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沈科長，小葉同誌黑是黑了點，可卻是個如假包換的女娃娃。”
要不是礙於身份，劉主任肯定會狠狠嘲笑一番，想不到他們青年才俊的沈科長，居然男女不分？
沈珩腦海裏不禁浮現葉秋瑩的模樣，一頭細碎的短發麵龐黝黑，又穿著一身寬大的電工服，怎麽看怎麽都像一個半大的少年。
特別是對方在烈焰炙烤下，眼不眨眉不皺、手腳利落修車的模樣，不比廠裏一個個叫苦連天的男技術員強？
他就是看對方年紀小，上升空間大，後續培養培養又是一個國家棟梁，誰能想到是一個姑娘？
女孩喜歡機械，就更加難得了。
他麵色不變，繼續道：“隻要是人才，都應該吸納進來。”
劉主任沒想到沈珩會這麽說，猶豫了半晌：“技術員肯定不行，技工又有點委屈她了。咱們廠現在是重點扶持對象，生產製造的零件往大裏說，可是要銷售到全國，招工有門檻也是對客戶負責，不具備專業知識，貿然招進來，也不好跟廠長交代。”
劉主任繼續補充道：“不過提前接受技能培訓，從普通工人幹起，再晉升技術員也不是不行。”
沈珩沒有反駁，點頭讓劉主任多加留意。
*
葉秋瑩回到家中，已是夜幕降臨。
從早上到傍晚，她一連跑了好幾個山頭，渾身累到虛脫，飯也不想做飯，現在抬手洗衣服的力氣都沒有。
她突然就很懷念後世的智能家居，躺在按摩椅上一邊放鬆，一邊動動手指就能控製洗衣機、掃地機器人，順帶連飯都給熱上了。
葉秋瑩欲哭無淚，撐著身子起來燒水衝涼、洗衣服。
飯可以不吃，涼不能不洗。
渾身黏膩膩幹什麽也不舒服，原本到下頜的頭發也被她剪到耳上，細碎的短發輕便涼快，平時也不用怎麽打理，省時省事。
沐浴後一身清爽，村裏暫時沒有通水，免不了要去河邊洗衣服。
葉秋瑩捏了捏眉心，她是真心不喜歡幹家務。
等搬去城裏，她第一件事就是組裝洗衣機！
周科和麗麗姐昨天來了一次，說是在城裏已經租好了房子，一棟七八十平方的二層小樓，一樓門店，二樓則留給她居住。
房子租金也不便宜，聽說一個月就得30元，這會兒正在裝修。
不得不說，這段時間周科和麗麗幫了大忙。
兩人前前後後往返柳橋村二十來回，辛苦歸辛苦，成果還是有的，一個月純利潤加起來高達800元，平分各自也有400元。
八十年代一個月400元的純利潤，對於小本經營來說，已足夠驕傲。
這還僅僅是因為，回收的家電大部分隻是小玩意，若是有收錄機、電視機和洗衣服這些，利潤遠遠不止。
不過攢錢快，花錢也快。
特別是周科和麗麗，剛到手裏的錢下一秒又沒了，一來禁不住零件配件大把大把的消耗；二來打點應酬、租房裝修也花費了不少。
好在投資高，回報也高。
重新組裝的電器價格翻倍銷售，開店資金也終於籌備齊全，隻要資格證各種手續下來，立馬就能開業。
前提是她的上崗證到位。
村裏的通電任務馬上就要完成，意味著她的社會實踐考核也即將結束，實踐結束後就能參加九月份的技能考試。
葉師傅生怕她文化課不過關，後續村中通水的事宜，就沒讓她參加，讓她提前備考。
葉秋瑩也沒有拒絕，通水的事她幫不上忙，索性加快速度給各家各戶拉線通電。
八十年代家庭用電大多兩相電，隻有零線和火線排線簡單，認真起來一個小村子幾天就能搞定。
清朝民國時期我國就已出現電燈，但曆經無數苦難，一直生活在底層的普通民眾，根本無法享受大城市的繁華。
也許見慣霓虹燈火的世人無法理解，電能給普通老百姓帶來多大喜悅。
可在一個不發達的小鄉村裏，老一輩甚至從未見過電燈，通上電那一刹，黑暗的世界忽然被點亮，激動難以言喻，宛若從古老的時代跨越出來，那是一種跨越時代的變革，真正感受到科技帶來的文明，真正感受到一個詞——光明。
葉秋瑩作為通電人，近距離接觸心頭同樣澎湃，不隻是科技給百姓帶來的意義，還有這份職業帶來的滿足感。
等她從最後一家出來，已是五天後，八月十日。
翠萍笑眯眯嗑著瓜子，朝她走來：“秋瑩啊，今天那花婆娘沒來找你麻煩吧？”
葉秋瑩剛想說沒有，前頭一個穿著花布衫的女人，就趾高氣揚攔在她的前頭。
“葉秋瑩，我今天交錢了，你也給我家裝電線。”
“明天我師父會給你裝，我有考試，不方便。”
“喲，找什麽借口呢？你憑什麽不給我家裝，你敢不裝，我就告你不為人民服務，讓你考不上證。”
“你真想我去？萬一我手一抖，裝錯了怎麽辦，畢竟我隻是個學徒。”
“……呸！不要臉，一個女人整天待在男人堆裏，指不定和誰勾搭上了。”
翠萍一聽來氣，不等葉秋瑩反駁立馬叉腰上前：“你說話也不講良心，秋瑩像那樣的人嗎？”
湊熱鬧圍攏過來的人一聽，立馬朝葉秋瑩看去。
葉秋瑩以前瘦是瘦了點，但好歹能看出來是個姑娘，現在不僅瘦還黑，黑不溜秋頭發比男人都短，活脫脫一個野小子。
說去偷男人，還真有些勉強。
一個婦人忍不住朝花衫女人啐罵：“你跟人勾搭上了，都不可能是秋瑩，秋瑩就一假小子。”
葉秋瑩：聽我說謝謝你。
花衫女人登時也覺得底氣不足，隻能暗暗罵了句：“不男不女，誰家娶了誰倒黴。”
葉秋瑩頓時覺得好笑：“我又不吃你家大米，還輪不到你來操心我的事，至於通電拉線，想必你也用不上我，省得你倒黴還賴我。”
葉秋瑩轉身就走，她不愛潑婦罵街，吵不起還躲不起嗎？
花衫女人之所以找她麻煩，純粹是之前不願意交錢通電，現在見大家都通了電，心裏又不平衡，就想找她免費幫忙。
她又不是慈善家，幫了忙，指不定其他人又不樂意，果斷給拒絕了。
女人氣不過，除了嘴碎沒想到還真去交了錢，現在還指名道姓要她拉線，估計是想給她添堵。
翠萍朝女人呸了聲，快速跟上葉秋瑩。
“秋瑩，她就是活該，誰不知道你裝得整齊又好看，她等會肯定氣得吃不下飯。”
翠萍嘿嘿笑了兩聲又道：“秋瑩，你明天真要走？”
“嗯，明天就搬。”
“搬去城裏，還回來不？”
“應該回來，我還得給我爸媽上墳。”
“秋瑩，你爸媽肯定想不到，你有一天會當電工，電這些東西你都不覺得頭疼嗎？”
“我覺得挺有趣的呀。”
“……”
兩人談笑間，葉秋瑩已經到了家門，這才看見等在自家門前的葉師傅，連忙上前。
“老葉。”
“叫師父。”
葉師傅嗔怪了眼，看自家小徒弟是越看越順眼，老手藝都沒忍住要交給這丫頭，誰讓她聰明又能幹。
兩人都姓葉，沒準五百年前是一家。
葉秋瑩嬉笑一聲：“師父，去我家喝杯茶吧。”
“茶就不喝了。”
葉師傅從包裏小心翼翼拿出一個信封：“小葉啊，這裏裝著實踐考核成績單，還有介紹信，你好好保管。到時候好好考試，別給師父丟人。”
“好咧。”
“師父帶入門修行靠個人，電老虎凶得很，凡事得小心。”
“師父，我曉得咧，你也得注意安全。”
葉師傅也沒多聊，囑咐幾句，讓葉秋瑩趕緊回去收拾東西，早點去城裏備考。
葉秋瑩心尖暖暖，難得在異世界，有個真心實意關心自己的人，直至將人送走，她才安心回屋。
回到家中，葉秋瑩立馬打開信封。
信封內放著一張蓋了章的優等成績單，成績單下安靜躺著一張薄薄的信紙，上頭寫著介紹與蓋章簽名……
天啊，她終於有了傳說中的介紹信！
*
第二天一早，葉秋瑩就起來收拾東西。
人剛剛準備出發，周科和麗麗姐就已經到了門外。
不僅是她變黑變瘦，夫妻二人同樣黑瘦了一圈，好在精神頭越來越好，連帶行事都變得更加利落穩重。
周科特地借來三輪車幫忙，夫妻倆二話沒話，直接進屋搬東西。
“秋瑩，這電機和風扇也要帶去嗎？”
“帶去吧，省得再買了。”
兩人還以為東西沒多少，誰知道竟然整理了三麻袋，誰能想到小小的土屋裏，竟然藏著不少家電。
東西扛上車後，麗麗和葉秋瑩坐在車後，周科負責蹬三輪。
起步那會有點慢，麗麗沒忍住吆喝。
“周科，你加把勁。”
“嘿嘿，你們坐穩了。”
速度陡然提升，葉秋瑩也是忍俊不禁，人忽地又被麗麗拉了過去，對方盯著她額頭上的傷疤皺眉。
“是不是沒塗藥，還是上回買的東西不管用？”
“管用，就是有時候忙起來，忘了塗。”
女孩子的臉多重要，這丫頭竟然忘了？
麗麗止不住心疼：“往後去城裏，我天天幫你塗，瞧你瘦的，過幾天我辭職到期，好好給你補補身子。”
“麗麗姐，你辭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