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病危通知書
手上濕熱的觸感讓趙蕈都不敢低頭, 他怕看見那一片血紅的模樣，渾身的肌肉緊繃著根本不敢有片刻的放鬆, 六神無主的一直盯著門口的方向, 黎楚過來的時候都被眼前的一幕嚇壞了
“怎麽回事兒？怎麽弄成這樣？”
他立刻蹲下檢查薑楚胤的狀況，竟然是槍傷，這是在薑家的大宅裏麵, 有誰能開槍傷了薑楚胤？趙蕈聲音都在發抖
“黎醫生你救救他, 求你救救他。”
“脈搏在減弱，需要立刻搶救, 讓醫護車到門口, 快。”
這個時間根本來不及叫醫院的救護車, 也正是因為薑楚胤的心髒不好, 家裏的車庫中才會日常配備設備齊全不亞於救護車的醫護車，趙蕈抱著懷裏的人起來的時候那人的身上幾乎已經沒有了半分的力道，頭垂了下來，他不知道他是怎麽跟著上的醫療車, 黎楚擅長外傷, 立刻給薑楚胤止血，子彈傷到了腹腔，隨行的醫療護士在一邊配合他的動作。
“這個位置的子彈必然會引起腹腔出血，人已經出現了失血性休克, 車裏有沒有備血？”
“有，黎醫生, 但是隻有400cc了。”
血液不易存儲, 這裏離醫院並不遠所以日常配備的血液並不多, 日常準備是夠的, 但是誰都沒有想到會發生這樣的意外
“先輸血。”
黎楚的話音剛落一邊的監護儀器便發出了嗡鳴聲, 趙蕈便看著心電監護器上劃出了一條直線，一瞬間他的心髒幾乎跳到了嗓子眼，手腳冰涼，他是真的切切實實感受到了害怕
“心髒驟停，注射腎上腺素1毫克。”
一邊的護士立刻注射了腎上腺素，眼睛一直盯著一旁的心電監護，突然瞳孔放大
“室顫了。”
“準備除顫，200J一次。”
薑楚胤身上滿是血的衣服被脫下來，趙蕈就這樣看著他單薄的身子被電擊的起來，一瞬間他是真的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懼，感受到了原來死亡離薑楚胤這般的近
“薑楚胤，你堅持一下好不好？我求你堅持一下好不好？”
“200J再來一次。”
趙蕈的眼裏一片通紅，終於心電上的室顫消失了，黎楚的額角都全是冷汗
“回來了。”
“黎醫生，血液不夠了。”
槍傷的出血量何止等閑，薑楚胤的心髒本就不好，一旦失血量大極其容易引起急性心衰，趙蕈突然想起上一次薑楚胤生病的時候他看見了檢查上他的血型
“我是B型血，抽我的，我每年都體檢，沒問題的。”
黎楚看了看他，這個時候不能猶豫
“給他抽血。”
趙蕈看著護士的針頭紮進了他的血管上，他此刻真的太過慶幸他也是B型血，能在關鍵的時候派上用場
“600cc”
趙蕈幾乎不記得自己是怎麽跟著檢查床到手術室的，手術室的大門被關上了，宋璟頹然的坐在了門外，眼睛一片血紅，眼前都是剛才薑楚胤擋在他麵前的畫麵，他閉了一下眼睛，眼角的淚水劃了下來，方才他對那人的話還清晰的在耳邊
“薑大少過來做什麽？看看你的成果？還是想看看我被你騙的有多慘？”
“都到了這個時候就沒必要裝出這副弱不禁風的樣子了吧？薑楚胤。”
他就因為劉中動了他的電腦，因為之前羅然的一句話便真的輕易定了薑楚胤的罪，就算是破案這都不算是什麽充分的證據，他一個人坐在醫院走廊的椅子上突然笑了，笑的癲狂，那笑聲甚至有些滲人，原來他所謂的信任如此膚淺。
李忠整個人都逮呆住了，方才握著槍的那隻手一直都在抖，突然他的目光落在了趙蕈的身上
“你笑什麽？你笑什麽？”
趙蕈卻突然看了過來，之前失去的理智現在漸漸回籠，看著他的目光漸漸森寒，幾乎泛著冰涼的寒光
“你出現在我的房間不是薑楚胤的指派，你和那個羅然是什麽關係？”
李忠並不是一個傻子，方才在車上趙蕈的表現他是看在眼裏的，聽他提起了羅然突然之間那天他和自己說的話浮現在了腦海裏，羅然顯然是知道了些當年小姐的事兒，也知道薑楚胤和趙蕈的關係，但是趙蕈真的是誤會了薑家是害死他父母的凶手嗎？
一瞬間劉中想到了什麽，這個年頭驚得他渾身都是一個冷戰，羅然那天說的都是真的，小姐和那個女警察的關係，還有早年外界多薑家的誤解，這些都是真的，隻有一件事兒是假的，是他們的臆測，那就是趙蕈誤會小姐和薑家害死了他的父母，羅然所說的一切目的都是為了讓他認為趙蕈的存在對薑楚胤構成了威脅。
那張沒有任何表情的臉上此刻卻滿是狠厲
“羅然，羅家，好啊，很好。”
劉中的眼睛血紅血紅的，竟然滴出了一滴血淚，他給了自己一巴掌
“是我蠢，是我害了小胤。”
手術室外的時間過得異常的漫長，趙蕈現在無意去管其他，他隻想薑楚胤能平平安安的從手術室裏出來。
兩個小時後薑楚胤的父親，現在薑家的家主薑海波到了，趙蕈之前見過他一次，上一次他過來是薑楚胤出去收拾劉峰身子不舒服的時候，那一次這個國字臉的家主情緒內斂，很是鎮定，但是這一次他清楚的在他的臉上看見了著急和恐懼
“怎麽回事兒？小胤怎麽會中槍？”
他是坐直升機回來的，隻聽了黎楚讓人過來的傳話，說是薑楚胤中槍。
劉中走到了他麵前，臉上都是呆滯的
“是我，是我誤會了趙蕈，以為他要害少爺，才想著替少爺除掉他，沒想到，少爺會那個時候衝過來。”
薑海波的眼神落在了趙蕈的身上，這個孩子他從第一眼見到的時候就認出來了他是誰，他和妻子的那個好朋友實在太像了，甚至他也知道兒子開始的時候為什麽會留他在身邊，他雖然很少回薑宅，但是家裏的狀況他還是清楚的，他知道小胤對這個孩子動了心思，他不想幹預，他知道薑楚胤的心中有數。
了解了事情的前因後果他盯住了趙蕈，半晌卻什麽話都沒有說，無論是他們和他父母的關係，還是薑楚胤對他的感情，這些他都不想由他這個做父親的人來說。
等待的時間格外的漫長，終於手術室的門開了一下，卻沒有床推出來，出來的是一個小護士
“請問家屬在嗎？”
薑海波立刻上前了一步
“在，我是他父親。”
“病人情況不太好，這是病危通知書，請家屬簽下字。”
薑海波倒退了一步，趙蕈的心上像是被一個大錘錘了一下一般的窒息，他甚至看不清護士手上的那個單子，薑海波拿著筆的手都在抖，這是他和小嵐的孩子，是他唯一的兒子，不知簽過多少次的名字這一次字體都發著顫。
趙蕈一個人靠在了牆邊，手腳冰冷，身體不斷的往下沉，薑楚胤的臉就印在他的腦海裏，他嬌氣的讓他吹頭發的樣子，像是慵懶的波斯貓窩在**的樣子，他神色寡淡卻眼中帶笑說他已經知足了的模樣，再到最後他在他的懷裏說他從未騙過他的樣子。
他都一一記得，他和薑楚胤已經有了那麽多共同的回憶了，是這麽多年以來他唯一一個肯吐露內心的人，他自以為的以誠相待原來這般的脆弱，經不起兩句挑撥言語，經不起一個那般便能輕易戳穿的誤會。
手術了六個小時人才被從手術室中推出來，趙蕈立刻迎了上去，**的人單薄的像是一層紙一樣，身上連了很多他叫不出名字的管子
“黎醫生，怎麽樣？”
黎楚的額上都是汗，他摘下了口罩，臉上都是被口罩壓出的印子
“子彈傷到了小腸，造成了腹腔大出血，現在血已經止住了，心髒兩次驟停，大量失血對心髒的負擔太重，後麵，你們要有心理準備，先去ICU吧。”
趙蕈一直將薑楚胤送到了門口，他執意不肯離開，薑海波也沒有走，寂靜的走廊中兩個人相鄰而坐，半晌薑海波淡淡的開口
“從小小胤就和普通的孩子不一樣，他不能跑不能跳，他身邊的朋友也很少，自從他媽媽走後，我們的關係一度很冷淡，外麵什麽樣的傳言都有，這些年來他身邊沒有什麽說的上話的朋友，我知道他是習慣了和身邊的人保持一定的距離，他怕他不能長久，其實從上一次我看見你的時候我就知道他對你動了心，你知道嗎？他對你表明心意要下多大的決心。”
他知道兒子因為他母親的死對他是有怨言的，但是這麽多年的疏離和冷淡他又如何看不出那孩子的心呢？他怕，他怕他走了他喪妻又喪子會受不住，這麽多年來他也默認了這樣的相處關係，趙蕈的出現他其實是慶幸的，在知道他們在一起了之後他也是真心的開心，至少他敢擁有一個人了。
趙蕈聽完這樣的話心口抽痛的厲害，手緊緊的捂住了臉，薑楚胤要克服多大的困難才敢下定決心和他在一起，從認識到現在薑楚胤為他打算了無數次，就換來了自己這樣淺薄的信任。
兩個人坐到了半夜，直到黎楚過來查看情況
“黎醫生，我們一可以進去看看嗎？”
“他現在抵抗力比較低，隻能進去一個人，十五分鍾。”
趙蕈頓了一下，薑海波卻在這個時候出聲
“你去看看他吧，想來他希望你陪在他身邊的。”
趙蕈穿好了防護服和趙蕈一塊兒進去，這是他第一次踏進這樣的地方，房間裏安靜的嚇人，隻有機器運轉的輕微的聲音，**的人麵上還扣著氧氣麵罩，蒼白的臉上沒有任何的血色，脆弱的好像下一秒便要消失一樣。
黎楚查看了一下情況，記錄了一下數據之後便出去了，趙蕈甚至不敢握他的手
“薑楚胤，對不起，我知道你不想聽這個，但是我求你一定要堅持下去，我不走我就在外麵陪著你好不好？你之前說你想吃國內的餃子了，等你醒了我就給你包，好不好？隻要你醒過來你想怎麽處置我都可以。”
“我不知道自己怎麽會說出那樣的話，那樣傷你的話，薑楚胤，我現在很害怕，真的很害怕，你別有事兒好不好？”
趙蕈的眼淚順著臉頰低落下來，一滴一滴打濕了床單，他現在什麽其他的想法都沒有，他隻想薑楚胤能好起來，其他他再無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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