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這無限循環的一日, 大抵是如此安排的,一早上幫逐月梳妝,反複品讀將軍出征一年唯一一封家信, 細細研究地圖, 被囑咐若是將軍提前回到要及時通知。之後便是寧如自由活動時間, 與宴止川私會, 被叫回伺候沐浴,逐月睡下。
此刻正是反複品讀家信時間,逐月小心地將信從信封中抽出,微笑著攤開, 信上有略微折損,明顯已讀了數遍。
寧如站在旁邊陪著, 家信很短,隻寫了“一切安好,勿念。”六字, 但逐月會翻來覆去,覆去翻來地看。
還真是個戀愛腦啊。
寧如不禁想起宴止川說的八卦, 將軍心中有位白月光,就算結為夫妻,也與逐月一直保持距離。
嘖,也是慘。
在原書中,逐月被淩時初的溫柔和善打動,逐漸從陰鬱膽怯變得堅強,慢慢擺脫了過去的陰影,在這過程中, 她的那顆心,也慢慢被淩時初充盈。
等等。
寧如反應過來, 原著中是有描寫了淩時初幫逐月解開心結這一段,而如今,為逐月解開心結變成自己與宴止川。
這麽說,原定的任務是可以轉移的?
“將軍明日就回來了。”逐月用手指撫過家信,轉頭對寧如說道:“小如,是否要多準備一間客房?”
前幾日寧如都會答由小姐定奪便可,今日為問個清楚,寧如反問:“準備客房,給誰?”
逐月眼中漫起落寞,“當然是給流螢副將。”
“流螢?為什麽?”
寧如吃驚,流螢不是將軍的白月光麽?逐月這人竟心胸寬廣到讓別的女人進入府中?
“據說她是在練劍場被將軍撿到,無父無母的,此次返京,大抵也沒個住處。況且將軍又……”
逐月說到這,如薄蟬羽翼的眼睫微微一顫,“還是為她準備一間吧。”
逐月沒把話說完,寧如也猜了完全。
況且將軍又喜歡她。
救!這副忍氣吞聲、成人之美的模樣實在太令人窩火了。
寧如正想開口,旁邊的燕燕便搖了搖頭,示意她別再出聲。
寧如呼口氣,隻得又說些其他話題,試圖從逐月身上了解更多。
從言談之中,寧如知道逐月從小身體羸弱,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因此她特向往外麵的世界,談到這話題,逐月的表情便輕鬆許多,漂亮的臉蛋上浮出去幾分笑意,聊到興頭,還從櫃中找了些收藏出來。
“這是莫羅大漠的沙礫。”
“這是十烈北海的石子兒。”
“這是隻生在微落林的孔雀羽,他們跟了好久才摘下來……”
“這是……”
逐月微微一笑,拿起顆石子兒嗅了嗅,“因為我的身體弱,出不了遠門,但見了這些玩意兒,我仿佛看到了外邊的世界。”
寧如想到她成為劍靈後,雖失去了□□的自由,但也能踏出府門,踏出這座城池。
她感慨地想,確實,得失不能單憑一句話而定。
逐月展示完收藏,寧如便幫忙收好,在將梧桐樹林的枝丫放到書架上時,寧如敏銳地發現一本書。
異門術。
這是本修仙書籍,專講些奇特的法術,不是修仙者入門書籍。
寧如:“小姐,這本書……你難道對修仙有研究嗎?”
逐月笑了笑:“喔,偶爾看看罷了。”
寧如:“你看得懂嗎?”
“懂一些,不過有些術法對我來說還是深奧了。”
寧如喔了一聲,將書放回櫃中,心中生起疑慮,怪不得逐月日後願以人身成劍,敢情早早就接觸了術法。
“小如,你說將軍如今到哪了呢?”
逐月站起身,目露期待地望向窗外。
“應該到半途了。”寧如答道。
說完她也往窗外看去,不知是不是這望夫石的姿勢更容易惹人遐思,腦中突然浮現起宴止川禦馬而行的背影。
宴止川應該還好吧?
耳畔傳來輕靈笑聲,逐月問:“你在想誰?”
寧如一頓,些許慌亂地掩飾,“我?我沒有在想誰。”
“騙人。”
逐月掩唇一笑,“你的表情完全暴露了,讓我猜猜,嗯……是那位小廝?”
還真猜對了,想起宴止川也總說自己表情出賣一切。
寧如:“那、那我是什麽表情?”
“相思的表情。”
逐月斂聲,沉靜地看著她,“你在思念他。”
這個詞,怎麽聽起來一頓肉麻啊!?
不愧是戀愛腦才會蹦出的詞。
自己隻是略微的,擔憂那隻莽撞的小蛇的安全罷了。
*
“小姐,你安心睡下,明日將軍就回來了。”
子時將近,寧如守在床邊,打算等子時一到,萬物又倒流回到的原點,宴止川也將重新出現在院中。
無論如何,她要親眼看看他,跟他說幾句話才好。
“好。”
逐月躺下,唇角都是溫和明媚的笑意。
寧如為她熄燈,正悄步退出房間。她正要離開院子,卻突然聽到身後窸窣一聲。
昨日零點她也聽過這聲,她認為是小貓小狗之類,並未過多搭理。但或許是今夜月光正好,又或許是子時臨近,她心情莫名的愉悅,便轉過身,起了性子,打算一探究竟。
這一回頭,她臉色卻一變。
逐月房中明明已經熄滅的燭火,卻再次燃起,從窗中依稀可以看到晃動的人影。
是逐月,她抬起手臂,仰著頭,掐著自己的脖頸。
什麽情況!?
寧如忙推開門闖入屋中,隻見逐月站在屋中央,抬起的雙手用力地掐著自己,白皙的脖頸上留下青黑的指痕,更是青筋凸起。
“小姐……逐月、逐月!”
寧如試圖上去喚醒她,但無論用什麽方法,逐月都紋絲不動。她試圖叫其他侍從,院中卻仿若隻剩下她們二人一番,空****的。
“不對,這是記憶世界。”
寧如搖搖頭,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過去的事實無法改變,但會透露訊息。”
逐月的頭輕輕上仰,明明是痛苦的自盡行為,她的表情卻溫柔、安逸、幸福,緩緩綻開的唇角,似乎在做一場美夢。月光落到房中,她渾身像在散發光芒,在翩翩起舞。
從舞動的裙角,到飛揚的發絲,到踮起的足間,竟都慢慢幻化成一隻隻銀白的蝴蝶,向窗外飛去。
寧如仔細觀察銀白蝴蝶,反應過來,這法術是……從願術?!
施展從願術後,周邊會飛來銀白色的多翅蝴蝶,它們時而在空中飛舞,時而落到人身上。書中記載的場景美麗絕倫,但寧如親眼見到後,卻覺得銀白蝴蝶…像是在進行某種儀式。
當逐月的身體化為最後一隻蝴蝶時,寧如眼前泛起一陣刺眼的白光。
*
一片渾噩中,寧如聽到一男一女的對話。
“再不將她你的世界裏喚醒,我現在便拆了你……!”
是宴止川,他語氣凶惡,甚至帶著暴戾的凶殘,和洶湧的殺意。
逐月痛苦的嗚咽,態度十分無所謂:“關我什麽事?不是你們自行進去的麽?”
“若不是你發瘋,我和她會進入你的記憶世界嗎?”
寧如迷迷糊糊睜開眼,發覺自己躺在岸邊。
麵前站著宴止川,少年單手掐著逐月的喉嚨,眼神暴戾地瞪著她。逐月被掐離地麵,表情痛苦。
“那你忘了、你、你在我記憶中許下的承諾了麽?”逐月說:“不會損害我。”
“真是抱歉,早忘了。”
宴止川咬牙道,雙眼猩紅,手上不斷加重力度,“我可從來不記關於別人的事。”
再下去這逐月真的會被宴止川掰斷!
寧如忙出聲阻止:“宴、宴止川!小蛇!”
宴止川聞聲一愣,先是轉頭看了眼身後的寧如,目光閃過驚喜之色,下一秒他忽地意識到自己的行為看起來過於凶殘,將逐月安穩放到地上,還順便擦了擦手。
逐月:……
他快步走到寧如麵前,將她迅速上下打量一遍。確認無事後,明明微微勾了唇,語氣卻裝出嫌棄得不行的意味,“不是自詡比我強麽?寧老師,怎麽這麽久才醒來?”
……你好別扭哦宴止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