第122章 六零贅婿(十八) 相認

“蔣知青?”

林滿暫時沒管躲在角落裏的那隻小老鼠, 而是看向眼前攔路的人,按理她和這些知青並沒有什麽交集,蔣毓成今天擋她去路又是為了什麽?

“林同誌。”

蔣毓成看著眼前的女人, 情緒有些複雜。

眼前這個女人本是家裏為他選擇的退路, 可沒等他判斷清楚自己的處境,人家就已經要準備結婚了。

也是,一開始的計劃就隻是他和他家人的妄想,心存利用,蔣毓成也知道他們的想法有些卑劣,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後, 蔣毓成隻能在心裏保證,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 至少他會盡到做丈夫的責任,養家,忠誠, 即便他沒辦法喜歡上林滿。

但那麽多想法, 現在也隻是泡影罷了。

“或許我拖大,該喊你一聲林滿妹妹, 這趟下鄉我才知道, 原來我們兩家還有些淵源,你我的父親當年是生死相托的戰友, 要不是後來我爸行軍打仗弄丟了林叔老家的聯係方式, 早些年, 他們一個班的弟兄肯定不會讓你和林奶奶受那麽多苦。”

通過和林滿結婚表明政治立場的方法已經不可取了, 但和林家這個林家溝的大姓人家搞好關係, 也能叫他下鄉的這段日子好過一些。

不久前蔣毓成和他爸通了電話, 因為部隊紀律嚴格的緣故,那些歪風邪氣並沒有過多的影響部隊裏的秩序,可因為他家的資本家背景,還是影響了他爸在部隊裏的地位。

現在蔣父的權利已經被架空,本來板上釘釘可以提幹的大哥也坐上了冷板凳。

相比較蔣母的娘家被抄家,被批鬥,被下放改造,蔣家現在的情況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林滿看向眼前的男人,原來蔣毓成和她之間還有這樣的關聯。

對於蔣毓成說的弄丟聯係方式這件事的真假,林滿並不在意,她記得當初自己之所以能夠享受烈士遺孤的津貼,離不開她老子戰友的奔走努力。

那些年犧牲的戰士太多,開國前以及開國後的各種大大小小的戰爭不計其數,許多犧牲將士甚至都沒能找到遺體,也因為這個年代的交通不便,以及戰爭時期百姓的流離失所,許多犧牲將士的家屬一直無法聯係到位。

再加上國家財政緊缺,並不是每個地區都能切實保障英雄家屬的補貼工作。

而在補貼沒有到位的那大半年裏,也是她老子的戰友陸陸續續寄來的包裹養活了她,這件事,林滿無數次聽奶奶提起過,至今家裏還保留著幾張已經泛黃毛邊的信紙。

其中有一封信的署名就是蔣抗日,極有可能就是蔣毓成的父親。

至於後來漸漸斷了聯係林滿也非常能理解。

可能是犧牲了,也可能是自己養家的壓力變大了,或許是出現了更需要幫扶的犧牲戰友的遺孤,畢竟那個時候有了烈屬補貼的林滿,至少不會餓死。

對於那些已經斷了聯係的長輩,林滿的心裏是感恩的。

“你是蔣抗日蔣叔叔的兒子?”

看著眼前人的精神麵貌和打扮,林滿隱隱猜到了對方之所以選擇這個地方下鄉的原因。

蔣毓成這人高大挺拔,聽村裏人閑聊的時候說起過他父親在軍隊,這個年紀還能待在隊伍裏,那大小也是個首長級別的人物了,按蔣毓成這個資質沒有選擇進部隊或者其他單位,絕對是家裏頭出問題了。

又不是早些年,現在誰不知道下鄉插隊苦啊,家裏頭有點背景的都不願兒女下鄉。

當然,也不乏一些衝動又過於理想主義的青年主動要求下鄉,但眼前這個眼神沉靜的男人,絕對不是那種傻子。

林滿也不是待在村裏兩耳不聞窗外事的普通村姑,不說她上輩子的經曆,就說她這輩子混黑市這些年的見聞,足以讓她對外頭的局勢有深刻的了解。

蔣家出現了一點問題,蔣毓成下鄉應該是衝著她來的,不過林滿沒想過蔣毓成原本娃娃親的打算,隻以為蔣叔叔是想要憑借當年的恩情,讓她在鄉下庇佑蔣毓成。

這不是順手的事嗎,林滿一點都不覺得為難,反而出現了一個讓她還人情的舊人,她心裏陡然輕鬆了一些。

隻要蔣毓成不主動惹事,她能讓蔣毓成在鄉下的這段日子平平安安度過。

見蔣毓成點頭,林滿爽朗地笑了笑:“我奶奶這些年都念叨著當年幫忙的幾位叔叔阿姨,要是知道蔣叔的兒子來了咱們村,一定很高興。”

“蔣哥,過些日子我結婚你可以一定要來,到時候我好好跟大夥介紹介紹咱們兩家的關係。”

林滿也不打算跟蔣毓成拐彎抹角來回套幾輪交情,直白的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說是介紹兩家的關係,其實按照林家溝幾個領導以及林姓宗族幾位德高望重的長輩對她的看重,在自己婚禮上介紹兩家的淵源,實際上就是在和大家說蔣毓成這人對林家有恩,以後她林滿罩著,想要欺負蔣毓成,也得先想想自己的拳頭有沒有林滿的硬。

蔣毓成自然也明白林滿這麽做的用意,他沒想過林滿這姑娘居然這麽通透,反倒叫他們之前的那些計劃更顯卑劣。

這個時候,蔣毓成不由想到了之前被林玲那些話誤導對林滿有過不好印象的自己,果然偏聽偏信要不得。

原本在他看來落落大方又熱情的林玲,在他心中的形象也不由蒙上了一層陰影。

“那感情好,你這口喜酒我肯定不會落下。”

蔣毓成的心裏其實鬆了一口氣,他欣賞林滿的性格和能力,但實在無法將她當作妻子來喜歡,雖然現在不能將林滿的身份利用到最大化,但至少比之前做過的最壞打算要強。

這趟下鄉,本來抱著娶林滿的想法,家裏早給他準備好了聘禮,因為擔心東西多不好拿,很多都是錢票,蔣毓成已經開始在心裏思忖選哪些做賀禮,既不誇張,又凸顯出蔣家的誠意。

林玲隔了一段距離,加上林滿和蔣毓成的交談並不向剛剛林三寶幾人爭執時那麽大聲,因此並沒有聽見兩人到底在聊什麽,隻能看到兩人交談時和諧友好的場景。

特別是林滿臉上掛著的笑!

她在笑什麽?

難道蔣毓成已經從長輩口中得知了蔣林兩家的淵源,得知了那段娃娃親?

林滿這賤人朝三暮四,準備悔婚和蔣毓成在一起?

不怪林玲多想,在旁人的眼中,宋辰和蔣毓成是完全沒有可比性的,除了踩狗屎運得到的工作,不論是家世背景還是健康的身體,宋辰都比不上蔣毓成。

在林玲看來,如果林滿知道自己和蔣毓成有婚約,肯定會拋棄宋辰選擇和蔣毓成在一起。

不行,她好不容易得到重活一世的機會,絕對不能讓林滿和蔣毓成在一起,她再也不要看到林滿這個女人高高在上,像看什麽髒東西一樣俯視她的眼神。

她就配宋辰那樣的病秧子,早早守寡坐實大家口中災星的名號。

畢竟是孤男寡女,彼此之間有默契之後,蔣毓成很快就離開去上工了,正滿心陰暗念頭的林玲打了個激靈,感受到一股強烈的危機感,莫名浮起了一片雞皮疙瘩。她從自己的思緒中掙脫,就對上了林滿的視線,那種銳利的直射,讓她意識到自己躲藏的位置已經曝光了。

林玲沒想過林滿一個眼神就能給她帶來那麽恐怖的威懾力。

不是上輩子那種讓她恨不得鑽進地縫裏的眼神,而是讓她覺得自己的呼吸都被扼製住的恐懼,原本滿腦子的惡念都不由像潮水一般退後。

林玲佯裝鎮定地從灌木叢中走出來,此時林滿的眼神又恢複平靜,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一般,好像剛剛的威壓隻是林玲的幻覺。

終究還是貪念占了上風,林玲眼中的林滿還是上輩子記憶中的林滿。那樣一個離了蔣毓成什麽都不是的黃臉婆,又怎麽可能擁有那樣的眼神呢?

“堂姐,好巧。”

林玲抓耳撓腮,很想知道林滿和蔣毓成到底聊了什麽,她是不是準備和宋辰悔婚。

“聽說未來的堂姐夫要去藥廠上班了,那可真是一個天大的好消息,你看現在那些城裏的知青都沒工作跑鄉下來了,掙的工分甚至都不夠養活自己,堂姐夫卻有本事捧上鐵飯碗,要我說,還是堂姐你有福氣。”

林玲壓根就看不上什麽所謂的鐵飯碗,她知道,再過十幾年,這些鐵飯碗都會變成破飯碗,曾經作為他們當地龍頭企業的藥廠也不例外。

那家藥廠能拿得出手的拳頭產品隻有一個龍龜牌藥油,但也隻局限於他們省內有點名氣,後來隨著原材料上漲,以及南雲白藥和港澳台一些跌打藥油進入市場,連本土市場也逐漸不具備競爭力。

再加上其他產品連年虧損,在沒辦法推陳出新,以及升級拳頭產品藥效質量的情況下,藥廠先是砍了幾條生產線,到後來直接宣布倒閉。

宋辰就算能病怏怏的活下去,等待他的也隻有下崗一個結局。

到時候一個藥不離口的病秧子,林滿就算有一身力氣,可隻會種地的女人,被病秧子拖累,又能有什麽好日子過呢。

林玲隻可惜自己重生的時間太晚,不然她籌劃一番,林滿連這幾年的風光都不配擁有,她覺得自己終究是仁慈了。

“剛剛我看見蔣知青找你聊天,也不好意思打攪你們,對了堂姐,蔣知青和你聊什麽了?你們難道認識嗎?”

林玲先是告訴了林滿宋辰現在都優秀,又貶低了蔣毓成的知青身份。

“村裏人都說蔣知青家裏有背景,在我看來那都是以訛傳訛,蔣知青的父親要是真在軍隊裏當領導,他怎麽可能來咱們這個窮鄉僻壤呢,你說對吧堂姐?”

林玲緊張地看著林滿,深怕她動搖。

林滿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越發覺得眼前的女人十分古怪。

她似乎過份在意蔣毓成,或者說,過份在意她和蔣毓成有什麽更進一步的關係。

奇怪,他們兩個,一個是馬上要結婚的人,一個是剛下鄉沒多久的知青,除了蔣毓成,在此之前沒人知道兩家的淵源,就算看見了他們兩人對話,對於他們兩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兩個個體,也不該產生誤會。

因為嫉恨和緊張,林玲沒有注意到林滿別有深意的打量,見林滿不說話,又自顧自地說道。

“說來好笑,之前萬柳公社那邊也鬧出來過一個笑話,一個已經訂婚的女社員誤以為到他們村的一個男知青有大背景,假裝落水讓村裏人撞見了男知青救她肌膚相親的一幕,賴上了那個男知青,還把之前的婚約給退了,結果到好,男知青之前的所謂大背景,都是他打腫臉充胖子編出來的,雖然是城裏人,可家裏就一個工人,養著他們兄弟姐妹七人,日子過的還不如咱們鄉下,反倒是她之前鬧著退婚的對象,家裏找關係弄到了公社,人家也爭氣,很快得到了領導的看重,還娶了一個當臨時工的城裏姑娘,誰不笑話她撿了芝麻丟了西瓜。”

林玲似乎隻是閑聊八卦。

林滿挑了挑眉,她在村裏人的議論中聽說過這個故事,不過她聽到的版本是那姑娘被知青算計了,對方熬不住下鄉的苦,看中了她村支書閨女的身份,害得姑娘家裏張羅的那麽好的婚事泡了湯,據說她前對象在公社裏尋摸到的那份工作,村支書也是使了大力氣的,就是為了讓自個兒姑娘嫁過去後能有好日子過,兩家一齊使的力氣。

或許林玲口中的也是流言的其中一個版本,但林滿更相信她是借這個版本在暗喻什麽。

她很擔心自己毀棄現在的婚約和蔣毓成在一起?

換句話說,她為什麽會覺得蔣毓成願意和她在一起?

林滿並不像她表現的那般粗枝大葉,相反,她善於觀察,心思細膩敏捷,她很快意識到林玲有問題。

一切的改變似乎在林玲落水之後,之前黏著知青院裏那個叫做翟文的男知青的林玲在落水後再也不曾和翟文有過牽扯。

林滿自己就有過帶著記憶投胎轉世的經曆,自然也懷疑林玲身上有什麽奇遇。

孤魂野鬼借屍還魂?還是經曆了之後人生的林玲重新回到了年輕的身體裏?

從她對這一批新到來的知青的在意,以及她對自己和蔣毓成之間關係緊張介懷的態度中,林滿更懷疑後者。

在林玲生活的那一世裏,她和蔣毓成在一起了?

林滿皺眉,回想著蔣毓成的模樣,如果沒有宋辰,在周遭一堆煤球的襯托下,她應該會選擇蔣毓成將就,那蔣毓成呢?他為什麽願意和她結婚?

難道因為她的身份?烈士遺孤,三代貧農,如果蔣家真的遇到了什麽麻煩,蔣毓成和她結婚,卻是是能證明階級立場的一種方式。

如果她沒有猜錯的話,或許還會有娃娃親的名義。

蔣家這些年應該混得風生水起,如果不是遇到危機,蔣毓成和林滿之間隔著天塹,蔣家有人趕在危機爆發前翻出曾經的“娃娃親”,讓前途大好的蔣毓成娶一個沒文化沒背景的小孤女,證明了蔣家的有情有義,也夯實了蔣家的紅色血脈。

恐怕在林玲的那一世裏,自己和蔣毓成的日子過的十分不錯,蔣家並沒有在這個時代漩渦中一蹶不振,蔣毓成也會在不久後青山再起,不出意外,蔣毓成還是一個很講情義的男人,不管最初結婚的目的是什麽,他都和“自己”做了一世相敬如賓的夫妻。

至少在外人眼中,“自己”過了一世榮華富貴的生活,要不然,重來一世的林玲也不會緊緊盯上蔣毓成,深怕自己奪走。

林滿的眉頭很快舒展開,不管她的猜測是否正確,至少就蔣毓成剛剛的態度來看,他並沒有提出娃娃親的想法,他隻打算做一個和她有淵源的恩人之子,借她的名頭在鄉下安穩過渡幾年。

林滿很滿意蔣毓成的識趣,這樣一個聰明人恐怕也不會給她惹來什麽麻煩。

至於林玲……嗬,不愧是林老二的女兒,擁有重活一世的奇遇,依舊沒想過靠自己。

“我們似乎並沒有熟到聊這些。”

林滿直接打斷了林玲還想繼續的試探。

“剛剛林三寶他們找事的時候你就在那兒了吧?正好,我怕那兩個豬腦子說不清,你也替我給你老子娘傳句話,咱們兩家早就已經分幹淨了,他們也別想在我結婚的重要日子擺長輩的譜,我林滿隻認奶奶一個親人,還有我未來的丈夫和孩子。”

林滿的意思是不認這門親戚,甚至不允許他們一家出現在她的婚禮上。

林玲瞳孔微縮,這怎麽可以,要是林滿的婚禮他們都不能出席,她又怎麽以大伯親侄女的身份代替林滿履行娃娃親的舊約呢。

林滿的婚禮,他們是肯定要出席的,林玲安慰自己,到時候村裏那麽多親戚長輩在場,難不成林滿還能趕人不成?

真要這麽做,那就是林滿自己毀了自己的大喜日子,而且村裏的長輩也不會縱容林滿那麽做。

林滿當然知道自己不允許林老二一家來喝喜酒的打算在村裏大部分人看來都是不對的,老話都說打斷骨頭連著筋,林老二再怎麽說,也是她親叔叔,林滿連口喜酒都不讓他喝,未免太過絕情。長輩總想著活稀泥,讓小輩容忍,退讓,原諒。

可林滿並不在意這些言論,也不在意旁人眼中自己的形象多麽糟糕,她隻在意自己在意的那些人。

從林老二拋棄自己的親爹親娘,她的爺爺奶奶的那一天起,從他在爺爺去世後連口薄木棺材錢都不肯出的那天起,從他養的那幾個小畜生在耳濡目染下罵奶奶老不死的那一天起,林老二一家子在她心中的排序已經落豬狗後麵了。

她才不願意委屈自己,和豬狗不如攀親戚。

“堂姐,其實……”

林玲還想狡辯,她想說她爸當年也是有苦衷的,可是沒等她組織好語序就被林滿打斷。

“我不是和你商量,我是通知你,醜話已經說在前頭了,你們要是不死心,大可以試試看。”

林滿直勾勾地盯著她,林玲再一次感受到了之前的那種恐懼。

在驚出一身冷汗後,林玲望著林滿的背影眼中滿是不甘。

雖然這一世林滿的姻緣出現了偏差讓她十分開心,可她總覺得眼前的林滿和她記憶中的林滿有所出入。

也怪她上一世的這個時候隻顧著翟文那個廢物,對林滿的了解並不深刻,到後來各自婚嫁,林玲也隻顧著自己婚姻裏的一地雞毛。

要不是後來蔣毓成發達了,他們一家在林滿身上看到了有利可圖扒拉上去,她們這對堂姐妹甚至都不會有什麽交集。

上一世的林滿在這個時候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林玲著實有些記不清了。

林玲咬了咬唇,不管怎麽說,這輩子和蔣毓成的婚約,她要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