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不好聽,還是不好念?”【評論加更】
陸淞死了, 讓雲姒都有點沒回過神。
其實今日不論談垣初來不來,雲姒都不會讓陸淞活著離開,所謂字條死無對證, 留下陸淞卻是夜長夢多。
結果是好的, 如她所願。
但後來發生的一係列事情讓雲姒整個人都是處於震驚中。
她小心籌謀, 生怕被談垣初知道, 結果談垣初打了她一個措手不及,甚至最後陸淞都應該算是死在談垣初手中。
跟著談垣初回盼雎殿的路上,雲姒就仿佛是個鵪鶉一樣,埋著頭不敢說話。
許順福領著秋媛等人退得遠遠的, 四周除了腳步聲一片安靜, 安靜得讓雲姒心底有點發慌。
談垣初瞥了女子一眼,若無其事地收回視線,須臾,他冷淡出聲:
“知道現在是什麽時辰麽?”
雲姒瞥了眼天色, 四周盡暗,她不知道在摘月樓耽誤了多久, 大抵估摸著應該是快到醜時了。
但雲姒不敢如實說,隻能甕聲甕氣道:
“嬪妾……不清楚。”
談垣初意味不明地輕嗤了聲,不在乎她的含糊其辭, 又問:“那你清楚你現在應該在何處麽?”
雲姒再不知道他想說什麽, 就是真的蠢了。
她拉住談垣初的衣袖, 姣姣的黛眉輕蹙, 在淺淡的月光披上一層柔光, 她不安地低聲道:
“皇上, 嬪妾知錯了, 您罰嬪妾吧, 別這樣和嬪妾說話,嬪妾難受。”
她咬著唇,仿佛是真的難受。
談垣初要被她氣笑了,今日這事,但凡有一個後宮妃嬪在這裏,都能給她打成和太監半夜私會,她說她難受?
難受的人到底應該是誰?
談垣初作勢要甩開她的手,她杏眸跟著輕顫了一下,仿佛下一刻就能掉下眼淚。
半晌,談垣初到底是沒有動作,隻是聲音冷硬:
“和他的事,你今日最好給朕解釋清楚。”
話音甫落,雲姒就立即道:“本來就是要和您說的。”
談垣初狐疑地看向她,有點不信她的話。
雲姒噎住,須臾,她才低聲解釋:“在渝州城時,嬪妾就說過,您若是想知道,嬪妾都會告訴您的,隻是您後來沒問嬪妾,嬪妾一直尋不到機會和您說。”
談垣初扯了下唇角。
說來說去,最後還怪到他身上了?
談垣初懶得再理會她,冷著臉往前走,直到進了盼雎殿,仍是沒甩開女子的手。
盼雎殿內點著燭燈,談垣初氣定神閑地坐在床榻上,等著某人的解釋。
某人還未說話,就懨懨地打了哈欠,困倦得厲害。
談垣初臉都黑了:
“你再給朕裝。”
她慣來會裝模作樣,談垣初一點都不信她是真的困了,再說,她得多大心,才能在這時候犯困?
雲姒杏眸氤氳了點水霧,聞言,她隻覺得委屈,困意這東西又不是她能控製的。
但她沒有火上澆油,談垣初會這裏和她好好說話,就代表他沒把陸淞當回事,但他仍是需要一個解釋。
雲姒意識到這一點後,心底也清楚該用什麽態度對待這件事,她輕吸了吸鼻子,抬起杏眸看向談垣初,低聲說:
“皇上,您還記得在李家村時,李叔曾提起的陸家麽?”
談垣初抬了抬眼。
他隱約有點印象,隻說渝州城有災禍,陸家夫婦都在那場禍端中喪命。
談垣初看向女子,她提起陸家時,低斂了眼瞼,讓人有一點看不清她的神情,但談垣初卻隱隱覺得她這幅模樣有點眼熟。
就像是曾經提起祁貴嬪一樣。
但相較祁貴嬪,她眉眼間情緒要寡淡許多,談垣初皺眉,忽然覺得接下來要聽見的不是一件好事。
至少對她來說,不會是一件好事。
雲姒腦海中不斷閃過往事,也許有人能夠曆經千帆後忘卻曾經的怨恨,但雲姒不行。
她永遠記得當時她的彷徨無助,也永遠厭惡陸家和陸淞。
莫說陸淞後來一直在惡心她。
即使陸淞後來當真對她有所補償,她對陸淞的態度也不會有任何轉變。
雲姒閉眼:
“那是陸淞的爹娘。”
“我曾借住在他們家。”
借住?
談垣初眼底情緒不著痕跡地稍暗。
雲姒仿佛在說其他人一樣,簡短地將一切概括,談垣初聽著她平淡的聲音,視線一直落在她身上。
直到聽見她說陸家夫婦商量著要賣掉她時,談垣初徹底冷下眼:
“他有什麽臉說出你們天生一對的話?”
雲姒一頓,頭一次在想到這件往事時,情緒不是厭惡和冷意,而是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在洶湧。
所以,他即使表現得風輕雲淡,其實還是很在意陸淞這句話。
她忽然偏頭,動作輕微地擦了一把臉,她低聲悶悶:
“您總是打斷嬪妾,到底還聽不聽嬪妾說了……”
談垣初朝她伸手,雲姒不解地抬眼,將手遞給他,談垣初拉過她,讓她坐在他懷裏,聲音低沉:
“沒必要再說了。”
她那麽反感祁貴嬪曾經做過的事,陸家夫婦最終把她賣給了什麽人,不言而喻。
既然如此,他何必要她親自揭開傷疤?
她臉皮薄,本就偶爾會冒出來自卑,如今要親口和他說,她曾經差點被賣到那種醃臢地方,心底會好受?
她和陸淞曾經是否是真的有過婚約重要麽?
談垣初承認他心底有點不舒服,但他不覺得有多重要。
莫說她和陸淞隻是曾有過未婚約定,哪怕當真成過親又如何?
隻要陸淞消失,她那些所謂往事牽扯自然也跟著消失。
說到底,她是他的人,日後隻會陪在他身邊。
今日是,往後也是。
其餘的事便不是過於重要。
至於她心底會不會殘餘陸淞的痕跡,談垣初一點都不曾擔心,笑話,他給她榮華富貴,都未必敢說她心底有他幾分位置,陸淞憑什麽?
雲姒一臉懵地看向他,適才讓她解釋清楚的是他,現在不要聽了的又是他。
怎麽變得這麽快?
談垣初沒解釋,隻是垂眸掀開了她的裙擺,她脫了披風和外衫,身上隻剩下一件裏衣,雲姒被他的動作弄得一懵,下意識地瞪圓了杏眸:
“您要做什麽?”
裙擺一掀開,內裏白皙細膩的肌膚刹那間露出來,春光乍現。
女子咬著唇,渾身僵硬著沒敢動。
談垣初瞥她一眼,沒去問她在想什麽,隻是平靜地問:
“不疼麽?”
這是他今日第二次這麽問。
第一次是在摘月樓時。
雲姒陡然意識到他要做什麽,緊繃的脊背放鬆下來,她吸了吸鼻子,眼淚都快掉下來:“您嚇壞嬪妾了。”
談垣初垂眸,許久,他才情緒淡淡地說了一句:
“我不是他們。”
冷冷清清的一句話,聽不出什麽情緒。
但雲姒卻是驀然一怔,他不是他們,他們是誰呢?那些叫她險些於難堪中的人。
他情緒很淡,雲姒卻仿佛聽出了些許疼惜和不滿。
疼惜她往日遭遇,也不滿她會將他和他們相提並論。
雲姒鼻尖倏地一酸,她覺得她今日情緒有點過於敏感,她咬了咬唇,忽然握住談垣初的手:“對不起。”
“嬪妾沒將您和他們相提並論。”
隻是她才說過陸家夫婦如何對她,他驟然有這般動作——哪怕他想做什麽也無可厚非——讓她下意識地一驚,渾身泛著點涼意。
她聲音含了些悶悶的不清不楚,軟糯低聲:
“您是嬪妾的夫,你我親近本就是應該的。”
談垣初去看她膝蓋處傷口的動作一頓,在暗淡的殿內,他忽然抬起眼,眼底情緒乍一看平靜,細看卻是晦暗,他聲音平常:
“你剛才說什麽?”
雲姒一時沒回過神,她吸了吸鼻子:“嬪妾沒將您和他們相提並論。”
談垣初:
“不對。”
雲姒一怔,她意識到什麽,輕顫了下杏眸,她聲音似乎輕淺了許多:
“您是嬪妾的夫?”
雲姒覺得在她話音落下後,有人握緊了她的腳踝,說不上輕重的力道,隻讓人覺得心尖一顫。
那人低垂著目光,看似風輕雲淡,卻是道:
“再說一遍。”
雲姒那點情緒快要消完了,她輕輕咬唇,很平常的一句話,居然莫名覺得有點羞恥,她兩條腿輕輕摩挲了一下,下一刻被人按住:
“別亂動。”
然後他輕描淡寫地重複:“再說一遍。”
雲姒咬唇低眉,脖頸和臉頰都燒上一抹緋紅:
“皇上……”
談垣初見她羞赧得不敢抬頭,忽然覺得皇上二字有點破壞氣氛,他低聲問:
“是皇上好聽,還是談垣初好聽?”
雲姒驚愕抬頭。
哪有人這般問問題的?
回答什麽都不對。
談垣初慢條斯理地問:“嗯?”
雲姒閉眼,選了一個怎麽都不會錯的答案:
“嬪妾分辨不出來……”
“那就都喊一遍。”
雲姒啞聲。
平日中叫他皇上,她脫口而出,而這時,她卻是什麽都叫不出來。
莫名覺得不論這時喊他什麽,都仿佛是在調情。
談垣初直接忽略了前一個稱呼,他不緊不慢地問:
“是這三個字不好聽,還是不好念?”
雲姒被逼得欲哭無淚,咬唇:“好、好聽……”
他挑了下眉梢:“那就是不好念了。”
雲姒癟唇。
談垣初不疾不徐地等著她。
許久,曖昧無聲的殿內才響起一聲幾不可察的低聲:
“談、談垣初……”
雲姒明顯察覺到在她喊出這一聲時,對麵的人眼底的神色一刹間變得晦暗,讓雲姒有些不敢看。
她覺得些許難耐,咽了咽口水。
許久,那人什麽都沒做,隻是意味不明道:
“你要是一直這麽聽話就好了。”
但顯然,隻有做錯事後,她才能這樣乖順片刻。
不等雲姒反駁,他視線落在她膝蓋上的青紫上,陡然抬聲:
“來人,請太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