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小產【1更+2更】
聖駕離開後, 和宜殿殘餘了一片冷清。
雲姒結束了和小融子的對話,回到殿內,殿內有點混亂, 秋玲翻箱倒櫃地在找什麽, 盧才人看見她, 輕咳了一聲, 問:
“你剛才去哪兒了?”
雲姒恭敬地垂首:“奴婢看見聖駕來了,怕在禦前失儀,便到庭後避開了。”
盧才人也知道她避開皇上的原因,視線不自在地挪開了一點, 但見雲姒神色自然, 她畢竟也是主子,很快恢複如常,下一刻,她眉眼帶笑地坐起來。
雲姒瞧見, 不禁心底喟歎了一聲。
在這後宮,皇上於後妃而言不亞於靈丹妙藥, 盧才人憋悶了許久,心情肉眼可見地煩悶,但皇上隻是來了一趟, 這些苦惱的情緒就從盧才人麵上消失, 甚至迸出雀躍歡喜來。
盧才人有點歡喜, 又有點著急:“我記得那日邱才人送我的香膏是你收起來的, 快, 找一找, 看看還剩下多少?”
聞言, 秋玲停下手中動作。
雲姒不明所以, 但還是很快地從梳妝台下的抽屜中找出了兩盒,眸中浮現些許不解:
“主子怎麽忽然想起這個了?”
盧才人想起了什麽,臉上露出一抹嬌羞的紅,是秋玲替她回答:“適才皇上忽然問起主子擦了什麽香,還說這香味很好聞呢。”
皇上的原話當然不是這樣,但不妨礙秋玲加工修飾一番。
雲姒眼中閃過一抹狐疑,皇上真的這麽說?
盧才人揚起唇角,沒有反駁。
雲姒看不懂,她在中省殿待過一段時間,聽劉公公說起過,其實女子有孕時,最好不要擦什麽香,於女子和腹中胎兒都沒什麽好處。
她不知道皇上是否清楚這一點,但不妨礙雲姒產生懷疑,皇上真的是在誇盧才人?
不論真相是什麽,雲姒沒在現場,發表不了什麽評價,但她也不敢在這個時候掃興,順著盧才人的話,道:
“還剩下兩盒。”
盧才人聞言,仿佛是覺得少,有點不高興地撇嘴:“算了,先緊著用吧。”
許是這日皇上的到來,讓盧才人生出了希望,她不再整日煩躁抱怨什麽,而是積極打扮自己,力求等皇上再來時,看見的會是她最好的狀態。
但聖心難測,等那兩盒香膏快要見底,談垣初也一次都沒來過和宜殿。
時間也要將近年關。
盧才人的禁令還未解封,如果年前還沒能解封,她注定要錯過今年年宴了,和宜殿的氣氛肉眼可見地凝固,秋玲最近都不敢去內殿伺候了,雲姒沒管她,照常做自己的事,盧才人有孕四月,腹部已經微微隆起,可見幅度。
太醫院和尚衣局的人不敢有怠慢,盧才人的宮裝已經換了數個尺寸。
這日,雲姒如常地進內殿伺候,替盧才人梳妝後,就低眉順眼地站在她身後。
盧才人最近時常一個人坐在銅鏡前,攬鏡自憐,但今日,她忽然問:
“雲姒,今日是什麽時候了?”
她木木地看著銅鏡,早不見那日皇上到來時的歡喜,身上透著一股死寂的枯槁感。
雲姒心知她問得不是時辰,很快回答:
“今日是十二月初九了。”
盧才人看著銅鏡中的人,輕扯了下唇角:“這麽快。”
雲姒不知該回些什麽,就聽盧才人聲音不輕不重地道:
“明日是我生辰,雲姒你說,皇上會來看我嗎?”
雲姒陡然一驚,頌茸去後,殿內的宮人其實都不怎麽了解盧才人,居然沒有一個人知道盧才人明日就要生辰了。
但雲姒也給不了她答案。
盧才人低下頭,看著要被擦完的香膏,失神地呢喃:“他不是喜歡這香膏嘛,怎麽又一次都不來了……”
雲姒驟然啞聲,她總覺得皇上不是喜歡香膏味,而是不動聲色提醒盧才人罷了。
可惜,盧才人永遠不能理解皇上的用意,二人隻能漸行漸遠。
盧才人許久沒哭了,她總抱著皇上不知什麽時候就會來看她的希望,一直都沒哭過,但許是明日特殊,叫她格外傷感,眼淚不自覺地掉下來,她伏案痛哭,聲聲泣聲傳來:
“雲姒……我想娘了……”
在家中時,娘從不會讓她受這些委屈。
雲姒能做的隻是拍撫她的後背,安靜地陪著她,這個時候任何安慰的話都顯得蒼白。
不知過了多久,盧才人忽然抓住雲姒的手臂,低低疼吟了一聲,她緊皺著眉頭,臉色變得蒼白,沒有一點血色,格外難堪,她整個人都栽在了雲姒懷中,雲姒嚇得一跳:
“主子您怎麽了?!”
盧才人一手捂住小腹,痛苦聲從喉間溢出,冷汗不斷掉落,她渾身在顫抖:“……疼……好疼……雲、雲姒……疼……”
她疼得牙齒都在打顫,身體不自覺蜷縮在一起,眼淚無意識地掉。
雲姒從未見過她這樣,嚇得直接喊人,不敢耽誤一點功夫:
“小融子!太醫!快去請太醫!”
殿門“砰”一聲被推開,小融子和陸淞的身影露出來,瞧清殿內情況,小融子立刻往外跑,和宜殿有宮人攔門,但小融子隻是怒吼:
“才人出了事,你們擔得了責任嗎?!”
宮人被唬住,對視一眼,趕緊讓開路,等小融子跑開,聽著和宜殿傳來的騷亂,立即有人低聲說:“快去稟報皇上和娘娘!”
和宜殿內,秋玲和陸淞都被這變故嚇到,慌亂地進殿。
秋玲更是六神無主:“怎麽會這樣!”
雲姒沒心思理她,盧才人越來越疼,整個人都在她懷中發抖,她果斷道:
“別廢話,和我一起把主子扶到**!”
許是盧才人一直用慣了雲姒,這個時候一直在喊雲姒的名字:“……雲姒……我、好疼……”
她哭聲壓抑著疼,格外虛弱輕細,顫顫巍巍地發出來:
“……疼……去、請皇上……雲姒……去請……”
她疼得話都說不完整,雲姒轉身道:“去請皇上!快去!”
陸淞腳程快,立刻跑去禦前。
雲姒跪在床榻前,見秋玲還呆愣在原地,皺眉怒聲:
“愣著做什麽,去打水啊!”
秋玲被嚇得渾身一抖,回過神來,趕緊抹了一把臉跑出去。
和宜殿所有人都忙得團團轉,雲姒握住盧才人的手,不管她有再多的情緒,在這一刻——盧才人疼得神誌不清,仍舊不斷喊她名字——的時候,都被她壓了下去,雲姒閉了閉眼,再睜開眼,她強行鎮定,她不顧尊卑地拍了拍盧才人的臉,咬聲:
“主子,您一定要堅持住,皇上會來的,一定會來的!”
“明日就是您的生辰,您得高高興興地過生辰啊,奴婢還準備給您煮長壽麵呢!”
盧才人攥著她的手,聽見她的聲音,眼淚不斷往下掉,她哭都哭不出來聲音,顫顫巍巍地壓抑在嗓子中,身上厚重的衣裳都被冷汗浸濕,青絲貼在臉上,淩亂不堪,她艱難地喊:
“雲、雲姒……”
真的好疼。
盧才人恨不得昏過去。
雲姒環視殿內四周,盧才人的這個樣子絕對不會是情緒激動引起的胎像不穩,到底怎麽回事?!
盧才人怎麽會中招?!
雲姒百思不得其解,忽然鼻尖聞到一點點清淡的香味,她身子陡然一僵。
她居然忘了這一茬。
這時,盧才人忽然痛哭出聲,雲姒直覺不好,她下意識地朝盧才人身下看去,隻看見一片殷紅漸漸從盧才人的衣裙滲出。
雲姒愣在原處,她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這時,太醫終於姍姍來遲。
皇後也得了消息趕過來,一進來看見這番場景,頓時抬手捂住嘴,不忍心地偏過頭去。
身後的諸位妃嬪也看見了盧才人的慘狀,驚嘩一片,卻不敢大聲驚擾到太醫診斷。
談垣初到的時候,就見殿內烏壓壓地擠了一堆人,他許是得了消息,平日中臉上的笑意消失不見,他冷淡出聲:
“你們都是太醫?”
妃嬪們被他話中冷意刺得縮了縮脖子,趕緊從內殿退了出來,刹那間,內殿空了一片,隻剩下皇後和談垣初二人。
皇後見到盧才人衣裙上大片的血跡,心底就猜到盧才人這一胎必然凶多吉少,她低歎了一口氣,衝皇上搖了搖頭:
“盧才人現在一定需要皇上,臣妾先出去了。”
談垣初沒說話,視線看向床榻前的主仆二人。
談垣初難得在見這對主仆時,目光第一時間落在了盧才人身上。
盧才人躺在床榻上,渾身被冷汗浸濕頭,殷紅的血色滲透衣裙,染髒了床榻,她疼得厲害,蜷縮著身子不斷嗚咽出聲,說不出的狼狽不堪,她緊緊攥著床邊女子的手,女子也任由她攥著。
女子仿佛傻住,她呆跪著,手背上有幾道抓痕,應是盧才人疼到極點沒忍住留下的,她仿佛沒想到會這般,杏眸稍紅殘餘了些許呆滯。
談垣初最搞不懂女子的就是這一點。
她究竟對盧才人是否忠心?
若忠心,何故會生出那些心思?若是不忠心,談垣初又的的確確察覺到她此時在為盧才人傷心。
談垣初走上前,他彎下身子,拿出女子的手,她一雙白皙的手早就被握得通紅,談垣初輕垂眼,很快鬆開,語氣平靜:
“出去。”
雲姒被這道聲音驚得回神,她抬眼看向皇上,許久,她低聲有些幹澀:
“請皇上一定要替才人做主。”
她又一次在他麵前叫了盧才人才人,而非主子。
頭一次,還是她落了傷,他去她廂房中看她,她被嚇得一不留神說出心裏話。
談垣初聽得出她話中的真切,卻越發覺得看不懂她,談垣初垂眼和她四目相視,他什麽都沒說,隻是又一遍重複:
“出去。”
雲姒從地上爬起身,她雙腿有點軟,不知是跪久了,還是被盧才人的慘狀嚇到,她站起來時險些踉蹌了一下。
談垣初抬眼,許順福嚇得要伸手去扶,卻見雲姒自己穩住身子,低垂著頭,異常安靜地出了內殿。
許順福朝皇上看了眼,見皇上正在看向盧才人,他一怔,立馬想起現在最重要的事情是什麽,不由得也看向盧才人,這一看就是忍不住心底搖頭。
太醫很快有了結果,額頭有冷汗,麵上沉哀地搖頭:
“請皇上節哀。”
這個結果在看見盧才人時,談垣初就有所預料,他隻是沉默了一會兒,淡淡地問:“盧才人是因何小產?”
宋太醫停頓了一下,才低下頭道:
“盧才人應該是情緒不穩,加上沾染了陰寒之物,才會發作得這麽快。”
從發作到現在也就一炷香的時間,等太醫到的時候,一切都已成定局,宋太醫早有能耐,也是有心無力。
內殿的事,雲姒一概不知,但她也猜到了結果。
她一出來就被皇後娘娘叫住詢問:“到底出了什麽事,盧才人怎麽會弄成這樣?”
雲姒跪在大殿中央,殿中烏壓壓站了一堆人,有人坐著有人站著,全部朝她看來,雲姒低垂著頭,人似乎都還沒回過神:
“奴婢不知……”
她把當時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說出來,語氣格外迷茫。
等她說完,尤其是在聽見她說,盧才人問“明日是她生辰,皇上會不會來看她”時,殿內陷入一片安靜,都不禁覺得戚戚然,宮中是有得寵的妃嬪在,但更多的卻是時常不見聖顏的人,難免有點傷感。
盧才人尚懷著皇嗣,都得不到皇上憐惜,遑論她們這些恩寵平平的妃嬪。
談垣初出來時恰好也聽見這句話,皇後見到他,立即起身將首位讓給他,談垣初仿佛沒察覺到殿內氣氛凝固,神情不鹹不淡,看不出他心底究竟是什麽想法。
皇後覷了他一眼,低聲問:
“皇上,盧才人怎麽樣了?”
談垣初頭都沒抬,冷淡地搖頭。
皇後一愣,對這個結果歎了口氣,殿內眾人對這個結果想法各異,安靜了片刻,皇後才打破了沉默:“除此之外,盧才人沒有任何異樣?”
雲姒點頭。
談垣初的視線落在了女子隻露出的一截下頜上,其實他很難說清現在的情緒。
對於皇嗣,談垣初是惋惜的,許是他年少登基,至今不過二十餘六,對皇嗣還沒那麽看重,悲痛雖有卻是不多。
但對盧才人,談垣初隻覺得咎由自取。
他明裏暗裏提點盧才人許多次,卻都她忽視過去,究竟是她愚笨還是其他原因,談垣初一點都不想探究。
對於看不入眼的人,談垣初一貫都是忽視。
雲姒有一點想錯了,前朝對後宮的影響的確有,卻又不是她想象中那麽大,上有皇後、德妃,一個盧家沒那麽重的分量,就算真到了那一步,盧家也不止這一個女兒。
既然是利益牽扯,他總有旁的辦法安撫人心。
女子求他替盧才人做主,他也不吝於給他那個未出世的孩子一個交代,所以,談垣初才會坐在這裏等待結果。
她既然說出這番話,想必心裏早有了懷疑。
隻是她一貫會裝模作樣,這個時候也要一步步地揭露答案。
談垣初意興闌珊地收回視線,接過皇後的話:
“你再好好想一想,如果你這當奴才的都不肯替主子上心,別人也沒法給她主持公道。”
皇後意外挑眉,沒想到皇上會插手,後宮事宜皇上一向都是交給她處理,除非她覺得為難向皇上請示,皇上才會做出決斷。
這還是頭一次皇上主動插手,看來皇嗣一事的確觸到了皇上的底線。
容昭儀卻是在皇上和那個宮婢中來回看了一眼,沒由來的直覺讓她姣好的黛眉不著痕跡輕蹙。
雲姒驟然啞聲,許久,她似乎努力想了想,終於道:
“香膏!”
“主子自有孕後,對飲食都格外注意,所用之物也都是中省殿送來的,隻有邱才人送給主子的香膏不是經過中省殿的手,而且……”
她遲疑了一下,容昭儀忽然出聲:
“吞吞吐吐地作甚,一直埋著頭,難道是心虛不成?”
容昭儀有寵有女,對後宮爭鬥總是隔岸觀火,很少見她這般,皇後和德妃都不由得朝她看去,隻見容昭儀慵懶地靠坐在位置上,指尖拖著下頜,仿佛剛才出聲隻是隨口一句。
雲姒身子驀然一僵,但她不敢遲疑,很快輕抬了抬下頜,能讓人看清她的臉,卻不會讓她覺得不敬的程度。
但饒是如此,殿內也是一靜。
殿內點著燭火,照得殿內通明,殿內照顧盧才人鋪了一層地毯,地毯上是白色山茶花的圖案,被燭火很淡地描繪在地毯紋理上,女子穿一身鬆青色襦裙,如今眾人才注意到厚重的宮裙也沒遮掩住女子纖細的腰肢,她的臉頰那麽白,不知是被嚇到還是什麽,杏眸柳黛略有驚慌地輕顫,唇和鼻尖卻是染上淡粉,仿佛真是盛開在冬日中的一株白山茶。
有人詫異,有人變了臉色,也有人麵麵相覷。
皇後和德妃卻是第一時間看向容昭儀,她為何讓這宮人抬頭,是早察覺到了什麽?
意識到這一點,皇後不著痕跡地覷了眼皇上,談垣初神情淡淡,仿若根本沒被這變故驚擾到,隻抬眼在女子臉上停留了片刻,就收回了視線。
雲姒不受控製地攥緊手帕,這一出在她的意料之外,她呼吸都亂了一刹間,最先恢複平靜的是皇後,皇後若無其事地繼續問:
“而且什麽?”
雲姒咬了下唇,才道:“皇上因這香膏誇過盧才人,所以盧才人每日都會塗抹。”
話音甫落,談垣初眸底情緒越發淡。
皇後有被盧才人蠢到,孕期時候也真的敢用後妃送的東西?
因雲姒話中提到另一人,邱才人很快站出來:“嬪妾的確給盧才人送給幾盒香膏,卻非嬪妾本意,那時盧才人還是盧嬪,她提到喜歡,嬪妾不敢不給。”
皇後掩唇,一言難盡地輕扯唇,但不論如何,如果真的是因香膏的問題,不管邱才人是有意還是無意,她都逃不了幹係。
邱才人跪在大殿中間,臉上是遮掩不住的苦澀。
太醫也終於出來,手中拿著隻剩下一點香膏的盒子,肯定了雲姒的話:
“回皇上,微臣檢查了殿內上下,隻有這香膏中有陰寒之物。”
邱才人啞聲,千防萬防,沒想到還是出了事,她苦笑著搖頭。
見狀,雲姒忽然道:“奴婢記得,那日邱才人說過,這香膏是邱才人從劉寶林那處所得。”
劉寶林一臉茫然,仿佛沒想到這件事會和自己扯上關係,立即慌亂地辯解:
“嬪妾什麽都不知道,和嬪妾無關啊!”
“這香膏是嬪妾和邱才人做來給自己用的,根本沒想過盧才人會要,還請皇上和娘娘明鑒。”
太醫也皺眉,為難地解釋:
“這香膏中有少量的紅花和夾竹桃,對未有身孕的女子其實並無壞處,甚至還能起到調理月事的作用,隻是盧才人有孕,才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此話一出,劉寶林立刻附和點頭:“夾竹桃和紅花隻是用來調味所用,嬪妾也萬萬沒想到盧才人會喜歡。”
皇後看向邱才人:“你送給盧才人香膏時,可有提到這一點?”
邱才人抿唇搖頭:“嬪妾不知道這香膏中會有這些。”
皇後皺眉,劉寶林就委屈了:
“嬪妾也不知道邱才人會送給盧才人啊。”
等二人說完,眾人都有點糊塗,因為這件事怎麽聽著像是一場前後信息不對等的烏龍?
但涉及皇嗣,誰都不敢當作一場烏龍對待。
雲姒著眼看向一臉委屈無辜的劉寶林,她不信這宮中會出現這麽巧合的事情。
邱才人和盧才人一貫交好,這是宮中人人都知道的事情。
恰好盧才人有孕,劉寶林就想起做香膏,甚至還拉動了邱才人一起?據雲姒所知,邱才人往日不常與人來往,和劉寶林的關係也沒有這麽密切。
太多的巧合聚在一起就變成了必然,想來哪怕盧才人沒有親自開口索要,這所謂的香膏也會送到盧才人麵前吧。
事到如今,再去追究這些已經沒有意義,最重要的是沒有證據能證明劉寶林要謀害盧才人,這個香膏也成了巧合。
雲姒低垂下頭,隱晦地蹙起細眉,隻是不知這劉寶林究竟是誰的人?
楊婕妤掩唇,假惺惺道:“看來盧才人運氣真不怎麽好,到底還是怪她對皇嗣不夠仔細。”
皇後看了眼皇上,沒讓他煩心,直接道:
“不論如何,盧才人因你二人緣故小產都是事實,邱才人降為寶林,劉寶林降為禦女,禁閉三月,罰俸一年,你們可有異議?”
涉及皇嗣,這樣的懲罰已經是很輕了,邱才人跪地磕頭:
“嬪妾沒有異議,叩謝皇上和皇後娘娘。”
劉寶林有異議也不敢說,忍不住抹了一把眼淚,忍著委屈:“嬪妾也沒有異議。”
等一切結束,談垣初終於站起身,他淡淡撂下一句“照顧好盧才人”後,徑直轉身離開,對遭遇小產的盧才人沒有任何表示。
這樣的態度讓眾人眼神一閃。
雲姒也不由得心中咯噔了一聲,皇上的反應不對勁,相較而言,那日楊婕妤中毒,他的態度都要好一點,就仿佛是懶得再理會盧才人一般。
雲姒低下頭,深皺黛眉,杏眸中的情緒不明。
談垣初一走,其餘人也逐漸散開,容昭儀路過雲姒時,停頓了一下,她低了低頭,情緒不明地輕笑了一聲:“倒是難得在宮中見到這般姿色的宮人。”
雲姒心中倏然一緊。
但容昭儀說完這句話後,也沒再說什麽,直接轉身離開,倒是引得其餘人都朝雲姒看來,一個個都或深或淺地皺起細眉。
等所有妃嬪離開後,小融子和秋玲趕緊跑過來,扶起雲姒,秋玲擔憂焦慮道:
“姐姐,這可怎麽辦啊?”
雲姒壓下腦海中的胡思亂想,一點點攥緊手心,她問:
“主子怎麽樣了?”
秋玲吸了下鼻子:“太醫開了藥,剛喝了藥睡過去了。”
話落,她忍不住發愁:
“這都什麽事啊!主子小產了,皇上怎麽一點憐惜都沒有?”
關於這一點,不止是她發愁,殿內所有人都是愁眉苦臉的,才人剛進宮時,他們著實跟著風光了一陣,但很快這風光就散了。
他們本來還能用主子懷著皇嗣這一點來安慰自己,現在可好,這一點安慰都沒有了。
他們進了和宜殿,自然和主子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不由得都有點六神無主。
雲姒抬手扶額,抑著頭疼,輕訓斥了一句:
“都做好自己該做的事,等主子醒來,還有的忙呢。”
眾人啞聲,是啊,等主子醒了知道自己小產,怕是不會善罷甘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