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滴水不漏【營養液加更】
寶相樓, 德妃早早得到了消息,許順福還沒到,寶相樓中氣氛凝固, 德妃轉頭朝歸秋看去:
“你被人看見了?”
歸秋臉色一變:“不可能!”
德妃不緊不慢地走到她跟前, 她話音剛落, 德妃一巴掌已經甩在了她臉上, 歸秋被打得身子一歪,她咬住牙,聲音都不敢發出。
德妃沒有留情,她臉頰火辣辣地疼, 她一手捂住臉, 要說什麽,卻被德妃打斷:
“蠢貨,你沒有留下痕跡,許順福怎麽會過來?”
歸秋倏然噤聲, 她咽了咽口水,看出娘娘眼中的冷意, 她砰得一聲跪在地上,額頭溢出汵汵薄汗。
陸淞不著痕跡地瞥過一眼,攔住了娘娘, 低聲勸解:“娘娘, 許公公就要到了。”
德妃終於收斂情緒, 她冷眼掃過歸秋:
“還要本宮教你怎麽做麽?收拾幹淨點!”
歸秋忙忙點頭, 她複雜地看了一眼陸淞, 他們向來井水不犯河水, 沒想到他居然會替她說話, 歸秋低頭退了下去。
許順福到的時候, 寶相樓殿門緊閉,德妃看見他,似乎有點驚訝:
“許公公怎麽來了?難道皇上要讓本宮出去了?”
她話音溫和,提到被禁足依舊情緒平穩,許順福有點訕訕,他不信德妃娘娘什麽都不知道,行宮中鬧出這麽大動靜,德妃娘娘隻要不是聾子,怎麽著都該收到了風聲才對。
許順福態度挺好地解釋了來的目的:
“禁軍在湖中發現了劉氏的屍體,有人說看見了是娘娘宮中的歸秋推的劉氏下水,皇上讓奴才來請德妃娘娘過去一趟。”
聽到許順福的話,德妃眼中神色幾不可察地冷了冷,轉瞬即逝,她抬了抬眼,有點愕然:
“歸秋?公公是不是誤會了什麽?”
許順福笑而不語。
見狀,德妃了然,她點頭:“既然如此,本宮和公公走一趟。”
許順福沒動,他看向德妃身後,沒看見歸秋,疑惑地問:
“娘娘,這歸秋身在何處?”
德妃一拍腦袋,搖了搖頭:“你瞧本宮差點忘了,歸秋剛才替本宮沏茶去了,本宮這就派人去尋。”
許順福攔住了她,躬身恭敬地道:
“還是奴才派人去吧。”
他掃了身邊的奴才一眼,很快那個奴才轉身退去。
德妃見狀,眼神一閃,心底清楚,恭敬是假,不讓她的人給歸秋通風報信才是真,最重要的也是,確認她話中的沏茶是真是假。
德妃不鹹不淡地瞥了許順福一眼,神情不變:
“許公公真是客氣。”
許順福越發低了低頭。
很快,歸秋被帶了回來,緊皺著眉頭,一臉的困惑。
宮人在許順福耳邊低聲了兩句,知道宮人的確是在茶房找到歸秋,許順福也沒有失望,對德妃恭敬地道:
“既然歸秋姑娘來了,還請德妃娘娘和歸秋姑娘一起和奴才走一趟。”
許順福不是孤身一人來的。
他聽得很清楚,皇上說的是傳德妃來,而不是請,這就代表不論德妃娘娘是否願意,都得過去一趟。
德妃的視線掃過他身後的宮人,輕頷首:
“有勞許公公帶路。”
頌雅軒內,雲姒第二杯茶都要見底,秋媛要給她上第三杯時,被談垣初攔下:
“時辰不早,你喝這麽多茶,晚上還睡不睡了?”
他一說話,殿內冷凝的氣氛就被打破,也仿若是在釋放什麽信號,雲姒輕顫了眼瞼,抬起一雙杏眸,看了他一眼,才癟唇道:
“嬪妾總覺得不舒服,您說怎麽辦?”
不舒服隻是換了個說辭,實際上是覺得反胃。
談垣初瞥向秋媛:“把茶撤下去,給她端一盤來酸梅來。”
酸梅解乏,也能開胃,她既然是覺得犯惡心,酸梅總比濃茶有效。
德妃進來時,恰好看見秋媛端來一份酸梅,被擺在雲姒手邊,雲姒抬手抵唇,一臉的不舒服,她撚起一枚酸梅含在口中,緊蹙的眉眼才舒緩了一點。
這幅作態,讓德妃覺得有點眼熟。
她曾經懷著疏兒時,也是這般,吃什麽都食不下咽,隻有酸味的東西才吃下一點。
她被禁足一事到底是對她有了點影響,她知道皇上在懷疑她,這段時間一直在收斂,沒有額外的動作,也不曾知道雲姒才來了月事。
德妃垂了垂眸,眸底神情變化莫測。
德妃衝談垣初服身行禮:“臣妾見過皇上。”
雲姒瞧見了德妃,但她心神沒怎麽在德妃身上,她睡前換了一條月事帶,醒來後,就被劉氏一事耽誤到現在,一直沒有換過,不知是茶水喝多了,還是心理作用,她總覺得身下一陣暖流,讓她整個人都有點頭皮發麻。
她握住了談垣初的手,談垣初朝她看過來,女子臉染了一點緋紅,湊到他耳邊低語了幾句。
談垣初輕咳了一聲,稍不自在地頷首:
“去吧。”
德妃還蹲在地上,遲遲未被叫起,雲姒看都沒看她一眼,轉身匆忙地和秋媛一同進了內殿。
等兩人身影消失在外殿,談垣初那點的不自在,在看見德妃時散去,他抬眼,讓德妃起來,聲音平靜:
“你應該知道朕讓許順福叫你過來是所為何事。”
德妃站了起來,歸秋還跪在地上,她點頭,輕歎了一聲:
“許公公已經和臣妾說了,但這件事是否有誤會?那日後,歸秋一直在寶相樓內伺候,從未外出過,怎麽可能是她害了劉氏?”
她皺著眉頭,不見一點慌亂,隻有真心實意地疑惑。
談垣初幾不可察地掀了掀眼。
許順福看見了什麽,他驟然低了低頭,覺得後頸處生出了一點冷汗。
沒有人發現這主仆二人的異樣。
德妃轉頭,她不緊不慢地看向殿內站出來的幾人,有祁貴嬪,有寧嬪,還有安才人,德妃幾乎一瞬間就確認了看見歸秋的人是誰。
德妃心平氣和地看向安才人,安才人在她進來時,就忍不住臉色變了變,如今隻是勉強鎮定罷了,結果就被德妃看得一懵。
安才人狐疑地看向德妃,見她真的沒有一點慌亂,安才人有點遲疑,她甚至開始不確信,難道還真是她看錯了不成?
但總不能她看錯了,桂春也和她一起看錯了吧?
安才人忽然想起那日的歸秋,也是這般,推了劉氏入水後已經一臉平靜,一點事後的慌亂和害怕都沒有,而德妃娘娘和那時的歸秋多麽想象?
哪怕有人親眼目睹了歸秋行凶,德妃娘依舊不見慌亂,從容不迫。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安才人總覺得她在德妃眼中看到一點冷意,讓她覺得骨子中有點涼,就像那日看見歸秋在岸邊平靜地等待劉氏沉下水時一樣,毛骨悚然。
終於意識到她惹上了一個大麻煩,安才人不著痕跡地吞咽了下口水,她心底不斷地懊悔,她怎麽就沒管住嘴呢!
後悔來不及,安才人隻能硬著頭皮道:
“皇上,嬪妾真的看見了歸秋,不然嬪妾好端端地招惹她作甚?”
安才人要委屈炸了,她說一次實話,怎麽就還沒人相信呢?
寧嬪見得德妃來了後,明顯放鬆下來,她抬手掩了掩唇,不緊不慢道:“不是沒人信你,還是剛才被祁貴嬪打斷的那個問題,安才人口口聲聲說是歸秋害了劉氏,總得拿出證據來。”
寧嬪說是讓安才人拿出證據來,卻是提起了祁貴嬪,不過是在告訴德妃娘娘適才殿內的形勢。
雲姒在內殿換衣裳,但也將外間對話聽得清清楚楚。
秋媛和她無聲地對視了一眼,低聲:“主子覺得安才人能拿得出證據麽?”
雲姒很希望有,但她還是搖了搖頭:
“懸。”
安才人不是能耐得住性子的人,要真的能拿出證據,根本不會等到現在。
雲姒話音中若有似無地透了點惋惜。
果然,安才人有點氣急敗壞:“嬪妾親眼所見,難道不能算是證據麽?”
寧嬪覺得這話說得有點可笑,她反問:
“照安才人這樣說,我說我看見了當時是安才人推了劉氏,是不是也能算證據?”
安才人立即被堵得啞口無言,半晌憋出一句:“你、你胡攪蠻纏!”
寧嬪見她逼到這種地步,安才人依舊沒能拿出證據,心底徹底放鬆下來,她搖頭:
“胡攪蠻纏的應該是安才人才對。”
祁貴嬪見安才人這麽快敗下陣來,有點看不過眼,心底嫌棄她廢物,冷冷地掃了一眼替德妃衝鋒陷陣的寧嬪,祁貴嬪欲要出聲,結果被德妃打斷:
“安才人說是看見歸秋推了劉氏,那麽安才人可能記得當時的細節?例如時間、地點和歸秋穿了什麽衣裳?”
祁貴嬪要說的話被德妃搶先,心底隱隱有了一股不好的預感。
這話由德妃自己說出來,隻會減少眾人對德妃的懷疑,畢竟如果真的是歸秋害了劉氏,德妃做什麽要這麽細致地查下去?
安才人緊緊皺眉,冥思苦想,桂春知道事到如今,她和主子也沒有了退路,低聲提醒:
“綠色,杜鵑花。”
桂春的眼力很好,那日,主子一心以為抓到了德妃的把柄,桂春卻是不敢放鬆,牢牢記住了看見的一切。
安才人眼神陡然一亮,桂春一提醒,她就如同撥開了迷霧也想起那日的細節,她忙忙說:“嬪妾記得!歸秋那日穿了一身綠色的宮裝,上麵繡著杜鵑花的樣式!”
“劉氏遇害的地方也不是今日被打撈起的岸邊,而是和頌雅軒距離不遠的那座涼亭後邊!”
說到這裏,安才人有點心虛,她眼神稍閃:“那日雲婕妤身體不適,嬪妾想來看望雲婕妤卻不得而返,就在涼亭中久坐了片刻,結果誰知道,等嬪妾準備回去時,卻撞見了這麽一幕。”
雲姒從內殿出來時,就聽見這麽一句,她忍不住挑了挑眉。
片刻?
安才人話音甫落,德妃娘娘就服了服身子,從容地說:
“還請皇上派許公公去寶相樓搜查,還臣妾一個清白。”
雲姒掃了眼一臉確信的安才人,心底搖了搖頭,這傻子居然還真覺得能在寶相樓搜得出來證據。
德妃敢這麽說,肯定是銷毀了所有痕跡。
她不著痕跡地看向德妃,明明是暗中行事,卻也要把所有證據都銷毀得幹幹淨淨,真是滴水不漏。
雲姒一出來,打斷了殿內對峙的情勢,談垣初抬頭,頷首讓她坐下:
“朕讓人給你備了薑湯。”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和案情沒有任何關係,卻讓殿內倏然一靜,眾人都忍不住朝雲姒看去。
德妃也抬起眼,視線不著痕跡地在雲姒身上某處停留了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