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花芽開始嘚瑟了。

她把結婚證紅本本放在茶幾上展示給方圓和林八一看。

“我也是已婚婦女了。”言外之意, 是個成熟的大人。有些小事情完全可以自己做主。

方圓把大白兔的包裝袋晃了晃:“三天吃了一大包,花小芽,你的牙真不打算要了?小顧說你們打算一個禮拜後擺酒席, 等到時候大家一看, 謔, 顧團長的對象是個蟲牙妹,笑話死他。”

沒能從方圓手裏要回大白兔, 花芽回頭找顧聽瀾撐腰,顧聽瀾裝聾作啞。

花芽心都碎了,男人那點子愛,來的快去的也快。

“聽話, 你不是想找周文芳當你伴娘麽,我送你去上班,遲到的話她會不高興的。”顧聽瀾哄著說。

花芽勉為其難地套上大棉服,準備穿鞋的時候,方圓給她遞了雙毛鞋墊:“外麵又降溫了, 你得墊兩層不凍腳。”

顧聽瀾接過鞋墊, 幫花芽一隻隻塞進棉鞋裏:“試試, 擠不擠腳?”

花芽彎下腰,把腳塞進去站起來跺了跺發現暖和多了, 轉過頭高興地跟方圓說:“謝謝嫂子姐。”

方圓見她又好了, 想了想給她囑咐道:“要是人家不願意當伴娘你別勉強啊,主要是要問準了來還是不來。要是沒合適的人選, 我幫你問問別的家屬有沒有合適的人。”

花芽很有自信地揮揮手, 跟方圓說:“你放心, 我倆好著呢。”

顧聽瀾低下頭抿唇輕笑,見花芽穿戴好, 跟方圓打個招呼拎著花芽往圖書館去。

昨天夜裏下了場大雪,路的兩旁都是高高的積雪。

這裏生活的家屬很自覺,等到雪停下來哪怕是半夜也都下樓來鏟雪。

花芽是南方過來的孩子,沒見識過鵝毛大雪,還想著能玩雪呢。見到人們都把雪鏟掉有些不理解。

顧聽瀾跟她說:“島上溫度變化大,要是等雪化再收拾,很可能全都結成冰,到時候出行都困難。所以必須要在化雪前把雪鏟掉。這裏就可以看出來,隻要玩雪的都是南方人,著急鏟雪的都是北方人。”

幹部區麵積小,二區和三區裏麵的人,從半夜忙活到現在還沒鏟完雪。

花芽跟顧聽瀾一起先往英雄碑去看看鰹鳥們,到了那裏發現本該積雪的地方已經被收拾的很幹淨。

“這是誰的手套?”顧聽瀾見到欄杆上搭著一副深藍色的棉手套,應該是鏟雪的人落下的。

“周文芳有一雙一模一樣的。”花芽說著,往跟在她身後的鰹鳥首領看了眼。鰹鳥首領最近又長膘了,走起路來越發的像企鵝。他懶洋洋地“啾啾”了聲,跟花芽說:“就她。”

花芽在顧聽瀾的注視下拿過手套塞到棉襖的兜裏,發現顧聽瀾看著自己,花芽後知後覺地說:“我、我拿回去給她看看。”

顧聽瀾帶著笑意說:“也對,萬一是她的呢。”說著眼神落在剛剛“啾”完的鰹鳥首領身上。

鰹鳥首領見他就害怕,當初馳騁野區的亡命食神,如猛獸過境,餘威尚存。

“這鳥看起來好呆。”顧聽瀾主動發出攻擊。

要是往常,鰹鳥首領定要帶上一眾小弟啄丫的,今天一反常態,說它呆它還無恥的晃了晃腦袋表示自己可以再呆點。

顧聽瀾有許多事要忙,抽空送花芽到圖書館以後,一反常態地主動跟周文芳點點頭才走。周文芳很納悶,覺得這兩口子沒憋好招。

花芽把手套地給周文芳,跟周文芳說:“原來你也喜歡喂鳥。”怪不得有時候花芽過去英雄碑那邊已經被打掃幹淨,原來周文芳每次上班這麽早到,是提前打掃英雄碑。

周文芳捏著手套跟花芽說:“不喜歡喂鳥,一群屙屎機器。”

花芽有求於人,先給周文芳打了熱水,讓她坐在登記桌前麵做出借記錄,她自己吭哧吭哧地把閱讀室和文化活動室全都收拾了一遍。

周文芳覺得不對勁,太不對勁了。

這次幹活之前居然沒讓她挽棉袖,也沒讓她洗抹布。

看著自己有凍瘡趨勢的手,周文芳正打算想著去醫務所開管凍傷藥作為防治,“啪”一管嶄新包裝的凍瘡膏出現在她麵前。

周文芳麵無表情地問花芽:“你又做了什麽對不起我的事?”周文芳想起昨天家委會的年底工作評分,以為花芽是想要她幫忙打個高分。

“是要我給你評優秀?”周文芳皺起眉,覺得以她對花芽的了解,不至於幹這事。

花芽剛知道這個事,最近被愛情衝昏了頭腦,腦子裏全是梆硬的顧八斤。

她坐下來一本正經地跟周文芳說:“公正的打分,我需要你的正直、敬業。”

對花芽而言,最近誇獎她的人太多,指出錯誤比一味的誇獎別人更難做到。她知道周文芳是個尊重工作的人,付出很多努力在崗位上。

她想到這裏,板起小臉突如其來地說:“但你的性格不招人喜歡,我就不誇獎你了。”

周文芳剛想謙虛一下,聽了以後勾著唇角冷笑說:“你的嘴巴也挺狠的。”

花芽說:“我又不是在罵你。”

她把袖子放下來,湊到周文芳邊上。登記桌後麵的小板凳是雙人的長板凳,周文芳被她擠得不行說:“你是不是又加衣服了?”

花芽還在解釋說:“我就是覺得你嘴巴笨,不會說話。”

周文芳驚呆了,她指著花芽說:“你說我嘴巴笨?我有你嘴巴笨?!”

花芽說:“可我不討厭你呀。”

周文芳怔了一下,手裏摳著凍瘡膏的包裝,跟花芽說:“我也不討厭你了。”

見花芽高興的要原地起飛,周文芳說:“我也沒有誇你的意思。”

花芽說:“我知道你嘴笨,我心裏明白就行。”

“你心裏能明白個什麽。”周文芳說完,想起今天去給爹娘掃墓,發現時間已經過了十年,心裏不免有些惆悵。

花芽說:“你去英雄碑是看爹娘的麽?”

周文芳沉默了一下,跟花芽說:“嗯,他們也是烈士。.就是我爺爺奶奶不同意,要不然我可以當女兵。”

花芽說:“你當女兵就認識不了我了。”

周文芳忍無可忍,掐著花芽的軟乎乎的臉蛋往兩邊拽:“讓我看看你多大的臉!說這個話!”

花芽跟她鬧了一會兒,陸陸續續有人過來借書。

花芽說話算數,自己跑上跑下的還書,沒讓周文芳動彈。

等到忙的差不多,周文芳見她腦門又出汗了,有些過意不去,頭一次給花芽打了杯熱水。

花芽捧著熱水美滋滋地盯著周文芳,怎麽看怎麽喜歡。

周文芳覺得花芽的眼神有些不對勁,跟花芽的相處之道她自以為已經掌握住精髓,讓花芽坐到長凳上直接地問:“你為什麽一直看著我笑,瘮得慌。”

花芽欲言又止,組織了一下語言,把兜裏的結婚證放在桌子麵上給周文芳推過去。現在跟周文芳說話,許多時候花芽都得要講事實拿證據。

周文芳波瀾不驚地說:“恭喜你,新婚快樂。”

花芽還有事求她的,準備曲線救國一下說:“我要結婚啦。”

周文芳感受到她的快樂,輕輕說:“我說了恭喜你,難道要找我討紅包?”

“我有家了。”花芽搖搖頭,說:“你是不是也想念你的家人了?”

周文芳垂下頭,她不知上次跟別人聊自己的心情是什麽時候。也許是今天海風吹的太溫柔,她忍不住跟花芽說:“我想我爹娘了,我懷念我自己的家,其實挺羨慕你.有自己的家了。要是我爹娘還在,我應該比現在幸福。”

她把棉手套拿出來跟花芽說:“這還是我娘給我做的,當時戴在手上大了不少,現在都有些小了。”

花芽心疼她,至少自己還有個親爹在,還有兄弟姐妹,現在更是有了世界第一好的顧聽瀾。周文芳孤孤零零的,昏倒都沒人照顧她,也不會照顧好自己。是真的很需要一個家來嗬護她。

花芽不會安慰人,但腦子靈光一閃,有了個讓周文芳幸福的好計策。於是跟周文芳說起王天柱:“顧聽瀾的兒子也是沒有爹和娘。”

周文芳當初想跟顧聽瀾相親,了解過這個情況,她頷首說:“的確也是個可憐孩子。”

沒想到花芽又說:“顧聽瀾帶了個兒子。”

周文芳納悶:“對,怎麽了?”

花芽怕周文芳太敏感,就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攬,沉痛的說:“我沒有孩子帶,吃虧了。”

周文芳弄不懂這有什麽好比的,跟花芽說:“你就想開點吧,又不是親生的。”

花芽裝作想不開,雙眼炯炯有神地盯著周文芳說:“我也挺想帶個閨女去,也不需要親生的那種。”

周文芳此時此刻還沒明白過來花芽的心思,被花芽的腦回路鎮住,說:“你上哪兒來的閨女?”

花芽見她不明白,便說:“王天柱父母也是烈士,我都給他織毛衣毛褲了。”

此時周文芳隱隱覺得不對勁,花芽的“也”字用的很微妙。

周文芳不想繼續聊下去,這麽些天跟花芽接觸下來,她產生了一種危險時刻就要回避的直覺。為了不被氣死,說到這裏,她想走,花芽一把拉住她的手腕說:“我也可以給你織毛衣毛褲。”

“你給王天柱織就算了,給我織做什麽?!”周文芳氣的開始哆嗦。她已經很久沒被花芽氣的哆嗦,本以為接觸下來產生了抗體。現在發現,即便有了抗體也不好使,花芽這玩意的腦子會變異。

花芽可惜地說:“本來想給你爸先織的。”

我爸?

我爸死了十年了!

周文芳死命掙紮,想要抽出手來抽死這個異想天開的小王八羔子。

花芽就是不撒手,說出壓在心底的願望:“我挺想兒女雙全的啊。”

周文芳快被她氣的上不來氣:“你想兒女雙全關我什麽事?!我奉勸你不要把你的念頭說出來!”

花芽看她的眼色小聲說:“顧聽瀾能帶便宜兒子,憑啥我不能帶便宜閨女。而且你這麽大,都懂事了,我多省心啊。”

周文芳憤怒的又要昏過去,她顧不上閱讀室裏有人在看書,嘶吼道:“一個禮拜之後是你的婚期,不是頭七!”

閱讀室裏不少人豎著耳朵聽八卦,被她倆逗的上氣不接下氣的哈哈哈笑。

當初知道這倆冤家要一同工作的時候,知道內情的人沒少八卦。

有的閑得慌的還會特意過來看看她倆有沒有吵架。

今天趕早過來,還真看了一出熱鬧戲,一個兩個開始偷著樂,後來也不管周文芳會不會罵人,哈哈哈大笑。

花芽不管那麽多,見周文芳臉色鐵青的拒絕,站在原地搖搖晃晃又要躺下去,趕緊把兜裏私藏的巧克力塞到懷裏大吼道:“媽.也想為你好啊。”

也想讓你享受家庭的幸福啊。

媽都不在意多你一雙筷子。

“媽什麽媽,你給我閉嘴,你臉皮太厚了,咱們不說這個,我問你。”周文芳扶著額頭,冷靜下來指著花芽說:“你是不是還在記恨我要跟顧聽瀾相親的事?故意說話氣我。”

花芽趕緊搖頭說:“我無所謂,都是過去的事了。”

周文芳覺得她腦子缺根筋,她知道花芽有時候說話不走腦子,不是真的想要把人氣的死去活來,有許多話都是好心之舉,隻是不善於表達。便努力讓自己心平氣和,問:“真的放下這事了?”

花芽說:“對啊,你跟他相親就相親唄,他反正也看不上你。”

“.”

心平氣和估計是做不到了,周文芳原地轉了一圈尋找武器。

“這話我信了”周文芳發現牆角有拖把頭,皮笑肉不笑地問花芽:“我有個問題,從小到大你這麽說話沒挨過大嘴巴子?”

花芽不大好意思地說:“這倒是真沒有,主要是我跑得挺快的。”

周文芳:“是麽?”她走到牆角,拿起拖把頭杵到地上,威風凜凜像是孫悟空拿到了定海神針,就等著要小妖怪的性命。

花芽縮了縮脖子,往牆裏麵拱了拱,直覺讓她要離周文芳遠一點。

周文芳冷笑著搖搖頭,拿著拖把頭越走越近:“還說不說想當我媽的話了?”她把棍子頭懟在花芽臉邊的牆上,嚇唬著說。

“不了。”花芽身板坐的溜直,眼睛瞪的大大的,用氣音說:“我錯啦。”

周文芳又說:“以後我最多跟你算好朋友,別想些歪門邪道,記住了?”

花芽沒吭聲,周文芳轉了轉棍子,花芽馬上擠出笑臉說:“記住了。”

見花芽被收拾,幾個看樂子的人又控製不住笑了。

多虧說話的是花芽,要換另外一個人準得幹架。

花芽在周文芳麵前把手按在結婚證書上發誓,再也不會有這種大逆不道的想法,周文芳才把金箍棒拿開。

花芽團縮在登記桌後麵,怨念地看著閱讀室裏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一幫人。快到中午,看書的人陸陸續續回家。

他們過來還書的時候還不免逗一逗花芽說:“我日子也挺苦的,我可以自己帶筷子上你家去。”

“花芽同誌,您瞧我都三十了,不需要你再去參加家長會了,考慮考慮?”

“我爸啥時候下班啊?給發零花錢麽?”

“好事成雙,你想不想直接當奶奶?我兒子毛褲還沒著落呢。”

一陣風刮過,周文芳起身去把窗戶關上。

回來看著花芽定定地看著地上發呆,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小芳,你看地上怎麽有張臉呢。”

花芽沒等周文芳回答,自問自答道:“哦,原來是我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