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大家隨意落座。
江茉右邊是方亦承，對麵是楊禹。
她微微頷首，打聲招呼，“楊總。”
她並不確定楊禹是不是認識她，常華很大，她隻是普通員工，他倆碰麵機會並不多。
楊禹笑著點了下頭，看向方亦承，“你行啊，挖牆角挖到常華來了。”
眾人驚訝，沒想到還有這層關係。
有人打趣道，“南陵總共就這麽大，這樣的美女可沒幾個。”
“楊禹你虧了，肥水流到外人田。”
楊禹一副追悔莫及的表情，“要不怎麽說還是咱們方公子厲害呢。”
方亦承隻是笑而不語。
江茉也稱職地做個工具人。
菜應該是事先就已點好，很快上齊。
道道精美，色澤誘人。
江茉正餓著，心想，吃了這頓飯也算來值了。
紅毛喝了點酒，笑嘻嘻地問：“靈姐，最近怎麽沒見那個一說話就臉紅的小謝弟弟了？”
小謝弟弟？
江茉一怔，不會這麽巧吧？
她迅速否定自己的猜想，南陵這麽大，姓謝的多了去了，而且瑪莎拉蒂上那位富婆是個長發女人。
她正胡思亂想，就見陸臨靈指指外間，滿不在乎地笑，“臨與不是在麽，我還要什麽別的弟弟！”
“哈哈哈那倒是，那些弟弟哪能和臨與比！”大家紛紛附和。
江茉心想，原來他姓林啊，叫林宇？總不會是下雨的“雨”。
顯而易見，那麽多“弟弟”裏，陸臨靈最喜歡他，不僅親自去機場接，還叫了一群人給他接風。
紅毛看來和陸臨靈關係最近，這時又起哄，“剛剛誰說認罰來著？”
方亦承輕哼一聲，“尹寶玉，你吃飽了撐的？？”
江茉倏地從碗中抬頭，十分詫異這紅毛如此聒噪卻有個如此“別致”的名字，心中有些好笑。而且這名字一聽就是家裏寵著慣著當寶貝養的，難怪行為囂張說話肆無忌憚。
尹寶玉注意到她的表情，竟然臉一紅，“老子明天一早就去改名字，以後誰再叫這個名字我跟他沒完！”
說著直接給方亦承倒上滿滿一杯酒，“我比你小，我先幹了。”
方亦承坐那不動，靜靜看他喝完，冷笑著。
旁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明白尹少爺今天是抽的哪門子風，偏要跟方亦承過不去。
“行了小尹，誰還少喝那兩杯酒了！”
楊禹出聲解圍。
尹寶玉有些不服氣地嚷嚷，“是他自己說認罰，誰還能強迫得了他。再說了，他往後常駐南陵，就在咱們眼皮子底下撈錢，還不興和大家喝幾杯了！”
“小尹這話說的倒沒錯。”
一直沒說話的陸臨靈悠悠然放下筷子，懶懶道：“本來這局是因為臨與，不如現在改成給方亦承接風，歡迎他來南陵大展拳腳。也不用三杯兩杯了，就這桌每人一杯來一圈。”
她環視一周，目光最後落在江茉身上。
見她隻顧埋頭吃菜，不由轉臉對方亦承笑，“叫你女朋友也跟著一起吧，正好跟大家認識認識。”
在座的都有點愣住。
他們這群人裏，不管是財力還是家族底蘊，陸家在南陵的影響力都是別家比不了的。
而陸臨靈呢，他們這群人裏的大姐大，陸家“臨”字輩唯一的女孩，打小就受寵，人稱“銘克公主”。到目前為止，她唯一受過的打擊大概就是在二十七歲那年死了老公，也許壓根就不是打擊，因為她照樣吃喝玩樂，甚至比從前玩的更瘋。
往常這樣的聚會也不少，各自身邊的伴換了又換並沒人在意。陸臨靈一向眼高於頂，從沒聽她說讓哪個主動來跟大家認識。也不知道今天是因為方亦承的麵子，還是她單純看這個江茉順眼。
這其中，就屬楊禹想得最多。他一向看不上楊光立，連帶著對他身邊的人也沒什麽好印象。這也不能怪他偏見，他那位同父異母的大哥嗜酒玩女人通通不在話下，前後有好幾個女下屬跟他不清不楚。
不過這個江茉，他雖隻打過兩次照麵，卻有點印象。因為楊光立手下的女職員通常有兩種，一種相貌平平本分幹事，一種花枝招展歪門邪道。她兩種都不屬於，漂亮是漂亮但穿著一本正經，言行也很本分，臉上就差寫著一行字：“我是一個兢兢業業的打工人”。
現在看來，恐怕這姑娘眼光高著呢，也不知道是怎麽和方亦承勾搭上的。
江茉抿嘴笑笑，低頭吃菜。
陸臨靈剛才那話是衝方亦承說的，她不會傻得主動去接。
可等了半晌，方亦承也沒接話。
眼看著陸臨靈臉色有些不好看，江茉悄悄瞥一眼旁邊，就見方亦承沉著一張臉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她心中暗暗奇怪。
空氣靜默了好幾秒，有人輕咳一聲，怪聲怪調地打破沉默：“那誰？小水仙還是小茉莉來著？”
江茉一愣，緩緩抬起頭。
就見紅毛正指著她，裝模作樣苦著一張臉似在想她叫什麽名，眼神可算不上多友好。
神特麽水仙小茉莉！
江茉心歎晦氣，也不知道方亦承哪得罪了這個寶貝尹少爺，連帶著遷怒到她身上。
她淺淺笑著，歪了一張臉，水霧一般的眸子裏帶著兩分疑惑，“叫我嗎？小尹……呃……小寶弟弟？”
“草！”旁邊有人悶笑一聲。
接著，是三兩憋不住的低咳聲。
江茉不知道，和尹寶玉一塊長大的可都知道，尹家老太太慣他慣得緊，還真就一天天小寶長小寶短的。尹少不知道多少次叫囂著要去改名，老太太死活不同意。
尹寶玉剜了那人一眼，轉回臉瞪著江茉，一頭紅毛感覺下一秒就要燒起來，原本白生生的俊俏小臉更是紅得像猴屁股一樣。
“誰……誰特麽讓你叫我弟弟了？”
江茉心裏樂了，十分淡定地看他，“你多大？”
“二……二十二。”
“哦，我比你大。”
尹寶玉張了張嘴，對著那樣一張俏生生帶著明媚笑意的臉竟說不出話。
可到底不符合他一貫跋扈的性子，他撇開眼又不甘心地重新瞪過來，惡狠狠地卻有些底氣不足，“別給我轉移話題，靈姐叫你喝酒呢！”
江茉心裏好笑，原來這小少爺是個紙老虎。
她轉了臉，果然見陸臨靈一雙美目正注視著她，臉上表情叫人捉摸不透。
她心裏犯難，硬著頭皮想著怎麽推辭。
正要說話，方亦承先她一步站起身，“她不會喝酒。”
桌上靜了靜，氣氛變得詭異。
陸靈臨看著方亦承半晌沒說話，最後輕描淡寫一句，“行啊，你替她喝。”
尹寶玉陰陽怪氣，“正好讓我們見識一下承哥的真實酒量！”
他故意瞟一眼江茉，朝方亦承晃了晃空杯，“該你了。”
方亦承沉著臉，也不多話，衝他端了酒杯，頭一仰，亮杯底。不等小少爺什麽反應，接著噸噸噸，依次衝著左邊三人又是三杯下肚。
“好！”尹寶玉忍不住叫好，“我承哥就是爽快！”
江茉默默看著方亦承，慶幸之餘又有些同情，沒想到方公子還挺講信用。不過，這一圈打下來恐怕夠嗆。
陸臨靈還真心狠，要是外麵沙發上那人，她一定不舍得讓他這麽喝。
陸臨靈瞥見她臉上的神情，卻誤會了，嘴邊漾出一絲若有似無的笑，“心疼了？”
哈？
心疼方亦承這種有錢人？那還不如多心疼心疼自己了。
江茉正正神色，“陸小姐，實在抱歉，我喝酒會過敏。”
尹寶玉誇張地大笑一聲，“這麽老土的借口也值得拿出來說。”
他瞄見陸臨靈沉下來的神色，咧咧嘴勸江茉，“不就喝點酒嘛，隻跟臨靈姐喝一杯也成啊！”
“就是，太不給臨靈姐麵子了。”他邊上的小女友噘著嘴小聲嘀咕，眼睛裏透著藏不住的幸災樂禍。
尹寶玉一個斜眼瞪過去，“有你什麽事，吃你的飯！”
陸臨靈把玩著酒杯，“江茉，問你話呢？”
江茉裝傻，“啊？”
陸臨靈麵色冷了冷，輕笑，“做人女朋友的，就這麽看著一點不心疼？”
江茉心想，那還不是你讓他喝的？
不過，現在到底是怎麽個情況？
她看向對麵，楊禹一臉諱莫如深，見她看過去竟低了頭隻顧和身邊女伴說悄悄話，旁人也是聊天的聊天吃飯的吃飯一副置身事外的樣子，看來看去隻有尹寶玉一人明目張膽看戲。
她再瞧瞧一聲不吭已經喝了小半圈的方亦承，猛地靈光一閃，猜到某種可能。
這就是富婆的快樂嗎？一邊慣著外麵那位，一邊又死死拿捏住方公子。
她歎口氣，有些勉為其難，“陸小姐，那你就心疼心疼他，別再讓他喝了吧！”
“咳”，不知道是誰，一口菜嗆著。
陸臨靈神色微變，繼而眼神一轉，托著腮幫子笑，“哪輪得著我心疼，方亦承酒量好著呢。”
方亦承正倒第八杯酒，聽見這話朝她看了眼，喝的更猛了。
終於到了一圈最後一個人。
方亦承捏著滿得快溢出來的杯子直直盯著陸臨靈，那眼神像是有什麽深仇大恨。
旁人這時候都不說話了，就連尹少爺也乖乖坐著不敢再鬧騰。
江茉眨巴兩下眼睛，繼續低頭吃菜，不想惹火燒身。
方亦承卻不這麽想，突然轉臉無比親昵地叫了聲——
“茉兒。”
桌上鴉雀無聲。
江茉一抖，夾著的一顆珍珠丸子“咕咚”一聲，滾落在桌上。
抬頭就見方公子正深情款款地看著她，陸臨靈冷笑著看著她，一桌子人都在看著她。
她心叫救命，果然飯不是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