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好好說話 別咬人

丁一攔了羅宇源的路。

“這是溫向導測試後的正常反應,都在他的醫療檔案上記載著。記住,不要外傳,泄密的後果,你知道的。”

羅宇源又回頭看了昏迷不醒的溫涼一眼。

剛才被死亡凝視的感覺還印在腦海裏久久無法驅散,仿佛那可怖的殘影留在了精神圖景裏,多想一次,就要起一層冷汗。

“知道了。”

據說,除了溫涼以外,當年那支秘密派遣隊全員意外死亡,總塔為了這個案子審了好多涉案者,可最終也沒有個定論。

事情過去那麽久了,好不容易平息下來,他可不願意涉足進這爛攤子裏。

還有無數種方法能弄死方宸,倒不必急於一時。

他腳步匆匆地走了出去,迎麵正對上他身邊的隨屬副手:“二少爺,羅少校從總塔發來的消息,您...”

羅宇源等不及聽副手說完,便飛速地跑向工會頂層的通訊室。

總塔轄區磁場通訊正常,唯一的一台根服務器坐落在總塔,而無數根地下光纜以放射狀連接了各個平台,其中就包括了工會。

羅宇源刷了指紋,走進陰暗的通訊室,迫不及待地點亮大屏幕,羅少校方臉寬額的威嚴容顏就出現在大屏中間。

他的胡子一茬茬,眼底紅血絲明顯,像是很久都沒有梳洗過了。

“你要跟我說什麽?”他的聲音透著不耐煩。

羅宇源嘴角要咧到天上:“爸,我跟你說,其實,我找到了...”

“笑什麽笑?你擺這麽高興的臉給誰看?你哥哥傷成這樣,你還有心思上躥下跳?你是不是就希望你哥哥死了?”

羅宇源一腔興奮被澆滅。

一頭黃毛在冰冷的電子光麵前,被凍上了一層冰,大辣辣地直聳豎立,像一個紮人的刺蝟。

他沒所謂地一屁股坐在板凳上,腳搭在桌麵,悠閑地晃著腳背。

“我的好哥哥還沒死?看來爸真的是很用心的照顧他,我可真羨慕啊。”

“給我閉上你的臭嘴!從小就混,長大了更冷血。行了,我沒工夫跟你說話,你愛做什麽就做什麽,反正我的臉都被你丟盡了。”羅少校看著羅宇源一頭招搖的黃發,厭惡更甚,“軍人染發,什麽德行。以後,沒事別找我,我要照顧你哥哥,很忙。”

大屏幕上的信號被驀地切斷,無情而冷漠。

羅宇源麵前的光滅了。

他孤身一人坐在黑暗裏許久,接著一腳踹斷了麵前的操作杆,在吸音效果絕佳的通訊室裏,哈哈大笑。

笑聲盡數被隔斷,像是囚在籠子裏的野獸,獨自酣暢淋漓地嘶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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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羅宇源離開消失在門口,丁一立刻關了門,關閉所有的燈,從兜裏拿出一個小小的遙控器,對著監控的方向輕輕一按。

方宸把溫涼丟在椅子上,眉頭鎖得很緊。

“他怎麽還不醒?我有事要問他。”

丁一走了過去,從口袋裏拿出一支注射針。

那針筒的結構與任錢當初拿出的那一支完全相同,顏色卻不同。當初那一支似乎帶著極淡的金色,而現在,針筒充斥著紅色的**,如同溫涼眼底的那一抹駭人的血色。

方宸攔了丁一要注射的動作,不動聲色地擋在昏迷的溫涼身前:“丁工,您手裏這是什麽?”

丁一:“我不會害他,否則,我為什麽要救他?”

方宸:“這個邏輯沒什麽說服力。”

丁一:“我聽說,你恨他。既然如此,為什麽還要護著他?”

方宸:“這是我和他的事,似乎與您沒有關係吧。”

丁一麵無表情的臉上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我給他注射的,是劉眠少將當初給你的營養劑。而這營養劑的配方,是葉部長親自研發的。你也嚐過了,並沒有害處,不是嗎?”

方宸接過丁一手裏的針劑,大拇指推著活塞芯杆,滴了一滴藥劑在拇指上,嗅著不見異常,幹脆舌頭一卷,直接吞了進去。

入口並不苦澀,甚至帶了極淡的甜味,在舌尖徘徊,像是幽幽花香。

而喝下去的感覺很舒服,略帶涼意的**一路滑進了身體裏,像是百川歸海,氣力上湧得很快。

丁一怔了一下,表情有些意味深長。

“方哨兵,你看起來很關心溫少尉。”

方宸嘴角輕扯,然後沒好氣地掰開溫涼的下頜,把那支針劑直接給他喂了進去。

“我是他債主,當然關心他。”

過了幾分鍾,溫涼長而密的睫毛輕顫,似有意識醒轉。

月色從窗欞滑下,映出溫涼那雙無神又冷淡的眸子,仿佛將歲月凍在了眼底,毫無流淌的痕跡。

“還不清醒麽?你要睡多久?”方宸隱壓著怒氣。

“你要是不跟他精神鏈接來喚醒他,他可能很久都處於意識遊離的狀態。這樣,即使他醒了,精神狀態也會受影響。”

丁一麵無表情的臉,讓他的話聽起來隻是在陳述事實。

可方宸總覺得這人在引導他,試探著什麽,於是他直接拒絕。

“我對他沒興趣,他身體好不好,跟我沒什麽太大關係。”

“哦,那你做不做是你的事,跟我沒太大關係。”

丁一完美回懟,隻靠坐在桌邊,拿著金屬螺絲刀,一下一下地敲著匹配度檢測儀的破爛外殼。

方宸把視線投向溫涼略顯蒼白的臉上。

那人隻靜靜地坐在椅子上,肩上掛著月光,孤單得像個遠離喧囂的影子。

方宸煩躁地捏了捏鼻梁骨。

習慣了那人的嘴碎,一朝這樣安靜,還真有點不習慣。

“...醒來,我有話要問你。”

他緊了緊右拳,驀地扯過溫涼的衣襟,頗為厭惡地將他拎到自己身旁,閉上眼,抵著他的額頭,用自己的意識撞向那牢不可破的精神壁壘。

一下,又一下。

那堵精神壁壘頑固到極點,方宸覺得自己是用細針戳鋼板,白費力氣。

“...嗯?”

溫涼卻慢慢地張開了眼。他失神的眸子慢慢變得清朗,眼底血色褪去,疲憊地抬起頭。

而一滴冷汗正順著側臉滑下,掛在他的下頜,被月色映得幹淨清透。

“...咳,狐狸,你幹什麽?”溫涼濕淋淋地抬眼,有氣無力地揉著太陽穴,“這怎麽就半夜了?”

“...別告訴我你又失憶了。”

“……”

溫涼不敢說話。

他覺得,隻要自己敢點頭說一個‘對’字,那隻狐狸能衝上來把他咬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