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葉秋瑩一時間有些錯愕， 沈珩給她藥膏幹什麽？
隨後，她又瞟見自己略帶薄繭亂糟糟的手，凍傷好像有點紮眼。
可這麽借花獻佛的人， 她還是頭一次見。
葉秋瑩環顧四周，大大咧咧跑過去“退貨”肯定不行， 隻得等沈珩打完飯， 飛快跑到他吃飯的桌前。
她尷尬一笑，將小袋子還了回去。
“這是醫院開的藥，處方藥不能亂送人。”
“我打了針， 留了一些藥，給你的都是消炎祛疤的普通藥膏， 沒關係。”
“多謝沈科長好意，我去買瓶護手霜就行。”
話落， 人已經跑走。
沈珩看了眼小袋子，被人拒絕， 莫名有些羞臊，臉紅耳赤分外不自在。
*
接下來的日子， 葉秋瑩每天都徘徊在維修部和研發部之間。
沈珩每天都會花上一兩個小時培訓她， 從起稿設計到實施操作，甚至寫了一份培訓計劃表給她。
雖然隻是基礎，但對方循環漸進， 也算用心良苦。
汽車機械配件，她還有很多不懂的地方，全程也是虛心求教。
沈珩之所以培訓她， 也是因為維修部最近不忙。
按照進度， 他原本打算年前完成培訓，誰料人家一個星期就能跟進車間， 光是流程上看，接受程度像極了行家。
要不是對方不熟悉汽車配件，他都要以為對方隱藏了實力。
勤奮好學的學生，在哪裏都討人喜歡。
不同的零件加工製造的工藝不同，需要下功夫鑽研，正當他準備教習車床編程設計時，葉秋瑩請假了。
“沈科長，我今天請一天假。”
電話那頭的聲音有氣無力，虛弱得微不可聞。
沈珩下意識算了算時間，似乎又到了某個日子。
沈珩似乎能想象她白著小臉，半死不活支支吾吾的模樣，關鍵這幾天隻要上班，就是哈欠連天。
怕是又連著熬夜，身子得多虛？
他不由捏了捏眉心：“放你三天假，勞資科工薪那邊我幫你去簽。”
“謝謝沈科長。”
“好好休養。”
“多謝關心。”
話音剛落，葉秋瑩就掛了電話。
因為月事折磨，熬了一宿的葉秋瑩，疲倦回了房。
也不知道是不是天氣變冷的緣故，還是連著幾天熬夜，隻覺得吃了將近兩個月的藥，效果仍舊不大。
她癱在**，開的西藥中成藥基本已經吃完，過陣子或許可以找老中醫，開幾服中藥調理。
要不然就食補，找個時間好好練習一下廚藝。
想著想著，人已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等她再次醒來，已經是傍晚。
葉秋瑩看了眼時間，長長歎了口氣，白天睡了這麽久，晚上又該睡不著了。
為了調整作息，小忙了會，她躺在**強行閉眼休息。
第二天醒來，睡眠充足人也舒服了不少。
難得沈珩給她放了三天假，假期結束又趕上星期天，意味一連四天不用上班，心頭不免有些暢快。
葉秋瑩歡歡喜喜洗漱一番，剛打算開門營業，陪同清點驗收房屋的相關工作人員已經到來。
她索性在店裏留下紙條，隨後跟著工作人員，一同去了老宅。
白天去的效果，和晚上大相徑庭。
入夜後陰森的老屋，這會兒隻剩歲月的滄桑感，因為常年沒人打理，庭院荒蕪一片雜草叢生。
住在這麽個破爛小屋，夏天還好，風吹著涼爽。
到了冬天，四處透風還不得凍死。
清點過後，被毀壞丟失的物件，相關的賠償金也定了下來。
錢財不多，翻新老物件的費用高昂，除了一些有意義的複古裝潢，還不如置辦一些新家具。
約莫是有工作人員在，交接過程順利無比。
處理完畢，等她回到維修店已是傍晚。
周科和麗麗正在店內收尾，麗麗見她回來，將一撘訂單放到她的手中，整個人很是興奮。
“秋瑩，下午電視台的人來了！”
葉秋瑩又驚又疑：“電視台的人來幹什麽？”
原來隨著二手回收站和電器維修店增多，儼然成了當下新興行業，縣城最有名氣的電器維修店，又屬豐源維修店。
隨著年節到來，維修店生意爆棚，經常是人來人往。
為了展示新時代新機遇，與個人自主創業等等相關報道，當地電視台特地選了幾個顯著的商家。
顯然他們也在列。
“要是接受采訪，咱們的口碑和名氣肯定又上一層，到時候生意隻會更好。秋瑩，你覺得怎麽樣？”
“咱們立馬回個消息，明天接受采訪！”
現在政策扶持自主經營、小本生意，各地經濟建設顯然有指標。
當地想要發展經濟，自然也需要標杆宣傳，進一步鼓勵大家自主創業，維修店剛好就成了部分先鋒人。
獨家報道後，肯定少不了大眾監督，有利有弊。
當然利大於弊！
成了時代標杆，以後辦廠補貼、各種福利少不了，名聲打出去積攢口碑，也利於日後工廠發展。
“秋瑩，我覺得咱們店裏生意紅火，都能開分店了。”
葉秋瑩哭笑不得：“分店就算了，要是資金充足，倒是可以發展流水線加工廠。”
黑白電視、小電爐，甚至是剛上架的電飯鍋，皆是供不應求，僅僅靠他們三人，很是吃力。
麗麗連連點頭：“這主意不錯。”
葉秋瑩找了個凳子坐下，繼續說了起來。
“裝了電話以後，我還發愁怎麽積攢5000元的注冊資金，現在看來5000元注冊資金，還真有些少了。”
夫妻倆瞪大了眼，特別是麗麗姐一聲驚呼。
“難不成咱們要建大廠？”
“算不上大廠，但小作坊肯定不行。材料倉、半成品、包裝、成品倉等好幾個車間，人工、機器設備材料，幾條流水線加上流動資金，估算下來肯定不便宜。”
麗麗皺眉：“豈不是得湊個上萬資金？”
自家媳婦說完，周科情不自禁咽了口唾沫。
“到時候，咱們是不是邁進了萬元戶階級？”
周科不敢想象，六月份之前，他還隻是個拿著三四十塊，打零工的莊稼漢子，這會兒竟然有機會邁進萬元戶的行列。
葉秋瑩搖頭一笑：“還早咧，維修店一個月利潤加起來，頂天也就一千左右，想要湊夠資金，起碼得十個月。”
“十個月，已經比我和麗麗預想的還要快。”
“秋瑩，明年咱們就能有自己的工廠了！”
夫妻倆對視一眼，顯然很是激動。
葉秋瑩咧嘴一笑，沒忍住提醒。
“等過完年開了春，做好預算，咱們先去挑個好地方建廠。”
80年代環境保護法才剛起步，但建廠申請資格已羅列了要求，遠離民居、河流下遊是首選，避免環境汙染。
“我瞧青源鎮就不錯，秋瑩你家老屋剛要下來，周科老家也在鎮上，到時候咱們住一起也能互相幫襯，工廠開在附近也方便。”
說實話，夫妻倆確實有些不放心。
葉秋瑩要是真回老宅居住，她一個小姑娘，萬一有個不懷好意的男人上門，落實了兩人關係。
到時候房子和人，都會變成別人家的。
周科連連點頭：“鎮上交界處有不少荒地，很便宜，咱們到時候可以去看看。”
葉秋瑩覺得兩人說的在理，不由點了點頭。
“行，趁便宜早些買地。”
“對了，聽說葉宅荒了很久，要不要咱們過去幫你收拾？”
“要是搬家話，店裏休息一天，我和周科幫你搬家。”
想起這個，葉秋瑩就欲哭無淚。
“不行，破破爛爛根本住不了人。”
原本想著多了一處不動產，買房的事可以放一邊，這會兒一想，還得翻新老屋，麵積大肯定要花不少錢。
好在中式風格，是她喜歡的。
果然，努力攢錢才是王道！
請假這幾天，葉秋瑩都在店裏忙於電器組裝。
這期間，劉傑、茉莉和程剛聽說她請假，紛紛過來探望，得知她收回老宅的事，舉手表示，要一起幫忙收拾老屋。
劉傑一來，維修部剩下三個同事，也是自發前來。
令人葉秋瑩意外的是，沈珩也來了。
以至於星期天放假那天，十人浩浩****拿著工具，鐵鏟、鋤頭、鐮刀清潔工具，場麵異常壯觀。
十人一起坐上開往青源鎮的班車。
葉秋瑩還是頭一回見沈珩坐班車，筆直的脊梁和俊朗的麵龐，再加上他獨有氣質，站在人群中分外顯眼。
見幾人時不時打量他，滿臉顧忌，沈珩不禁道了句。
“不用拘束，下班就是個體。”
他顯然很滿意前來幫忙的同事，人多也相當於給葉秋瑩撐腰，想要欺負豐源機械廠的人，好歹也掂量掂量。
剛開始一行人，還顧忌著沈珩，不敢大聲說話，直到看見沈珩彎腰除草、收拾碎石塵土，接地氣的模樣，霎時拉近了距離。
共同勞動，氣氛更是節節升溫。
到處都是朽木、沙石，好在人多力量大，搬東西的粗重活交給男同誌，女同誌則負責擦洗掃地。
葉家老宅三百多個平方，一個上午就已經收拾妥當。
一行人看著依舊破敗，卻是幹幹淨淨的屋子，頓時也是成就感十足。
“嘿嘿，這叫男女搭配，幹活不累！”
“秋瑩，咱們夠仗義吧。”
葉秋瑩欣喜不已，大家這麽仗義，一頓飯少不了。
“我請你們吃飯！”
沈珩見她跑出去買菜，隨後也跟了上去。
“想吃些什麽？”
葉秋瑩顯然沒聽懂他的意思，下一秒，就見沈珩卷起了袖子。
“我做。”
話落，就見小丫頭眼睛刹那變得晶亮。
沈珩心下不禁笑了起來：“快說，過時不候。”
葉秋瑩也沒客氣：“大家忙了半天，必須來幾個硬菜，不過我有點想吃糖醋套餐，你放心我一定給你打下手，保管你滿意。”
嘰嘰喳喳說了一堆，勁頭顯然比上班那會兒足。
沈珩輕笑一聲，開口打擊。
“你家沒鍋。”
“……”
這事自然難不倒葉秋瑩。
柳橋村去不成，可周科老家住在鎮上，跑去鎮上買菜的時候，拜托夫妻倆回老家借了鍋碗盆瓢。
維修部幾個，則是待在老屋，利用石頭磚塊臨時搭了個灶。
末莉和程剛也沒閑著，去了屋外打水和撿柴火。
隻不過兩人回來的時候，情況有些不對勁，二人臉頰布滿紅雲，紅彤彤的緋色甚至蔓延到了脖頸。
*
沈珩和葉秋瑩買菜回來的路上，沒想到會遇上這麽勁爆的畫麵。
沈珩瞥了一眼前方糾纏在一起的人，霎時將看呆的小丫頭拉到角落，見她仍舊直直望著前方。
有那麽一瞬間，沈珩很想捂住她放光的眼眸。
小孩子要學壞了！
葉秋瑩將小腦袋伸了出去，甩了甩胳膊，極是不樂意沈珩將她拉走。
她也沒想到回來的路上，會撞見這種場麵。
隻見前方一對男女，正是出門打水撿幹柴的茉莉和程剛，不知道什麽原因兩人身上濕答答的，估計是摔了一跤。
此時此刻兩人抱在一起，眼神拉絲，氣氛有些濃厚到位，後續居然親了起來，胳膊逐漸收緊，顯然是在熱烈地擁吻。
八十年已經開始提倡自由戀愛，兩人都是接受了新思想的年輕人。
葉秋瑩看得激動不已，這一幕可能放在後世沒什麽問題，但她來到這個時空，還是第一次瞧見這麽大的場麵。
她此前一直都是素著過日子。
可惜也就幾分鍾的事，二人很快分開，一前一後緊繃著身子，朝葉家老宅走去。
葉秋瑩歎息一聲，腦袋上方冷不丁來了一句。
“好看嗎？”
葉秋瑩尷尬回頭，立馬對上沈珩幽深的眸子，她的眼神不知不覺落在男人的嘴唇上，隻覺得喉間一緊。
她急忙輕咳幾聲：“哎呀，咱們快點走吧，他們應該等急了。”
沈珩狐疑看了眼落荒而逃的少女，後腳跟了上去。
回到葉宅，沈珩發現葉秋瑩完全沒當回事，樂嗬嗬一副憨憨的模樣。
他暗道：還好，沒被影響。
沈珩收回目光，看了眼特地買回來的魚和排骨，還有裏脊——糖醋大餐可以安排。
葉秋瑩正左右逢源，試圖吃瓜，猛然看見沈珩開始幹活，麻溜上前幫忙洗菜。
她看向正在一旁生火的麗麗，揚唇一笑。
“麗麗姐，我跟你說，我燒火一絕。”
當初剛穿越過來，她可是練了一手燒火絕技。
麗麗顯然不信，揚言讓她好好洗菜，不要過多參與下廚的事，不然等會兒很可能吃不上飯。
葉秋瑩也不在意，笑嘻嘻給沈珩打下手。
笑談間，隻見一盤盤家常小菜出爐——辣子雞、紅燒肉、魚頭豆腐湯、糖醋排骨、糖醋裏脊、糖醋魚塊。
一個個連連驚呼。
“沒想到沈科長還有這廚藝。”
“我要是女的，肯定嫁給沈科長。”
“沈科長，你家有沒有妹妹？”
幾人笑笑鬧鬧，配上維修幾個剛出爐的小烤肉，野炊聚餐的氣氛霎時到位。
眾人大快朵頤，紛紛吼著以後還要來。
午飯過後，周科費了些工夫，找來幾輛三輪摩托車，一道坐回了城裏。
可惜休息日一過，維修店就變得越發繁忙起來。
葉秋瑩連歇腳的機會都沒有，反倒在工廠上班的日子，變成了忙裏偷閑。
自從接受了電視台采訪，登上報刊後，維修店已成了當地口碑店鋪。
不懂行的人信報紙、信新聞，懂行的信手藝，紛紛趕來豐源維修店，都想在過年前置辦電器。
顧客們呼朋喚友，再次積攢了一波新客戶。
因為太忙，三人連聊天都覺得浪費時間，更別說停不下來招呼客人，店裏不得不請兩個小工過來幫忙。
兩人全程負責招呼顧客，幫顧客試用電器。
葉秋瑩甚至覺得，現在店裏一天的工作量，堪比往日兩三天的工作天。
夜裏，更是渾身酸痛直接癱在**。
*
與此同時，沈珩這邊也開始忙碌起來。
許州和林浩已經在青源鎮選好地址，緊接著又和工程隊談妥，已經開始打地基，估計明年開春後，工廠就能竣工。
沈珩作為參與人，當然也要時不時去監工。
等兩人各自放鬆下來，已經是二月初，離除夕放假隻剩一個星期。
豐源機械廠，各部門已經開始聯歡晚會的彩排。
葉秋瑩早就已經和維修部同事商量過，唱歌跳舞，五人都不在行。
葉秋瑩自認沒有朗誦功底，情感不夠豐富細膩，話劇也沒有時間彩排，最後五人一致選擇了小品。
因為小品能夠全員出演，好同事，自然要榮辱與共。
維修部演出節目定下後，大家一有時間，就開始商量劇本。
偶然一次中午吃飯，葉秋瑩遇見同樣行色匆匆的沈珩，隨後朝對方問了句，到時候表演什麽節目。
她還記得當時的對話。
“沈科長，你參演了什麽節目？”
“我沒有參加。”
“可惜了你這副好皮相。”
“不可惜。”
“為什麽？”
“你不知道嗎，我是評委。”
葉秋瑩突然就很後悔，當時為什麽沒有拉住，匆匆離去的沈珩，她真的很想問一句——能通融一下，告訴我獎品是什麽嗎？
豐源機械廠，各處已是張燈結彩，大會堂的舞台也開始裝飾了起來。
時間緊迫，維修部的同事知道葉秋瑩彩排的時間不多，所以給她安排了最少台詞的角色。
葉秋瑩得知自己要扮演的是，一名向往自由、樂觀積極的新時代女大學生，除了肢體動作，全程隻有五句台詞，表示極其滿意。
然而事實並非如此，麗麗拉著她寬大的褲子焦急。
“你瞧瞧這寬大的褲腿，像新時代女大學生嗎？”
前來維修店商量的同事，紛紛搖頭。
“像打鐵女工。”
“你說你一個小姑娘天天灰衣灰褲，寬鬆得像是大麻袋往身上套，哪裏能彰顯你青春洋溢、活潑可愛？”
葉秋瑩摸了摸鼻尖，悶悶道。
“就不能是沉迷機械的女大學生嗎？我可以背著工具包，本色出演修機械。”
“……”
幾人微眯著眼眸對視，心下更加堅決，要改變葉秋瑩的穿衣風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