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花芽掛斷電話, 對麵的林雲一臉緊張的看著她。
林雲不敢聽,花芽替她聽,聽完簡單總結給林雲:“就是刁磊一家惡人有惡報, 坐牢的坐牢, 跑路的跑路, 你不用擔心咱們家再被他們一家騷擾了。”
刁磊是個懶漢不幹活,不知道傻妞在陳家村出了名的能折騰。他就每天守著牌桌或者酒桌, 不如林雲到處打短工掙錢消息靈通。
林雲聽到林向陽說刁磊二婚娶的是傻妞,就知道他們家的報應要來了。
“大姐,你怎麽不高興啊?”花芽拉拉林雲的手,她們在顧聽瀾的辦公室裏, 顧聽瀾去開會,小瓜子按照規定在一旁守著她們打電話。他簡單聽一聽也覺得是個大快人心的好消息,疑惑地望著林雲。
林雲哪是不告訴,而是太過於高興了。
她做夢都想跟老刁家撇開關係,來這邊整夜擔憂家中的爹和嬸子被老刁婆糾纏。
“現在好了。”林雲呼出一口濁氣, 攥緊花芽的手說:“走, 今天大姐請你去供銷社消費。小瓜子跟我們一起, 我也請你喝汽水。”
“那俺就先謝謝大姐啦。”小瓜子摸摸頭笑道。
花芽偷瞧著林雲的臉色,見她的神態的確輕鬆許多, 樂嗬嗬地說:“光是汽水可不成, 我還要消費點別的。”
“都依你。”林雲說。
他們去了供銷社買了瓜子和糖,還有桃酥餅幹回來。小瓜子走到一半提著汽水瓶回到辦公樓, 還不忘給顧聽瀾帶上一瓶。
林雲今天休息, 中午她下廚, 讓花芽把王天柱也叫上來一起吃飯。
王天柱愁眉苦臉的進門,有氣無力地趴在飯桌邊上。見林雲要剝蔥, 伸手接過來幫忙。
林雲悄聲跟花芽說:“這孩子挺不錯的啊。”眼裏有活還知道分擔。
花芽對此很驕傲,跟林雲說:“那是我教導的好。”說著要拿一塊桃酥吃。
王天柱叫住她,嚴肅地問:“你回家洗手了麽,就這樣吃東西?”
花芽訕訕地起身去洗手,其實她回來就洗過了。剛才幫著林雲拿菜,確實要再洗一個。
林雲做飯就很有南方特色,她會做一種南方特有的苕皮。地瓜在南方叫做“苕”,苕皮就是用地瓜粉做成的寬粉條。就是因為很寬,所以大家更愛叫做苕皮,簡單來說就跟涼皮一個道理,其實本質上就是大寬粉。
炒苕皮是林雲的拿手菜,在家的時候家裏條件不好,做出來的就是大蔥、辣椒炒,這邊生活條件好,於是林雲還往苕皮裏放了點臘肉。
王天柱在大禹島出生,在大禹島長大,根本沒吃過外麵的東西。他端著飯碗吃著炒苕皮,連吃了兩碗半的大米飯。
花芽看著直樂,跟林雲說:“半大小子,吃窮老子。”
王天柱很快地把剩下半碗吃完,他端著碗手一伸喊道:“再來一碗。”
花芽麵無表情地把他的胳膊按下:“要吃自己盛,不要這麽沒禮貌。中午已經吃了三碗飯,不能再吃了。”
王天柱舍不得盤子裏剩下的苕皮,見花芽和林雲吃完了,他就用筷子扒拉到空碗裏打算空口吃掉。
“我去給你盛半碗,別齁著。”林雲說著要站起來給王天柱盛飯。
王天柱看了眼花芽,把碗搶了回來,站起來說:“你不知道我吃多少,我自己盛。”
這回換花芽說林雲了:“你別慣著他,有什麽活讓他自己去做。”
林雲笑了一下:“好。”
照理說王天柱每次吃完飯就會跑出去玩,今天不知怎麽了,磨磨蹭蹭地一會兒幫花芽洗碗,一會兒幫花芽洗水果。
花芽眯著眼睛,看王天柱殷勤地將洗好的美早放到茶幾上,催促著花芽說:“快來吃啊,櫻桃要放不住了。”
“說吧,有什麽事要求著我。”花芽問。
王天柱先抓了把櫻桃遞給花芽,花芽接了他才說:“我們班來了個新班主任,馬上就要期末考試,要開個家長動員會.”
“家長動員會又不是家長會你怕個啥。”花芽不理解。
林雲坐到花芽旁邊來說:“這你就不懂了,動員會上要把這個學期的曆史成績全部公布一遍,還要每個人立下軍令狀,這次期末考試要考多少分,平均分提升多少。”
花芽奇了,問林雲:“你怎麽知道這個的?”
林雲笑而不語:“等你去了就知道了。”
王天柱也說:“我爹那麽忙,你就幫他去參加一次唄。反正也就一節課的功夫,我們這個班主任有素質,不罵人,就是有時候絮叨了點。我爹肯定受不了。”
花芽明白了,這是要把學期的表現都秋後算賬一遍啊。難怪王天柱不敢讓顧聽瀾去聽,換成花芽都覺得肝顫。
“去就去。”花芽一口答應下來。
王天柱的表情終於由陰轉晴,再接再厲地說:“那你別跟我爹說啊。”
“我們夫妻同心,沒什麽好隱瞞的。”花芽見王天柱又把臉垮下來,就說:“不過我可以幫你美言兩句。”
想起上次花芽替他美言了兩句,他因為背書沒背過去差點沒吃上晚飯,王天柱馬上打消掉花芽的念頭說:“你就把不好聽的話過濾掉再跟我爹說就行,其他的話能不說就不說。說了也是我倒黴。”
花芽樂了說:“行啊,你要怎麽報答我呢?”
王天柱想了想說:“先記著,等以後有什麽事需要我幫忙,隻要我能做到一定幫你。”
問清楚家長動員會的時間,花芽中午睡了一覺,等到下午三點叫上方圓一起往學習班去。
王天柱他們下午是一節美術課,美術老師用鉛筆在黑板上畫了一隻展翅翱翔的老鷹,同學們就在下麵臨摹。
等到美術課結束,同學們紛紛開始收拾自己的抽屜。
抽屜裏麵什麽東西都有,有用紙疊的小盒養春蠶的,有的抓出一大把全是團成一團的試卷。
還有的比如說王天柱,他的抽屜就像小百寶箱,幾乎什麽東西都能從裏麵翻出來。當王天柱成功翻出一把各式各樣的樹葉,全是島上的特有品種。他一片片夾在書裏麵,準備做書簽用。剩下的筆盒和試卷他都不在乎。另外又掏出自做的彈弓、毽子、彈簧青蛙.
花芽跟方圓兩人看著直樂,這哪裏是來學習的。
“你們倆來了?”周爭渡手裏拎著一個塑料袋,袋子裏麵就有本學期學生表現的平時成績冊。
花芽跟周爭渡打好招呼:“周爺爺,你怎麽在這裏?”
她們後麵也有家屬過來,周爭渡指了指教室說:“還站著幹什麽,進去吧,我給你們家長上上課。”
走廊上有認識的家長過來跟周爭渡打招呼:“周校長好。”
周爭渡笑盈盈地點點頭。
花芽目瞪口呆,驚喜地說:“你來這裏工作啦?”
周爭渡也不藏著掖著,跟花芽說:“還不是承了你們阮旅的人情,我閑著也是閑著,你幫他帶帶小崽子們。”
花芽樂了,這可比見了她就一臉嚴肅的關老師好上許多。
家長動員會上,每位家長坐的都是自家孩子的座位。原來座位是按照成績排,一整個學期就期中考試能挪動一次,剩下的就要挺到期末考試再挪。
王天柱的座位是最後麵靠窗戶的好位置,窗戶外麵能看到操場,還有一顆大槐樹遮擋太陽。別說王天柱,就是花芽坐過去,也覺得坐不住,賊想出去爬樹。
王天柱三令五申不許花芽動他的抽屜,花芽在外麵看得清清楚楚,早就知道他抽屜裏都是些什麽玩意。難怪每次顧聽瀾過來開家長會回去的臉都黑的不行,這孩子壓根就沒把心思用在學習上啊。
方圓坐在第一排樂樂的座位上,天天的座位是空著的,就在王天柱的斜前方。
周爭渡年紀大,說起話來不急不緩,中氣十足。
“我剛接手咱們班,了解了一下咱們班上同學的學習情況。不出所料,關老師走了以後非常散漫。我這次開家長動員會,就是讓一些家長能夠在學生的身上多花點心思,並不是把學生扔到學習班來什麽心都不用操。吃住學習都在這裏,難道這樣家長們就真的可以放手不管了麽?”
周爭渡在講台前麵說著,然後開始把關麗記著的平時表現情況跟家長們說了說。
方圓在第一排,被點到樂樂的名字,她就坐的溜直。要是被點到天天的名字,她就垂頭。花芽在後麵看的直樂。
很快,輪到王天柱。周爭渡眉頭皺的緊緊的,跟花芽說:“孩子是個好孩子,就是太頑皮。作業完成情況一般,考試的時候就敢睡覺。還帶著其他同學爬樹,還說放假要去爬山攀岩,也不知道是誰教的,知不知道到底有多危險?做家長的怎麽能這樣放任!”
說到爬山攀岩,花芽不敢吭聲,也把腦袋瓜垂了下來。
王天柱就躲在窗戶根下麵偷耳朵,捂著嘴不敢笑出聲。他就是聽到花芽英勇救人的表現,也燃起爬大山的雄心壯誌。可惜學習班上沒有山,他就帶著同學們比賽爬樹,因為這個緣故,好幾個同學爬樹爬的□□子都破了。
周爭渡說完王天柱,又把王天柱期中成績分析了一下說:“基礎不錯,就是後麵聽課不認真。要是能認真學習,專門補課,成績會很快提高起來。”
等到家長動員會開完,不少家長圍著周爭渡,有叫“周老師”有叫“周校長”的,花芽在裏麵一本正經的也叫著“周老師”。
周爭渡跟其他家長說完,又過來跟花芽說:“這兩本書可以做為課外輔導書給他閱讀,正常他應該上初中二年級,現在晚了一年也不算晚太多,就是功課方麵不能再往下掉了。”
“那咱們現在應該怎麽整?”花芽問。
“前年主席給出‘學製要縮短,教育要革命’的指示,原來的六三三學製,小學六年、初中三年、高中三年改成現如今的五二二學製,小學五年、初中兩年、高中兩年。”周爭渡歎口氣,有些話現在不能說,以後恐怕也不能說,隻能讓花芽自己體會。
“咱們初二就要考高中,學製雖然縮短,但我建議學習內容不能短缺,咱們的教育體係不能因為某些浩劫而崩壞。孩子不考慮將來,做家長的也要替孩子考慮將來啊。”
花芽知道王天柱有以後當兵的打算,不過當兵也要讀上高中以後再去。這樣以後在部隊裏麵考軍校,路途都好走一些。
而周爭渡推心置腹的這些話,要是給別人聽了說不定又要給他扣帽子。但是花芽知道,這位手表爺爺深謀遠慮,知道這場文化劫難會有結束的時候。
身為過來人,花芽很明白要等到76年底,文化劫難才會結束。現在是1972年,距離那個日子還有近五年的時間。
五年的時間很漫長也很短暫,不能因為這個耽誤了王天柱的學習。十幾歲的年紀正是學習的黃金時期。
周爭渡又給花芽推薦了幾本輔導書,花芽記在王天柱的本子上,打算請北京的家人幫著尋找。
開完家長動員會,新晉家長花芽同誌憂心忡忡。
王天柱緊張的不行,就怕花芽跟顧聽瀾告狀。等到晚上吃飯,他都沒什麽胃口。
顧聽瀾下班,發現小妻子趴在桌子上寫寫畫畫,走上前看了看。花芽昂起頭,顧聽瀾笑了一下,往小嘴上啄了一口。
“字如其人,都很漂亮。”顧聽瀾誇讚道。
花芽說:“咱們現在要把小豬的教育抓起來,對了,手表爺爺當小豬的班主任了,還是學習班的校長。”
“他有文化,以前還在北京軍校裏任職。”顧聽瀾看花芽不但寫出王天柱的課外輔導計劃,還把她自己的名字也寫到旁邊。
“你這是要做什麽?”顧聽瀾不明白。
“我以後也想考大學.想慢慢開始自學。”花芽不大好意思地說:“正好想找媽媽要小豬的輔導資料,也想給我自己求上兩本。”
她上輩子學習過的東西太多年沒有接觸過,她需要多複習一下,鞏固從前的知識。考大學是沒問題,關鍵她要考好大學就得趁早把學習抓起來。
“自學?”顧聽瀾抿唇笑的不懷好意:“自學多難啊,有些題目自學是無法體會的。你該不會忘記你男人是大學生吧,我也可以教你呀。”
“我拒絕。”漸漸熟悉顧八斤尿性的花芽想都不想的說,這位簡直就是狼子野心。
“我可是為了你好。”顧聽瀾湊過來,懷抱著花芽,故意壓低嗓子在耳邊說:“嗯?我當你老師,讓你次次一百分,你說好不好?”
花芽麻了,這男人的鬼把戲真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