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廢世子
◎成親之日(第一更)◎
“太差了!”鬱淑嫻不滿意她的嫁衣, 可是嫡母不給她準備更好的,趙元凱那邊也沒有辦法。
而鬱淑嫻又沒有其他辦法,她不能不嫁, 不能威脅人家不給珍貴且好看的嫁衣, 她就不嫁了。
是她非得想著要嫁入永平侯府, 而不是永平侯府的人非得讓她進門。趙元凱也隻會讓她先妥協, 說等她嫁進去之後就好了。
鬱淑嫻想到了她嫡出姐姐的嫁衣,嫡出姐姐的嫁衣應該製作好了的。
鬱夫人給自己的親生女兒定的親事還不錯,按理說長幼有序,應當是姐姐先出嫁, 再輪到妹妹。奈何鬱淑嫻懷了身孕, 她著急出嫁,總不能讓當姐姐的幾天內就嫁出去吧。
於是鬱大人夫妻都沒有讓嫡女先出嫁,而是按照原先定的時間。
“走,去找父親。”鬱淑嫻想來想去, 還是得去找一下原主的便宜父親。
嫡出姐姐都還沒有出嫁,那自己不就是可以先從嫡出姐姐那邊借嫁衣, 大不了自己嫁進侯府之後再還給她。
當鬱大人見鬱淑嫻過來,他就皺起了眉頭,有不好的預感。
“父親。”鬱淑嫻開門見山, 也不跟鬱大人繞來繞去。
她是要成為世子夫人、侯夫人的人, 娘家人以後還要靠她幫襯。她開口了, 她的父親一定會答應她。
“女兒看了嫁衣, 到底太差了一點。”鬱淑嫻道, “布料還有些刺手, 這傷著女兒還好, 要是傷著侯府未來的世子……”
“你想要如何?”鬱大人明白了, 鬱淑嫻就是來鬧事的。
“大姐的嫁衣應該做好了吧。”鬱淑嫻道,“聽說那一件嫁衣好看得緊呢,不如先讓我用?等大姐出嫁的時候,再另外置辦過一件嫁衣。”
“那是你大姐一針一線縫製的。”鬱大人開不了這個口,“你自己不縫製嫁衣,又……”
“是我不縫製嗎?是你們根本就沒有給我好的布料。”鬱淑嫻打斷鬱大人的話,原主的女紅還是可以的,隻不過輪到她自己就不行了,讓她去縫製嫁衣也做不好,“父親,您當真要讓大家笑話嗎?笑話我們家連一件像樣的嫁衣就拿不出來嗎?還是你們要我明天就穿著平時的衣服嫁過去嗎?”
鬱淑嫻在威脅鬱大人,她還認為自己是在為原主報仇。原主是庶女,庶女在鬱家的日子沒有那麽好過,自己穿過來的時候,他們還是小瞧自己。
自己好不容易攀上了侯府世子,這些人還給她拖後腿。
“給她吧。”鬱大姑娘正好過來,她今天就有預感,鬱淑嫻要對她下手,果然啊,鬱淑嫻惦記上了她的嫁衣。
永平侯府沒有給鬱淑嫻準備嫁衣,一般情況下,也是女方家準備嫁衣。鬱淑嫻自己沒有縫製嫁衣,她房間裏的嫁衣是臨時去外麵店鋪買的。
年底本身就有很多人成親,店鋪不是沒有好看的嫁衣,那些嫁衣也貴,還得看買的人。
鬱大夫人哪裏願意多在鬱淑嫻的身上花錢,特別是她丈夫說鬱淑嫻多半沒有大用處。她就想著隨便給鬱淑嫻弄一套嫁衣就行了,哪裏用得穿那麽珍貴的嫁妝。
鬱淑嫻不可能滿意,在皇帝下聖旨賜婚之後,她就想著在鬱家作威作福,要讓這些人都給她低頭,她要狠狠地他們的臉。
“那件嫁衣雖然是女兒繡了多年的,但是妹妹確實比女兒更早出嫁。”鬱大姑娘道,“確實也不好讓外頭的人看了笑話。”
要是他們這個時候鬧起來,被其他人知道了,太不好聽了。
鬱大姑娘願意交出自己的那一件嫁衣,為了家庭和睦,也為了讓鬱淑嫻安心一點。
“就算你把嫁衣給我,我也不可能感謝你的。”鬱淑嫻道,“你親娘明明能給我買更好一些的嫁衣,卻還要讓我穿著那麽難看的嫁衣,你們分明就是瞧不起我。就算我是庶女,等到以後,我將是侯夫人!”
鬱大姑娘聽到這話,也不願意跟鬱淑嫻起衝突,就是這一個晚上,等過了這一個晚上,鬱淑嫻就出嫁了。
“好,我們等著以後給你行禮。”鬱大姑娘道。
鬱淑嫻不是很開心,明明她奪得了鬱大姑娘的嫁衣,可是她沒有看到鬱大姑娘傷心的模樣,也沒有見到鬱大夫人跑到自己的跟前。她就更不能再去說她們,說多了,那也沒有意思。
沒事,日子還長著呢,等她嫁進侯府之後,這些人還是得低頭。
清晨,趙元凱醒來,他發現自己的院子還沒有掛上紅色緞子。就算現在是孝期,婚宴等級降低,但是這基本的紅綢子還是要有的吧。
趙元凱原本想叫自己的小廝,叫了幾聲沒人,便有人說了那個小廝正在養傷。
“……”趙元凱這才想到他母親昨天杖責了他的小廝,“這邊怎麽還沒有布置好?”
趙元凱麵色陰鬱,這要是讓人看了,別人會如何看。
“就算是孝期……”趙元凱停頓,他看向身邊的人,那些人都低著頭,“你們去準備準備,其他人不動,你們就不懂得動嗎?”
趙元凱嘴巴上說著那些話,心裏有點慌。
今天是他成親的日子,他應當高興才是,可他這一會兒卻沒有想象之中的興奮,反而有些沉重。他又想著可能是因為要成親了,各種事情湊在一起,他的心情才變得如此複雜。
在大喜的日子,還是別去找母親折騰了。
趙元凱又想著皇帝會不會今天下旨讓他繼承爵位呢,如果他今天就能繼承爵位,那麽母親今天是不是就能把正院騰出來。其實他也不是不能等等,最多等到年前,不能等到年後。
新的一年開始,就得有新氣象,他們就該年前搬去正院。
有父親的那些朋友,還有皇帝舅舅給他做主,他一定可以的。
趙元凱是娶鬱淑嫻為正妻,婚禮,便也是等到下午,吃的晚宴。鬱淑嫻穿上了鬱大姑娘的嫁衣,還想著幸好她直接說了,鬱大姑娘的嫁衣被鬱家人送給她的嫁衣好太多。
當鬱淑嫻要出門的時候,她要給父母行跪拜禮。趙元凱為表示對她的敬重,還特意過來。
鬱淑嫻看著嫡母,她心裏不大開心。等跪了嫡母和父親之後,她要走的時候,又轉頭跪拜起她的親娘。她特意讓親娘也來這邊坐著,也就是為了這一刻。
她要讓其他人都知道,她敬著嫡母,但是她的親娘對她更加重要。
“娘。”鬱淑嫻沒有叫柳姨娘為姨娘,而是直接叫娘。
鬱大夫人聽到鬱淑嫻的話,心想鬱淑嫻還真是沒有規矩,這個庶女竟然當著這麽多人的麵這麽做。
別說鬱大夫人不高興,鬱大人也高興不到哪裏去。鬱大人為了避免麻煩,他才答應鬱淑嫻讓柳姨娘坐在旁邊,誰成想鬱淑嫻竟然來這麽一招。
“在女兒的心裏,您就是女兒最重要的親娘。”鬱淑嫻道。
趙元凱沒有跟著鬱淑嫻一起叫娘,但他也叫了,“姨娘。”
嫡庶有別,趙元凱還是懂得這一點,權貴家都注重嫡庶。縱然他喜歡的人是庶女,他也可以不在乎心上人庶女的身份,但他不能表現出嫡庶不分的模樣,在外人麵前還是得表現得好一點。
趙元凱想著以後還是得跟妻子說一說,讓妻子注意一點。不過他們也就是成親一次,鬱淑嫻要叫柳姨娘為娘就叫吧。
柳姨娘表麵上笑了,實則有些憂心。女兒是出嫁了,可她這個姨娘還得在鬱家討生活,就怕夫人和老爺要為難她。是,女兒要敬著她,要讓別人也怕她,這沒什麽,可周圍的人的神色都有些怪異,那些人一定是覺得女兒不懂事。
“好,好。”柳姨娘做如針氈,她既想著一鳴驚人,可也怕啊。
“女兒會來看您的。”鬱淑嫻又道。
“好……”柳姨娘拉著鬱淑嫻的手,輕拍留下,又揮手,“去,去吧。”
柳姨娘回頭就看到鬱大人不悅的神色,她心裏更不是滋味。
當花轎到了侯府,新娘下轎了,趙元凱和鬱淑嫻站在了大廳裏。
昭陽長公主坐在上位,她緩緩起身,“你們也別先急著拜堂,這裏有一道給你們的聖旨。”
“聖旨?”趙元凱感覺不大對頭,不是應該是皇宮裏的太監宣讀聖旨嗎?
“姑母。”太子從外走進來,他恭敬地給昭陽長公主行禮。
秦如玥回禮,“來了啊。”
“父皇說了,這聖旨還是讓孤來念,也免得姑母太過勞心勞神。”太子比趙元慎還要稍微小一些,他也有十二三歲了。
皇帝已經跟太子說了廢趙元凱世子之位的事情,也是皇帝讓太子過來。
不對,不對,趙元凱在心裏大叫。
太子對昭陽長公主那麽恭敬,也沒有要討好他這個未來侯爺的舉動。就算太子身份高,但其他皇子不也有想要爭奪皇位的人麽,他是要成為永平侯的人,太子對他應該也好一些啊。
秦如玥把先皇的聖旨交給太子,太子直接宣讀聖旨。
在場的人都明白這一道聖旨竟然是先帝交給昭陽長公主的空白聖旨,太子再當場宣讀聖旨,這也說明皇帝認可這一道聖旨。
“……廢嫡長子趙元凱世子之位……立嫡次子趙元慎為世子……”
趙元凱隻覺得耳朵轟鳴,他沒有聽到別的,就隻聽到自己的世子之位被廢了,他的二弟趙元慎被立為世子。
“怎麽會,怎麽會?”趙元凱不敢相信,自己不是應該要繼承爵位的嗎?
“母親,母親。”趙元凱睜大眼睛看著昭陽長公主。
“這是皇祖父的聖旨,大表兄不接旨嗎?”太子道。
趙元凱哪裏敢不接聖旨,他就是不敢相信。當太子發話,趙元凱隻能低頭。
“鬱家女。”秦如玥沒有理會趙元凱,而是看向鬱淑嫻,“趙元凱,不再是世子,你還要嫁給他嗎?”
“……”鬱淑嫻哪裏能說不嫁呢,“皇上賜婚,不嫁便是抗旨。”
鬱淑嫻先前還覺得趙元凱厲害,還覺得他們能把昭陽長公主給逼退,卻沒有想到人家竟然在這個時候等著她。她還以為趙元凱是昭陽長公主的嫡長子,趙元凱惹親娘不高興,親娘生氣幾天也就過去了,昭陽長公主太狠了。
“哦?若是皇上沒有賜婚,你便不嫁了?”秦如玥問。
“嫁,我愛元凱,不管他是什麽身份,我都愛。”鬱淑嫻道。
鬱淑嫻不能說她不嫁,也不能說趙元凱騙婚。可她在心裏認定昭陽長公主為兒子騙婚,她也不想想,就算趙元凱不是世子,她這樣的小官庶女也配不上趙元凱。
“元凱,我們拜堂。”鬱淑嫻看向趙元凱,他們得昂著頭顱,不能讓別人看了笑話。
婆媳之爭,她以為她能贏,卻在最開始就敗了。
鬱淑嫻想趙元凱沒有了世子之位,但趙元凱還是侯府少爺,這身份比很多人都強。
“姑母,孤這兒還有一道聖旨。”太子又拿出一道聖旨,這是當今皇帝下的聖旨。
皇帝直接讓趙元慎承襲爵位,以後,趙元慎就是永平侯。趙元凱也不用想著以後表現好了,他能不能拉下趙元慎,不可能的,皇帝不可能給趙元凱機會。
趙元凱的眼裏有了血絲,他握緊雙拳,恨不得一拳一拳地朝著旁邊的柱子打過去。
那些比昭陽長公主年紀大的貴客,他們不意外,這才是昭陽長公主的性子。
聖旨宣讀完,趙元凱和鬱淑嫻拜堂成親,隻不過這兩個人都沒有先前那麽興奮,他們還得強作鎮定。
“送入洞房。”司儀說了最後的話,這新房當然也不是在趙元凱原先的院子,而是去了別的院子。
趙元凱想要跟著過去,卻被人攔下,那些人說讓他喝點酒再走。
孝期舉行婚宴,別人不會讓新郎喝太多酒,但喝一兩杯還是要的。
又不是隻有永平侯府自家人在,還有客人在呢。
趙老夫人有點站不穩,還是趙大夫人攙扶著她。趙老夫人以為自己能翻身了,結果人家昭陽長公主說廢世子就廢世子,廢世子就跟玩一樣。
這一會兒,趙老夫人都不敢去看昭陽長公主了。
趙大夫人看到老夫人慫樣,她真想翻白眼。老夫人就是這樣,總是喜歡不斷去試探,又不斷被打臉。
昨天晚上,趙靜秋讓人去趙家,說老夫人給她的婆子要被昭陽長公主發賣了。趙老夫人當時還很生氣,說是等趙元凱成為侯爺,看看侯夫人能不能容忍昭陽長公主。
他們以為能搖身一變,以為能壓製住人……
其他人知道趙靜秋的存在,多多少少也知道趙老夫人的騷操作。趙老夫人把趙靜秋養在身邊,還養了那麽多年,這說明趙老夫人知道永平侯,哦,不,先永平侯背叛昭陽長公主的事情,趙家人還藏著掖著。
駙馬不能納妾,趙家人就悄悄摸摸,隻是睡女人,不是納妾……嗬嗬,還生了孩子,真是讓人惡心,這比養外室還讓人惡心。
那些貴婦人都不希望自己的男人悄摸摸的養女人還生了孩子,關鍵是還是等孩子長了很大之後,這才有貴婦人的親生兒子說出口。
很多男人倒是不覺得這有什麽,他們認為永平侯有實力,要不是永平侯成為駙馬,人家要有多少個女人都可以。
這一次的婚宴,趙靜秋也出現了,她還等著趙元凱成為侯爺。事實讓她震驚不已,昭陽長公主還真的就放棄了趙元凱,而自己也死死得罪了昭陽長公主。
趙靜秋以為趙老夫人說的是對的,她就找趙元凱,她相信趙元凱一定會護著她。有侯爺大哥護著她,她一定能嫁給一個好人家,昭陽長公主少不得要低頭。
是她錯了!
她待在趙老夫人的身邊,加上昭陽長公主對他們太過溫和,以至於她根本就不知道皇室權力有多大。
趙元凱也是一直被昭陽長公主溫和以待,當兒子的鬧鬧脾氣,他以為這沒事,還想著以侯爺身份壓人。可能他以為侯爺還能當官,能有實權,就敢不把昭陽長公主放在眼裏。
這不是陰溝裏翻船,是大馬路上平地摔跤。
是他們自己身在其中,是他們自己沒有看清楚現實。
昭陽長公主都能廢了趙元凱,更別說發賣趙靜秋身邊的婆子。
眾人表麵上多恭賀趙元凱新婚,實則他們就是看笑話。那些人也恭喜了趙元慎,隻不過這恭喜的話說多了就沒意思,去趙元慎身邊的人也多。他們去不了趙元慎的身邊,就跟趙元凱多說說話唄。
趙元凱一下子就沒有了世子之位,趙元慎成為世子又立馬成為侯爺,趙元凱沒有機會從趙元慎的手裏奪得爵位了。
一杯酒,兩杯酒……
趙元凱一杯一杯地喝酒,不管是誰讓他喝酒,他都喝了。
別人都在看他的笑話啊!
趙元凱想要走,可是走不了,那些人拉著他,侯府的人也說大夫人懷著身孕,大老爺過去也做不了什麽,倒不如他在這邊多陪陪客人。
喝了幾杯酒之後,趙元凱就端著酒杯去找趙元慎。
“趙元慎,你成功了。”趙元凱咬牙,“你成功把我拉下來了,成功成為世子,又成為侯爺。”
趙元凱越發覺得自己當初的想法沒有錯,他二弟就是要跟他爭奪世子之位。隻不過父親在世,父親一直堅定地站在他這邊,這就導致二弟隻能去讀書,隻能靠參加科舉。
其實權貴子弟,就算沒有參加科考,他們也可以當官。
本朝當官的路徑又不是隻有一條,隻是參加科舉是進內閣的必經之路。
“不是我成功了,是大哥你自己毀了你的世子之位。”趙元慎道,“今日是你大婚之日,便不要去說這些了。”
“說,怎麽不說?”趙元凱扯著趙元凱的衣領,“你說清楚。”
“母親給你多次機會,是你自己不珍惜。”趙元慎道,“你在父親出殯之日帶外室過去,非要娶外室為妻,母親也隻是把你趕出去門口冷靜。到了相國寺,你不知悔改還請祖母去責備母親,要讓母親應允你的親事,也應允大姐孝期出嫁。你當大哥的,不懂得安撫妹妹,還帶著妹妹鬧事。母親求來賜婚聖旨,你也嫌棄母親做得不好,母親不夠敬重你們,準備的聘禮不夠,你不顧公中早已經入不敷出,還要為了一個女人坑害親人……”
真要是說起來,趙元慎能說三天三夜。
趙元慎不去多說趙雪貞的事情,甚至把趙雪貞的過錯也歸到趙元凱的頭上。既然趙元凱已經廢了,女子的名聲又比較重要,那就讓趙元凱這個當大哥的多承擔一些。
外人都知道趙雪貞要成親了,趙雪貞逼迫昭陽長公主的事情必定也瞞不住,倒不如直接說了。
“事不過三。”趙元慎推開趙元凱,輕拍衣服,“大哥,單單這一陣子,你犯了多少錯,你沒去數數嗎?還是你有了真愛,其他人的所作所為都是錯的,都得成為你的踏腳石?別人頂多是被傷了,又不是沒有了性命,而你們差點失去你們的愛情?你們既然說你們是真愛,那她為什麽就不能成為你的妾室,非得成為正妻,她不是那麽愛你嗎?你愛她,日後多寵著她一點……”
“你懂什麽,你什麽都不懂!”趙元凱慌亂,他確實覺得自己和鬱淑嫻之間是真愛。
“知道母親為什麽給你們求來聖旨賜婚嗎?”趙元慎道,“也是為了避免你日後寵妾滅妻,反而壞了家風。倒不如讓你娶了你的心上人,皇上賜婚,你們就此綁定一輩子,大哥也就不用禍害別的貴女了。”
畢竟就算昭陽長公主站在別的貴女那邊,可女人難免還是想著丈夫能對她們好。
秦如玥自己來自後世,她和這個世界的很多女人都不同,但這不代表她不理解她們。她不願意讓自己的兒子去禍害那些人,最好的辦法就是成全趙元凱。
“你當真以為母親得為你低頭嗎?”趙元慎道,“大哥若是一個孝順之人,事情也不至於變成這般。你和那女子無媒苟合……當真是真愛,你就該換一個日子去求母親,做出更好的安排才是。可是你沒有,而是想著在眾人的麵前逼迫母親同意,你下意識就認為母親不可能成全你們。”
趙元凱就是一步錯,步步錯。
但凡趙元凱換一個方式,別鬧得那麽激烈,事情都還有可轉圜的餘地。
趙元凱把事情鬧得人盡皆知,讓京城那些有頭有臉的人都知道他不敬生母,讓那些人都知道他可以為了一個女人不顧父親出殯。
不管是在母親這邊,還是在父親那邊……趙元凱都是不孝。
“大哥,還要繼續說下去嗎?”趙元慎問。
“……”趙元凱張張嘴,他想說你繼續說下去,可他又說不出來,真怕趙元慎越說越多,他哪裏有那麽多的不是?
“看來大哥是不想繼續聽下去了。”趙元慎道,“那就不說了。”
“你還真是能耐。”趙元凱咬牙。
“大哥,你不是世子了,那個院子也該騰出來了。”趙元慎道,“先前,你沒有成為侯爺,就已經開口讓母親騰出正院。如今,我已承襲爵位,雖然說大哥的院子不是正院,但是你這個院子也該是留給未來世子的,而不是你。不是你的,早點退出來也好,省得別人幫你搬東西,別人不知道輕手輕腳,碰壞了東西可不好。”
趙元慎不可能讓趙元凱繼續住在原先的院子,母親也給趙元凱安排了婚房。趙元慎想自己既然成為了永平侯,就算他以後繼續準備參加科考,他也該硬氣一點,不該在大哥的麵前就變得柔弱。
趙元凱臊得慌,他二弟竟然當真這麽多的麵說出這樣的話。
“你……不過就是一個院子而已。”趙元凱不得不這麽說,他不能在眾人的麵前繼續丟麵子。
新房內,鬱淑嫻坐在那兒,心情非常不好。她是要成為世子夫人要成為侯夫人,如今,卻不是了,這就是雲泥之別。
嗬嗬,她都穿著嫁衣進侯府了,昭陽長公主還說讓她選擇。
她根本就沒有選擇,皇帝賜婚,她不能抗旨。
還有一點,鬱淑嫻已經沒有了清白之身。京城裏的貴婦人都知道她還沒有跟趙元凱成親,他們就已經在一起,她還懷有身孕,那些人哪裏可能讓她嫁進門。
鬱淑嫻就隻能耗在趙元凱這裏,她不斷勸慰自己,趙元凱還是侯府的人,她還是有希望的。
如果趙元凱表現得好一點,上戰場……這個不合適,戰場上刀劍無眼,萬一趙元凱死在戰場上,那她這個寡婦的日子也不好過。那就隻能讓趙元凱去參加科考,實在不行,去什麽巡防營之類的都好。
鬱淑嫻在想他們以後的路,她以為是大好局勢,卻變成了低穀。
“姑娘。”丫鬟給鬱淑嫻端了一些吃的。
“以後得叫夫人了。”鬱淑嫻自嘲,“成不了世子夫人,也成不了侯夫人,那就是大夫人?”
鬱淑嫻想自己是穿越女,她應該是女主。女主擅長的就是逆襲,她現在也是要逆襲,太過順風順水,這也不像是女主要走的路。
別怕,她可以的。
就算她丈夫沒有了世子之位,丈夫以後也能為她掙誥命。
鬱淑嫻煩躁,她看著手裏的吃食,明明肚子有些餓了,她又不大想吃。
“夫人,您吃點。”丫鬟道,“至少……世……大老爺是愛您的。”
“嗯。”鬱淑嫻微微點頭,至少她還擁有那一份真愛。可這一份真愛能維持多久,趙元凱沒有了大好前程,他會不會怨怪自己?
鬱淑嫻憂心,男人要是怨怪一個女人,那他們之間的感情遲早要破裂,不管再深厚的感情,有了裂縫,就是時間的問題。
當趙元凱回來時,他喝得迷迷糊糊的。他心裏苦,沒有了爵位,他還沒有謀官,他怕以後就隻能當一個混吃等死的人。
他是嫡長子,是當大哥的,他應該是混得最好的,他不能被人嘲笑。
新婚之夜,鬱淑嫻看到喝得爛醉的趙元凱,內心悲憤。
喝酒哪裏能解決問題,去夢裏解決問題嗎?
虧得她還相信趙元凱,結果他就是這麽對待自己的信任。
“夫人。”丫鬟看向鬱淑嫻,老爺喝醉了,夫人今天晚上也不能洞房。不過夫人‘懷孕’了,夫人也不能伺候老爺。
另一邊,趙元慎陪著昭陽長公主走在院子裏。
“這個侯府是你的了。”秦如玥道,“希望你不要辜負大家的信任。”
“母親。”趙元慎道,“兒子打算繼續讀書參加科考,不求狀元探花,能中進士便好。”
趙元慎在國子監讀書,國子監的學生可以直接去參加科考,不需要從童生一層層地考上來。
在先永平侯沒有去世的時候,趙元慎就打算要去參加明年的秋闈。先永平侯沒了,按照本朝的規矩,趙元慎至少要為他父親守孝一年。
開國皇帝認為戰爭讓人口凋零,如果守孝一守就三年,這三年內還不能生兒育女,太影響朝廷發展。這才有了新的規定,至於個別宗族的人還要三年,隻要他們沒有去告官,也沒有去管,那也是個人的自願。
“你也不用太過用功,得注意身體。”秦如玥道,“身體壞了,再厲害都無用。”
“是。”趙元慎應聲。
“這個正院,我確實也要搬出去。”秦如玥道,“你承襲爵位了,也該有當侯爺的樣子。這府裏的一切……公中虧空,我這個當母親的還能承擔幾年。再有一些鋪子、田產也先交給你。”
“父親的那些傷殘舊部,他們還需要錢。”趙元慎沒有打算放棄他們,“還是得幫襯一二。”
趙元慎知道自己的舉動還得讓母親繼續花錢,可那些傷殘的士兵到底是為國家才變成那個樣子。
“你不用擔心,我早就有安排,那些回鄉的都有拿了銀子回去。沒有回鄉留在莊園,他們也能做一點事情,每個月也有月例,不差他們那一口飯。”秦如玥道,“當真要是白白養著他們,他們感覺也不得勁兒,且包吃包住,他們不做事,手裏也沒有空閑的錢,他們還有妻兒呢。”
秦如玥早就做了安排,有專門的崗位給那些傷殘人員,還有那些人的家屬。她是那種做了好事情,不會都往自己丈夫身上堆的人,她對那些人好,那些人也知道敬著她這個長公主,不至於就隻知道永平侯。
至少那些人的家屬都更向著秦如玥,秦如玥還有請夫子,讓那些人的兒女能讀書。
“這些事情,以後還是得交給你妻子去做。”秦如玥道,“你還小,不急於成親。你日後若是有喜歡的人,便告訴母親,那個人若好,母親也會同意,不是非得門當戶對。”
秦如玥不同意趙元凱和鬱淑嫻的親事,那是因為鬱淑嫻不是一個品性好的人,還有就是趙元凱做事太過分。
“母親,還是當找品性好能管家的。”趙元慎道,“兒子得承擔起這個侯府,不能過於注重兒女私情。”
什麽情不情愛不愛的,趙元慎認為這些不是必需品。他若是隻想著情情愛愛,那他就不該繼承爵位。
“你大哥小時候也曾經那麽說過。”秦如玥道,“他還說要找一個孝順父母的女子……可能是他說的時候太小了,五六歲的時候說的,他那個時候還不高。”
秦如玥回憶趙元凱小時候的模樣,那個時候,趙元凱還很乖巧懂事。天氣熱了,趙元凱還知道拿著扇著給秦如玥扇一扇。
她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開始,趙元凱就變了。
秦如玥想孩子都會長大,哪裏有長大不變的。
“是太早了。”趙元慎道,“那麽小……可能大哥都不記得他曾經說過的話。”
“記不記得都好,以後,他的前程,他自己去努力。”秦如玥道,“他很小的時候就被封為世子,很多好東西都唾手可得,他也不用去拚。你呢,我和你父親都是跟你說,你以後還是得靠你自己,家裏的爵位就隻有一個。”
可能是因為教育方式不同,所以趙元凱和趙元慎的性子也不同。
趙元凱總喜歡說嫡長子說世子的身份,而趙元慎從小就知道他無法從父母這邊繼承太多的東西,趙元慎就得努力,他的心性也更加成熟。
“如果他沒有在你父親出殯的時候把人帶來,而是繼續偽裝,或許他還能繼承爵位。這說明他沉得住氣,也有一定的心機,懂得思考。”秦如玥歎息。
“母親。”趙元慎聽到了秦如玥的歎息,“這一次,大哥摔了這麽大的跟頭,他一定會努力。”
“這可不一定……”秦如玥道,“就他這點水平,又能努力到什麽時候?他可以為了一個女人不敬父母,他若當了官,怕是……”
怕是趙元凱就可能變成一個貪官,倒不是趙元凱沒有多少錢要貪,而是別人捧著他,讓他以為自己很了不得,他也就覺得別人的事情都不算什麽事情,就會偏幫。
“等過一陣子,看看他到底如何。”秦如玥道,“他的事情,你也要學會處理。”
秦如玥不可能幫著趙元慎鎮著趙元凱一輩子,還是得靠趙元慎自己。
“是。”趙元慎應聲,“母親不必急於從正院搬出來。”
“天冷了,早些回去歇息,別凍著。”秦如玥道,“你也別怕,沒有了正院,還有長公主府。你還怕母親沒有住的地方不成嗎?”
長公主府的規格又不小,那才是真正屬於秦如玥的宅子。
“母親……”趙元慎總覺得母親變得憔悴了很多,偏偏母親還得支棱起來。
“回吧。”秦如玥抬手。
柳嬤嬤攙扶秦如玥回去房屋休息,外麵冷著呢。
天空飄起了晶瑩的白雪,一片又一片,雪花落在了趙元慎的頭發上,落在了他的手上。
趙元慎感覺到了身上的擔子重了,他獲得了好處,他就必須有所付出。
“二哥,二哥。”不遠處,趙元塵朝著趙元慎小跑過來,“母親呢?你是不是跟母親說話啊。”
“母親累了,去休息了。”趙元慎道。
“你們是不是都要搬住的地方,我要搬嗎?”趙元塵對手指,他不是很想搬啊。
“不用。”趙元慎道,“你就住在原來的院子,不用搬。”
“真的嗎?”趙元塵疑惑,“可是你們都要搬。”
“你安心住著就行。”趙元慎道。
“二哥,我今天晚上可以跟你一起睡嗎?”趙元塵有些害怕。
“好。”趙元慎牽著趙元塵一起離開。
當趙元塵和趙元慎轉身之際,秦如玥從屋子裏走出來,她看著二兒子和小兒子一起離開的身影,她希望他們兩個人能有腦子一點。
清早,趙元凱醒來,鬱淑嫻沒有躺在他的身邊。酒味太重,鬱淑嫻還知道自己現在死懷著身孕的人設,她就不適合跟一個酒味太重的人靠近。
趙元凱頭疼,他很少喝這麽多酒。
“頭疼了吧?”鬱淑嫻已經換了一身衣服,她讓人給趙元凱端了醒酒湯,“喝點醒酒湯,一會兒,還得去給母親敬茶。”
“敬茶……”趙元凱想起來了,他們成親了,他的世子之位也沒有了。一想到世子之位,趙元凱又看向四周,這不是他原先的房間。
趙元凱昨天早上還覺得是其他人沒有來得及布置新房,等他被廢之後,他就明白了。
這一段時間,母親就看著他鬧,看著他折騰,母親再來給他釜底抽薪。
“是,是得去給母親敬茶。”鬱淑嫻道,“我們已經讓母親很不開心了,不能再繼續這樣下去。”
鬱淑嫻感覺到了皇權的可怕,她之前想著把流產嫁禍給昭陽長公主。而如今,她不大敢了,有些害怕,怕自己假懷孕被昭陽長公主揭穿,昭陽長公主不是一個沒有腦子的人。
“她還是母親嗎?”趙元凱認為他的母親已經不是他的母親了,她是昭陽長公主,先是長公主,再是母親,“她放棄我了!”
趙元凱嗤笑,“她奪了我的世子之位!”
“世子之位,那是父親留下的。”鬱淑嫻勸慰,“沒有這個爵位,你也能依靠你自己的能力當官。隻知道靠著父母的庇護,這也沒有用,靠著父母留下來的東西,那些東西遲早有一天會吃沒的。”
“你信我?”趙元凱看向鬱淑嫻。
“信,我相信你!”鬱淑嫻道,“你是我的丈夫,是我的天,我信你!我嫁給你,不後悔,你是我最愛的人!”
趙元凱上前要摟著鬱淑嫻,鬱淑嫻輕輕推開。
“小心我們的孩子。”鬱淑嫻怕趙元凱不高興,她連忙道。
趙元凱一聽到這話,表情就溫和許多。
兩個人磨了好一會兒之後,他們才去昭陽長公主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