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後半夜, 賀燃是被客廳的輕微動靜吵醒的,盡管他知道製造出聲音的人已經很克製了,但他一向淺眠。
睜著眼睛望了會天花板, 賀燃從**爬起來,披了件外套就出了臥室,客廳的燈“啪”一聲打開的時候,柏鋒臨正在玄關處穿鞋子。
一瞬間的強光讓他不得不難受的閉了閉眼睛。
賀燃靠在牆邊,精致又充滿冷感的燈光垂直打落下來, 一時間不知道是燈光冷一些,還是他沒有一點表情的麵容更冷淡些。
“你就這麽急著走?”
明明幾個小時前還跟他說新年快樂呢,這就急著半夜都要走。
一絲委屈漸漸爬上心頭, 一個人等在客廳,桌上的菜不斷加熱又變涼,他都十分平靜,可偏偏這一刻, 他覺得委屈了。
委屈的他眼睛都紅了。
柏鋒臨穿鞋的手一頓,他不比紅著眼睛的賀燃好多少,額上的冷汗不斷順著下顎往下滑, 他顧不上管, 隻是站了起來, 微微彎著腰,一手按著胃, 啞著聲音說:“沒有,就是胃疼,去買點藥。”
“吵醒你了,不好意思。”
賀燃當場楞住了,胃疼嗎……
怪不得他剛來的時候, 臉色就已經很不好了,柏鋒臨說沒事,他竟然信了……
半是心疼半是自責的情緒壓得賀燃喘不過氣來。
“對不起,我……”他走到柏鋒臨麵前,有些無措地想要伸出手扶著柏鋒臨。
柏鋒臨往後退開了一點,“先回去睡吧,我去藥店買點藥就好。”
說著,他回過身去拿掛在架子上的外套,賀燃收回手,趕忙說:“我陪你一起去。”
柏鋒臨不讚同,“別鬧,回去睡覺。”
他的聲音很啞,滿臉嚴肅的時候,氣勢當真是駭人。
不過,生病的原因,氣勢大打折扣不說,反而更讓人心疼。
“我陪你去。”賀燃語氣堅定,沒給柏鋒臨留回旋的餘地,回臥室快速換了條褲子,拿上羽絨服就又回到了客廳。
柏鋒臨正靠在鞋櫃上,聞言抬頭掃了他一眼,歎道:“讓你睡覺還不樂意。”
賀燃沒接他的話,轉頭進了廚房,很快又出來了,他把一個小的熱水袋不由分說塞進柏鋒臨懷裏,“先敷著,緩和一下,直接去醫院吧。”
貼著衣服的熱水袋不斷散發著熱量,柏鋒臨神色複雜,過了會,才說:“好。”
……
新年第一天,柏鋒臨因為胃病進了醫院。
來的時機不湊巧,醫院床位緊張,隻能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吊消炎水。
賀燃怕他冷,問小護士借了毛毯,嚴嚴實實在柏鋒臨身上圍了一圈。
被裹得跟個木乃伊似的柏鋒臨十分無奈,“不用裹這麽嚴實吧?吊完水就能走了啊。”
賀燃沒理他,把他另一隻沒有吊針的手也塞進了毛毯裏,“這是在走廊,著涼怎麽辦?胃還沒好,再整感冒了你虧不虧?”
柏鋒臨自知理虧,所以選擇閉嘴。
賀燃將柏鋒臨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圈,確定都圍嚴實了,才在他身邊坐下來,指了指自己肩膀說:“要不要靠著睡會?”
柏鋒臨偏過頭說不用,他不困。
賀燃笑了一聲,“你等會可別後悔。”
事實證明柏鋒臨就是嘴硬,撐了沒多久眼睛就閉上了,腦袋自發地靠在賀燃肩上了。
賀燃肩上一重,他低下頭瞥去一眼,隨後笑了笑。
醫院走廊常年飄著消毒水的味道,頭頂的燈光直晃晃打下來,賀燃一點睡意都沒有,他僵著身子一動不動,怕一動就吵醒好不容易睡著的柏鋒臨。
賀燃仰著頭靠在牆上,走廊時不時傳來腳步聲,開關門聲,還有從隔壁病房傳來的輕微聲響。
這些本應該是雜亂煩躁的聲音,卻讓賀燃在這一刻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靜。
時間一點點流逝,暗色漸漸褪去,黎明即將到來。
賀燃眼睛有些發酸,吊瓶裏的水快完了,他按了按身邊的呼叫鈴,小護士很快拿著新的藥瓶來了。
“動作輕一點,他睡著了。”賀燃壓著聲音,小護士了然地點點頭,動作利落地換上了吊瓶,然後把速度調慢了一些。
賀燃熬了大半夜,此刻聲音不可抑製的有些啞,“謝謝。”
小護士擺了擺手說沒事。
她走了幾步,在斜對麵護士站的門前,停了下來,又回過頭看了看。
僵坐在那裏的男人,正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把毛毯往靠在他肩膀上的人身上提了提。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覺得這個男人很像一個人。
當紅大明星賀燃。
這個念頭一出,小護士自己都被自己嚇了一眺,怎麽可能?
賀燃怎麽會半夜出現在醫院呢?還如此細心的照顧另一個男人。
可能隻是長得像罷了,而且靠在他肩膀上的人,對他來說,應該是個很重要的人吧。
小護士搖了搖頭,推開門進去了。
天徹底亮的時候,賀燃眯著眼睛打瞌睡,時不時就要點一下頭,然後在下一刻猛地清醒過來,低頭看一眼還在熟睡的柏鋒臨,然後安下心來。
手機震動聲響起來的時候,賀燃迷迷糊糊睜眼,摸了兩下口袋,拿出手機才後知後覺發現不是自己手機響了,是柏鋒臨的。
他下意識回過頭去,柏鋒臨眼皮顫著,掙紮著醒了。
肩上一直靠著的重量沒了,賀燃心下一鬆,接著就是鋪天蓋地的酸疼感。
他幾乎一動不動地僵坐了半晚上,難受可想而知。
柏鋒臨一邊揉著脖子,一邊心情複雜地看著賀燃揉肩膀揉腰。
“怎麽不把我推開?”
賀燃揉腰的手一頓,然後笑道:“你知道你這話特像什麽嗎?”
柏鋒臨沉默。
賀燃說:“得了便宜還賣乖。”
柏鋒臨:“……”
賀燃接著悠悠說:“但是誰叫我樂意呢,臨哥?”
柏鋒臨猛地回過頭,說:“以前怎麽沒發現你這麽會說話呢?”
賀燃笑笑,從椅子上站起來,“我就當你誇我了。”
“我去找護士姐姐來給你拔針啊,”他朝快空了的吊瓶瞥去一眼,“別亂動啊。”
柏鋒臨嗯了一聲,像是終於注意到自己口袋的手機還在響,於是拿出來,屏幕上閃爍著向哲的名字,他正要滑過去接聽,不巧的是,通話在那一刻剛好結束。
柏鋒臨:“……”
他重新給向哲打過去,估摸著向哲也在給他打,所以就成了對方正在通話中。
沒辦法,柏鋒臨隻好先掛了,正好賀燃和護士一起來了。
柏鋒臨捏著手機,低頭看小護士動作熟練地拔掉針頭,看了看病曆本,說可以了,去結完賬就能走了。
柏鋒臨點了點頭,坐久了的身體感覺快要散架,他活動了兩下,賀燃適時說:“我先去結賬,你再等等我。”
“沒事,”柏鋒臨順手整理了下衣服,他說:“一起下去吧。”
下樓的時候,向哲又打來了電話,柏鋒臨落後賀燃半步,在和向哲安排事,他今天有個很重要的會議,現在讓向哲來接自己去公司,剛剛好。
原本走在前麵的賀燃卻突然停下來,柏鋒臨差點沒注意直接撞上去,他不滿地看向賀燃,眼神示意他怎麽不走?停在這裏幹什麽?
賀燃知道他在打電話,不太好方便直接說,隻好站在那等柏鋒臨安排完事情,掛了電話後才說:“醫生不都說了嗎?讓你最近好好休息。”
言下之意,公司就別去了。
柏鋒臨當然知道醫生這麽說了,但哪是說歇就能歇的?況且他覺得胃已經不疼了,所以問題不大。
不用柏鋒臨說什麽,賀燃也從他的表情上明白了。
壓根就不當回事。
“胃疼是小毛病嗎?你這才多少歲啊?要是不從現在開始就重視起來,以後越來越嚴重怎麽辦?”
賀燃語氣越來越重,到最後差不多是吼出來的。
柏鋒臨鮮少有這樣被人說教的時候,尤其在對方還比自己小五歲的情況下。
他愣了許久才反應過來,賀燃卻在他對麵紅了眼睛。
不知道是熬夜熬得還是怎麽。
柏鋒臨不想承認,那一刻心裏有個地方著實狠狠觸動了一下,那種感覺很奇妙,柏鋒臨說不清為什麽,他隻是伸出手,拍了拍賀燃的肩膀。
賀燃偏過頭去,他怕下一刻有什麽不該掉的東西從眼睛裏掉出來。
那太丟人了。
柏鋒臨卻笑了笑,說:“不去公司了。”
向哲開車到醫院的時候,他沒想到賀燃也在,極高的職業素養讓他很快調整好表情,不至於站在醫院門口跟賀燃大眼瞪小眼。
“柏總,去公司還是?”
雖然在電話裏頭說好了是去公司,但現在賀燃也在,那就不好說了。
賀燃坐在後座沒說話,他手上拎著小袋子,裏麵是醫生開的藥。
柏鋒臨看了眼賀燃,說:“先把他送到雲錦國際。”
賀燃幾乎立馬回過頭,向哲在後視鏡瞥了眼,很快就移開目光,專心開自己的車,當自己又聾又瞎。
柏鋒臨說:“把你送到了我就回家,而且,”頓了頓,他語氣軟下來,“在椅子上僵坐了大半夜,回去好好睡一覺吧。”
賀燃剛想說什麽,柏鋒臨又接著道:“乖,聽話,回去好好睡一覺。”
賀燃幾乎沒法對這樣的柏鋒臨說什麽,隻要他一說“乖,聽話”,他就忍不住地想聽他的話。
“放心,今天絕對不碰工作,實在放心不下,你可以問向哲。”
又聾又瞎的向哲不得不透過後視鏡,使勁點頭。
到了地方,向哲自覺打開車門出去抽煙去了,賀燃把手裏提著的藥給柏鋒臨,然後又囑咐他記得按時吃,這幾天飲食也清淡些,多注意休息。
柏鋒臨靜靜聽著,在賀燃把能說得都說了最後實在沒什麽好說了的時候,才笑道:“好了,都記住了,回去吧。”
賀燃嗯了一聲,“那我走了,一定記得啊。”
柏鋒臨點點頭。
目送著賀燃下了車,走到向哲跟前,跟他說了些什麽,然後朝著自己揮了揮手,進了單元門。
柏鋒臨收回目光揉了揉眉心,向哲打開車門,邊打方向盤邊說:“剛賀燃跟我說,一定要帶你去吃早餐。”
柏鋒臨一愣。
此刻,外頭陽光明媚,透過車窗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容易讓人犯懶,困意上來前,柏鋒臨說:“把我送到家後,記得給他也打包一份早餐,看著他吃完了你再去公司。”
向哲應下來,雖然知道自己接下來要問的話貌似對自己生了病的老板不太人道,但他還是忍不住想確定一下。
“真不去公司啊?”
畢竟工作狂老板從來都不能忍受工作拖延,哪怕他自己生病了也不允許。
柏鋒臨靠著後座,聞言眼睛都沒有睜開,“答應他了。”
得,向哲一打方向盤,車子往柏鋒臨家的方向開。
當他多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