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隱患
猜到宗門突然下令到各城, 要求各城都要修建學堂，免費招收適齡孩子入學一事，應當另有深意，或者說, 應當是件好事的, 當然遠不止蒼寧城的黃城主。
時隔不到一年, 再次來到玉華城，在城門口遇到那位賣花的小姑娘時, 樂青怡有些意外。
小姑娘顯然也還記得樂青怡, 見到她時雙眼一亮，充滿感激。
“仙子姐姐好, 謝謝仙子姐姐上次的大恩，仙子姐姐還喜歡玉夷花嗎？這是今年的玉夷花，開得特別好，我可以送給仙子姐姐。”
樂青怡含笑從籃中拿起一支開得十分好的玉夷花。
“是我該謝謝你, 你那次提醒了我一件很重要的事, 那靈石是你該得的，這花確實很漂亮，不過你怎麽還在這裏賣花, 沒有去學堂？”
“學堂？”
小姑娘有些茫然地愣了一下後，才難掩失落的回道。
“我沒有修煉資質，不用去學堂。”
聽到這話，倒讓樂青怡愣了一下, 新開的學堂隻對孩子的年齡有要求, 沒有任何資質要求, 要求的年齡區間在七到十三歲, 這個小姑娘看著在十歲左右, 肯定在這一年齡段。
“你們莊上最近有沒有修建新學堂？”
小姑娘聞言，下意識露出向往之情，“有啊，聽說是上宗為我們玉夷莊修建的學堂，那學堂特別好，還會給人□□亮的衣服鞋子。”
可她這麽一個明明也有資格入學的孩子，隻能在這裏懷著無比向往的心情，羨慕那些有資格入學的學生。
從她沒有半分怨憤之情的反應上，不難看出這個孩子壓根就不知道，自己本該成為能進入學堂的學生之一。
樂青怡不動聲色地笑著問道，“這樣啊，既然那學堂的待遇很好，還不收費，你怎麽沒有去？是你家裏有什麽困難嗎？”
小姑娘搖搖頭道，“不是的，有仙子姐姐和上宗賞的靈石，我爹的傷和我娘的病，都已治好，家裏也不困難了，是進那學堂需要名額，能拿到名額的才能入學，可惜我運淺福薄，沒有名額。”
所謂運淺福薄，顯然是她家大人對她沒能得到名額的妥協。
樂青怡的心中大概明白這是怎麽回事了，這也正是她不惜耗費時間與精力，親自來走這一趟，發現跟著大隊伍一起，隻能看到他們想要的一切，沒發現什麽問題後，堅持與大隊伍兵分兩路，私下巡視的原因。
“你喜不喜歡上學？”
小姑娘毫不猶豫的回道，“當然喜歡，路三叔說我很聰明，他教我算數，一教我就會，算得又快又對，可惜莊上學堂不收沒修煉資質的人。”
想了想，小姑娘又補充了一句，“路三叔就是仙子姐姐上次見過那個，他是我家鄰居，之前在這裏當城門衛，後來立了個大功，就升職了。”
說起這件事，小姑娘與有榮焉地露出一抹自豪。
樂青怡知道那路侍衛是因什麽功升的職，她向宗主提起玉夷莊的異常現象時，曾有提到那位城門衛。
“原來是這樣，你還小，既然家裏不困難，就別在這裏賣花了，好好在家等著，姐姐會讓你拿到進入學堂的名額，不過你要先保密，不得對外透露，包括你的家人，知道嗎？”
小姑娘頓時露出充滿驚喜的笑容，一隻小手捂住嘴巴，小聲問道，“是不是我要是對別人說了，就沒名額了？”
樂青怡神情嚴肅地點頭道，“對，所以你一定記住了。”
“謝謝仙子姐姐，我保證誰也不說。”
與小姑娘分開後，樂青怡又在玉華城中轉了起來，沒去那些繁華熱鬧的地界，而是去了外城那些普通人聚集的生活區域。
這裏同樣十分熱鬧繁華，充滿著人間煙火氣息，三五成群的孩子不時從路旁嬉笑打鬧著跑過，一看就知道他們都在她所要求的年齡段以內。
憑借靈敏的嗅覺，找到一家幹淨整潔的小餐館坐下，點了幾道店裏的拿手菜後，不等樂青怡開口打聽，就聽到附近傳來的議論聲。
“……也太倔了些，那學堂雖是上宗要求建的，也說了不論小孩有沒有修煉資質，都能免費入學，可那隻是上宗的好意而已，在咱們這城裏，誰能入學、誰不能入，還不是仙師們說了算，他一個普通人，想要去找仙師討說法，不是自討苦吃嗎？”
“話也不是這麽說的，上宗明明說了，是所有符合年齡要求的孩子都能入學，結果他家的兩個都去不了，會不願意，也正常。”
“就是，你家孩子有名額，才能說得這麽輕巧，要是你沒名額，我看你現在比誰都急。”
“哼，哪個孩子有名額，是仙師們說了算，不願意又怎麽樣，像老嚴這樣鬧也沒用，別到時候連累我們這些有名額的。”
……
那些食客各抒己見的議論聲不算小，樂青怡坐在那裏聽了一會兒，就已明白這玉華城的操作方式。
學堂的確按要求建好了，各方麵的條件也非常好，城中那些但凡有些地位的人家，都是有一個算一個，隻要是年齡符合要求的孩子，都能得到名額。
隻有這些普通人家的孩子，相當於是用抽簽的方式，隨機放出一小部分名額。
那些沒有名額的人家不滿，都不用等到那些真正的既得利益者出麵，就被這些同為普通人家卻有名額的人給針對。
勸那些沒得到名額的人家要認命，是他們家沒福氣，不要試圖反抗，那是自取其辱。
對於這種轉移矛盾、分化階層的手段，樂青怡當然不會陌生，現在在思考的是，已經巡視過的那幾座城鎮中，有多少是用這種手段在敷衍他們。
現在想想，還是她太高估修行者這一群體的整體素質了。
或者說，可能是因她的成長環境方麵的因素，真正接觸過的那些修行者，不是已曆經滄桑，真正的人族守護者，就是那些因所處環境較為單純，不是忙於修煉和提升實力，就是在戰妖域守衛前線的同門。
這些人身上的閃光點，讓她無意間忽視了，這世上既有如柯凡的祖父般，眼中隻有利益，能棄至親骨肉於不顧的修行者，也有她祖父那等，腦子裏想的永遠隻有他自己與家族的榮華富貴者。
隻能說，修行者本質上終究也是人，既有公正無私，令人欽佩者，也有自私自利者，跟這些普通人的差別不大，她本就不該對修行者這一群體心存特殊濾鏡。
給秦宗主發出訊息，請他派人前往各城在暗處調量這件事情後，樂青怡又在接下來的時間裏，暗訪了多座城鎮。
有那規模不算大，經濟不算富庶的城鎮所修建的學堂，隻能說是勉強達到宗門要求，比起她其他城鎮看到的那些，明顯要簡樸許多，卻能做到讓所有適齡孩子全都入學。
有的孩子因家庭原因主動放棄入學資格，官方甚至還會派人上門勸學，盡量為其解決後顧之憂。
勸學的中心思想，就是告訴轄區內的所有人，這是上宗為那些靈資質差與沒有修煉資質的孩子，所提供的唯一可以改變命運的機會，一定要珍惜。
即便這秀水城的城主府同樣不知道宗門的真正用意，也隻是有所猜測而已。
這才是樂青怡真正希望看到的場景，可是一路走下來，有完成的中規中矩的，也有欺上瞞下的，隻秀水城對此事最為重視，完成得最為用心。
收到樂青怡的訊息，秦宗主可謂是勃然大怒，他為宗門苦心經營多年，自恃轄區內的一切人與事務都能盡在掌握。
卻沒想到，僅僅是這麽一樁為適齡孩童入學的事務，就讓下麵的某些城鎮暴露出他們陽奉陰違的真麵目，宗門派駐各城的一些執事，也沒有發揮出應有的監督作用，甚至某些人可能還是幫著欺上瞞下的共犯。
可是由於宗門對各城的管理權並不重視，一直都被瞞在鼓裏，以為有宗門派駐的人從旁監督，不存在什麽問題。
直到這次遇上這種需要各城協作的事，在暗地裏私訪，才能發現問題，從而意識到這裏麵存在的隱患。
聽到樂青怡所說的那種難以被察覺地欺上瞞下的方式後，秦宗主甚至忍不住懷疑，在過去的那些年中，是不是有些靈根資質好的修煉苗子，也被某些心中隻有私利的人給瞞報耽誤了。
針對全域二十七城的一場徹查行動，被悄然啟動時，樂青怡仍在繼續她自己的暗訪計劃。
正如樂青怡曾說過的那樣，人生處處是修行，對她而言，這場暗訪計劃雖然需要大量時間與精力，但是隻要將它視為一場修行，就不算是浪費。
此行的最大困擾，就是當她堅持脫離隊伍，離開胡長老的視線範圍後，多了一位金丹期的師侄如影隨形跟著她。
若無她的允許，倒是不會離得太近，總之會讓她時刻呆在對方的視線範圍內。
回到已闊別十二年的風林城時，樂青怡的心情十分平靜，半點沒有重返故土的常見情緒。
畢竟對她而言，這風林城不過是她幼時曾住過一段時間的暫住地，有些熟悉，卻沒什麽情分可言，算不上是故鄉。
隨著柯氏一族失去已傳承數代的風林城管理權，奇風山域因其得天獨厚的特殊環境特性，已成為向全界大量供應風靈草的主產地，風林城的地位也得到大幅提升。
不僅城市規模得到大幅擴增，城中常住百姓也增加了許多。
柯凡甚至還因出手早，成功在奇風山域買下幾座山頭，用來與宗門合作種植風靈草。
原本的奇風種植山莊的種植規模已擴大到幾乎覆蓋全山域的地步，所培育出的風靈草除了供應給自家宗門，就是出售給其他勢力。
柯凡的小種植基地培育出的風靈草，走的則是民間路線，他在大比中結識的各大勢力的一些精英弟子，就是他在各地的經銷商。
樂青怡雖然知道這些事，甚至連柯凡會想到要買山頭，也是因為聽到她說起奇風山域的未來發展前景，但她本人並沒有參與這些生意。
如今重回風林城，樂青怡的首要目的仍是視察風林城中的學堂建設情況。
在風林城中轉了幾天，樂青怡就已將城中近些年的情況打聽清楚。
負責代管風林城的人，都是由宗門直接派遣的弟子，不是那種因各種原因而退出宗門的人，也不是風林城本地出身的人，處事頗為公道。
宗門直接令發落柯氏一族後，這些人在短時間內，就成功穩住城中局勢，將管理權抓在他們手中，將風林城中那些老牌勢力徹底壓下。
十年下來，城中百姓對這些管理者們都頗為認同，提及‘仙師’，也不像有些城鎮中的普通百姓般敬畏。
接到宗門要求各城興建學堂，免費招收適齡孩子入學的宗令後，風林城十分重視，不僅將各片區域中的學堂修得很好，城內適齡孩子的入學情況也十分喜人。
除此之外，稍讓樂青怡感到重視的消息中，有一條與她即將到訪的樂家有關。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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