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色相
這樣確實不冷了。
寒商本人就像個火爐, 裏麵衣服穿得又少,許知意被他包在懷裏,幾乎能感覺到他每一寸肌肉的輪廓,騰騰地散發著熱度。
也聞到了他身上那種特殊的好聞的味道, 這回大概是因為他上午剛洗過澡, 和沐浴露略苦的琥珀味混在一起, 和以前有微妙的不同。
還有他的心跳。
許知意覺得,他的心跳並不比自己的慢。
許知意努力鎮靜了片刻, 冷靜地問他:“寒商, 該不會是你的春天又到了吧?”
“冷成這樣,”寒商說, “你覺得像春天麽?我不想你感冒而已。看你的星星吧。”
他的胳膊環著她,頭微微偏開,好讓她方便地抬頭看銀河。
許知意仰起頭。
一仰頭,就靠著他的胸, 不止看到了銀河, 也能看見黑暗中他下頜的輪廓。
偌大的草場上,沒有人,連蟲鳴都沒有, 大地沉寂在靜謐的黑暗裏,天上銀河亙古不變,仿佛全世界隻剩他和她兩個人。
他一副理所當然,仿佛這樣抱著沒什麽不妥的姿態, 許知意也盡量努力忽略他的身體。
“你以前看過銀河嗎?”許知意試圖用閑聊分散注意力。
“看過。”寒商在身後環著她, “前兩年去南極, 不止看到了銀河, 還看到了極光, 彩色的光在空中浮動,那是我見過的最美的夜空。”
許知意好奇:“你去南極幹什麽?”
“不幹什麽,”他說,“就是想隨便走走。”
許知意猶豫了一下,假裝看向別處的天空,不再那麽仰著頭,鼓起勇氣試探,盡量把話說得像是隨口一問。
“你一個人嗎?”
寒商沒回答,低下頭看她,下巴若有若無地擦過她的頭頂。
他輕聲,幾乎是呢喃:“對。我一個人。”
他緊了緊胳膊,把她更深地壓進自己懷裏。
他今晚很溫暖——物理意義上的溫暖,人也很好說話的樣子,耐心地等著,仿佛隻要她想,就可以陪著她在這裏站一晚上。
許知意也覺得自己可以在這道銀河下待一輩子。
然而並沒有一輩子可以停留,連一個小時都沒有。
前麵還有好幾小時的車程,回去後,明天中午她有畫稿要交,漫畫也必須更新了,整個周末都有作業要做,時間已經排得滴水不漏。
“我們回去吧?”
她隻說了這麽一句,寒商就已經鬆開她,“好。”
他鬆開得這麽幹脆,讓許知意都有點疑惑:難道他今天種種親近的行為,真的都沒什麽別的想法麽?
寒商一回到車上,就把熱空調開大,看來是真怕兩人感冒。
寒商找機會看了許知意一眼。
雖然他行為莽撞,但是她看起來完全沒有生氣。
他發動車子,腦中回想跟她在一起的樁樁件件,總結出一個規律——
凡是和他的身體相關的,那些親近,有些在他自己的標準裏,甚至是冒犯,她都受之泰然。
她對他的皮相的喜歡,比他原本以為的,還要多。
車裏熱風開得很大。
寒商開了一會兒車,就騰出一隻手,重新拉開身上衝鋒衣的拉鏈。
他剝了一下衝鋒衣,露出裏麵穿的短袖白T。
這件T恤許知意看見他在家裏穿過,很薄,皮膚般貼在身上,勾勒出身體的線條,和不穿區別不大。
今天晚上又不太一樣。
她還知道了觸感。那層綿軟的布料下,是他熱度灼人的身體。
他在脫衣服,許知意偏過頭,眼神定在車窗外,不太好意思直視。
“許知意。”
寒商叫她,許知意隻得轉過頭。
他的衝鋒衣隻脫了半邊肩膀,還是對著她的這邊,露出裏麵白色T恤包裹下的肩和上臂。
線條流暢得像許知意隨手畫的紙片人走進了現實。
寒商的眼睛還在看著前麵的路,“幫個忙?幫我脫一下,我沒有手。”
他得扶著方向盤,單手確實沒法脫衣服。
許知意應了一聲,探身過去,拉住他的衣袖,幫他把一邊的袖子脫下來,又去夠另一邊。
寒商非常配合,騰出一隻手,再換另一隻手,向前微微欠身,讓她把衝鋒衣徹底剝下來。
她的手指劃過他的手臂,寒商不動聲色,“謝謝。”
許知意把衣服拋到後座,“不客氣。”
然後繼續一動不動地盯著車外飛速掠過的樹影。
空調開得太熱了,臉上發燙。
再心浮氣躁,許知意後半程還是睡著了,寒商和他保證過的一樣,一路飛馳,沒到天亮,夜裏兩點多的時候就把車開到了家。
樂燃已經睡了,兩人躡手躡腳地進門,各自回房。
許知意洗漱過後,躺在**,往旁邊轉了下頭,忽然意識到,今晚寒商就在牆的另外一邊。
近得仿佛一伸手就能碰到似的。
不知道他是什麽時候把床挪過來的,也不知道兩人已經這樣睡了多久。
更不知道他挪床的時候,有沒有仔細想過,她就在對麵。
許知意對著那堵牆出神時,手機一聲輕響。
是短信,寒商轉錢到她的賬戶。
一千三百五十刀,有整有零。
寒商又發來一條:【從下午一點到晚上兩點十分,不足半小時按半小時計,你覺得可以麽?】
他各種色.誘了一晚上,現在又給她發工資,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不知道到底在想什麽。
有帥哥看,又有錢拿,世界上竟然有這等好事。
許知意回了他一個謝謝老板的表情包。
第二天上午,許知意正在畫畫,夏苡安打電話過來。
“知意,你們那邊還有空房間嗎?”
樓上兩個ndy搬走後,還沒有新房客搬進來,許知意說:“有啊,你是打算搬過來嗎?”
“不是我。”夏苡安說,“是我爸媽帶著我弟,說想來澳洲玩幾天,讓我給他們找住的地方。就是短租,隻待兩天,可以嗎?”
許知意並不知道,“我去問問寒商。”
寒商已經起來了,正在外麵廚房做早飯。
他換了件黑色的T恤,仍然一層皮膚一樣貼在身上,勾勒出腰線。
他瞥到許知意,跟她打了個招呼:“早。”
“早。”美色當前,許知意顧不上仔細看,問他,“寒商,我有個朋友的爸媽帶著弟弟,要過來玩,能短租兩天樓上的房間嗎?”
寒商翻了一下煎鍋裏的培根,隨口答:“當然可以。”
他這麽爽快,許知意趕緊問:“那房租是多少?”
寒商答:“我不知道。”
許知意:“……”
他果然不知道房租,可見上次的一周一百八也是隨口胡說的。
寒商頭也不抬地把培根盛進盤子裏:“應該是多少?你定吧。”
許知意:?
許知意:我定?
一邊是寒商,一邊是好朋友,責任重大,
她上網仔細查了一遍外麵這種老房子的空房間短租的價格,問:“兩大人一小孩,七十一天可以嗎?”
公道,又略偏便宜。
寒商沒有意見,“好啊。”
許知意發消息給夏苡安,夏苡安立刻同意了。
【知意,謝謝你,這麽難租的時候,我爸媽非逼著我找便宜的短租房,我都快瘋了。】
許知意回她:【不用謝我,又不是我租給你的。】
夏苡安回:【當然要謝你,那是人家看在你的麵子上。我知道。】
許知意轉移話題:【你爸媽現在過來玩,是學期中,又不是假期,你要帶著他們到處玩嗎?那上課怎麽辦?】
夏苡安也很發愁。
【我也讓他們等學校假期再過來玩,不知道為什麽,他們非要現在來。咱們上課堂堂都要簽到,沒法逃,我隻能看看能不能跟老師說一下,曠幾節課。】
會影響成績,估計她的心都在淌血。
周一傍晚,夏苡安就把剛下飛機的爸媽和弟弟送過來了。
夏苡安比許知意的年齡還要大一點,她弟弟年紀竟然很小。
許知意悄悄問她:“你弟弟有七八歲吧?”
“叫夏子堯,堯堯,長得高,其實才六歲半,”夏苡安說,“是我媽前幾年費了好大的勁才懷上的。”
這姐弟倆的年齡差大得離譜。
一家人拖著大行李箱,風塵仆仆地上了二樓。
寒商人不在。
許知意今天有課,沒法當他的啦啦隊,估計他自己又開車出去找人去了。
夏苡安自己帶過來了被褥,給他爸媽和弟弟把床鋪好,又出去買了幾大份薯條和兩隻烤雞,安排爸媽和弟弟下樓來吃飯,也拉樂燃和許知意一起吃東西。
苡安的媽媽看著精明爽利,很能聊,她爸就不太出聲,凡事都看她媽媽的眼色,悶葫蘆一樣縮在後麵。
堯堯倒是上躥下跳。
就沒有好好坐在餐椅上的時候,堯堯一會站到椅子上,一會兒又竄到沙發上,玩蹦床一樣不停地在沙發墊子上蹦,他媽媽想喂他一口雞肉,都得到處追著。
夏苡安吼他:“堯堯,不許在沙發上亂蹦!”
堯堯看一眼他媽,根本不理姐姐,繼續蹦個沒完。
有的小孩軟軟糯糯的很可愛,讓人看了就想rua一把,堯堯明顯不是這種。
堯堯三心二意地吃了幾口,又拉開後院的門出去看鸚鵡。
沒一會兒,後院就一陣撲騰翅膀的聲音和鳥叫。
許知意火速出去,看見堯堯正在追鳥,一物降一物,霸道的大白鸚鵡嚇得滿院子瘋狂撲騰。
他爸媽都沒跟出來,許知意說:“堯堯,這裏的鳥不能追,要罰你爸媽錢!”
小男孩追在鳥屁股後麵瘋跑,抬腿就踢鳥,不理許知意,也一點都不在乎他爸媽的鈔票。
樂燃也跟著出來了,低聲說:“這孩子該不會有超雄綜合症吧。”
他走過去用手一拎,就把小男孩拎離了地麵,手上不鬆,臉上卻笑眯眯。
“鸚鵡有什麽好玩的,快回去吃雞,哥哥看見你爸媽在吃雞腿呢,再不回去他們可就把雞腿都吃光了。”
他眼尖,剛才就看見堯堯隻吃喂過來的雞腿肉,對其他一律拒絕。
兩個人,拎著一個小孩,從後院回來。
許知意有點納悶,夏苡安竟然沒跟出來管弟弟,不太像是她向來的風格,一回來,就看見苡安坐在餐桌前,鐵青著臉。
她媽媽沒注意到許知意他們回來了,還在繼續說話。
“你自己出國了,也得幫幫你弟弟。國內壓力那麽大,升學那麽難,所以我和你爸爸商量著,這次過來先找幾個學校打聽一下情況,明年就送你弟弟到這邊來上小學。”
他爸悶了半天,也開口說話了。
“到時候你媽媽也會經常過來,就是讓你稍微幫忙照應著你弟弟,多做一個人的飯——他一個小孩,能吃多少?錢我們出一半,你當姐姐的出一半……”
許知意在旁邊聽得發怔。
帶個小孩生活不是小事,根本不是多做一個人的飯的事,衣食住行全都要照顧,基本等同於養了個兒子。
夏苡安聲音啞澀,“媽,你是不知道這邊國際學生的學費有多高,我連自己的生活費都不夠……”
她媽說:“咱家不是還有兩套房子嗎,我和你爸商量著,一套留著以後給堯堯結婚用,一套現在賣了,給堯堯當這幾年的學費,錢肯定不夠,還得你再添點。”
“你馬上就要畢業,都找到實習的公司了,”她爸接茬說,“等你留下來了,再工作了,這都不是事。我聽說這邊工資高,刷個盤子一小時都能有一百多塊錢,上班掙工資更多吧?”
他媽冷著臉:“你前兩年上班,幹銷售,賺了那麽多錢,就過年過節給個仨瓜倆棗的,一點多的錢都不願意往家裏拿,全攢著自己留學用,現在讓你幫幫你弟弟,不是份內的事嗎?”
許知意和樂燃對視一眼。
許知意心中默想:苡安,說不,說不啊。
夏苡安開口:“媽,我覺得不行。你們剛到,先休息,這件事我們回頭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