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誰給她倒得酒?

集信大廈24樓,有人敲響裴競序辦公室的門。

彼時裴競序單手插兜,另一手正拿著手機在打電話。

他背身站在落地窗前,寬肩窄腰,辦公室內落地燈照出他氣質卓然的身形。

聽見有人敲門進來,他移開手機說了聲‘進’,眼神示意對方稍等片刻,繼續打著電話。

“沒事阿姨。不忙。”他語氣謙遜:“嗯,好,不麻煩。我正好國慶要回南樟。”

他又簡單地寒暄了幾句,全程禮度得體,看起來很尊敬對方。一直到掛了電話,才恢複平日裏神色寡淡的模樣。

“什麽事?”

“是這樣的裴總,我來跟您確認一下今晚的行程。給我們員工開設的氣候學習計劃,需要跟浦大環科那邊的老師對接一下。這件事原是裴經理去的,但他下午麵試完就趕去海城參加高峰論壇了,一時半會兒恐怕回不來。他臨走前跟我說,這個應酬換您去,是這樣嗎?”

“嗯。峰會是我讓他去的。”裴競序低頭翻開文件,頭也沒抬:“一會兒備下車。”

助理說好,抱著材料走了出去。

辦公室恢複安靜,CBD的燈火在夜色的襯托下愈發璀璨。裴競序摘下眼鏡,順手擱在桌上。手背碰到一旁的手機,屏幕亮起,他順手撈起,整個人往椅背上一靠,劃開鎖屏。

微信界麵沒有任何置頂消息,最前麵的一條,來自於:本宮決不允許女士。

他點進去,看著那幾句關於‘裴老師’的稱呼,嘴角不自覺地彎了彎。白底黑字的消息像自帶魔力似的驅散了一日的疲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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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局定在悅來酒店。

許聽晚平日最煩這些各有名目的應酬,每逢飯局,符盛必然帶著學生出席,說的好聽些,是帶他們出去見見世麵,建立關係,說的直白些,他不過是在業界的名氣不如在座的老板,利用學生彰顯他桃李滿天下師者姿態罷了。

毫不誇張,她僅讀了一年的研究生,陪符盛參加飯局就有十來次。這樣的飯局不僅吃不飽,還要說些虛與蛇委的話來替符盛撐場麵。

若不是今日抱著看鍾宿好戲的心態,許聽晚指定得拜托關婧幫自己出一個請假的理由或是借口。

今晚她非但不覺得厭煩,甚至還帶著點期待,等一切都收拾妥當,她就趕去校門口和同門匯合。

符盛今年收了三個研一新生,兩個男生,一個女生,眼下一共五個。

聽聞符盛原先是不招女學生的,許聽晚的存在就是個意外。

可是今年不知怎了,或許是他發現比起男生,女生確實耐性強願意幹活,亦或是這位女生專業第一的成績太過耀眼,他竟然破天荒地招收了一位女學生。

女生名叫冉嘉,是許聽晚的小師妹,她和許聽晚一見如故,隻因為她們在某些方麵有著同樣的共識,即女生往往要付出超於男生十倍的努力,才能勉強跨過性別順序和才華偏見,獲得被人看見的機會。由此她們選擇隱匿努力,隻呈現結果,好似隻有這樣,才能證明自己可以和別人分庭抗禮。

這一點,冉嘉雖然小許聽晚一屆,卻在符盛偏得十萬八千裏的心上看得非常清楚。

雖然符盛因著私人關係頗為照顧鍾宿,但是一旦要幹什麽活來,符盛第一個想到的還是許聽晚,倒也不是說心疼鍾宿,舍不得讓他幹活,隻是比起鍾宿,許聽晚的工作效率和完成度更高罷了。

這跟兒子百般好,病時女兒服其勞是一個道理。

她甚至調侃道,許聽晚這是在替她衝鋒陷陣,前人栽樹後人乘涼,她就是沾了許聽晚努力改變‘偏見’讓符盛產生招收女學生念頭的的光,得以乘涼的那個人。

所以在去悅來酒店的車上,冉嘉一聽說許聽晚把鍾宿的業界導師撬了,打心眼裏佩服她這個師姐:“那他今晚怎麽好意思來?換做是我,先前誇耀成那副模樣,最終落選,那我都要沒臉出來了。”

“應酬局。他哪裏會駁符老師的麵子。”

“別是還想著讓符老師去說項吧。”冉嘉突然想到這個點:“今晚不是有君達的人過來嗎?”

在最終係統確認雙選之前,學生和老師都有更改意向的可能。

“裴老師不像是言而無信人。”

“也不一定更改意向,就怕他礙於情麵,額外擴大招生名額。”

許聽晚愣了一下,顯然沒往這層麵想。

其實校方更希望校業界導師由校內導師推薦,畢竟熟人之間能省去很多不必要的流程和麻煩。所以就算符盛替鍾宿說項,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她沒法幹涉。

隻一想到她有可能要跟鍾宿選擇同一個業界導師,白眼相看,她就跟摸了一手的癩蛤蟆一樣,有種揮之不去的惡心感。

許聽晚心煩意亂地摁著鎖屏鍵,屏幕上時不時跳出微信群消息的推送,她看到微信圖標,心裏突然浮現一個念頭。

現在巴結討好還來得及嗎?

思及此,她一刻也沒猶豫,兩手抓著手機,點開和phlox的對話框,開始劈裏啪啦地打字:【字斟句酌細推敲,拈精撮要費咀嚼。半畝方塘長流水,嘔心瀝血育新苗。感念吾師,擇學生朽木,春風桃李親聆賜教,一聽清風良言在耳...】

她在車上飽含情感的**輸出,正當她打完一長串話反過去檢查錯別字的時候,忽覺自己的措辭似乎不太妥當,特別像東拚西湊的悼詞。

可思來想去,又不知如何修改。

正此時,出租車停在悅來酒店門口,在冉嘉的催促下,許聽晚顧不上發消息,手忙腳亂地下車。

門童候在外麵,上前開車門。許聽晚收起手機,跟在符盛的後麵,有人上前引路,帶他們去了二樓的包間。

今日除了君達的人會來之外,還有業界的其他人物。因著浦大環科專業在京江尤為出名,所以企業內部想要開展氣候學習計劃,加快企業綠色低碳轉型,難免要跟高校及高校的老師建立合作。

符盛一行人來得最早,他分好位置後,開始確認菜品並喚人來開瓶醒酒。

許聽晚不會喝酒,平時跟著符盛應酬,大多以飲料代替。今日原準備如此,可符盛非要讓她一會兒也喝上一點兒。

“紅酒。一杯醉不了人的。一會兒就意思意思,不用你喝多少。況且今晚你業界導師可能也會過來,你也該敬他一杯,讓他多多關照的。”

“老師。我真不會喝。”裴紹看著也不像是勸學生喝酒的人。

她還記得自己第一次喝酒是在高三的畢業旅行上,在那之前,她完全不知自己的斤兩,猛灌一口後,除了覺得酒精嗆喉之外,似乎沒有其他的感覺。她以為自己酒量不錯,便開始吹噓著自己有多能喝。

結果沒過多久,整個人開始頭腦發暈,要不是那時正巧有人從實驗室那兒趕來找她,她都不知道自己會在馬路表演多少遍第二套全國中小學生廣播體操《雛鷹起飛》。

對方把她拎回家後就是一頓訓話,她耍賴地伏在那人的腿上,一個字也不想聽。

“誰教你的。沒看酒精度數就敢喝?”

許聽晚被他抵著肩,被迫直視他的眼睛。她暈暈乎乎地並不清醒,隻是答非所問地扯著對方的袖子:“你來了?從來不喝酒的人偶爾醉了一回,嚇著你了。”

“?”

那回,她說了一車《甄嬛傳》的台詞,臨了還繪聲繪色地演唱了KTV必點曲目《紅顏劫》,唱到那句‘過情關’的時候,還要抱住對方灑幾滴眼淚。

對方捏住她的下頜,同自己拉開距離,看著她一臉醉態,沉聲道:“你最好是向我保證從今往後再不碰酒。”

橫豎這些令人尷尬羞憤的橋段經曆一遍就夠了,她真的不想再抱著任何人過情關了。

冉嘉站起來替她解圍道:“老師,我覺得葡萄汁也行,隻不過還沒發酵而已。”

“你當他們這麽多年飯局白混的?”

許聽晚無奈,她知道符盛最好麵子,她隻好先妥協,再在一會兒見機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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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晚上七點,人差不多都到齊了,符盛站在門邊一陣寒暄,順帶得意洋洋地介紹起他門下的眾多學生。等大家都落座,左右一看,發現符盛的身邊還有個空座,猜想那是預留給君達的位置,便有人問:“君達的行業經理是不是還沒過來?”

符盛看了一眼表盤,示意侍從先倒酒,自己則起身,走到門外打了個電話。

大概過了十五分鍾,包間外的廊道上傳來符盛高談論闊的聲音。

為了出入方便,包間的門暫時向外推開著,聽到外邊**的聲音,眾人放下酒杯齊齊朝那兒看去。

來人西服穿得規整,身高腿長,他禮度規矩,縱使低頭與身邊的人進行交談,也沒有大幅度的動作,與一旁的符盛形成鮮明的對比。

裏邊的人似乎沒想到君達的創始人會親自參加飯局,三三兩兩地站起身,走上前同他握手。

很快,他的周圍圍滿了人,話題不斷被拉遠。

符盛從人群中退出,走到鍾宿旁邊,壓低聲音說道:“一會兒先去單獨敬一杯,懂嗎?”

鍾宿擅長交際,很快明白符盛的意思,他拿起兩個杯子,等在人群之外,一直到大家散開,他才走上前,想要敬酒。

隻是未等他開口,裴競序便直接略過他,邁腿朝圓桌那兒走去。走到離許聽晚不到半米距離的時候,他突然停下腳步。

符盛察覺到情況不對,忙問:“怎麽了,裴總。”

裴競序的視線從那杯深紅色的紅酒上移開,繼而從桌麵掃過,平日裏喜怒不形於色的人,驟然蹙起了眉頭,冷聲發問:“誰給她倒得酒?”

作者有話說:

你是不讓她喝酒嗎?你是怕她在外麵醉了然後抱著別人過情關吧

字斟句酌細推敲,拈精撮要費咀嚼。半畝方塘長流水,嘔心瀝血育新苗。———《板書有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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