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分崩離析
◎算是老人了◎
“長公主, 賢妃歿了。”有丫鬟急匆匆走到秦如玥的身邊匯報。
秦如玥不擅長女紅，女紅方麵非常一般，她剛剛一個沒有注意就傷了手。
“歿了就沒歿了。”柳嬤嬤道, “小聲點。”
柳嬤嬤又走到秦如玥的身邊, “宮裏的那些太醫早就說賢妃娘娘的身體不好, 本就是在熬日子。這一會兒, 熬不住了。”
“死得很是時候。”秦如玥放下手裏的繡品，她還是先不繡了，“榮國公府的那些人應當是能保住性命。”
隻不過得看情況，有的人能保住性命, 有的人無法保住性命。
賢妃的身體還能熬一熬的, 可她為了娘家人，她不熬了。賢妃也是想用她的死，讓皇帝能對榮國公府的那些人寬容一點。賢妃一死，榮國公府的人也就不能利用她作威作福。
在賢妃去世之前, 她也不是讓皇帝放過榮國公府的所有人，而是說放過那些還未犯錯的無辜之人, 讓她母族還能後繼有人。
大牢裏，袁小公子沒有想到自己就隻是跟人吵一架，打一架, 事情就變得如此嚴重。家裏的男丁跟他關在一起, 有的人咒罵袁小公子, 說他不該去得罪昭陽長公主。也有人坐在角落, 保持沉默, 他們知道袁小公子打架的事情就隻是導火索, 去其他人早就做了那些錯事。
榮國公夫人是崔氏女, 崔氏女重名聲, 她的名聲已經毀了。她何嚐不知道印子錢不能放，可是宮裏的娘娘要錢，家裏也要花錢。榮國公府為了維持繁榮，維持體麵，就更得花錢。
於是榮國公夫人就去放印子錢，還想著放印子錢多少能賺一點，能填補一下公中。事發了，大家又在大牢裏，榮國公夫人自知事情已經無法挽回，她一頭撞死在了大牢裏。
榮國公夫人就想著或許自己直接一頭撞死，別人也就不會說崔氏女的不是了。到死的時候，榮國公夫人還想著崔家，想著她的母族。
她是在得知賢妃沒了之後死的，她以為賢妃還活著，或許這一切還有回旋的餘地。賢妃沒了，那麽他們就很難平安出去。
榮國公夫人也是想用她的死，為別人換取一線生機。
“死了，死了。”袁小公子被嚇到了，他的大姐姐死了，親生母親也死了。他再也不能跟過去那般高傲，也沒有人為他撐著。
袁小公子穿著囚服，整個人懵懵的。
沈默順利被過繼給他的六叔，在過繼當天的時候，沈二爺去了祠堂。而沈二夫人就是在祠堂外不遠處盯著，她生怕沈默沒有順利被過繼出去。
等沈默出來，沈二夫人還想著沈默會不會叫她一聲二伯母，而沈默根本就沒有搭理她，他直接走。
“成了嗎？”沈二夫人不好去追沈默，就隻能等著沈二爺出來。
“成了，過繼了。”沈二爺有些無力的樣子，他剛剛聽到兒子叫他二伯，這才真正認識到沈默不再是他的兒子。
從今以後，沈默就是他的侄子。
“過繼了就成，那你還有什麽不高興的？”沈二夫人道，“他過繼出去了，你也就不用操心他的事情。”
“……”沈二爺看向妻子，這不是操心不操心的問題。
“你的那個外室，我一會兒就過去把她帶回來。”沈二夫人見沈二爺想要說話，冷下臉，“你是要挑個好日子，讓她進門嗎？一個妾室，還想越過正室嗎？”
“你……你去吧。”沈二爺有些怕妻子，明明妻子沒有很厲害的家世，可他就是怕。
沈二爺以前跟續弦勾搭上的時候，她還很溫柔很體貼。現在的沈二夫人嫁給他之後，有時候很柔和，有時候又很凶。沈二爺被沈二夫人拿捏得死死的，他一個大男人又不想總是這麽被妻子拿捏著，他能在原配活著的時候勾搭上現在的沈二夫人，也就能勾搭其他人。
那個外室到底沒有沈二爺他自己的身份地位重要，沈大老爺也提醒了沈二爺，沈二爺就不敢說不。
賢妃死了，榮國公夫人死了，沒有人敢說昭陽長公主的不是。昭陽長公主又沒有多做別的事情，也沒有拿著刀去殺她們，是賢妃自己身體不好，是榮國公夫人畏罪自殺。
四妃之一的淑妃被貶為才人，還被打入冷宮。賢妃又死了，四妃又空出兩個。
後宮的女子一個個都想著她們能不能成為四妃，成為四妃，就等於有質的飛躍。四妃雖然不如皇後，但是四妃比才人之類的要強上許多，月例增高不說，還有其他無形的好處。
沒有兒女的妃嬪當然不好去想著晉封，她們又不是個個都如同死去的賢妃那樣能靠著母族成為四妃。她們更多的還是得依靠兒女，哪怕就隻有一個女兒，她們晉升的機會就多。
在淑妃被廢之後，皇帝還沒有晉升其他的妃嬪上去。
這一次賢妃新死，那些妃嬪也不知道皇帝會不會在這個時候晉升她們，她們還想著皇帝會不會念著賢妃就要等一等。等一陣子，那也不妨事，之前就隻是一個空位，現在是兩個空位，這機會就多了。
鬱淑嫻不懂得朝政，她就是道聽途說，淑妃的母族彈劾過昭陽長公主，榮國公府的人背後說昭陽長公主的不是……得罪昭陽長公主的人不是被廢，就是墳頭草都有兩尺高了吧。
這讓鬱淑嫻有些心驚，她之前真不覺得昭陽長公主有多可怕，還想著昭陽長公主都允許自己進門了。這個長公主就是一點威嚴都沒有，如果是自己的話，強勢一點，直接弄死那個外室，或者把外室弄到深山老林裏，男人失去一個真愛，很快就會有其他的真愛。
等到男人再有真愛之後，男人跟他母親之間的仇怨也就會慢慢解開。後麵的那個真愛必定也會勸說男人，男人很快就會忘記前麵一個真愛。
鬱淑嫻瞧不上昭陽長公主，也是因為她認為昭陽長公主對她過於心軟。而現在，鬱淑嫻不敢覺得昭陽長公主過於心慈手軟。
“賢妃死了，榮國公夫人也死了。”鬱淑嫻和趙元凱單獨待在屋子裏的時候，她忍不住道，“是母親的手筆嗎？”
“牆倒眾人推而已。”趙元凱道，“母親起一個頭，剩下的事情都是別人做的。”
趙元凱還是能想得明白，自己的母親還是有些影響力的。
“……”鬱淑嫻見丈夫這麽雲淡風輕地說出這些話，她也覺得很可怕，“死人了啊。”
“賢妃是病死的，崔氏是畏罪自盡。”趙元凱道，“這都是她們的命。”
鬱淑嫻是穿越女，她對生命還是有些敬畏的，哪怕她看小說的時候總覺得那些上位者心軟，還留言說作者寫個辣雞，男女主那麽高的身份，他們為什麽沒有直接弄死沒有智商的配角。當她自己身處其中的話，她還是覺得遇到沒有動不動就讓死的角色為好，真要是那樣，她根本就鬥不過人家。
那都是活生生的人命，趙元凱就是輕飄飄的一句，這是她們的命。
“是不是身體不舒服？”趙元凱見鬱淑嫻的臉色不大好，他連忙攙扶著她坐下，“要不要請大夫？”
“不用，沒事。”鬱淑嫻緊緊地抓住趙元凱的手，“我沒有事情，就是驟然聽到那些人沒了，就覺得人真的很脆弱。那些人身份那麽高，說死就死了。”
“沒有那麽容易死的，無病無災的，也死不了。”趙元凱勸慰鬱淑嫻，“你也不必去管外麵的那些流言，也不用管她們到底怎麽死的。母親不是濫殺無辜之人，不用怕。”
鬱淑嫻看向趙元凱，那是因為趙元凱是昭陽長公主的親生兒子，他才不怕啊。鬱淑嫻有些怕了，她怕昭陽長公主就是要看看她能蹦躂多久。
她要活著，要努力地活著！
她不能再去得罪昭陽長公主了！
封建社會比她所想的還要可怕，她先前所經曆的也算是比較順的，基本都是按照她所想的發展，這才讓她產生錯覺，讓她以為她是女主，她做什麽都會成功。
她沒有當上世子夫人，沒有當上侯夫人，這就已經是失敗。
鬱淑嫻曾經想著要去研究玻璃，要研究火銃……可是她根本就不懂得那些東西的原理，也沒有錢，根本就沒有辦法讓人幫她把東西弄出來。
走不了科研的道路，就隻能走嬌妻的路線。
這人不能總想著別人的爽文路線，越想就越覺得自己憋屈。
鬱淑嫻歎氣，自己的身份終究是太低了。如果自己是昭陽長公主，自己一定能做很多事情，一定能大殺四方。
榮國公夫人的倒下，也讓崔家女的名聲受到了影響。之前，有的人家就喜歡娶崔家女，他們覺得崔家女會守節，很多男人還是不希望自己的女人改嫁，他們又不好直白地說出來，有崔氏女在，崔家人自己會說。
那些崔家人就覺得他們這麽做，能吸引一批權貴。還有就是端著，有時候也能讓人高看一眼。
端得太久了，他們也就忘了他們自己的身份，還會不斷去強調他們所認為的禮儀規矩。
崔家女賢良淑德？
真賢良淑德會去放印子錢？
崔家女的名聲轟然倒塌，她們確實可以為丈夫守寡一輩子，可是她們也要命的。
京城裏跟崔家女定親的好幾戶人家，他們多數都退親了。不管是嫡支的崔氏女，還是旁支的崔氏女，其他人家都表示他們要不起，也不能要崔氏女。
崔家雖然沒有被牽扯進榮國公府的案子，但是他們受到的影響不小。原本崔家就沒有站在朝堂中心，有的就隻是去地方當小官的，可以手是一代不如一代。
崔家人曾經還上奏過先帝，要讓先帝鼓勵寡婦守寡，要給她們獎勵貞節牌坊，要恢複過去的女子美好品德，而不能讓那些女子有了三心二意的理由。
那個時候，先帝就漸漸把崔家人邊緣化，沒有重用崔家人。在當今皇帝剛剛登基那一會兒，崔家人也蹦躂得很歡，他們覺得他們的機會到了，又在那邊鼓吹女子三從四德，這也就導致崔家稍微大一點的官員都被貶了，有的還被罷官。
畢竟讓崔家這樣的人去地方當縣令，那個地方的生育率可能要下降很多，不讓寡婦再嫁，那些還能生育子嗣的寡婦也就不能再生。
朝廷需要人口，而崔家人就是跟朝廷對著幹的存在。
稍微聰明一點的崔家人，也就不敢去說什麽寡婦不能再嫁的話。隻是崔家到底是一個大家族，家族大了，什麽情況都有可能發生。
崔家原本還想指望一下榮國公夫人，可惜……
他們如今再後悔，已然不用。
崔家人自己走進了死胡同，先前就已經有族人在外不說自己是這個崔家人，隻說自己是別處的崔家人。崔家發生這麽大的事情，有崔家人就想著幹脆改姓，他們不該再受這個姓氏牽累。
有的人心思活絡也聰慧，他們早就不想堅持這個所謂的陳舊規矩，他們的妻子也不想讓他們的女兒變成提線木偶。
一批崔家人離開京城，一批崔家人改姓，隻有少數還堅持。
皇宮，皇帝和昭陽長公主一起坐在湖邊吃點心。
皇帝已然知道崔家人的分崩瓦解，根本就不用皇帝再另外派人。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皇帝就是可惜崔家人還沒有徹底放棄堅守，那些人還真是固執。隻不過這一部分無用，皇帝不可能用他們，他教導出來的太子也不可能用他們。
時間長了，崔家隻會更加沒落。
“給他們一條活路。”秦如玥道，“讓他們看看是他們的嘴巴子厲害，還是百姓大義厲害。”
貞節牌坊，基本都是那些富貴人家才能得到的東西。普通老百姓家的寡婦，除非她們的兒子當官了，否則，她們根本就不可能獲得貞節牌坊。
明明那些底層老百姓沒有占到好處，她們還要被這些規矩限製，她們又如何會高興。本身就有很多鄉下的男子光棍，他們很難娶到妻子，如果寡婦再嫁，他們還有機會娶到妻子，他們當然也不願意那些寡婦守著死去的男人不改嫁。
崔家人活著，未必就比死了好受。
“皇姐，你快生辰了。”皇帝道，“不如就到宮中來過吧。”
“在宮裏都過了那麽多年生辰。”秦如玥道，“還是不來了。”
賢妃才死沒有多久，秦如玥又覺得皇宮是一個比較陰森的地方，她在自家過生辰為好。
“賢妃死的不是時候。”皇帝感歎，要是賢妃晚點死，也許皇姐就來宮裏過生辰，“皇姐，你認為錦衣衛指揮使沈默如何？”
“是一把好刀。”秦如玥道。
“皇姐。”皇帝又叫了一聲。
“他確實不錯，懂規矩，知仁義。”秦如玥道，“想叫一個年紀比你小的人當姐夫？”
“這又有何不可？”皇帝道。
“錦衣衛指揮使，有幾個下場好的？”秦如玥故意道，“皇上就不怕他是把我當成後路嗎？我跟他成親，未必就能跟以前那般幫助皇上。”
“弟弟已經長大了。”皇帝連忙道，“沈默是處理該處理的人。我也不是要幫他走後門，讓皇姐以後護著他，而是……他會護著皇姐。”
他的皇姐是長公主，別人都覺得她強勢，他們都認為她不需要別人的保護。
但皇帝知道，他的皇姐也是需要人保護的，他的皇姐也就是一個普通的女人而已。皇帝不想讓自己的皇姐總是過得那麽緊繃，也不想別人總覺得皇姐是要靠著侯爺公爺的。
“他知趣。”皇帝道，一把刀最懂得主子所想的，這一把刀也會努力按照主子所想的去做。
上戰場是殺敵，查抄貪官汙吏，那也得有人去做。
在世人的眼裏，沈默的名聲沒有先永平侯大，作用也沒有後者大。但各司其職，他們都做了他們該做的事情。
“那是可以。”秦如玥道，“還得等幾個月。”
他們私底下可以說一說，但是這一件事情暫時還不能放在明麵上說。等到先永平侯去世一年的時間，他們才好去說。其他人也就不覺得昭陽長公主在先永平侯屍骨未寒的時候就嫁人，誰都希望自己的名聲好一點，秦如玥也一樣。
最重要的是秦如玥和沈默才相處多久啊，她當然還是得觀察觀察沈默，看看他是不是夠資格當自己的駙馬。
“若是定了，就給你們賜婚。”皇帝道，“母後那邊，皇姐就不必管了。她總是那樣，跳起來兩下，被摁下去，安靜一陣子，就又要跳起來。”
太後就是反複蹦躂，好在她不敢做威脅皇帝朝政的事情。皇帝也就任由著太後，太後真要是犯大錯，她早就病逝了。
“近來，母後跟沒有生育兒女的徐才人走得近。”皇帝道，“徐才人進宮也有六七年了。”
皇帝琢磨著如果徐才人聽話懂事不找麻煩，徐才人去太後的身邊也沒事。
“算是老人了。”秦如玥明白，皇帝是想晉升徐才人的位份，讓徐才人嚐到一點甜頭，也是讓徐才人伺候好太後，別讓太後被人哄騙。
隻是想要討好太後的妃嬪多，最後飄飄然的也多，就得看這個徐才人能不能把握住機會。
時間匆匆，轉眼間就快中秋了，沈默以前就沒有跟沈二爺他們一起過中秋，他被過繼給他六叔，他就更不可能跟沈二爺一起過中秋，而沈六爺還在外地沒有歸家。
“師父，要不，你就到我們家過中秋吧？”趙元塵在沈默來教導他武功的時候，他不禁發出邀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