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顧聽瀾從外麵回來, 讓小瓜子把文件送到檔案室,又被阮旅叫了去。

顧聽瀾進到阮旅的辦公室,見到了老政委陳思先。陳政委是阮旅的老搭子, 去年身體不好在北京調養一年, 島嶼快要解封, 後麵的工作不少,他便從北京回來。

要說阮旅是個暴脾氣, 陳政委就是個老狐狸。顧聽瀾從前在阮旅這裏吃的虧,幾乎都是陳政委出的主意。

阮旅跟顧聽瀾說完正事,咳嗽一聲,主動給顧聽瀾夾了點茶葉倒到杯子當中。

“您這是有什麽事要我去做的?”顧聽瀾皺著眉盯著杯子當中飄飄浮浮的鐵觀音, 剛泡出來就有股清淡的茶香。

好茶。

顧聽瀾心裏稱讚,麵上不動聲色。

“成了家就是不一樣。”陳政委手往沙發扶手上一放,靠在沙發背上說:“你母親讓我捎了東西過來,你待會叫人送回去。”

那就應該是給小妻子的新製的衣裳到了。

顧聽瀾點頭說:“您身體怎麽樣了?上次聽說心髒手術做的不錯,我看您氣色也不錯。”

“人老了, 身上的零件自然就不好使, 算不得什麽大事情。”陳政委笑著跟顧聽瀾說:“我聽說你妻子是鄂州縣人?”

“是, 就在太陽山不遠的林家村。”顧聽瀾笑著說:“家裏代代都是靠著大山吃飯。”

“不錯啊。”陳政委說:“我在北京,聽說有老戰友買了鄂洲的野山參, 吃起來身體硬朗不少, 說話中氣都變足了。”

顧聽瀾從善如流地說:“巧了,我家還有兩顆, 我讓人給您送過去。”

陳政委不是黑心腸的人, 的確聽說有人吃了那邊的野山參體質變好。但是是很有年頭的野山參, 通過某種特殊渠道弄到手的。

隻要不是違法亂紀的事,吃吃喝喝上麵大家也就睜隻眼閉隻眼, 更何況是為了革命的身體。

“他妻子上次給我了一顆,我每天就切一點點下來含著,別的效果沒發現,反正一到下午就瞌睡的情況沒有了,人的的確確精神了。”阮旅跟陳政委說:“你一回來就惦記小兩口家裏的野山參,也不知道表示表示。”

顧聽瀾覺得阮旅話裏有話,就聽陳政委說:“我都這把歲數了,就是吃點野山參不犯法吧?他願意孝敬我就孝敬,不願意就算了。我又不是找他要,對吧,我一樣可以掏荷包買嘛。”

顧聽瀾還是覺得不對勁,直接問到:“到底是您要吃野山參,還是托什麽人問的?”

小妻子給了他不少野山參讓他賣,他都是佯裝賣了,自己留下來準備給花芽以後留著吃。這種好東西,賣一顆少一顆,不能浪費。

陳政委罵道:“越來越不好糊弄了,我的確是幫別人問的。他在鄂州收過兩次有年頭的野山參,後來估計山上的參被采摘的差不多,半年多都沒有再見到品相好點的參。我聽說你的妻子是跑山的,又給了阮旅野山參,就想碰碰運氣。”

能讓陳政委開口找別人要東西的人,身份恐怕不簡單。顧聽瀾了然地笑了說:“下午給您送過來,急不急?”

“急或者不急有什麽區別?”陳政委問。

顧聽瀾說:“需要的急,那就是情況不大好,給出的野山參就要有點年頭的。要是不急,就把家裏斷了須須,或者切成片給您就行。”

陳政委指了指顧聽瀾說:“現在真是一點虧不吃了。我跟你說實話,是上麵關鍵領導需要。說來也巧,別的地方更有年頭的人參都不成,就隻能吃鄂州的野山參,吃過兩次硬生生地吊住了口氣。怪就怪派人去太陽山和什麽妃的山搜了幾圈,愣是一顆沒挖到。”

顧聽瀾說:“是二妃山。”

至於為什麽再沒人挖到野山參,顧聽瀾抿抿唇沒說話。

陳政委說:“你有多少給我——”

顧聽瀾立刻說:“我回去給我妻子商量,這是她的東西。誰的東西誰說的算。”

“也是。”陳政委點點頭說:“要快些,很急。”

顧聽瀾答應下來,起身正要跟他們告辭,阮旅又給他杯子裏續了點水。

顧聽瀾:“.”果然是好茶。

阮旅笑嗬嗬地跟顧聽瀾說:“老陳好久沒回來,在北京跟你爸媽吃飯,你爸媽很掛念你們。說起花芽同誌,都是很讚賞的。”

陳政委也說:“去年冬天人為破壞船隻的事件還在調查之中,即便如此,我聽到花芽同誌奮不顧身爬上懸崖救了你們一整船的事跡,每每想起來,總是為她的勇敢趕到震撼啊。也不知她家裏是怎麽個環境,能教養出這麽好的同誌。”

阮旅了解過花芽的家庭狀況,當著顧聽瀾的麵簡單跟陳政委說了說。

陳政委知曉花芽是在童年喪母以後,還能夠保持純真善良的勇氣,佩服不已,跟顧聽瀾說明了目的:“我聽說她家裏頭還有一個妹妹和一個弟弟?”

顧聽瀾垂眸一笑,明白老狐狸兜了這麽大圈子到底為了什麽。

他故意避而不談別的,就說了個:“嗯。”

陳政委沒把話題引到林娟身上,端起茶杯抿了口茶,看了阮旅一眼。

老搭子馬上明白過來,不過不願意配合。

為什麽?

因為阮旅家裏還有一兒一女沒有成家啊。

陳思先是看中花芽,覺得花芽家中的姊妹也不會差到哪裏去。一回來便坐不住,借著說正事的名義,要先下手為強啊。

可阮旅也要為兒女著想。他接觸過花芽幾次,明白花芽家裏頭不是趨炎附勢的人家,自己嫁給顧聽瀾以後,也沒說借著顧聽瀾的關係為家裏人謀福利,人家全是自己掙出來的。這麽有骨氣的姑娘家,其他孩子準沒錯。

陳政委見阮旅不搭話,偏過頭跟阮旅話中有話地說:“是我先看中的。”

阮旅笑了:“我跟花芽同誌比你熟。”

兩人說完轉頭齊齊看向顧聽瀾,顧聽瀾把杯子裏的茶喝完,說了聲:“我喝完了。”說完就找借口跑了。

陳政委看著顧聽瀾的背影說:“嫁出去的兒子潑出去的醋啊。”

“為什麽是醋?”阮旅不解。

陳政委笑而不語。

*

臭鹵子的味道太衝,花芽跟周文芳和王天柱躲著人,在遠處挖蟶子。

周文芳負責找蟶子洞,花芽撒鹽,王天柱往外麵拔蟶子。等方圓到的時候,他們仨已經弄了快二斤的蟶子。裏頭還有不少大個的,比手指頭要長。

方圓苦著臉跟花芽說:“妹子啊,有沒有什麽辦法把味道去一去?你姐我都要沒臉見人了。待會你大姐來,咱們怕是不能給與熱情的擁抱了。”

“沒轍。”花芽蹲在地上往小洞洞裏撒鹽,王天柱小鏟子挖的飛飛的,一下就把蟶子拔出來。

方圓雙眼放空,不知自己做了什麽孽。

就為了一口吃的,弄的一身臭氣。

她們在碼頭邊上等了一下午,終於在太陽快要落山之際等來了暗礁島的客船。

陰著的天空終於放晴,天際邊露出火紅的晚霞。

林雲大包小包沒少帶,看起來不比花芽當初拿得少。

她一眼看到岸邊的二妹,二妹似乎這幾個月過的不錯,雖不到珠圓玉潤,臉蛋上總算有點肉。不跑山的原因,身上的皮膚也變的更白,站在海岸邊像是個漂亮的瓷娃娃。

花芽站岸邊神采飛揚地跟大姐揮手,見大姐也跟她揮手,她都要跳起來了。

王天柱拉拉她的衣擺,跟她說:“注意形象。”

花芽踮起腳尖說:“記得叫大姨,大姨會疼你的。”

“.哦。”王天柱應了一聲。

“她大姐跟她還真有五分像。”船靠在岸邊,方圓跟周文芳說。

周文芳看到花芽雀躍的背影,笑著說:“比她穩重。”

王天柱冷笑:“誰不比她穩重。”

周文芳推了王天柱一把,王天柱順勢跑到林雲和花芽麵前,大聲說:“大姨好,我幫你拿東西。”

林雲見到花芽激動的說不出話,她張張嘴,許多話到嘴邊就是說不出來。

花芽撲上去抱住她說:“你終於來了,我跟我嫂子姐還有我的姐妹等了你好久好久。”

林雲感傷之餘,抱住花芽,然後.推開了她。

“那個.你到部隊,不洗澡啊?”

花芽板起小臉,扛起林雲的大包袱就走。王天柱在後麵叉著腰笑的極為張狂。

方圓攔住花芽,走上前又拉住林雲的手說:“妹子,我是你大嫂方圓。你大哥在外麵有任務還沒回來,咱們先到家裏歇一歇吃口飯。”

林園看到方圓也是和善麵孔,心裏鬆了口氣。方圓跟林雲又說了不少花,表現的大方又周到,林雲心底感激的不行。隻是繞著鼻子還是有股難以言喻的臭味。林雲憋在心裏頭,沒說出來。

方圓沒讓林雲到花芽家住,把人留在自己家裏:“花芽剛來這裏就是住在我家客房,裏麵的被褥我都洗幹淨了,你直管住下來,什麽都別多想。”

花芽把周文芳拉到林雲麵前說:“這是我的好姐妹,關係好到可以給我當閨女。”

周文芳不理她,跟林雲說:“大姐你好,我來幫你拿東西吧,別跟我客氣。”

“你咋跟我就沒這麽孝心?”花芽扛著包袱不鬆手。

周文芳用指甲尖掐了花芽的手背皮,花芽認輸,把包袱給了周文芳。周文芳拽了拽包袱,又拽了拽包袱,沒拽動。

花芽冷笑:“瞧瞧你這不爭氣的樣子。”說著,把包袱一輪,扛在肩膀上說:“小丫頭片子,扛你我都扛的動,這點東西算的了什麽。”

她不說還好,一說周文芳的胃又開始疼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