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花芽最終沒有把大姐說服, 也沒把大姐扛回家。
反而是她在前麵像個倔驢似得拽著木板車,大姐在後麵推著木板車,一路骨碌著回家。
站在單元樓下, 大姐拽著蛇皮口袋的一角說:“咱倆一人一邊。”
她實際上是好心, 看花芽柔柔弱弱的樣子, 以為她手上沒勁兒。小媳婦最喜歡逞能,這還不是一般的小媳婦, 是顧團長的媳婦。大姐說什麽也不能讓顧團長在前麵帶兵布陣,後院裏的旗幟折了。
適當的照顧首長家屬,不也是為了軍中穩定麽。
花芽認命地伸出一隻手抓著小角角,聽著大姐喊的口號:“一、二——”
“三”還沒說出口, 花芽掄著小胳膊就把百斤重的口袋扔到院子裏。
大姐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景象。
花芽不跟她磨嘰,一手提溜一袋,“嗖嗖”兩下扔完。
大姐:“.你真拿的動啊?”
大姐這下知道自己錯了,又說:“天、天生神力?”
花芽把最後一袋煤炭扔到院子裏, 拍拍小手說:“剛才人多我不好意思使勁, 免得鬧的你下不了台。你看我的的確確力氣很大, 你以後就別擔心我了。喏,木板車在這邊, 正好你拉回去吧。哦對了, 我謝謝你。”
大姐:“.”
大姐上次為了花芽好,讓她買便宜奶粉, 結果沒討到好。這次怕花芽閃到腰, 累的一頭大汗幫著把煤炭送過來結果又沒討到好。現在看來, 隻能算是討人嫌。
大姐訕訕地笑了一下,拉著木板車走了兩步說:“那個物資包——”
花芽客氣且疏遠地說:“謝謝你嘞, 我家也有。”
大姐拖著木板車邊走邊想不明白,現在的小姑娘怎麽可能有這麽大的力氣。她走在路上停下來,捏了捏自己的胳膊,搖搖頭,搞不清楚自己明明想要幫忙,怎麽老是幫倒忙。
高嬸子家不需要擔心,有警衛員早早地把煤炭送了過來。顧聽瀾也可以叫小瓜子弄,花芽心疼他們冬季忙,還要準備冬期拉練、還得搞巡防,就自己動手。
她進到小院裏,把煤炭好好的整理在一起。一百斤煤遠比一百斤的沙子體積要大上許多,她把煤炭整理好後,又把去年登島的時候買的防水布罩在上麵用繩子勒好。做好這個以後,又學著高嬸子家的樣子,把防水布上麵壓了幾塊大磚頭,免得防水布被北風刮跑了。
她弄好這些,往小路上瞅了眼,還是沒見到顧聽瀾的身影。應該還是在為即將到來的極寒天氣做準備。
花芽不想讓他操心部隊的事情還要操心家裏的事,力所能及地把小家裏的事情打理好。
“你回來了?”高嬸子從小路上走過來,見花芽在小院裏麵忙活,跟花芽說:“小聶明天在三食堂外麵準備了兩噸大米和麵,需要領的明天趕早去領。”
她不說花芽還打算明天到供銷社裏買五十斤大米放在家裏,既然司務長放大米出來,那她正好不用再往那邊去了。省的再見到那位大姐,又自作主張地替她拿主意。
也不能說她討厭,就是有點缺乏邊界感,自作主張。
花芽跟高嬸子說完話,高嬸子跟她說一些極寒天氣需要注意的地方,又告訴她:“不用太害怕,咱們樓上樓下,有什麽事也好照應的上。誒,對了,你晚上吃飯了沒有?過來一起吃點?”
花芽還想去方圓家走一圈,看看有沒有可以幫忙的地方。她搖搖頭沒在高嬸子家吃飯:“我到我嫂子姐家看看,要是八斤回來你幫我告訴他一聲。”
高嬸子說:“行,天黑了,你走路慢些。”
“嗯!”
也就隔著一棟樓,花芽很快到了方圓家。
方圓家的地上全是家裏零零碎碎的食物,她正估摸著這些東西能吃多少天。
部隊對家屬們的要求是盡量不要超量囤積物資,島上的物資有限,每個人把自己需要的量控製好。等到真的有短缺的地方,部隊會及時供應。
花芽家裏剛把過冬的儲備糧弄好,花芽心裏大概有數。陽台上還堆著不少娘家寄過來的幹菜蘑菇,還有北京寄過來的臘製醃製的各種肉類。
她給方圓又帶了不少魚幹和蝦幹,幫著方圓算了算,把高嬸子跟她說的消息告訴給方圓。
方圓正愁家裏大米吃的差不多。大米這麽精細的糧食,部隊裏會優先供給給西院的軍人。家屬們則是細糧和粗糧混著一起,每天搭配著吃。
方圓把糧票拿出來,感歎地說:“一年到頭糧票攢不下來幾斤。明天還得往學習班給天天和樂樂送去口糧,對了,你們家王天柱的糧票交了沒有?”
“還要交糧票?”花芽根本沒想到這一點,一拍腦門說:“我怎麽把我家小豬給忘了。他吃喝拉撒的東西我還沒準備好呢。”
方圓告訴她:“這個也不能怪你,學習班每年都要這樣準備,隻是今年可能要多準備幾天的出來。”
花芽就問她:“那還要帶些什麽?”
方圓說:“可以把糧票交給學習班一些。他們今年初一,初一的學生一個月要交十斤的糧票。剩下不夠的那些細糧粗糧的,學習班直接跟司務長對接不需要票,走的是部隊的渠道。部隊一個月也給補貼一部分。”
花芽知道今年氣候糟糕,擔憂地問:“那煤炭需要咱們送些過去麽?”
方圓對這個很有經驗,她說:“煤炭這邊就看個人,誰家有富裕的就多捐點,沒有就少捐點。剩下的都是部隊的子弟補貼。等著天氣好的時候,也會組織學生到附近的矮山上集體撿柴。”
花芽想了想,決定明天帶著糧票背五十斤煤炭送過去。至於大姐和三妹那裏,都有部隊直接管著,自然不需要她操心。
回到家裏,走到二樓。
高嬸子聽到她的腳步聲打開門說:“回來了?你嫂子準備的怎麽樣?”
花芽說:“都差不多了,明天一起去領點大米,然後去學習班送點東西。”
高嬸子點點頭說:“警衛員剛才過來告訴我不用等老阮回來了,他跟小顧一起還沒忙完。你今天也早點睡,明天還有一大堆的事呢。”
“行,我知道啦。”花芽站在樓梯上搓了搓快要凍僵的小手,說:“那嬸子也早點睡,我上去啦。”
花芽回到家裏,獨自洗漱完,坐在沙發上坐了一會兒。抬頭看著立櫃上麵的罐罐,沒有喝的心情。
隻有八斤衝的罐罐最香,自己衝的味道都是寡的。
她給自己灌了兩個熱水袋,一個抱在懷裏,一個放在腳下,就像顧聽瀾經常在早上離開時那樣照顧著自己。
花芽在**輾轉了好一會兒,睡睡顧聽瀾的那邊,又睡睡自己這邊。
折騰了片刻,最後還是從衣櫃裏翻出顧聽瀾的背心抱著,這才迷迷糊糊地睡過去。
清早。
窗戶的縫隙裏傳來呼嘯的北風聲,尖銳的聲音破出寒意襲擊人的耳膜。
花芽迷迷糊糊地用小腳夠了夠熱水袋,熱水袋沒夠著,勾到一雙熱乎乎的大腳。
睡夢中的顧聽瀾,下意識地把花芽的腳丫夾在小腿之間,將她整個人從背後環抱在懷中。
被窩裏暖呼呼的,一夜過去,花芽貼著他胸膛的地方甚至出了些薄汗。
花芽悄悄地轉過頭,難得見到顧聽瀾還在熟睡的臉。她伸出手輕輕捏了捏他的臉,發現顧聽瀾臉蛋上一點肉都沒有,全靠骨相支撐。
要是往常,她一定會鬧著顧聽瀾醒過來。今天早上,她輕手輕腳的起床,先把背心偷偷地放回衣櫃裏。然後跑到廚房裏打算給顧聽瀾熬上一頓海參小米粥。
顧聽瀾睡到一半,習慣性地想要把人撈在懷裏。他試了兩次,沒撈到人,漸漸睜開眼睛,看到前麵空了的床鋪。
外麵的北風還在叫囂,冬季就是它的主場。夜裏不知什麽時候卷起大雪,悄無聲息地落了半米深。
顧聽瀾眼眶下麵有點青,他叼著牙刷,走到客廳,聽到廚房裏小妻子忙活的聲音。
“你醒啦?”花芽衝到顧聽瀾的懷裏,乖乖地蹭了蹭臉,昂起頭等著親吻。顧聽瀾嘴上還有泡泡,捏了她的小鼻子一下,說:“等會兒的。”
花芽不同意,非要親。顧聽瀾單手摟著她的腰,把樹袋熊似得小妻子一起帶到水池邊漱了口,這才落下一個甜蜜的薄荷味的吻。
“我給你熬了小米粥,裏麵加了大蝦和海參。”花芽擔心他馬上就要離開,飛快地說:“馬上就好啦,你等等。”
顧聽瀾有一搭沒一搭的用指尖繞著她的發尾,點頭說:“我八點才過去,不著急。”
花芽抬頭看了眼掛鍾,現在已經是七點四十五了!
花芽拍掉他的手,伸手摸了摸他下巴上的胡茬說:“你快去刮胡子,我幫你把粥盛出來吹吹。”
顧聽瀾今天是真的沒起來,要不然也不會讓小妻子一大早做上早飯。
他聽話地去刮胡子,外頭花芽跟他說:“我今天要給學習班送物資,你有什麽要給小豬帶的?”
顧聽瀾沒什麽要給王天柱帶的,軍人家的男孩,必須放養啊。繞著女人膝蓋長大的孩子是沒有出息的。
但是顧聽瀾不敢這麽跟花芽說,他斟酌了下說:“這種小事當然不用麻煩我,你自己看著處理就行。”
“那可好,咱們家反正也沒什麽大事。”花芽笑的甜甜的,端著小米粥放在飯桌上。
她一邊用勺子攪著小米粥,一邊說:“熱水袋子要帶過去一個,還有嫂子姐說的糧票和煤炭。”
顧聽瀾說:“熱水袋就算了,你上次不是給他帶了一份麽。”
花芽嚐了一小口小米粥,發現還有些燙,又開始不停地攪動:“他晚上腿老是會生長痛,大冬天的多個熱水袋能舒服點。你不也經曆過生長痛麽,設身處地一下嘛。”
顧聽瀾洗幹淨臉,用手在下巴上摸了一圈,拿起毛巾擦幹臉說:“那這些足夠了。”
花芽想到自己上次得了急性腸胃炎的事,不放心地跟顧聽瀾說:“上次.上次我聽你說小豬吃豆腐幹厲害,有時候為了吃豆腐幹還不吃飯。這次要不要跟周爺爺說一聲,讓學校裏麵不要再賣豆腐幹了?”
顧聽瀾走到客廳,坐到花芽對麵,笑著問:“為什麽不賣豆腐幹?怕吃出跟你一樣的急性腸胃炎?”
“胡說,才不是的。”花芽打死都不會承認自己摸了王天柱的豆腐幹吃才生的病。
她撓撓鼻尖,裝出一副好家長的麵孔說:“小豬不是長身體麽,我擔心他吃多零食不長個子。”
再則也是很重要的一點,她覺得豆腐幹實在太好吃了,明知道吃了就會進醫院,她還是吃一口想兩口,吃兩口想三口。
為了避免出現她控製不住又吃了豆腐幹最後上吐下瀉的,就扭曲事實地說:“我想取締豆腐幹,都是為了孩子好啊。”
顧聽瀾去廚房拿了個碗,把涼下來的小米粥分成兩半,打算跟花芽一起吃。
聽到花芽這麽說,他說:“我也覺得他豆腐幹吃的太多,腦子都不長了。”
花芽咽了咽口水,味蕾上還記得好吃的豆腐幹的味道。
她努力堅定自己的內心說:“對吧對吧,我就說對他成長不好,那玩意必須取締。”
顧聽瀾一語中的:“不是因為你想吃,怕自己控製不住?”
花芽連連擺手:“當然不是,我都是為了他好。”
“在取締之前,”顧聽瀾似笑非笑地說:“我看王天柱應該去檢查檢查身體,特別是看看脊椎。”
花芽驚了,勺子掉在碗裏發出清脆的聲響:“他是哪裏長的不對麽?”
顧聽瀾抿唇笑道:“他肯定是脊椎出了問題,要不然那麽小的孩子怎麽能背起這麽大的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