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景繁他們到家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八點多了。
池楓想著是見父母,就沒跟過去,找了個地方讓蘇以知把他放了下去,自己拿著這兩天賺來的外快瀟灑快活去了。
大門是開著的,老兩口正躺在院子裏的搖椅上休息。
見到有車來了,蘇夫人馬上站起身,順便拍了沒動的蘇父一巴掌。
“起來,孩子們都來了,還在這躺呢。”蘇夫人催他。
蘇父不情願的站了起來,看著景繁和蘇以知一起從後院走來。
“怎麽都在外麵坐著呢。”蘇以知問。
蘇父還在為了他亂來的事生氣,冷哼了聲,沒想搭理他。
但看向景繁的時候,眼底卻帶了些明顯的滿意。
“正說你們呢。”蘇夫人知道他那臭脾氣,幫著開口,“說你太衝動,他一把年紀了還跑去那邊跟你沈叔商量,怕你被人家算計,給你探路去。”
蘇夫人不滿的瞥了蘇父一眼:“明明就是這老頭自己不放心跑過去的,還賴在你身上。”
蘇以知笑了下。
被戳穿的蘇父也不在意,隻是看景繁:“小繁拿了省一是吧?還不錯,以後多多努力。”
景繁馬上應了:“謝謝爸。”
蘇父嗯了聲,隨即話鋒一轉:“你那簡曆……我怎麽聽正豪說,你隻給弘主遞了?是對我們公司有什麽不滿意的地方?”
景繁頓時有點不知道該說什麽。
“那個。”景繁解釋,“沒有不滿意……”
蘇父皺眉:“還是說知知不讓你進?我們公司怎麽說不比弘主強,在我們這實習也對你後麵的事業有幫助。他要是不想讓你進,你跟爸說,爸給你再找路子。”
說著,他就瞥了眼旁邊的蘇以知,像是景繁在他這受了天大委屈一樣。
蘇以知無奈:“爸,這事你就別管了,我們昨天商量好了。”
蘇父:“商量的什麽?”
蘇以知:“他來我這啊,他是我愛人,不來我這能去誰那。”
蘇父臉色這才稍稍好看了些:“這才像話。”
“行了,別說了,進去吃飯。”蘇夫人催他們。
為了慶祝景繁拿了獎,蘇夫人特地叫廚師做了一大桌菜,甚至還專門從倉庫裏拿了瓶幾十年的紅酒。
和上次來吃飯時明顯的疏離不同,這次的二人明顯親昵了不少。
蘇以知和蘇夫人說了想在海邊辦婚禮的打算,蘇夫人在聽了是景繁的選擇後,欣然同意了。
畢竟小輩們結婚,他們才是主角,想怎麽來就怎麽來,就算是想在火焰山辦婚禮,蘇夫人都會直接包架飛機帶著他們飛過去。
“那得開始準備你們的西裝了。”蘇夫人有些發愁的托著下巴,“國內哪個設計師做的比較好呢,等我到時候去問問我那些朋友們,啊,還有婚房,你們在市中心已經有房了,要不然到時候再裝修一下?搞些軟裝?”
一談到結婚的話題,蘇夫人就是操心最多的。
她絮絮叨叨的念叨了很長時間,最後甚至拿了個小本子出來,和景繁坐在一起,和他商量,看看他喜歡什麽樣的風格,到時候就按照他的喜好來。
“我們現在住的那個地方其實已經裝修的差不多了。”景繁問,“還需要再裝嗎?”
蘇夫人不滿:“裝的那是什麽呀,上次去了我還以為家裏被搶劫了呢,什麽都沒有,哪裏像個家的樣子,家就該溫馨一點才對。”
蘇以知靠在旁邊聽,插話:“那是極簡風。”
蘇夫人:“這麽極簡你還不如住樣板間算了。”
蘇以知笑。
“你自己一個人的時候怎麽樣都無所謂,現在和小繁在一起了,怎麽說不得有點家的樣子。”蘇夫人拿出手機,“我這裏有個朋友,是做室內設計的,小繁你看看有沒有什麽喜歡的風格,我讓他給你設計一套出來。”
她把手機遞給景繁,景繁側了下頭,看向身後的蘇以知。
蘇以知會意,彎下腰來,和他一起看。
“這種?會不會有點粉?”
“確實,不太適合咱們兩個。”
“但這個設計還挺好看的,你喜歡嗎?”
“挺好的,到時候空出來的那個房間裏給你做個電競房,你那個屋子就當客房吧,設計的簡單一點就行。”
“好。”
二人聊著,儼然沒發現身邊的蘇夫人正麵帶笑意的看著他們。
順便朝不遠處的蘇父遞了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蘇父故作嫌棄的哼了聲,視線卻還是黏在兩個小輩的身上,看著他們商量。
最終他們選定了套簡單些的軟裝設計,不會特別顯眼,但又足夠有它的溫馨。
“這個可以嗎?”景繁問。
蘇夫人接過手機:“當然可以呀,你們滿意怎麽樣都行,我現在去聯係他,到時候圖紙出了後我就直接讓他定好家具送到你們那裏了哦。”
蘇以知嗯了聲。
這頓飯吃的時間很長,基本都是在商量著各種各樣的瑣事。
蘇夫人也確實像景繁猜測的那樣,對婚禮的事樂此不疲,小到手寫請柬,大到婚慶公司的選擇,基本整晚都在和她那些兒女結過婚的小姐妹聊天,希望給二人一個最完美的婚禮。
景繁吃的有些多,靠在外麵的雙人秋千上消食,過了沒多久,秋千就慢慢搖了下。
他回頭,正好和蘇以知對上視線。
“**秋千呢,景學長。”蘇以知衝他彎了下眉眼,“需要我推你嗎?”
景繁笑:“可以嗎。”
蘇以知用行動證明了,可以。
秋千慢慢的晃了起來,幅度不大,沒過多久蘇以知就坐在了他的身側,二人一起仰著頭,邊晃邊看麵前的星辰。
臨近夏日,雲層都跟著薄了幾分,能隱約看見天空中閃爍的繁星。
晚風緩緩吹拂而來,夾雜著些植物的清香,景繁稍稍合了下眼,再睜眼時,唇上就傳來陣微涼。
檸檬薄荷的味道順著二人的唇齒彌漫,很快,那顆糖就落在了景繁的口中。
“我媽剛剛是不是太激動了?”蘇以知問他,“要是覺得她話很多,可以提醒她一下,我媽經常這樣,說起來話就顧不上別人。”
景繁舌尖抵了下那顆糖,糖和牙關碰撞,發出輕微的響聲。
“沒有。”景繁說,“阿姨這樣挺好的。”
蘇以知:“估計也就你覺得挺好的了,我爸剛剛都忍不住上樓了,你沒看見嗎,他邊上樓邊塞耳機。”
景繁笑了下。
他當然看見了,不過這也證明蘇以知父母關係很好,所以才會這麽明顯的對另一方的行為做出反應,絲毫不需要顧及對方會不會生氣。
“不過我爸也挺關心這事的。”蘇以知說,“剛剛去樓上拿東西的時候,就聽見他和別人說婚禮的事了。”
景繁:“叔叔好像有點矛盾。”
明明臉上表現得一副什麽都不在意的樣子,連他們說婚禮話題相關的事情時都沒參與,上了樓卻開始和別人分享自己的喜悅。
怎麽說呢。
和蘇以知有點像。
隻不過一個是暗戳戳的吃醋,另一個是背地裏開心。
不愧是一家人。
景繁想。
“他一直都這樣。”蘇以知笑,“嘴硬心軟。”
景繁:“看出來了。”
二人一起坐在秋千上慢慢晃著,時間一分一秒的從他們交握的指縫中流淌。
景繁突然覺得。
好像永遠這樣下去也挺不錯的。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原本舒適的晚風裏已經逐漸多了幾分涼意。
在這種溫度下吹風吹久了容易頭痛,於是蘇夫人拉開大門,催他們兩個回去洗澡睡覺。
景繁站起身,和蘇以知一起進了家門。
今天奔波了整天,二人基本都累了,剛洗完澡沒多久就睡著了。
景繁習慣性抱著蘇以知,耳邊傳來均勻的呼吸聲,他卻沒多少睡意,隻是看著眼前的一片漆黑,等待著什麽。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放在枕頭邊的手機猛地傳來了陣震動。
景繁小心的將手抽了出來,起身,拿起手機。
上麵是串沒有任何備注的電話號碼。
景繁指尖很輕的蜷縮了下,最終拉開窗簾,去了陽台,順便把陽台門輕手輕腳的關上了。
這裏隔音很好,在陽台打電話不會打擾到蘇以知睡覺。
景繁盡量讓自己表現得平靜,在電話即將掛斷的前一秒,按了接通。
“景繁?”
對麵的男聲明顯有些不耐煩,“你長能耐了是吧,我給你打這麽半天電話你都不知道接?幹嘛呢?”
“十點了。”景繁說,“你不需要睡覺的嗎?”
景自強:“你怎麽跟你爸說話的?有你這麽當兒子的嗎?”
景繁不說話。
對麵的景自強似乎是覺得自己語氣有點重了,景繁隻聽到他那邊隱約傳來了陣女聲,很快又被陣咳嗽聲壓了下去。
“繁繁啊。”景自強盡量讓自己語氣柔和點,“爸聽說你去比賽了是吧?還拿了個不錯的獎,這樣,你有空回家一趟,爸給你做點好吃的,你也好久沒回來了。”
景繁皺眉。
在聽到回家那兩個字時,來自骨子裏的厭惡幾乎要從體內叫囂著衝出皮囊。
就這短短的幾秒,他腦海中不斷回**著景自強當時那醜惡的嘴臉。
“你還上大學?上什麽大學,趕緊去給我打工,你弟弟還等著交學費呢。”
“行,你走可以,學費我他媽一分錢都不會給你,我就看看你能撐多久。”
“能耐了啊景繁,能賺錢了是吧?聽說你一個月工資不少呢,我養了你這麽久,你也是時候給我點回報了。”
“別以為我他媽不知道你學校在哪,你要是敢不給我打錢,就等著退學吧!”
景繁的指節死死攥住,發出清脆的聲響。
當時景自強做的有多決絕,現在他的求和看起來就有多可笑。
“我不回去。”景繁聲音很冷,“當時不是說好的嗎,二十萬,劃清界限,你現在這是什麽意思?”
景自強也懶得裝了:“你真以為那二十萬夠?我他媽養了你這麽長時間,怎麽著不得五六十萬?你現在也能賺錢了,這點小錢對你來說應該不在話下吧?”
景繁死死的咬了下唇。
隱約的血腥氣順著唇齒蔓延,他合眼,盡量讓自己控製好情緒,不吵醒還在睡覺的蘇以知。
“你這是打算一輩子把我當提款機了是嗎。”景繁問。
景自強冷笑了聲:“怎麽?你個當哥的,還不得養活你弟弟,到時候你弟結婚,彩禮你還得給一半呢,不然你以為我把你撫養權要來是為了什麽?”
景繁合了下眼。
帶著些涼意的風吹在身上,卻還是無法讓他冷靜下來。
他喉結很輕的上下顫動了下,然後開了口:“明天見一麵,咱們當麵說。”
這正合了景自強的意。
於是他想都沒想就答應了,直接約了個飯店,讓景繁到時候在店裏等他。
電話掛斷後,景繁看著遠處隱約可見的叢林,緩了很久,才讓自己徹底冷靜下來。
他進了房間,因為身上帶著涼氣,刻意在屋裏站了會兒,等寒氣散盡後才上了床。
盡管景繁覺得自己的動作已經很輕了,但在徹底躺下來的時候,臉上還是落下陣溫熱。
“這麽涼。”蘇以知迷迷糊糊的聲音響起,“冷嗎。”
景繁:“還好。”
他攏了下被子,將自己和蘇以知完完全全的裹在裏麵。
剛剛的對話蘇以知應該是聽見了。
但他沒問,景繁也沒說。
二人心照不宣的都沒提起這件事,就這樣緩緩進入了夢鄉。
翌日早上,景繁照常去了學校。
讓他覺得奇怪的是,尹星宇在剛見到他的時候就神秘兮兮的衝他笑,像是在密謀什麽。
“怎麽了?”景繁好奇。
尹星宇:“沒事沒事。”
他要是直說還好,這麽一說沒事,倒是讓景繁有些緊張。
景繁開始下意識擔心,是不是景自強找到學校裏來了。
明明昨天才打過電話,約好了今天見麵的時間,景自強應該不會那麽著急,直接跑到學校裏來。
他們雖然在一個城市,但卻離得很遠,他並不覺得景自強會忍不了這短短幾個小時,從而大費周章的跑到這裏來鬧事。
“丁良他們呢?”景繁問,“不來吃早飯嗎?”
尹星宇:“他們……還在寢室呢,咱們買完飯給他們帶回去吧。”
先暫且不提謝文柏今天居然不起床鍛煉,光是尹星宇能早起這點,就挺讓景繁震驚的。
不過他也沒想太多,隻是和尹星宇一起去了食堂,買了點早飯。
回去的路上,尹星宇一直在看手機,像是在和誰打字,看起來格外小心謹慎。
打著打著還要抬眼看看景繁,像是怕被他發現一樣。
這欲蓋彌彰的動作景繁早就看出來了。
就在景繁還在猜測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的時候,謎底就在他踏入寢室的那一刻揭曉了。
“砰!”
無數鮮豔的禮花瞬間在眼前炸開。
“恭喜景繁獲得一等獎!”
三個人的聲音同時響了起來。
景繁愣住。
寢室最中間擺了張小桌子,上麵放著個蛋糕,四周的**都掛上了鮮豔的禮花,甚至在兩張床之間還扯了個橫幅,寫的正是剛剛他們喊出來的字樣。
“厲害啊咱們繁哥。”丁良笑嘻嘻的衝著景繁道喜,“省一都能拿下,不愧是你!”
尹星宇:“我靠,你知道我們在看到你拿獎後有多震驚嗎,咱導員在班級群裏都快把你誇爆了,說你是咱們係這幾年來第一個一等獎!還是省一!太厲害了!”
謝文柏嗯了聲:“所以我們打算給你辦一個小型的慶祝會。”
景繁眨了下眼,這過於突然的喜悅讓他有些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所以……”景繁看向尹星宇,“你剛剛在瞞著我的就是這個?”
尹星宇自豪的搓了搓鼻子:“看哥的演技不錯吧。”
丁良:“人家都看出來了你還在這不錯呢,傻樂什麽。”
尹星宇:“那他沒猜出來咱們是要給他驚喜啊?”
說完,他笑嘻嘻的湊到景繁麵前,盯著他的眼睛:“不會感動哭了吧?”
景繁抿了下唇。
“還真是。”景繁說,“其實是有點想哭的。”
尹星宇:“哎呀呀,男子漢大丈夫掉什麽眼淚,趕緊吹蠟燭!咱們吃完蛋糕還有課呢。”
他笑著打圓場,忙把那個小小的蛋糕拿了出來。
蛋糕上還沾了點禮花炮的紙屑,謝文柏把紙片挑了出來,念叨:“不幹不淨吃了沒病。”
尹星宇:“沒事,反正我也不是啥幹淨東西,快切快切,我好餓!”
景繁看著他們忙前忙後的為自己準備驚喜,並不知道他們究竟花了多長時間。
但景繁知道,他們是真的在為自己開心。
他嗓子有些發緊,垂在身側的手用力的蜷了下,又很快的鬆開。
他和以前不一樣了。
他有蘇以知,有舍友,有朋友,有以前所沒有的一切。
所以他為什麽要害怕景自強呢。
景繁眼神有些冷,他看著麵前一分為四的小蛋糕,最終斂了眼底的戾氣,抬手接過,衝著他們很輕的道了聲謝。
景自強選的飯店在他家附近。
景繁打了車過去,車穩穩地在飯店門口停了下來。
他付了錢,手機右上角彈出的時間顯示,還有五分鍾才到他們所約定的時間。
景繁邁進飯店,朝著右邊看去。
靠近窗戶的位置坐著個男人,背影有些佝僂,看起來五十多歲的樣子,麵前正擺著幾盤肉,就著酒大快朵頤著,絲毫不顧忌滿手的油漬,像是等不及般,拿起手機看了眼表。
幾乎在看見那個背影的同時,景繁就下意識的皺了下眉。
這是身體的本能反應。
足以證明他對景自強究竟有多抗拒。
景繁在原地站了幾秒,最終朝那邊走去。
“呦,這誰啊?”景自強一抬眼,就看見了站在他身側的景繁,“這不是我的寶貝兒子嗎。”
他咧嘴,衝著景繁露出了滿嘴的黃牙,甚至嘴角還沾著沒有擦幹淨的醬汁。
景繁垂在身側的手猛地刺進掌心。
景繁強忍著那股反胃在他麵前坐下:“現在煽情,你覺得來得及嗎?”
景自強冷笑:“什麽來及來不及,你今天既然能出現在這,那就證明你還是認我這個爹的,我本來還想著,你要是不認我,我就等你上了班,去你公司找你,把你工作給攪黃。”
他隨手抽了張紙巾擦了擦嘴,“說說吧,以後一個月打算給我多少?”
還沒等景繁開口,他就補充道:“我告訴你,你阿姨那邊可說了,怎麽說都得給三千,我養你養到這麽大,你阿姨也出了一份力,一人孝敬一千五,不多吧?正好你弟的房還沒還貸款呢,你有工作了,也應該幫家裏擺脫下負擔了。”
景繁放在桌麵下的手止不住顫抖。
他用了很大的力氣才克製住自己,不當著這麽多人的麵一拳揮在這個人貪婪醜惡的嘴臉上。
“你哪裏來的自信,覺得我還會給你錢?”景繁的聲音很冷,“你是忘了你當時說的話了嗎?”
景自強則滿臉無所謂:“又沒字據又沒錄音,誰能證明我說了。你要跟我鬧大也行,可別忘了咱倆的父子關係,就算鬧上法庭,你也得按月給我贍養費,跑不掉的。”
景繁咬了下舌尖。
血腥味在口腔中蔓延,他的情緒這才勉強控製住了。
他看著麵前的景自強,開了口:“你覺得鬧上法庭,你也能跑得掉嗎?”
景自強皺眉:“你這他媽是什麽意思?”
景繁:“你現在的工作,在那個廠裏當會計,你確定從你手下經過的每一筆錢都是幹淨的嗎?都是對得上數的?短短兩年,給自己套了兩套房出來,要是被查出來的話,你覺得你還會老老實實坐在這裏嗎?”
他聲音不高,但字字清晰。
隨著這句話出來,景自強原本還得意妄為的表情頓時變得呆滯了。
他唇色有些發白,顫抖著聲音問:“你是怎麽知道的?”
景繁冷笑了下:“你不用管我是怎麽知道的,如果我想,現在就能把證據擺在你麵前。反正對我而言不過就是敲敲鍵盤的事,對你來說,估計是十幾年牢飯吧。”
“十幾年啊……”景繁的尾音拖得很長,“像你這種人進去,也不知道能撐多久。”
景自強徹底說不出話了。
這件事別說是景繁了,就連他家裏的那兩位都不知道。
他還以為自己的秘密永遠不會被人知道,沒想到,居然在景繁口中聽到了。
他開始瘋狂回想自己曾經所做的一切,他老板也不是個什麽好東西,他就跟著從裏麵動動手腳撈撈油水,這兩年,怎麽說也撈了小百萬。
在那個地方做了那麽長時間,壓根就沒人發現。
這要是真的被捅出去……
那他這輩子可就完蛋了!
景自強連肉都顧不上吃了,他慌張的看著景繁,“景繁,你別亂來啊,我告訴你,我可是你親爸……”
景繁站起身。
他眸光很冷,落在景自強身上的時候,沒有一絲溫度。
這讓景自強越發心慌,他直接跟著景繁站起來,“你、你別這樣,我以後再也不找你要錢了,景繁,我是你親爸,你再怎麽冷血也不至於大義滅親吧,景繁?景繁?!”
他一聲接一聲的叫著景繁的名字,全然看不到剛開始那副囂張的模樣。
景繁隻是看著他,在景自強靠近的時候,厭惡的皺了下眉,和他保持距離。
“以後如果你再敢聯係我。”景繁說,“第二天,公安就會找到你頭上。不相信的話你可以試試。”
景自強猛地愣住,麵色慘白。
他渾身猛地脫力般坐在位置上,失神的看著麵前的酒肉。
景繁的存在像是定時炸彈般,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驟然爆炸,摧毀他現在所擁有的一切。
這對於貪婪的景自強來說無疑是慢性毒藥。
他會一輩子活在擔驚受怕中,永遠都不會得到解脫。
而這正是景繁所先要的結果。
他拿起手機,白皙的皮膚和深色的屏幕形成鮮明對比,指根的銀戒在景自強眼底一晃而過,卻激不起一絲波瀾。
“這頓飯我請。”
景繁打開屏幕,“好好享受。”
說完,他轉身就走。
在臨出店門的時候,他還能聽到裏麵傳來的那聲呐喊。
“景繁,我是你親爸……”
最後的尾音伴隨著玻璃門的關閉,被徹底隔絕在了屋裏。
春日的暖陽透過雲層灑了下來,陽光照在身上,那淡淡的暖意似乎驅散了骨縫中的寒。
景繁在原地站了很久,這才活動了下有些僵硬的四肢。
他長長的呼出口氣,長時間壓在心口的那塊石頭終於落下,久違的輕鬆感將景繁渾身包裹住。
他看著無數車從眼前飛馳而過,最終抬了下手,攔下了輛出租車。
是時候去給蘇以知挑禮物了。
景繁這麽想,抬頭,和司機報了個地址。
車輛緩緩啟動,那家飯店在最後一片樹蔭的遮擋下,徹底消失在眼前。
和飯店一同消失的還有那個貪婪的景自強。
景繁沒發現的是,在他上車後沒多久,飯店的門再次被推開。
一道西裝革履的身影從裏麵走了出來,看向他離開的方向,直到車徹底消失在視線中。
王方恭恭敬敬的站在蘇以知身邊,作為這場鬧劇的旁觀者之一,他開了口。
“蘇總,需要我去善後嗎。”
蘇以知沉默了很久。
“不用。”蘇以知說,“這是景繁自己的想法,不需要外人幹涉。”
王方:“但那位……”
蘇以知:“他會處理的。”
他回眸,看向王方:“相信景繁,他會處理好一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