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哎呀, 都還站著幹什麽,散了散了。”李萍看著周文芳姹紫嫣紅的臉,從她麵前走到門洞下麵, 像是想起什麽, 跟李金花說:“誒, 對了,你們不是還要給花芽同誌禮物麽?上來一起坐坐?”
李金花和李銀花再傻再鑽營, 也看出來顧聽瀾這玩意儼然成了無縫的蛋。再說,她們也不想當蒼蠅,平白惹一身騷。
李銀花敗興而歸,瞥過右邊還僵在原地站著沒緩過神兒的周文芳說:“還真把自己當大小姐, 過來耀武揚威來了,沒名沒分,呸,真不要臉。”
周文芳咬著後槽牙,告誡自己不要跟農村沒素質的婦女計較。她唇角抽搐著, 努力控製住暴怒的脾氣, 硬生生把憋在嘴邊的髒話咽了回去。
她走了兩步一屁股坐在花壇邊上, 顧不上別人對她的嘲笑,路過一個心善的不知情的嬸子, 她可憐巴巴地說:“能不能幫我叫高嬸子來, 我走不動了,頭好暈。”
到底還是個年輕姑娘, 被人這樣沒臉, 心裏不得勁也是應該的。
跟阮旅家高嫂子關係好的人, 顛顛跑到高嫂子那邊告狀,添油加醋地把周文芳丟人現眼的事說給高嫂子聽。
“你家大侄女原來看好的對象是顧團長啊, 難怪我給她介紹她正眼都不看一下。你趕緊過去瞅瞅吧,她被顧團長當眾拒絕了,難堪的要命。”
高嫂子還在擀餃子皮,最近海菜不錯,也想包海菜包子吃。聞言放下擀麵杖把圍裙往桌子上一扔說:“什麽侄女不侄女?就是個戰友家的閨女。”
她可不想搞些裙帶關係,老阮再過兩年就能退下來了,這時候被人戴帽子怎麽辦?再說又不是親侄女,跟那位老戰友的關係也就一般。聽聞他閨女自願到海島上支援建設,她跟老阮一開始還挺佩服周文芳。
相處多了,知道周文芳心眼多,骨子裏瞧不起他們農村人,時常拐彎抹角的利用老阮的身份地位,漸漸地也就很少讓她到家裏吃飯。
心善的嬸子也到了她家,也就前後隔了一棟樓,她心急地說:“你侄女站不住,說頭暈,你去看看吧。”
高嫂子聞言走了兩步,被屋裏看報紙的阮旅攔下來。
阮旅是什麽樣的人,當年政委出身,腦子轉的飛快。他叫住高嫂子說:“你過去摻和什麽,人家都散了。你過去那麽多人見了你,還以為你去給周文芳撐腰的。”
高嬸子站住腳,覺得老阮說的一點沒錯。
“不舒服就讓她去醫務所,我又不會治病。”高嫂子說完,把門關上了。
傳話的兩個人心裏罵了句“晦氣”,看著到了吃飯的時間,也不管別的趕緊回家做飯去了。
周文芳願意在外麵裝病受凍,就讓她裝病受凍去吧。
*
屋子裏飄著菜香,林八一洗了手從廚房進進出出端菜。謝偉民絲毫不見外,坐在外麵開始剝大蒜。
方圓把花芽帶到客房裏。
“你看看哪裏還有需要收拾的跟嫂子說。”
小小的房間裏被方圓布置的滿滿當當,行軍**褥子厚厚的、書桌上擺著一麵橢圓色小鏡子還有一盞鵝黃色燈光的台燈。另外還有信紙、書籍和筆筒。最邊上還放著雪花膏和擦手油。
床對麵的牆上貼著一張偉人畫像,邊上釘著嶄新的掛衣鉤。
花芽想到方圓家有孩子,問:“孩子怎麽住?”她不能因為自己的到來,讓孩子沒地方睡啊。
顧聽瀾先聽到了,笑著說:“跟我家猴兒住在學習班,每個禮拜回家一趟。”
說到這兒,他一下僵住笑臉。
遭了,忘記跟小姑娘說他是個便宜爹。兩人要是真結婚,小姑娘年紀輕輕、嬌嬌嫩嫩就要被叫便宜娘了。
這年頭男人找對象不容易,帶這個拖油瓶找對象更不容易。後娘難當,便宜娘更難當。也不知道花芽同誌樂意不樂意啊!
花芽納悶,這人笑著笑著怎麽要哭了?
“沒、沒事。”顧聽瀾苦著臉,轉頭回到廚房裏打算跟大哥打聽一下花芽知不知道這事。萬一真不知道他有個便宜兒子,他還得好好籌謀一下。
李萍把熱騰騰的海菜包子送過來,方圓好說歹說留她一起吃飯。李萍丈夫有任務,孩子吃住都在學習班,一個人吃飯怪孤單的。
花芽走到廚房,看著顧聽瀾被林八一趕了出來,一臉便秘的樣子。見到花芽在身後,露出八顆大牙說:“嫂子給你找了新毛巾,你去洗把臉,收拾收拾,廚房這邊有我。”
林八一黑著臉,罵道:“還不過來端菜。”
顧聽瀾在花芽麵前裝的伏小做低,花芽忍不住跟林八一說:“大哥,你別吼他。”
林八一很想跟花芽說,這癟犢子要是不治他,早晚上房揭瓦。可看到花芽眼巴巴看著他,心軟了下來,壓低聲音跟顧聽瀾說:“先去盛湯,小心,別燙手 !”
“還是大哥疼我。”顧聽瀾心滿意足地衝花芽眨巴眨巴眼鑽進廚房裏。
林八一懊惱啊懊惱,當初怎麽就覺得這小子穩重可靠能是個好妹夫呢。現在真他娘的看不順眼啊。而且還滑不溜秋,賤次次的。
花芽來到衛生間,看到潔白的毛巾上用紅色線繡了朵小花。不用說,一定是方圓給她特意做的。花芽心裏暖呼呼的,洗了把臉,神清氣爽。
客廳地上還有幾個大包,方圓問顧聽瀾:“把你的包放到一邊去,別的我給花芽拿到屋裏去。”
顧聽瀾忙把湯往桌子上一放,說:“全是她的,我給她送進去就行。你陪李嫂子說說話,別忙活了。”
李萍見他一口氣把五六個大包全都往屋裏送,佩服地說:“你小姑子也厲害啊,這麽東西怎麽拿的。”
林八一從廚房端著土豆燉紅燒肉出來,就看了一眼,冷笑著說:“沒看到那三個是咱部隊的行軍包,八成是這癟犢子偷摸給二妹置辦的。”
李萍和方圓相視一笑,方圓跟林八一說:“之前還一口一個小顧,怎麽現在就叫人家癟犢子了?”
林八一皺著眉頭沒吭聲,“哼”轉身傲嬌地回到廚房主戰場。
吃完飯,謝偉民和李萍兩人一起走了,把晚上閑暇時間讓給難得相聚的這家人。
花芽跟林八一在沙發上說著家裏的事,聽到錢愛軍膽大包天還想把林向陽關起來威脅,氣不打一處來。
“我還打算收拾他們,一打聽發現他們已經被人收拾了。嗬,手腳快的。”
“多虧顧聽瀾同誌舉報了他們一家。”花芽眉眼彎彎地笑著說:“家裏別的都好,嬸子跟咱爹相處的也好。”
林八一就是擔心後娘對妹妹弟弟們不好,聽到花芽這樣說鬆了口氣。他別的沒跟花芽多說,想必花芽看到他一身綠軍裝就明白許多事情盡在不言中。
話裏言間,林八一感歎這些年到底委屈了花芽,小小年紀就要頂起一個家。
顧聽瀾刷完碗坐在桌子邊上喝著開水,耳朵一句話不落聽得明明白白。知道花芽跑山是為了替家裏還債,心疼的不得了。想起那日她在山崖上搖搖欲墜的樣子,這種危險事他再也不想讓花芽做了。
花芽還不知道自己跑山的事被顧聽瀾一票否決,家裏話聊得差不多,她跟林八一都不是絮絮叨叨的人。花芽來到屋子裏,把行李打開,翻出帶給大哥和嫂子的幹貨,一樣樣地擺在他們麵前。
“榆黃蘑、猴頭菇、蕨菜幹。”花芽頓了頓說:“大哥喜歡的。”
林八一哪想得到小姑娘千裏迢迢能給他帶這麽多家鄉的特產,心尖尖上又甜又酸,麵容一度扭曲。
花芽把這些放到桌子上麵以後,又翻出一些太陽山與二妃山上的特有藥材。除了給暗礁島上的那位老大爺的老鸛草外,還有一些叫不出正經名字的隻能用土話喊的草藥。不過每一樣都用紙筆標注了功效和用法。
其中最顯眼的要數四十來根野山參了以及一大包已經處理好的參片。
就算顧聽瀾與林八一等人見過太多大風大浪,也沒見過一下掏出這麽多野山參的人家。不,應該說一般小點的國藥局也掏不出質量這麽好的野山參。
花芽小手一揮,挑出給李萍和謝偉民的見麵禮,跟林八一和方圓說:“我還有大的,這些都給你們,當做我的夥食費。”
方圓一下被氣笑了,跟花芽說:“你來自己哥家探親還帶夥食費,這不就是打我的臉。”
顧聽瀾說:“她不是這個意思,你看,她給我參片也沒說是我給她買衣服的回禮,不然太生分。咱們這關係不需要走形式主義,就是打心眼想給你的。對吧?”
花芽抿抿唇,知道自己說錯話了,忙點頭說:“他說的對。”
顧聽瀾一下樂了,跟林八一耀武揚威,尾巴都要翹上天:“看嘛,我就懂花芽同誌,誰讓我已經住在她的心裏了呢。”
說完又欠嘚嘚地伸出手戳戳花芽的腦門,哎喲,我這媳婦可愛的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