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章
溫意今晚是喝的有點多，但沒有到醉的地步，開了沈斯舟兩局後就反應過來了，他是在替她擋酒。
明目張膽的，不帶任何掩飾的偏幫她。
大概是酒意作祟，她賭氣的又開他兩局，想知道他能堅持多久。
直到第五局，她不想了。
溫意不知道沈斯舟的酒量怎麽樣，可她清楚他的胃不好。
他不能多喝酒，這是溫意腦海裏僅剩的念頭，所以她毫不猶豫的喊出了四十。
為什麽不開他？
因為他是沈斯舟。
溫意沒有回答，偏頭直直地盯著他，蘊藏水意的眼眸裏映著光，一字一句地反問：“你為什麽亂喊？”
為什麽替她擋酒，為什麽要幫她。
借著酒意，溫意問了出來。
周圍的聲音仿佛都被隔絕了，隻剩下他們彼此的呼吸聲。
視線裏也隻有彼此。
“我不會玩。”他不假思索的回答。
溫意不接話。
“想喊就喊了。”沈斯舟又道。
她依舊沉默著。
似乎過去了很久，緩慢而低沉的聲音再次響起，隻有四個字，輕的像是在歎息般——
“因為是你。”
溫意又盯著他看了半晌，彎起唇角輕輕笑開，正想開口時，聽見對麵傳來幹嘔聲。
“沈斯舟。”
同一時間，不遠處響起耳熟的聲音，溫意抬眼，好像瞧見了表哥宋澄讓。
來不及多想，秦思檸又幹嘔一聲，她有些反胃，捂著嘴想往洗手間的方向跑，三個男人同時站起來，七嘴八舌問著“你怎麽樣”，“要不要我帶你過去”，“你是不是要吐了”。
她擺擺手，自己繞過沙發跑了，溫意想跟著，一起身感覺眼前漆黑，頭暈目眩的，站穩都很難。
“溫意。”
“秦思檸！”
各種叫喊聲混著嘈雜的音樂聲，場麵一度變得混亂起來。
“沈斯舟。”宋澄讓又喊他。
他沒有空招呼人，提高音量回道：“快去洗手間！”
宋澄讓正巧瞥見有道身影往洗手間的方向跑了，以為是自家表妹，毫不猶豫的跟上去。
“你感覺怎麽樣？想不想吐？”
沈斯舟虛扶著她，語氣格外溫柔，溫意擺擺手，“有點暈，我想回家。”
她彎腰拿起自己的包，不忘把秦思檸的也給帶上。
看出她有離開的意思，季淮連忙上前道：“能留個微信嗎？”
溫意下意識點頭，暈暈乎乎的翻包，想找手機。
沈斯舟皺眉站在後麵，掃了一圈麵前不懷好意的男人們，借著昏暗的燈光，他淡定的把自己手機塞進去，指了指，“這裏。”
“哦。”溫意反應遲鈍的拿出來，輸入密碼解鎖。
她的手機密碼是自己生日，挺好記的，0101。
溫意看著不太熟悉的桌麵，來回左右劃屏，嘀咕：“我的微信怎麽不見了呢？”
“我幫你。”沈斯舟順手接過來，熟練的調出二維碼，遞給他們。
季淮掃碼加好友後，其他三個男人也都跟著加了微信，心滿意足的道別，又叮囑她路上注意安全。
“要不我送你們吧？”季淮試探地問道。
沈斯舟周身的氣場瞬間低下來，冷冰冰地掃向他。
現在的情況下說出這種話，哪怕沒有壞心思，也多少有暗示的意思，溫意不傻，直接拒絕：“不用，有人來接我們。”
“好，那你們注意安全，到家說一聲。”季淮搖搖手機，示意可以發消息。
沈斯舟意味不明的笑了聲，催促著：“行了，走吧。”
溫意慢吞吞地“哦”一聲，朝洗手間的方向走，想去找秦思檸。
她剛剛似乎見到了宋澄讓。
宋澄讓是溫意的表哥，倫敦UCK法律專業畢業，回國後進入江城赫赫有名的律師事務所，接過好幾個大單，在業界混得風生水起。
他的性格也極其符合世人對律師的印象，嚴肅、正經，溫意無法想象自家表哥會來酒吧。
除非是來捉她的。
“直接去門口等，秦思檸那邊有宋澄讓。”沈斯舟應證了她的想法。
溫意點一下腦袋，走出Blue酒吧。
春天的夜晚還帶著涼意，冷風陣陣吹拂，溫意不禁打了個寒顫，頭腦清醒不少。
她思忖片刻，慢慢地理清了今晚發生的事情，轉身問沈斯舟：“你和宋澄讓認識？”
臉龐在柔和的燈光下映得溫婉，臉頰依舊透著酒後的紅暈，隻是神情平靜自若，不帶絲毫的感情。
這陣風，好像也吹散了先前的那點旖旎。
沈斯舟往前走了兩步，擋住風口的位置，微微頷首：“嗯。”
宋澄讓也是盛睿高中的，但他大四歲，他們高二的時候他都已經畢業了，後來回學校時找過溫意，可在她的記憶中，他們並沒有見過麵。
溫意隻想到一種可能，“你們在國外留學認識的？”
沈斯舟順著話應聲。
“哦，原來你去的倫敦。”
他反問：“你不知道？”
溫意覺得奇怪，“我為什麽會知道？”
他不告而別，一條音訊都沒有留下，她連去哪裏找他都不知道，怎麽打聽他去倫敦留學的事？
況且，他也不知道自己去文林大學了，當年溫意的分數上了盛睿高中紅榜，學校門口和網上都有公示，對他而言，這是輕而易舉能查到的事。
“我有告訴......”
溫意越想越氣悶，打斷了沈斯舟準備說的話：“我也不想知道。”
他的話全堵在了喉嚨裏。
兩人又相對無言。
直到宋澄讓和秦思檸出來，女人笑眯眯地朝她揮手，走路搖搖晃晃的，腳步踉蹌，宋澄讓緊緊皺著眉，看起來略顯嫌棄，隻偶爾伸手扶一下，避免她跌倒。
她的長發有些散亂，妝花的差不多了，衣服上還有未幹的水漬，很明顯是被人擦拭過的。
溫意上前攬住秦思檸，她正在興頭上，大聲喊著：“意意！我的一一！你等著，姐今晚必定給你找個鑽石一樣硬的男......唔唔唔。”
她立馬捂嘴，封住後麵的汙言穢語，下意識側目瞧沈斯舟，他臉色沉沉的，很難看。
秦思檸趁機扒掉手，搖晃著轉身，驚豔的哇出聲來：“帥哥你誰啊？”
宋澄讓如臨大敵的往後退一步，端著張清冷的臉，正色道：“我是溫意的哥哥。”
“溫意的哥哥......”秦思檸突然想起什麽，一把搶過自己的包包，用力朝前麵扔過去，動作快到讓其他人都呆住了。
她掙脫開溫意的手，撲上去手腳並用的打踹宋澄讓，凶巴巴地罵著：“你還有臉來找意意！你算個什麽東西啊，居然敢欺負我家意意，我打死你！”
宋澄讓懵了一瞬，回過神後，捉住秦思檸的雙手，揚聲質問：“你在幹什麽？”
她使勁的掙紮，不管不顧地罵：“你也配當我家意意的哥，沒良心的玩意兒，讓我們意意受那麽多苦，我今天就要在這裏解決掉唔唔......”
溫意又跑上前捂住她的嘴，把人給拖遠些，在耳邊解釋認錯人了，秦思檸不肯罷休的叫喚：“你別攔我！我可不像你這樣菩薩心腸，我要為民除害唔唔......”
“不是他，你別喊了。”溫意用盡全力束縛住她，提高音量：“這是我表哥！對我很好的那個表哥！”
秦思檸終於聽了進去，遲緩的“啊”一聲，隨即彎起月牙般的眼眸，又變成笑眯眯的模樣，彎腰鞠躬道：“哥哥好。”
“......”
女人的力氣很小，喝醉後更是軟綿綿的，落在身上的拳頭倒是不疼，但宋澄讓從來沒有
被這樣對待過，尤其是十分鍾前，他還忍著不適幫她擦幹淨了衣服，現下是憋著一肚子的氣，無處可發。
“哥，她醉了。”溫意用委屈巴巴的眼神望他。
宋澄讓深呼一口氣，整理身上被揉皺的襯衫，推了推歪掉的眼鏡，冷聲道：“上車，送你回家。”
“嗯嗯。”
溫意扶著秦思檸坐進後座，剛關上車門，瞧見副駕駛上多了道身影。
沈斯舟也坐進來了。
“地址。”宋澄讓問。
溫意沒有來得及回答，聽見一道不悅的聲音：“你不知道？”
以前宋澄讓在國外留學，顧及不到溫意情有可原，現在都在同一座城市生活了，居然連妹妹住在哪裏都不知道？
宋澄讓解釋：“我前段時間在上海出差。”
“你不是回來一個星期了嗎？”
“公司有事忙。”
沈斯舟冷笑：“男人的借口就是多。”
“......”
他們的相處模式像是關係不錯的朋友，溫意忍不住問：“你們是怎麽認識的？”
宋澄讓一本正經的回答：“我是他家的......”
沈斯舟飛快地打斷：“救命恩人。”
“啊？”
“他之前幫我家打官司，贏了。”
宋澄讓側目看他，沈斯舟回視著，尾音微微上揚，一字一字道：“不是嗎，宋律師。”
“是。”宋澄讓勉強接受了這個說法，如果他認為幫他家公司打贏官司能算救命恩人的話。
溫意覺得兩人的氣氛和對話都怪怪的，但又說不上來哪裏不對勁。
秦思檸一上車就睡著了，溫意也很累，想回家早點休息，沒有再細究他們的關係。
“開車吧。”她說。
沈斯舟見宋澄讓半天不動，也催促一聲：“開車啊。”
宋澄讓麵無表情的重複：“地址。”
“......”
溫意報了秦思檸家的地址，幸而Blue酒吧離她家不遠，很快就到了。
畢竟是秦思檸的房子，沒有經過她的同意，溫意不能擅自讓宋澄讓和沈斯舟進來，把她丟在沙發上後又出去了。
宋澄讓站在門口等她，身姿挺拔，手背在後麵，一副正經認真的模樣。
再看不遠處的沈斯舟，彎腰抱臂，懶洋洋的靠在車邊，吊兒郎當的模樣像個紈絝小少爺。
實在想象不出來這兩人是怎麽成為朋友的。
“你住在這裏多久了？”宋澄讓問。
“從年初到現在。”溫意說：“秦思檸是我的大學室友，我以前跟你提過。”
他有點印象，但不多，又問：“為什麽不住我家？”
宋澄讓去年在江城買房了，房子不在主城區，離他工作的地方有點遠，裏麵隻簡單的添了些家具，他偶爾才會過去住。
溫意不想麻煩他，更不想住他的新房。
“你以後的婚房，我住著像什麽話。”溫意故意笑著打趣。
宋澄讓壓根不理會她的說辭，直接做決定了：“明天搬過去，缺東西再告訴我。”
“不搬。”
他接著道：“你的工作不用擔心，我下周請慕信的副總吃飯，你繼續回設計部。”
“不回。”
“我家離慕信近，你今晚收拾行李。”
“不要。”
宋澄讓板著張臉盯她，自帶壓迫感的氣場顯得有些可怕，溫意深知他吃軟不吃硬的性格，輕聲細語的解釋：“我沒有任性，也不是想和你拉開關係，是我已經拿到了一家上市公司的offer，準備在公司附近租房。”
“上市公司？”
“是啊，剛拿到offer不久，等我正式入職再告訴你。”
宋澄讓莫名有種不好的預感，轉身看一眼沈斯舟，他低著腦袋在玩手機，根本沒有注意這邊。
“慕信更適合你。”宋澄讓堅持。
“好馬不吃回頭草，老虎不吃回頭食。”溫意也不肯退讓。
“不會有其他同事知道。”
“紙包不住火，而且我怕尷尬。”
僵持片刻，溫意依舊沒動搖，宋澄讓隻能同意了：“好，你有事再聯係我。”
她開玩笑般道：“那我可要祈禱自己沒事了。”
“我不是說法律方麵的事。”宋澄讓低聲說：“你的任何事都可以麻煩我，我是你哥。”
“我知道。”溫意笑了起來：“我可是有哥哥的人。”
宋澄讓又回頭看沈斯舟，神情嚴肅地問：“你和他，很熟嗎？”
“高中同學。”
“不熟？”
溫意順著目光也望向沈斯舟，他們相處的時間算下來不到一年，中間有快七年沒見過，說很熟未免太自作多情。
她輕輕點頭，宋澄讓鬆了口氣，放心許多，“我走了，你早點休息。”
“好，路上小心。”
宋澄讓回到車邊，沈斯舟摁黑屏幕，收起手機問：“聊完了？”
“嗯。”
他站直身子準備拉車門，“那走吧。”
果斷的模樣讓宋澄讓有點不可置信，試探地問道：“你不過去說說話？”
“不用。”他想起剛才收到的新員工工牌，唇邊勾起笑來。
以後天天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