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修真者們的目光都落在衛衡的身上。
劍修情緒穩定。
他依舊冷淡, 並沒有露出驚慌或者被誣陷的憤怒。
“張小姐太激動了。”
衛衡出身恒天宗，這誰不知道？
雖然一瞬間有人被驚住了，不過很快就有修真者笑著說道, “一時沒看清吧。”衛衡怎麽可能是張嫣口中的仇人。
更何況衛衡才多大。
張嫣既然說是前世, 那起碼也得幾十年幾百年的, 那時候衛衡恐怕還沒有出生, 這顯然是這位覺醒了前世不幸記憶的千金大小姐看花了眼。
這話說得格外有道理，眾人都紛紛點頭。
張總覺得很抱歉，一邊努力擠出笑容，一邊對左佳音和衛衡說道, “小女這些天一直精神不好，如果冒犯了這位仙師, 還請看在她現在的情況別跟她計較。”
這樣出色的少年，而且周蕾明顯在衛衡的麵前沒有什麽氣焰，雖然張總沒和恒天宗打過交道並不認識衛衡, 卻也猜得出他必定身份非比尋常。
隻是這話在左佳音的眼裏也沒什麽重點。
她的重點是在張嫣的那些怨恨的怒吼上。
下意識地看了一眼衛衡那張英俊的臉，左佳音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就……當然不可能是衛衡。
不過她記得衛衡曾經說過, 他的那垃圾老爸詹天生已經活了多少年來著？
一想起那心狠手辣的魔修，左佳音的臉色就微微變了。
如果張嫣真的記得前世的話，那恐怕前世對她出手的就是那詹天生。
那垃圾跟衛衡長得很像，當初大明星何珊和她那家裏有礦的老公那件事裏不就提過衛衡長得像他？
更何況當初還有純陰之體的許星歌差點被垃圾魔修給騙了，左佳音對那垃圾的人性完全不抱幻想。
不過解釋還是要解釋的，她搖頭說道，“大概是人有相似。張小姐受過迫害記憶深刻，可雖然這人模樣和我們衛衡或許有點相似之處, 肯定不是我們衛衡。”
她不會說張嫣瘋瘋癲癲說的話不能當真，因為那恐怕是這位小姐心裏最痛苦, 最難以忘懷的事。
否定她的苦難，她還做不到這樣。
不過左佳音也不會讓衛衡給垃圾魔修背黑鍋。
衛衡嘴角微微勾起。
笨蛋丹修說了兩次“我們衛衡”。
兩次！
“不是的，一定是他，一定是他！”張嫣雖然看起來瘋了一樣，可一直都在聽著。
當聽到來保護自己的修真者們完全不相信自己的話，她奮力掙紮。
在張總心疼跑過去扶住她，免得她受傷裏，她痛哭流涕，又充滿怨毒地叫道，“我死也不會認錯，是你，是你這個魔頭！”
她放聲痛哭，場麵一度格外尷尬。
左佳音沒吭聲，遲疑了一下，偷偷握了握衛衡的指尖兒。
衛衡垂眸，輕輕捏住她的手指，平靜地說道，“不是我。”
少年劍修的聲音冷冽。
不過是三個字，房間裏突然安靜了。
隻有張嫣那雙憎恨的眼睛盯著他。
倒是那些跟過來的修真者，聽到衛衡說這些話，議論紛紛，低聲說道，“應該不是他。”
“怎麽說？”
“衛衡可都金丹了，如果他心狠手辣，是個魔修，還能讓咱們活到現在還說話？”這就是極簡單樸素的道理。
如果衛衡真的是個魔修，那現在不管是殺人滅口還是奪取人的魂魄祭煉，在場的修真者們捆在一起都扛不住金丹一劍。
既然他們現在還活蹦亂跳，那就很能說明問題了。
這話頓時讓緊張得不行，看似是去扶住女兒，實則用自己的身軀擋住她的張總鬆了一口氣。
說實在的，張總對衛衡也不是那麽放心。
當女兒尖叫起來，他第一時間隻擔心是魔修找上門，所以才會去保護自己的女兒。
左佳音嘴角抽搐。
雖然……這邏輯清奇，可竟然格外有說服力的樣子。
她看自己和衛衡都用不著解釋，修真者們自己就已經說服了他們自己，笑了一下，禮貌地給大家都拱了拱手說道，“我得給張小姐治療了，各位……”
雖然衛衡已經被證明清白，可讓人總是聽到張嫣嘴裏對衛衡的破口大罵，左佳音也是拒絕的。
她不願意讓衛衡在這麽多人的麵前丟臉。
不管是張嫣多可憐，可傷害她的並非衛衡，衛衡沒有理由承受別人的指責或者奇異的目光。
這世界上有點能耐的煉丹師都敝帚自珍，不大願意讓人知道自己是怎麽給人治療，畢竟誰家的功法都很珍貴。
修真者們理解地一邊拱手，一邊都下了樓，把別墅上層的空間留給他們。
周蕾就沒走。
雖然她和張嫣的關係因為各種原因不錯，可她更相信左佳音和衛衡。
更何況張家的修真者太多了。
哪怕都人品可以給人保證，可這麽多陌生的修真者匯聚，周蕾還是覺得很害怕，不敢跟他們單獨相處。
她覺得左佳音的身邊安全極了，也不打攪左佳音幹活，自己找了一個僻靜的小角落埋頭背單詞，不去偷聽那些張嫣嘴裏第一次說出來的密辛。
這麽習慣地自己找地方躲著了，左佳音也不耽誤時間，慢慢地在張嫣警惕的目光裏走過去，彎腰對她安慰地說道，“我不是來傷害你的。”
張嫣下意識點頭。
她顯然並不是一個對誰都抱有惡意的人，隻是對衛衡才有那些怨恨的情緒。
左佳音的手輕輕搭在她的手腕上，催動靈氣，片刻收回。
她若有所思地看著張嫣。
她是一個非常美麗，看起來剛剛二十出頭，顯然青春年少的女孩子。
因為是被嬌養，所以嬌滴滴的，就算是有了前世的痛苦的記憶，也沒有半點滄桑痕跡，很單純的樣子。
隨手從儲物戒裏掏出一張小鏡子照了照她，又收回，左佳音摸著下顎輕聲說道，“她什麽時候有前世記憶的？”
“怎麽了？”張總緊張地問道。
“張小姐對魔修的恨意極重，這種恨意超過生死的界限。”左佳音剛剛檢查了一下張嫣，她的身上沒有術法殘留，也沒有奪舍的痕跡，應該不是有曾經經曆過痛苦的冤魂奪舍張嫣，也不是有人將這種奇怪的記憶“塞”給她，而是真正地覺醒了前世的記憶。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就隻能說她猜到的可能。
張嫣之所以覺醒了前世記憶，有可能是今生在什麽地方遇到了垃圾魔修。
因為那張臉帶給她巨大的痛苦與傷害，所以哪怕隔著輪回生死，她也依舊想起一切。
恨意讓她死都不忘記這垃圾。
“有一陣子了，新年之前嫣嫣說頭疼，總是做零零散散的夢，後來情況就嚴重了。……仙師，她吃的是什麽？”
“化魔丹……青春版。”左佳音把一些修真者服用的靈丹抽取一些普通人不能服用的靈草之後煉製出來的。
她一邊看著張嫣信任地吃了，一邊安慰說道，“有魔沒魔的，化一化，至少可以靜靜心。”
怨恨到極點就會妄念與魔念叢生，進而更加不能安然，的確容易走火入魔……就是神經錯亂。
張嫣身上沒有魔氣，可前世的記憶帶給她的那些怨恨魔念太多，一顆簡略的化魔丹會讓她安然很多，至少少一點胡思亂想。
看張嫣時不時還用赤紅的眼睛看在一旁的衛衡，左佳音對她露出甜甜的笑容。
“張小姐，我知道你沒有說謊，也沒有發瘋。”
張嫣看著這清澈的笑容，眼裏流下眼淚。
“可我們衛衡肯定不是你說的那個人。你那麽恨那個垃圾，應該會看得出，衛衡更年輕，氣息更正直吧？”
見張嫣愣住了，左佳音抬手，輕輕摸了摸她枯燥的長發，輕聲說道，“愛與恨都是極致的感情。愛可以記住一個人，不會認錯。恨也是如此。”
愛意可以跨越生死絕不忘記，恨意和同樣是這樣。
她的手順著長發慢慢覆蓋在張嫣的臉頰旁，輕聲說道，“張小姐，我陪你，我在你身邊。我們一起，重新看看他好不好？”
溫暖的掌心覆蓋在她慘白微冷的臉上。
美麗卻蒼白的女孩子怔怔地看著左佳音，又順著她的視線去看衛衡。
衛衡依舊冷漠。
可他的眼睛卻一直落在左佳音的臉上。
當看著她認真地為他分辯清白，當看到她做了這一切都是為了他自己，少年劍修的臉上露出淺淺的柔軟的笑意。
那個笑很短暫。
張嫣見到，卻很快收回目光。
“不，不是他，不是他。”她至死不忘，就算輪回也要記得的仇人，的的確確不是這個在看到喜歡的女孩子時候會露出這樣柔軟溫情笑容的人。
她喃喃說道，“那是個沒有人性的人。他……他有人性。”傷害她的那個人眼裏全都是惡意，完全沒有善的存在。
她頓了頓，對衛衡虛弱地說道，“對不起。”
衛衡冷淡地微微點頭。
“我就知道小姐姐人善心美。那現在，小姐姐你知道怎麽祛除心魔，讓自己能放開前世麽？”
左佳音握住她的手笑眯眯地說道，“就是抓住他，讓他伏法，告慰所有被他傷害的無辜的人。所以張小姐，你還記得在哪裏見過他，他和誰在一起，那時候他想做什麽麽？”
她一邊說，一邊用小爪子順著安慰張嫣細膩的手背。
衛衡：……
劍修一時分辨不出這是笨蛋丹修假公濟私，還是真心安慰漂亮小姐姐。
張嫣用無神的目光看著她片刻。
她瘋了好些日子了，很久不能用正常的思考方式去想之前的事。
“是在……在酒會上。他好像是，好像是跟著，跟著裴家的人。”哪怕是頭很疼，她依舊顫抖著捂著額頭輕聲說道，“是以前裴家爺爺身邊的高級助理，他們在說有一塊地，在，在北方的哪裏。”
她隻是聽到這些就看到那男人的臉，隻看了一眼就像是大腦炸開，無盡的陌生的怨毒湧上心頭。
哪怕狀態這樣壞，她也堅持著把左佳音關心的事都講給她聽。
左佳音目光柔和，拿出一瓶靈水慢慢喂給她一些，認真又真誠地說道，“謝謝你張小姐，你是位勇敢又善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