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夏家別墅。
陳梵已經快十餘年沒有回到這裏, 別墅外的景致和印象中沒有差多少。
夏聞澄把車停進車庫,擔憂地望向陳梵:“姐,夏鴻飛不會為難你吧?”
“不會, ”陳梵似乎很忙,手上專注地在回消息, 飛快地抬頭說了句,“他肯定早就猜到我會攪亂這次的相親。”
“如果他真的看重這次相親, 就不會讓我這麽一個不穩定的因素作祟。”
“不會就好。”夏聞澄興致勃勃地說, “姐, 今天生日你打算怎麽過?你不會真要跟夏鴻飛吃團圓飯吧?”
“團圓飯?我還怕他給我吃斷頭飯。”
夏鴻飛是典型的奸商, 一肚子壞水,為了他那點家業連家人都能犧牲,這次把她叫回來肯定沒安好心。
乘電梯上樓,迎麵便撞上了客廳裏圍坐的一圈人。
淩凡坐在沙發末尾,向她投來惡毒的目光。
陳梵恍然不覺,連腳步都沒有停留, 徑直走到夏鴻飛身邊。
“梵梵回來了啊,”夏鴻飛儼然一副慈父模樣,彬彬有禮地介紹對麵的一排人,“這是你淩叔叔, 淩阿姨, 還有……”
“這是,來給我們送喜帖?”陳梵笑盈盈地說,讓對方的笑意瞬間凝固。
夏鴻飛輕聲斥責:“梵梵,怎麽跟淩阿姨說話的!”
“子不教父之過, 你們對我有什麽意見,盡管跟他算賬。”
夏鴻飛:“……”
“姐, 我們走吧。”夏聞澄上樓取完東西,提著包從後麵走過來,狠狠地瞪了一眼淩凡。
思量片刻,淩凡起身快步走了出去。
背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陳梵停在原地:“你先去開車,我跟他說幾句話。”
夏聞澄不放心地看了淩凡一眼,點點頭:“我很快過來,有事叫我。”
“你滿意了嗎?”淩凡眼眸森然,一字一字往外蹦,壓抑著怒氣,“我沒記錯的話,我和你應該沒有過節吧?”
陳梵懶得跟他多說話,轉身欲走。
淩凡動了動身體,攔著不讓她走,“若妍因為你,現在的精神狀態十分糟糕,她遭受了多少的罵名,你把她的事業搞得一團糟……”
“你和江若妍還真是一對。”陳梵語氣陡然鋒利,“一個賤一個蠢,再跟你多說一句我都要懷疑你的腦袋是擺設。”
“你!”淩凡怒不可遏地想拉住她,被陳梵閃身避開。
“讓一讓,快讓一讓!”後麵傳來尖銳的喇叭聲,淩凡還沒來得及回頭看,就感覺自己有什麽撞上了自己的下半身。
緊接著,他的臉著地撲在了地上。
“哎呀呀哎呀呀……”小毛驢下來一個年輕的女生,她蹲在淩凡身邊,“都說了讓你避開,你怎麽不動呢,我本來就不會騎電動車。”
半邊臉擦過地麵,傳來火辣辣的痛感,剛要破口大罵,看見年輕女孩的瞬間,髒話被他憋了回去。
“嫋嫋,快扶叔叔起來。”
林嫋嫋絲毫沒有要扶起他的動作,眼神一派無辜:“淩凡叔,你一看就很重,我怎麽可能扶得起你啊。”
淩凡:“……”
再看不出她是故意的,淩凡就是真蠢了,他想不通自己又怎麽得罪了這個祖宗。
他半邊身體跟被打斷骨頭了一般疼,掙紮著爬起來又跌回去。
陳梵本想看完熱鬧就撤,誰知道這小姑娘笑眯眯地說:“陳梵姐姐,你好好看啊。”
“……你認識我?”
“不止認識你,我還認識夏聞澄和沈聽序。”
原來是粉絲。
林嫋嫋蹦蹦跳跳到她身邊,拉住她的手:“姐姐,你會騎電動車嗎,你可以送我回去嗎?”
陳梵更莫名其妙了,略帶疑惑地反問:“你要讓我送你回去?”
“對啊,”林嫋嫋苦著一張小臉,“我不會騎電動車,萬一又摔了怎麽辦?”
陳梵不為所動:“在這樣的情況下,我更擔心路人。”
林嫋嫋:“……”
她癟起嘴:“你就送我回去嘛,幹爸說一定要我帶你回去的。”
“幹爸?”陳梵突然想起早上給他發消息的許珩,心念電轉間冒出了個念頭:“許珩是你?”
“我爸,他是我爸!”
剛走近的夏聞澄:“???”
什麽玩意?!
挖槽!這個許珩,他就知道,看上去年紀輕輕的,居然連孩子都有了!眼前的小姑娘看上去也就十八、九歲,那他豈不是……!!
可是看年紀也不對啊,難不成許珩謊報了年紀?!
很好,暗殺名單又多了一個。
林嫋嫋瞥見夏聞澄,興奮地捂住嘴巴:“這回我終於見到正主了。”
夏聞澄擼起袖子,氣衝衝地從褲兜裏掏出手機。
“你要幹什麽?”陳梵被他這動作弄得一頭霧水。
“問下許珩在哪?”夏聞澄捏了捏指關節,發出清脆的爆響,“讓他知道欺騙你的下場。”
林嫋嫋連忙按住他的動作:“不是啊,是幹爸,幹爸你懂嗎?!”
“我爸爸和他是好朋友,他就讓我認他當幹爸了!我還有幹奶奶和幹爺爺,幹奶奶就是幹爸的媽媽。”
夏聞澄一句話都聽不進去,被他們奇怪的親戚關係徹底繞暈,“不管,我就知道他不是好人,這回總算被我給逮到了。”
“你這人怎麽油鹽不進呢!我說的都是真的啊。”
“我為什麽要想信你的話!”
兩個人你一句我一句,邊走邊吵,誰也不肯服誰。陳梵看了眼半身不遂的淩凡,抬腳跟了過去。
沒走幾分鍾,兩人爭論的話題從“許珩是否是個好人”到了“你和沈聽序到底誰更受寵”。
林嫋嫋把手機拍到他麵前:“你看貓狗一家超話的話題討論度,很明顯沈聽序高出你一截。”
“假的,我不信!”
見兩人越吵越激烈,陳梵連忙把他們分開,“行了,你們倆幼不幼稚。”
林嫋嫋輕哼一聲,抱著陳梵的胳膊就往把她往裏帶,“來都來了,來我家吃頓飯嘛。”
這麽自來熟是怎麽回事?!
“幹奶奶!”林嫋嫋中氣十足地衝廚房吼了一嗓子,“我們回來了!”
陳梵本以為會見到個滿頭銀發的老太太,步履蹣跚地走出來,結果出來的是個四十多歲的漂亮女人,一舉一動都透露出優雅的氣質。
她上下打量了一遍陳梵,越看越滿意。
“嫋嫋你這孩子真是,怎麽都不提前說一句,我好準備飯菜啊。”
是誰一大早天沒亮就開始張羅午飯的,林嫋嫋暗暗吐槽,還講究一個做戲做全套是吧。
“欸你不是不相信嗎?”林嫋嫋給了夏聞澄一肘,“我給你看我這一個月以來統計出來的數據。”
“看就看,誰怕誰。”
兩人前後腳跑上了樓。
“吃早飯了嗎?”裴悅把陳梵按在椅子上,“先吃碗麵墊墊肚子。”
陳梵被她這熱情的動作唬得一愣一愣的,下意識就接過了筷子。
麵碗蒸騰著熱氣,一看就是剛出鍋的,素白的麵上窩著三個雞蛋,旁邊點綴著翠綠的蔥花,看起來可口極了。
“我不經常做飯,不知道你喜不喜歡吃。”裴悅托著下巴,眼睛亮晶晶地望著陳梵。
陳梵看著那雙和許珩極為相像的眼睛,瞬間明白過來了什麽。
她的眼眶有些發酸:“您怎麽知道今天是我生日啊。”
因為大部分時間都在國外,而陳雯總是住院,以往她和沈聽序過生日就是買個禮物,吃蛋糕就算過完生日了。
她都快忘了原來過生日當天,是會有人起早給你下一晚熱騰騰的長壽麵,作為生日的開場白。
裴悅拉著她的手,滿眼慈愛:“傻孩子,我不僅知道今天是你生日,我還知道你不會做飯,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你把生日變成忌日啊。”
陳梵:“……”
剛才溫馨的氣氛**然無存,陳梵總算知道許珩說起話來像誰了。
她往嘴裏扒了一口麵,味道意外地不錯,隻是裴悅盯著她的視線過於炙熱,讓陳梵坐立不安。
“阿姨……”
“還叫阿姨呢。”
陳梵沉思良久,試探性地說:“姐……?”
裴悅:“……”
陳梵有些尷尬,她沒有多少和長輩相處的經曆,早年間要麽就是和陳雯吵架,要麽就是在對夏鴻飛陰陽怪氣,現在要讓她應付裴悅,頓時手足無措起來。
“你別緊張啊,你在我心裏你跟親生的一樣,就把這當自己家。”
陳梵咽下一口麵,忽然覺得舌根發苦,心裏卻是甜滋滋的,她很輕地點了下頭。
“看到你們倆,我就想起來許珩他爺爺奶奶。他奶奶在文工團工作,爺爺是物理學家,因為一南一北見麵不容易,媒人就寄了張照片給他奶奶,誰知道他奶奶一看到照片,連夜收拾行李,二話不說就北上去了,老兩口雖然時不時會吵架,但是一直都是恩愛過來的,所以……”
裴悅停在這不說了,等著陳梵往下接。
陳梵不確定地答:“所以奶奶是個顏控?”
裴悅:“……”
她想說的明明是專業不同並不會影響兩個人攜手一生。
“陳梵姐姐!”林嫋嫋站在二樓的走廊,衝下麵興奮地大叫,“快上來,我給你看好東西。”
林嫋嫋帶著陳梵走進房間,饒是她見多識廣,也被眼前的景象嚇了一大跳。
房間不大,但是靠著床邊擺了三張書桌,圍出一塊狹小的空間,據她目測,房間裏至少有三台電腦,每一台都在運作,正對著她的那台正好顯示微博登錄界麵。
“你就是那個,雙木成林?”陳梵十分意外,昨天多虧了這個叫雙木成林的大粉,要不然還不能把江若妍錘死。
她看過“雙木成林”寫的長篇小作文,措辭嚴謹,邏輯嚴密,隻是她沒想到“雙木成林”會是一個十八、九歲的小姑娘。
“其實我不是江若妍的老粉,我開始粉過她一段時間,後來發現他們實在作惡多端,打算跑路的,但是想著都在超話混出成就了刪號太浪費,幹脆就在她的超話做臥底,收集信息。”
陳梵第一次聽說還有這套路,不禁對林嫋嫋多了幾分敬佩。
林嫋嫋領著她在房間裏轉了一圈,“這是我雙木成林的號,這個號是我在貓狗一家單獨開的號。”
陳梵一看,好家夥,超話主持人,等級還不低。
“最後一個電腦,我一般用來寫點同人文,或是接的畫稿,像超話的頭像也是我的原創。”
陳梵對林嫋嫋提的頭像有印象,用的是超話大粉畫的一張他們仨的全家福。
這竟然也是林嫋嫋畫的!
“你這戰鬥力,比的上一個師啊。”
林嫋嫋謙虛地擺擺手:“小意思小意思,技多不壓身嘛,不過我可是有職業操守的,不是什麽活都幹的。”
陳梵摸了摸她毛茸茸的腦袋。“其他人知道你這麽多馬甲嗎?”
“當然不知道,你是第一個哦。”林嫋嫋狡黠地眨了眨眼,“我還有個禮物要送給你。”
當晚陳梵就知道林嫋嫋口中的禮物是什麽了。
陳梵處理好工作,謝絕了夏聞澄找一大堆人給她開生日派對的計劃,窩在沙發裏瀏覽信息。
以前的同學老師,還有研究所的同事,甚至是超話的粉絲都給她發了生日祝福。
【祝梵姐生日快樂!我現在才知道不光梵姐有錢,連梵姐的粉絲也這麽有錢。看完這個視頻簡直刷新了我的認知,指路一個外國博主拍的視頻。】
陳梵正好刷到這條評論,微信群聊裏的消息響個不停。
薑燦:【小梵小梵,喜不喜歡我們仨湊錢給你送的生日禮物!】
於劭:【對於他們倆資本家來說不過是灑灑水,對我這個打工人來說簡直是要老命。】
沈明義:【別在這哭窮,許導不缺錢,你找他報銷。@許珩,你還在拍戲?】
陳梵臉上掛著自己都沒發覺的笑意,敲字回複:
【感謝你們,尤其感謝你們沒有把我的醜照掛上去。】
等了好幾分鍾,許珩還沒消息,陳梵幹脆切出微信去看了粉絲提到的那個視頻。
【在時代廣場散步,正好拍到的,想知道是哪家大小姐過生日,我真的不敢想象這要花多少個零。】
流光璀璨的大屏幕上,映著城市光怪陸離的燈光,卡頓幾秒後浮現一行五光十色的字:“Happy Birthday To Anthea”。
【我沒看錯吧,時代廣場最核心的路段,商業價值最高的一塊大屏,用來慶生?】
【不是明星,也不是廣告,這到底是哪裏來的大小姐,世界上多我一個有錢人會爆炸嗎?!】
【每播放一秒,就有無數個零從我麵前滾過,這玩的是錢啊!】
【我知道我知道,而且不光是國外,國內也有她的慶生視頻。】
許多網友跟著指路又去看了“貓狗一家”超話裏粉絲發的視頻。
中心商業區寸土寸金的地段,無數公司不惜花重金用來廣告宣傳的大屏,被人包下來循環著一段視頻。
視頻的剪輯者很明顯是花了大心思,能從綜藝裏僅有的直播畫麵裏把她摳出來,還要拚接在一起,不難想絕對是個大工程。
然而這段視頻火起來並不是因為慶生,而是因為大屏的使用權本來是被別人買下來的。
今天是江若妍出道五年紀念日,有粉絲花了大價錢買了十分鍾,準備投放慶賀視頻,誰知道中途江若妍出了問題,被一大堆人舉報抵製。
這時候林嫋嫋又花錢,找人租了一整晚的使用權。
正蹲著拍視頻的江若妍粉絲看見換了人,氣憤地在微博上指桑罵槐,最後都被一句話給懟了回去:
【你們要是有錢,幹脆多花點錢再買回去不就行了。】
陳梵隻知道林嫋嫋的家境應當是不錯,但是一想到一小姑娘花這麽多錢,怕她被家裏的長輩責罵,當即撥了個電話過去。
林嫋嫋興奮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出:
“沒關係的,我找幹爸給我報銷,他有錢!”
“他剛給我發信息了,問我是不是在跟你打電話,不打擾你們了!”
電話一接通,許珩哀怨的語調在靜夜裏格外清晰:“我們剛結束,你還沒看我的禮物,我肯定是最後一個送你生日禮物的。”
心像被熱水熨燙過一般溫暖,陳梵凝視著窗外的萬家燈火,輕聲說:“沒有的,我已經收到你給的禮物了。”
節目播出數月後, 節目組應觀眾要求,讓五位嘉賓湊在一起拍一期vlog作為特輯放送。
因為沈聽序還在劇組拍戲,其他人一合計, 決定去劇組探班。
在機場匯合時,陳梵, 趙桐,趙影三個人在貴賓室碰了頭。
“聞澄沒有來嗎?”
多月不見, 趙桐整個人散發著一股放浪不羈的氣質, 用趙影的話來說, 別人都是往進化的方向走, 而趙桐是反方向,往野人的路一去不複返。
“許珩找了向懷做音樂監製,夏聞澄被叫過去幫忙了。”
趙桐嘖嘖兩聲:“許珩這人還真是會物盡其用,逮著羊毛就使勁薅啊。這種免費勞動力虧他幹的下去。”
陳梵:“……”
一落地機場,所有人都被南方大地的雨澆了個透心涼。
趙影提著行李箱,企圖用手蓋住攝像機:“別拍了, 別拍了,待會播出去我就這形象怎麽行。”
“你還有包袱?我以為你的偶像包袱在那個破綜藝就已經丟幹淨了。”
曆經磨難,三個人終於抵達酒店。
“給大家看看我們這個酒店的環境怎麽樣。”趙桐舉著攝像機繞著酒店轉了一圈,“據說他們劇組住的也是這個酒店, 真有錢。”
畫麵中, 有一群人烏泱泱地擠進來,帶著濕漉漉的空氣灌進來,冷的他都打了個哆嗦。
“聽序!”趙桐隔著老遠衝沈聽序招了招手,對方也看見了他們, 抬腳往這邊走來。
“你們這麽快就到了?”沈聽序還穿著破破爛爛的T恤,臉上畫著亂七八糟的妝, 看起來髒兮兮的,“我們剛結束。”
他剛想上前兩步走到陳梵身邊,被她閃身避開:“你這是去撿垃圾了嗎,身上味道這麽重?”
沈聽序哭喪著臉,你是真不想念你三四個月沒見的親弟啊。
所以愛會消失的,對嗎。
“吃晚飯沒?一起去吃夜宵唄!”趙桐絲毫不介意地勾著他的脖子,迫使他看向鏡頭。
沈聽序點點頭,“我上樓洗個澡就下來。”
趙桐也不好懟著人劇組的工作人員拍,隻能隨便拍點風景,剛掃到某處就被他晃了回來:
“啊呀不是我不給你們看,這段後麵絕對要被剪掉,主要是人也沒有公開的意思啊。”
“你們知道我一個人默默吃瓜不能聲張的痛苦嗎?”
趙桐捂住胸口獨自emo了半天,等所有人都回到樓下大廳,他才恢複正經的表情一聲令下:“走,我們吃飯去!”
淩晨一點,路邊已經沒有多少行人,偶有開著遠光燈的車輛急速飛馳而過,他們隨意在路邊找了大排檔。
一行人圍了一桌,陳梵隨便揀了個位置坐,她剛坐下,旁邊的位置就被拉開了。
許珩的手搭在椅背上,一臉迷惑地看著趙桐坐在他原本要坐的位置上。
趙桐指著攝像機:“拍著呢,你們倆注意點。”
許珩:“……”他一臉服氣地隔著趙桐坐了下來。
夏聞澄的頭發比上一次見時還要長了一些,額前的頭發略長,低頭時總是掃到碗裏的菜。
陳梵看不下去了,用橡皮筋在他頭頂上紮了個小揪,引得其他人哄堂大笑。
而沈聽序正相反,因為角色造型需要,他留了個寸頭,貼著頭皮剩一茬青皮,皮膚曬得黝黑,渾身帶著一股堅毅硬朗的氣質。
老板推薦了幾道當地的特色菜,當一鍋飄著紅油的火鍋被端上來時,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氣。
雖然看著十分開胃,但是致死量的辣椒漂浮在湯麵上時還是足夠瘮人。
“來,開動開動!”趙桐用鏡頭掃了桌上一圈,確保飯菜都拍進去後開始大快朵頤。
陳梵隻吃了一口,胃裏跟火燒似的難受,她幹脆放下了筷子,小口小口抿著橙汁。
許珩向她遞來一個困惑的眼神。
好辣。
陳梵用口型示意道。
許珩往碗裏倒了杯冷水,從鍋裏撈出來後先用冷水過一道,然後再夾進她碗裏。
坐在中間的趙桐:“……”
這個世界的人就不會好好吃飯了是嗎?
他騰地站起來,做了個請便的手勢:“是我低估你們倆的膩歪程度了。”
“我再去點幾個不辣的菜吧。”沈聽序拿著菜單站起來,夏聞澄見狀也要跟著他一起,一把奪過菜單:“
你知道我姐喜歡吃什麽嗎你!”
沈聽序輕哼一聲:“就你最厲害,什麽都知道,你是梵姐肚子裏的蛔蟲嗎?”
兩人邊拌嘴邊往裏走了。
“他們倆真的是從節目裏杠到節目外。”
陳梵無所謂地聳了聳肩,她現在已經放棄了讓兩個人和好的念頭:“可能有些人就是天生的八字不合。”
“他們倆上次吵的那一架,為的是夏聞澄買了上百本雜誌,給劇組的每個人都發了一本,還強迫他們誇他和陳梵長得像。”許珩也不例外,他早上一打開房門,就看見了整整齊齊壘在房門口的十幾本雜誌。
“但是沒人搭理他,隻誇沈聽序和陳梵長得像,基因逆天。”
“然後他們倆就杠起來了。”
陳梵一想到那畫麵,不禁低頭扶額。
沈聽序端了一碗銀耳蓮子粥過來:“梵姐,你先墊墊肚子。”
麵前立馬橫出一隻手把碗推開,夏聞澄獻寶似的把冰粉放下:“姐你嚐嚐這個,加了超多水果,超好吃。”
“大冷天你喝冰的?你的腦子跟天氣一起凍住了?”
“那你這破粥有什麽好喝的,一看就沒味道,一點顏色也沒有。”
兩人還要爭辯,覷到陳梵的神色,立馬閉嘴。
因為還有一場夜戲,吃完飯後,一眾人沿著路邊慢慢走回去。
許珩問他們要不要去他們的拍攝場地看看,眾人左右閑著沒事便答應了下來。
因為拍攝內容保密,趙桐便關了攝像機,跟著趙影好奇地四處張望。
電影整整拍了四個月,最後一場戲的拍攝地點在海邊,熬夜已經是劇組的常態,全組上下浮動著興奮的氣氛。
沈聽序一到,就被先行拉去化妝,許珩把陳梵拉到一邊讓她坐下,摘下鴨舌帽扣在了陳梵頭頂,“待會人很多,別亂跑。”
陳梵攏了攏大衣,輕輕地點了下頭。
她仰著頭看人時總是十分認真,讓許珩心裏泛起柔軟的漣漪,他生出想捧著陳梵的臉親一口的衝動,最後還是深深地看她一眼,快步走了。
?驚浪?是現實懸疑題材電影,整部戲是緊張沉鬱的基調,故事的主人公易路生活在海邊漁村一戶最普通家庭裏,從小和哥哥相依為命。為了賺取弟弟的巨額醫療費,易路的哥哥聽信了同鄉的話前往東南亞淘金,隨後被卷入到一起跨國人口拐賣案件中。哥哥一夜之間成為通緝犯,得知消息的易路始終不肯相信,求助無門的他決定自己找到真相,根據哥哥留下來的線索他成功打入犯罪團夥內部,在追查的過程中他偶遇了富有正義感的女警蕭清,並答應作為警方的內應,兩人裏應外合端掉犯罪集團的老窩……
最後一場戲是沈聽序飾演的易路和犯罪頭目的對手戲,犯罪頭目意圖逃跑,兩人在海灘邊生死對決。
海風帶來鹹濕的空氣,海浪撞擊在礁石上,在濃墨似的天邊翻湧,海天一線,藏著無窮的危機。
隔著一層又一層的人群,陳梵聽見許珩冷靜清晰的聲音。
“cut,重來一條。”
“保一條,再來。”
“其實我有時候挺佩服沈聽序的。”夏聞澄蹲在邊上,遙遙地望著那邊的動靜。
陳梵第一次從他嘴裏聽到對沈聽序正麵的評價,納悶地問:“為什麽?”
“因為他打不死的小強精神。” 夏聞澄是真心實意誇獎沈聽序,但從他嘴裏說出來就有著說不清的怪異。
不用他解釋,陳梵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
遠遠地傳來幾句激動的“過了!”“恭喜恭喜!”“沈老師好像受傷了,快找醫生來看看!”
陳梵拍拍屁股站起來,“我們去看看。”
也許是剛才在礁石上滾下來時沒用好勁,沈聽序的手臂豁出一道大口子,鮮血浸濕衣料滲透出來。
和他演對手戲的演員頗為愧疚:“是剛剛沈老師給我擋了一下才受傷的,他硬是要堅持到拍完。”
沈聽序擺擺手:“沒事沒事,我們快走吧。”
“回來,”許珩叫住了他,把他按在座位上,“後麵有鬼在追著你嗎?”
沈聽序:沒有鬼,但是我姐比鬼還可怕。
陳梵仔細觀察了下他的傷勢,“好消息:沒有骨折。”
“壞消息:你要被我打骨折了。”
沈聽序縮了縮脖子,一動也不敢動。
“去醫院。”
“還沒拍完!”
話沒說完,被陳梵冷冷一撩眼皮給堵了回去,沈聽序給許珩遞了個眼神,後者抬頭望天。
“你真要去拍?”
沈聽序不假思索地點點頭。
陳梵給他簡單止了下血,擦幹淨手直起身來:“那就麻溜拍完。”
“啊?”沈聽序愣了好幾秒沒明白,而許珩已經先一步走了。
之前拍雜誌時主持人問過她一個問題,她是怎麽看待兩個弟弟的事業的。
問到這個問題時,三人同時保持了沉默,無論是沈聽序還是夏聞澄,陳梵當時都是保持不支持的態度。
可是當她參加節目以來,深入了解過他們的生活,陳梵才知道他們是真的熱愛而且並願意為止努力。
她凝視著沈聽序臉頰的傷痕,正往外冒著血絲,整個人狼狽不堪,而他的眼神堅定一如往常。
“無論過去還是現在,你們能堅持自己喜歡的事業,我都為你們倆感到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