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買手鏈送耳環

寒商這麽一次又一次的,來成了習慣。

許知意從來沒讓他看過題,也沒跟他告過誰的狀,每次把流程走完了事。

寒商的打卡行為,從初秋持續到入冬,從冬末到轉年春天,無論高三有多忙,都準時準點來找許知意,一次不落。

直到有一天,許知意發現,他做得其實比打卡還要多。

這天下晚自習,班主任找許知意有點事,多耽擱了一會兒,許知意就沒和平時一起走的幾個同學結伴回家,自己一個人往回走。

許知意的家離三中很近,走路不到十分鍾,隻是路比較僻靜,這種時間,更是沒什麽人。

路上的店早就打烊了,一盞盞路燈把人影拉長又縮短,許知意一個人攥著手機,快步往前。

走到一半,忽然看見前麵的轉角站著個人。

寒翎。

也不知道是碰巧,還是故意在等她的,寒翎也看見許知意了,眯著眼睛往這邊瞧。

許知意腳步頓了頓。

還沒決定要不要繼續往前走時,身後就有個人越過她過去了。

是寒商,他沒背包,空著手,經過許知意時也沒跟她說話,直接往寒翎那邊走。

借著路燈的光,許知意看見寒商把手伸進口袋裏,掏出一把水果刀。

這個人竟然隨身帶刀。要是被學校抓住,估計又要領處分。

不過想也知道,他的家庭環境特殊,他媽媽就那麽死了,他帶刀應該是為了自保。

寒商把刀在手指間轉了幾下,不緊不慢,一步步朝寒翎走過去。

要是別人這樣,說不定隻是虛張聲勢地嚇唬人,但是許知意知道,寒商不是。

寒翎明顯也知道。

他驚恐地看了看寒商,轉身就跑。

“知意!”

忽然有人叫許知意的名字,馬路對麵,許知意爸爸來了。

自從上次舉報過寒翎後,許知意下晚自習一直都和一群順路的同學一起走,走到小區門口,就有爸爸接。

今天晚了,許知意一出來就給爸爸發了消息,讓他往學校的方向迎過來接人。

許知意穿過馬路,迎向爸爸。

爸爸接過許知意肩上的書包,“剛才沒看見你發的消息,晚過來了一點。”

許知意回頭看了看。

寒翎已經沒影了,寒商也站住了,刀已經收起來了,手在褲子口袋裏,他正遙遙地往這邊看。

他一個人站在路燈下,影子連著腳,被路燈的光拉得極長,像個又瘦又高的人,切過夜晚冷清寂寞的街道。

他看了這邊片刻,轉身走了。

轉眼就是許知意的十七歲生日。

這天中午下課,許知意照例拎著家裏的鑰匙,才走到教室門口,就看見寒商了。

並不是周二,寒商卻過來了,手裏拎著一個雪白的小紙袋子。

等許知意出來,他抬起一隻手,紙袋的黑色提繩吊在食指上,小袋子在她眼前晃了晃。

“生日快樂。”說得心不甘情不願。

寒商接著補充:“是裴長律讓我跟你說的。”

他把小紙袋往前送了送,“這也是他寄過來,讓我拿過來給你。”

不用他說,許知意也能猜到是裴長律讓他轉交的禮物。

寒商一不知道她的生日,二來他也應該幹不出送女孩生日禮物的事。

許知意接過袋子,“謝謝啊。麻煩你了。”

從兩三歲起,裴長律每年都會送許知意生日禮物,開始時應該是他爸媽的意思,後來就變成他自己自動自覺地記得。

禮尚往來,許知意在他過生日的時候也會回贈禮物給他,早就已經習慣了。

許知意隨口問:“他為什麽不直接寄給我?”

還非要讓寒商送過來。

寒商悠悠回答:“他大概是覺得現場說比較有衝擊力,又沒找到能錄他那句廢話的語音賀卡吧。”

他說的是“生日快樂”那句話。

裴長律的思路,估計和找跑腿小哥幫忙表白是一樣的。

紙袋裏裝著一個白色的小盒子,打開,裏麵放著一條手鏈。

蛇紋的銀手鏈上,琳琅地穿著幾顆珠子,有密匝匝地鑲滿了小鑽的圓珠,有粉色的琺琅小花朵,有半透明的厚圓環,還有吊著的小翅膀。最近好像很流行。

裴長律上大學了,生活費明顯比高中時充裕,這手鏈不便宜,許知意想想今年要回送他價格相當的禮物,頓時頭大。

盒子裏還有一張字條,是裴長律的筆跡,字體雋秀端莊地拿捏著,客觀地說,還挺漂亮:

【我在明大等你來】

還“我在明大等你來”,他以為他在拍明大的招生廣告。

跑腿任務完成,“廢話”也傳達到了,寒商轉身就走。

許知意忽然發現,紙袋子的袋底,還有一個不起眼的小塑料密封袋,通常是買東西裝贈品的那種。

小密封袋裏裝著一對耳環。

小小的,銀色的,造型趣怪,並不對稱。

一隻耳環是顆比綠豆還小的小貓頭,眼睛是亮晶晶的極細的小黃鑽,另一隻是彎出一個弧度的小貓尾巴,尾巴上刻著橫條的虎斑紋,由一隻小黃鑽吊著,搖搖晃晃。

耳環小巧精致,亮閃閃的不做舊,不太像是手鏈這個牌子的風格。

許知意嘀咕:“買手鏈還送耳環的嗎?”

寒商回過頭。

“是我送的。”

他自然地說,又補充,“已經知道今天你過生日了,什麽都不送,不太合適。”

許知意捏著小塑料袋,望著他,“哦。”

想起來還應該說聲謝謝時,寒商已經轉身往樓梯那邊走了。

不過許知意清楚地聽見他背對著她說,“生日快樂啊。”

許知意有點愣怔。

他剛剛不是說,這是句廢話麽?

許知意想起來,向前追上幾步,“誒——”

她問:“寒商,那你的生日是什麽時候?”

來而不往非禮也,等他過生日的時候,也應該送他一份禮物,好把這份人情還回去。

寒商已經上了樓梯,站在兩級台階上,回過身。

他慢悠悠吐出幾個字:“四月十九。”

許知意:啊?

四月十九?

那不就是今天?

這麽巧,兩個人竟然同一天生日。

他剛剛還在說,“已經知道今天你過生日了,什麽都不送,不太合適”,許知意要是什麽都不送他,就太不合適了。

可是下午還要上課,現在臨時給他買禮物,怎麽來得及。

寒商站在樓梯上,不出聲地看著她臉上一連串的表情變化,眼中全是興味盎然。

許知意跟他商量:“今天來不及了,我明天,或者後天……”

還沒說完,寒商就從樓梯上下來了,重新回到她麵前。

“不用。”他說,“把你這個‘鑰匙鏈’送我吧。”

許知意手裏攥著家裏的鑰匙,因為鑰匙目標太小,扔進包裏不好找,就在上麵隨手掛了個發圈當鑰匙鏈。

就是最簡單的淺棕色發圈,細細的,一圈皺褶,上麵吊著小小的一隻金屬小貓和一個圓牌,因為用得久,已經半舊了。

寒商在她麵前攤開手掌。

他態度堅定,非要這個不可的樣子。

許知意隻得取下鑰匙,把“鑰匙鏈”放在他的手掌上。

寒商收起手指,攥住發圈,不動聲色,轉身就走。

許知意看見,他邊走邊用手指撐起發圈,仿佛是個要把它戴在手腕上的動作。

不過沒有。

他隻抬起手,用修長的食指挑著她的發圈,悠閑自在地轉了轉,小貓和圓牌發出撞擊的清脆輕響。

就好像在玩什麽剛拿到手的戰利品一樣。

許知意默了默。

這個人真的是……這有什麽好拽的。

如果生日禮物就是戰利品的話,戰利品還是她先拿到的。

許知意低頭看了看他送的裝在小塑封袋裏的那對小貓耳環。

學校禁止打耳洞,這副耳環那麽好看,可惜要等高中畢業以後才能戴上。

這之後,許知意就再也沒見到過自己的發圈,不知被他扔到哪去了。

後來再想想,許知意估計,寒商當時應該隻是善心爆發,因為她來不及出去買禮物,隨便一指,給了她一個台階下。

不過他送的耳環是小貓,要的發圈上也是小貓,倒像是用一隻小貓換了另一隻小貓。

一個多月後,就到了高考的季節。

寒商發揮很穩定,仍然是年級第一。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他沒有選華大,而是堅定地報了千裏之外的遙遠的明大。

班主任把寒商叫到辦公室談話,他爸也到了,隻是誰都影響不了寒商的決定,他非去明大不可,而且不肯按他爸的意思讀國際經貿,興之所至,想要讀純數學,把他爸幾乎氣瘋。

有人說,聽見他爸在辦公室裏咆哮。

“就算你要讀數學,華大的數學不好嗎??為什麽不去華大??”

寒商隻冷淡地回答:“你再吼一個試試。”

他爸居然真的不吼了。

許知意倒是一點都不意外。

她心裏很清楚,就像裴長律一樣,寒商也跑了。

又有一匹一圈圈轉著圈的狼放出了籠子,遠離熙市,遠離他那個家,有多遠走多遠。

許知意覺得,寒啟陽其實應該慶幸寒商願意遠走高飛,否則以寒商的性格,不知道能幹出什麽事來。

可寒啟陽似乎不那麽想。

他不要老婆了,但是仿佛還舍不得丟開這個出類拔萃的兒子。

寒商考完後,仍然繼續做他的布穀鳥,每隔一周,就準時準點到許知意的教室門口打卡,一直打到她也放假。

放假後,寒商很快就出發去了明大所在的楓市。

他在她這裏打了整整一年的卡,卻絲毫沒有留個聯係方式的意思,就像突然在她的生活中出現一樣,又突然消失了。

這年暑假,裴長律在楓市樂不思蜀,也沒回家,他在電話裏說,寒商說是要先過來適應環境,可是到了以後,天天窩在酒店裏不動,也不知道是去適應的什麽環境。

開學後,聽同學說,寒翎也走了,他不參加高考,被他爸送去英國讀書。

三中裏少了這些不安定因素,也不再有寒商定時打卡,日子仿佛過得特別快。

高中最後一年,許知意完全進入修行狀態,每天物我兩忘,心無雜念,專心準備高考。

高考才是真正的成人禮。

每個人都要經此一役,才算脫開家庭的臍帶,變成一個獨立的人。

許知意穩穩的,發揮得很不錯,比模考還要更好一點,考了全校第三。

她也打算去明大。

和寒商當初不同,許知意爸媽對她報明大的想法毫無意見,甚至舉雙手雙腳讚同。

“學校當然就是明大。”許知意媽媽說,“專業的話,從你姐身上我也算看明白了,你說她學個核物理,結婚以後真的去造原子彈嗎?女孩子,不用選那些花裏胡哨的專業。”

許知意爸爸同意:“咱們不求賺大錢,畢業以後考個公務員,或者當個老師,旱澇保收,一輩子穩穩當當……”

媽媽說:“對,畢業以後,就爭取留在楓市,找個好中學當老師,多好。”

他們想得十分長遠。

媽媽躊躇:“現在想留在楓市當中學老師,就算是明大畢業,起碼也得是碩士吧?”

爸爸說:“那就讀嘛。當老師好,穩定,有寒暑假,以後結了婚也方便照顧家庭。上次我們跟長律爸媽聊起來,他們也都是這個想法。”

許知意莫名其妙,“什麽意思?怎麽我以後就非得和裴長律結婚了呢?”

許知意媽媽瞪起眼睛,“長律哪不好?你找出來一個比長律好的給我看看?”

一條筆直筆直的人生之路,好像已經被規劃得明明白白。

從現在到退休,這幾十年,哪裏畢業,哪裏工作,哪裏結婚,哪裏生子,就像路上均勻分布的公交站點,規規矩矩,準時準點,一眼就能望到頭。

而裴長律,就是這條路上最醒目的中轉總站。

媽媽對著專業列表焦慮,問許知意:“這麽多專業,就沒一個你想學的嗎?”

許知意默了默,“有啊。你又不讓我讀美術。”

許知意從小就喜歡畫畫。

小時候是畫動物,畫小人,把腦子裏的故事一格格畫出來,再大一點,就是畫自己的OC。

為了能畫好,又慢慢自己研究人體結構,學素描,初中時有次考了年級第一,讓爸媽獎勵了一塊數位板,從此之後,更是一發而不可收拾。

許知意並沒有成為畫家的理想,隻是單純地在畫自己喜歡的東西。

一筆筆把腦中的人和畫麵描繪出來,心中升起安穩的愉悅,十分平靜自在。

許知意爸媽雖然承認她畫得很不錯,卻堅決不同意她讀美術。

爸爸說:“咱們局裏那個老鄭的兒子,那是考不上大學才讀的美術,你這成績,讀什麽美術?”

可除了這個,許知意對什麽都沒太大興趣。

媽媽想了想:“想當老師的話,最好還是讀個基礎學科相關的專業吧?”

爸爸拍板,“不然就跟長律一樣讀自科?”

他倆湊在一起研究專業,許知意往後退了退,對著他們的背影放空。

選哪個對許知意都差不多。

不過去明大是肯定的。

遙遠的楓市,遙遠到氣候都不同,操著陌生的方言,是新鮮的,生氣勃勃的,大概是個放狼的好地方。

作者有話說:

許知意:原來你也是大白羊啊。

寒商:你們白羊都是這麽好騙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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