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文林大學從正門進去是圖書館, 再往前走一段路是其他學院的教學樓，現在正是晚課時間，裏麵燈火通明, 路上偶爾能看見抱著課本的學生。
接著朝前走，是學校的操場和食堂, 後麵有一片湖，宿舍樓在湖旁邊。
這是溫意畢業後第一次回來，但眼前的情景都讓她感到很熟悉, 仿佛在這裏讀書還是昨天發生的事情。
“圖書館旁邊原本有棵很大的樹, 夏天從
三樓窗戶看很漂亮, 後來不知道為什麽被砍了。”
“我們學校女生排球隊挺有名的, 之前大學聯賽拿了第一名。”
“操場每晚都會有人組織夜跑, 偶爾還有路演的學生，特別熱鬧。”
“女生宿舍靠著湖邊, 也不知道是誰定的, 冬天的時候很冷, 都能聽見呼呼的風聲。”
“......”
溫意一路上都在為他介紹, 不厭其煩的說著大學發生的事情，把她經曆過的所有喜怒哀樂都分享給他。
沈斯舟側了側腦袋，看著身邊的她。
這是他第九次來文林大學, 前麵八次都是遠遠地望著背影，隻有這一次，是走在她身邊的。
學校太大了, 走到操場時他們都有點累, 在旁邊的長椅坐下來, 不遠處有拖著音箱唱歌的男生和女生，偶爾有散步的學生經過, 也會停留聽一會兒。
沈斯舟掃了一圈眼前的場景，翹了翹嘴角，低聲道：“真好。”
“什麽真好？”
“什麽都很好。”
她大學過得很好，他們現在也很好。
話筒前的男生和女生在唱甜甜的情歌，兩人站的位置不近，溫意觀察半天都沒有瞧出來關係，問他：“你說他們是情侶還是朋友？”
“朋友。”沈斯舟的語氣篤定，又微微一頓，說道：“不過將來說不定。”
“為什麽？”
他不回答，溫意隻能又將目光停留在他們身上，用一首歌的時間終於發現了，男生偷偷地看了女生兩眼。
她也忍不住彎起唇角，感歎著：“青春啊，總是這麽美好。”
可以肆無忌憚的喜歡一個人，無懼無畏，轟轟烈烈，把熾熱又滾燙的愛意全都給他。
“誰說美好的隻有青春？”
沈斯舟揉揉她的腦袋，起身走到男生身邊，不知道跟他說了什麽，他看了一眼溫意，把位置讓出來。
溫意不明所以，也起身走過去，聽見伴奏緩緩響起，沈斯舟低聲唱起歌：
“總有些驚奇的際遇
比方說當我遇見你
你那雙溫柔剔透的眼睛
出現在我夢裏
......”
他嗓音好聽，當時在班級聯歡會上唱《再見》時就驚豔不少同學，隻是很簡單的兩句，吸引了路過的學生們，圍觀的人變得越來越多。
“我不管未來會怎麽樣
但我每天都想見到你
我不管結局會怎麽樣
我想真的跟你在一起
如果你還是沒法相信——”
他的聲音頓了頓，撩眼望過來，目光定在她身上，笑道：“真的有關係，我也不會安靜的離去。”
最後一句歌詞“真的沒關係，我會安靜的離去”被他改了，周圍的人群裏發出笑聲，溫意也忍俊不禁。
怎麽說呢，如果是沈斯舟，能幹出這樣的事就不意外。
當年他在班上唱《再見》時也改過歌詞，最後兩句詞被他改成“我能答應你，我一定會再回來，就這樣走下去吧”，在那樣熱鬧的氛圍裏，突然聽見這麽一句詞，同學們都笑得不行。
他唱完歌把話筒還給男生，下台階走到溫意身邊，旁邊的學生們都發出曖昧聲響，似乎是在鼓勵著他做些什麽，沈斯舟卻是笑著搖搖腦袋，說：“走吧。”
“好。”
他們繼續往前麵走，後麵又響起男生的歌聲，溫意忍不住問道：“你剛剛跟他說了什麽？”
“我說你學姐想聽我唱歌，你讓一讓。”
“這麽拽？”
沈斯舟挑一下眉，“當然。”
溫意才不信，他雖然平時都吊兒郎當的，但並不是沒禮貌的人，轉而又道：“我以為你會唱再見，你的拿手歌曲。”
“我的拿手歌曲太多了，再見壓根排不上號。”沈斯舟語氣拽拽的。
“所以，你當時是知道自己會轉走，才選的再見嗎？”溫意問出了憋在心底的問題。
他聞言靜默片刻，再開口時，聲音低微：“不是的。”
沈斯舟起初轉到盛睿高中時，並沒有想那麽多，估摸著跟先前的學校差不多，反正都是會離開的。
自我介紹後，班主任讓他坐最後一排，他走過去時，就注意到了前排的女生，烏黑的長發紮了起來，露出精致小巧的五官，氣質溫柔乖巧，低垂著眼眸，安安靜靜的畫著什麽東西，壓根不看他。
他沒有同桌，是無聊，也是反叛心理，故意將筆扔到地上，輕輕拍了拍女生的肩膀：“我的筆掉了，能幫我撿一下嗎？”
女生悶不做聲的撿筆，依舊不抬眼看他，又準備轉過身，他道謝後再次主動詢問：“同學，你叫什麽？”
這才終於引起女生的注意，望向他的眼眸幹淨明亮，沒什麽特別的情緒。
“溫意。”
女生的聲音不大，嗓音細細地，很動聽，跟她的長相氣質一樣，也很溫柔。
後來隻要有事情，他都會拍溫意的肩膀，她脾氣好，又有耐心，任何事都會解答，哪怕隻是他無聊的碎碎念，她都會給回應。
到最後，沒有事的時候，他也會想找溫意聊聊天，聽著她的聲音，看著她寫的字，都讓他覺得很舒服。
接觸的越來越多，他開始不自覺的被吸引和心動。
再見，可以是分別，也可以是重逢。
在喜歡上她的那一刻，沈斯舟就開始期待重逢的那一天。
“是因為我知道我們肯定會再見。”他回答。
溫意不以為意，彎唇笑著說：“要不是我去景順集團麵試，哪能是現在這樣。”
她的麵試機會，他的剛剛失業，他和宋澄讓的相識，以及景順推出的新員工福利，是這麽多的巧合造就了今天的結果。
“是啊，景順的麵試很重要。”沈斯舟揚揚唇。
這時，身後突然傳來陣陣起哄聲，溫意不禁回頭望過去。
路演處圍觀的學生越來越多，似乎是男生當眾跟女生告白了。
溫意以前很愛看別人當眾用玫瑰花告白，擺蠟燭求婚，感覺特別浪漫，直到大二被見過兩次的男生在宿舍樓下表白，她才切身體會到負擔有多重。
突如其來的不一定是浪漫，也可能是驚嚇。
“看來我判斷失誤。”沈斯舟嘖嘖搖頭道：“這男生真不行，把自己感動的一塌糊塗，壓力全給了女生。”
溫意調侃他：“說不定是受你啟發。”
“那更不行，沒有計劃，沒有主見。”他又道：“文林在你離開之後，風氣都變了。”
“......”
什麽亂七八糟的。
溫意被他沒頭沒尾的話給逗笑：“說得好像文林沒我不行一樣。”
“是啊，你就是這麽厲害。”他理所當然的誇讚。
“哪有很厲害，現在也沒點成就。”溫意看著旁邊熟悉的教學樓，忽然意識到她都快畢業兩年了。
她的同學們，有些已經當上公司經理，或者在設計圈裏小有名氣了。
“我也是啊。”沈斯舟勾著唇角，神采飛揚的，像是意氣風發的少年：“怕什麽？書都沒有翻到最後一頁呢，我們在自己的曠野重新開始唄。”
溫意也被他感染的笑起來：“好。”
沈斯舟側目看她，補充道：“反正無論翻到哪一頁，我都會陪著你的。”
“你陪著我。”溫意慢聲重複。
她很久沒有聽到陪伴這個詞，她做任何事都可以一個人，所以很少麻煩別人。
“對啊，除非你把我趕出去住。”沈斯舟說。
“不會的。”
“那就是我陪你。”
溫意望著他黑白分明的眼眸，清澈又溫柔，在路燈下泛著一層柔柔的光。
“好。”她說。
走到學校的另一邊門，準備出去時，溫意停住腳步說：“要逛完了。”
“嗯。”
“沈斯舟，我帶你
來我的大學了。”
沈斯舟知道這時候應該接話，說今後有機會帶你去UCK大學看看，但他並沒有開口。
“算了，倫敦太遠。”溫意好心的為他解圍：“有機會的話，帶我去你後來轉學的高中看看吧，是深城一中嗎？”
“是。”他有些意外：“你怎麽知道？”
“我不知道，隨便猜的。”溫意彎唇道：“但是我去過。”
沈斯舟有點怔愣：“什麽時候？”
“大學畢業，我去深城旅遊，順便在深城一中轉了兩圈。”溫意口吻隨意的說著：“你後來的高中挺大的，感覺是盛睿的兩倍，籃球場都有三個。”
深城一中是全深城最好的高中，講究素質教育，要求學生德智體美勞全麵發展，所以修建了很多運動場所。
他轉學過去後有不少同學主動找他，但他沒心思再認識新朋友，也不想跟他們出去玩，每天都待在教室裏做題、看書、睡覺，日複一日的過完高三。
三個籃球場他都沒有去過，學校的運動會他也拒絕報名參加，聯歡會、新年晚會他從來都是安靜的坐在角落裏。
這些事是他在盛睿高中經曆過的，他總覺得應該獨屬於盛睿，他不想在新的環境，新的同學麵前展現這些。
“是挺好的。”
深城一中和倫敦UCK大學都不錯，裏麵的老師德高望重，教學水平高，學生努力優秀，每個人都懷揣理想。
沈斯舟的聲音很輕：“但它們都不是我選的。”
他又說：“隻有盛睿是我選的。”
也隻有溫意是他選的。
他選定了，就不會變。
溫意思忖幾秒他的話，問道：“當初是你父母擅自給你轉學的，是嗎？”
她一直耿耿於懷沈斯舟當年的不告而別，可當今晚她知道他曾經多次來大學看過自己後，溫意就猜到是有隱情的。
他如今因為工作，跟父母的關係很僵硬，現在提起兩所學校又無動於衷，那麽隻有一種可能，他是被迫轉走的，被迫去倫敦留學的。
“是。”沈斯舟應聲。
溫意又問：“你在盛睿的時候，過得高興嗎？”
他的神情似乎都變得溫柔了一些，回答的十分篤定：“高興，當然高興啊。”
“那就夠了。”溫意彎唇笑起來。
她紮在心底的刺，終於可以徹底拔掉。
溫意繼續朝門口的方向走，說道：“我今晚很開心。”
“我也是。”
“那希望你今後有關文林的記憶都是今晚。”
沈斯舟卻停住腳步，看著她道：“那可能，還需要發生點別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