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你怎麽來了?”
陳梵想起早上那通電話, 再看許珩眼底的一圈烏青:“你不會是剛下飛機吧?”
許珩反握住她的手,冰涼的指尖被包裹進溫暖的手心,“剛到沒多久。”
他跟著進屋, “我給你發信息你沒回,我就找了薑燦要你的地址。”
“你隨便坐。”陳梵走進廚房, 接水燒了壺熱水。
許珩站在玄關處打量了一圈整個別墅,他從沒聽過陳梵這個地方的住址, 他們倆之前在學校旁邊租的公寓裏住過一段時間, 而陳梵基本上很少對他透露家庭的狀況。
他雖然不了解陳梵對母親是怎麽個態度, 但是親眼見到母親跳樓, 對精神的打擊無疑是巨大的,而陳梵一向冷靜得出奇,這會兒也看不出什麽異樣。
“給。”
陳梵站在不遠處,捧著那杯熱水,指尖輕輕地搭在杯沿,清涼的月色從窗外灑進來, 照亮了她半邊側顏,眼裏是遮不住的疲倦。
垂在腿間的手指微動,許珩大步流星地走上前,抬手把陳梵擁進了懷裏。
陳梵微怔, 失笑道:“你不會以為我這麽脆弱吧?”
許珩沒有說話, 反而將她摟得更緊了些。
“放開,別逼我揍你啊。”
“不放,你要是舍得你就打死我。”許珩把頭埋她頸間,吸了吸鼻子, 甕聲甕氣地說。
陳梵:??
“你有沒有搞錯,現在受傷的是我, 怎麽搞的我欺負你一樣!”
許珩終於直起身,幽怨地盯著陳梵的眼睛:“我感冒了。”
陳梵忍住把他一腳踹出家門的想法,在櫃子裏翻箱倒櫃找感冒藥,確認沒有過期之後才遞過去。
許珩在她身邊坐下,一言不發地悶了藥。
客廳裏靜得出奇,陳梵受不了這如墳地一般安靜的環境,從沙發上起身打開電視。
挑來挑去,各個頻道換了又換,陳梵也不知道自己想幹什麽,幹脆隨便按了兩下遙控器。
回頭時發現許珩正揶揄地看著她。
陳梵莫名其妙地坐下,這才看到她隨便放的一部影片居然是許珩導演的作品。
“話說你們不是早試鏡了嗎?怎麽現在還沒進組?”
她關心我,她就是在關心我。
許珩拚命抑製住向上翹的嘴角,故作鎮定道:“下個禮拜,你什麽時候回國?”
“等我處理完這邊的事,下周應該會去研究所報到。”
許珩估計了一下時間,如果買和陳梵買同一趟機票也來得及。
陳梵把視線移到屏幕上,看了半天突然覺得眼熟。她終於想起來,那天在小屋,趙桐拿這部片子問她:
“你跟他說過什麽刺激了他,才讓他後麵作品的風格發生了巨大的轉變?”
之前他的作品偏向於對人性宏大的探討與思考,後麵變成了偏向於對個體上各種情感的
探索。
轉型期間走來備受爭議,幸好後麵的成績也都不俗,不過促使他完成這一轉變的動因一直為旁人津津樂道。
陳梵聽到這個問題一頭霧水,而她把這個問題轉述給許珩,許珩罕見地沉默了,半晌才說:“因為你當時罵我根本不懂感情。”
陳梵兀的失笑,“那你找到答案了嗎?”
“找到個屁,”許珩懶洋洋窩進沙發裏,“如果拍個電影就能悟透,我幹脆去開壇講學算了。”
這話說的也對,陳梵的注意完全沒再電影上,她的思緒飄到陳雯看她的最後一眼。
怨恨,絕望,陳梵還讀出了一絲解脫。
“陳雯是五年前得的乳腺癌,她堅決不肯接受治療,平時就靠一口氣吊著,能活五年這求生欲已經算是很強了,我早上去看她的時候,她還挺精神的,似乎是在等人。”
“然後我下樓繳費,再上樓時她當著我的麵從樓上跳下去了。”
陳梵微微停頓,語氣平淡地仿佛隻是在聊她早上吃了什麽。許珩從沙發上滑下來,長手長腳占據了一大片空地,影子將陳梵籠罩了個完完整整。
“護士跟我說有一個男的進了病房,我追了出去,”那張臉在腦海裏一晃而過,讓陳梵不禁打了個哆嗦,“他跟我說,這是陳雯的報應。”
“看到我臉上的疤痕了嗎?那一次陳雯懷疑我在外麵有人了,我解釋她死活不信,當場就要拉著我和孩子點煤氣罐一起死。”
陳梵記得沈聽序小腿上也有一塊被燒傷留下的疤。
“我進門還沒說一句話,她看見我就讓我滾。”
把陳雯的屍體送去火化後,她去醫院的監控室求證了這一點。
陳雯確實是自己突然跳下去的,至於她是怎麽想的,那就不得而知了。
聽完整個故事,許珩始終一言不發。
陳梵眨了眨眼,納悶地問:“你怎麽還不開導我?”
許珩撐著膝蓋起身,走到酒櫃邊開了一瓶紅酒,優哉遊哉地說:“按照我的經驗,你現在不需要安慰。”
“你困惑陳雯為什麽要這麽做,你想知道為什麽,但是我給不出你答案。如果我要是能猜透一個精神病人的想法,那我離瘋癲也不遠了。”
兩個人盤腿坐在地毯上,陳梵靜靜地看著他往酒杯裏倒酒,眼皮突然一跳,抬手按在瓶口:
“你瘋了,剛吃藥你喝酒?要死給我死外邊去,這房子我還沒賣出去就成凶宅了。”
她怕我死,她果然很關心我。
許珩把酒杯推到陳梵手邊,“給你倒的。”
高腳杯中深紅色的**微微晃動,入口微苦,仔細回味才品出無盡醇香來。
許珩眼睛一錯不錯地盯著陳梵,被這麽熱烈的視線注視著,陳梵往後仰了仰,微微側過臉。
“在什麽情況下藥和酒不能混吃?”
陳梵腦袋有些遲鈍,下意識答:“像頭孢菌素類藥物,或者……”
話沒說完,一個溫溫熱熱的東西貼上了她的嘴唇。
蜻蜓點水一般,一觸即分。
“那這樣我會死嗎?”
-
沈聽序聯係好了律師前往公司洽談解約事宜,臨上車經紀人打電話通知他換一個地方麵聊。
他這個經紀人除了業務不行,平時就喜歡勸他去傍大佬之外,其他時候算得上是個老實的人。沈聽序看了眼地址,沒多想發動了車子。
到的時候他才發現這是一家酒店,全副武裝好之後他撥了經紀人的電話。
因為合同到期是正常走解約程序,總體溝通的還算順暢,這倒讓沈聽序不明白了,之前他提解約,公司恨不得當場把他火化。
怎麽這會這麽容易就答應了?
疑問一直持續到他回家,手機裏叮咣亂響地彈出消息。
沈聽序拿起手機一看,頓時傻眼。
#某一線小花和男頂流出入酒店
#我磕的cp死灰複燃了?
視頻中拍到他和江若妍前後出入同一家酒店的畫麵,還有所謂的酒店工作人員爆出的開房記錄,網上輿論頓時嘩然大變。
陸續有網友扒出了兩人所謂的同款,節目上的互動,曖昧微博,重合的行程,連對視都能寫出八百字小作文出來。
【媽媽呀,我磕的延續cp竟然是真的?】
【這爆料的太猝不及防了吧?有種沈聽序最近被人盯上了的感覺,鋪天蓋地都是他的瓜。】
【這都有視頻為證,現在就等正主回應了。】
【盲猜他們倆都會裝死,或者即使否認到時候都會被打臉。】
【沈聽序簡直不要太會蹭,之前營銷劇裏麵的cp,現在開始蹭真人了。】
【實在不明白這能看出個啥來,現在人都不能進出一家酒店了是嗎?這所謂的證據靠譜嗎?】
【兩方都沒有出來回應,估計就是真的了唄,怎麽,還能是有誰把刀架在脖子上上逼他們去的?】
沈聽序千算萬算沒想到公司居然會給他來這麽一出,臨走了還要給他下套。
還好他多留了個心眼,在通話時錄了音。既然公司不做人,他也沒必要記掛著撕破臉的難堪。
【沈聽序V:談工作去的,造謠沒成本了是吧?】
聲明發出去後自然有人信有人不信,有粉絲在背後發聲支持他,也有人罵他在自導自演。
還有一些江若妍的唯粉混在評論區裏發瘋,明裏暗裏諷刺沈聽序上趕著倒貼,扒著江若妍吸血。
而江若妍一方一直沒有任何表態。
陳梵是臨上飛機前才得知的消息,江若妍甚至都沒等到沈聽序拍完電影拿獎,現在就開始預熱炒cp,看來是因為上次脫粉慘重,現在病急亂投醫急需換一個吸粉的方式。
“炒cp營銷的最大好處在於它是模棱兩可的,無論多少爆點都帶著主觀臆測的成分,要麽就是純造謠。先炒cp,再通過爆出另一方黑料的方式引導輿論,挑起戰爭,迫使cp粉站隊,以這種方式吸粉,就算有什麽問題也可以推脫給粉絲,推說是粉絲的一廂情願。”
許珩慢條斯理地說道:“像什麽同款衣服,重複的行程,是很容易被放在一起造謠的,哪怕到最後隻是一個巧合,經過加工都能說出他們是情定三生的緣分,跟狗皮膏藥一樣,惡心但又甩不掉。”
陳梵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既然江若妍要模糊事實,她也可以模糊對象來引導輿論。
心中有了大致的謀劃,她的心才微微定下來。
一落地機場,陳梵的手機就跟催命似的響了起來。
來電人:夏鴻飛。
“梵梵啊,我聽說你回來了?”夏鴻飛對這個女兒是又怕又不敢惹,要不是被逼無奈,他也不會拖這麽久才下定決心才打電話。
陳梵都回國快一個月了,夏鴻飛這個時候才打電話給自己,擺明了是有事才會找上自己。
“什麽時候吃飯?”陳梵省去無聊的寒暄,直入主題。
夏鴻飛這邊正醞釀著怎麽開口提這件事,誰知陳梵自己就這麽提出來了,聽語氣還挺正常的,這事應當是穩了。
他滿心歡喜地報上吃飯的位置和時間,囑咐她對方是合作夥伴的兒子,盡量給別人留個好印象,再怎麽樣不能搞砸。
“你真要去?”沉默聽完全程的許珩望向陳梵,她的臉上竟然閃爍著躍躍欲試的光芒。
好不容易找到機會給夏鴻飛添堵,陳梵怎麽能不激動,她要用這次給夏鴻飛一個教訓,讓他後悔想出這麽個餿主意。
把陳梵送到酒店,許珩在樓下等了好一會。
微信群裏的消息響個不停,吵得他心煩意亂。
【蒼天啊,大地啊,我錯過了一個大熱鬧。】
【下一次直播在哪裏,請務必帶上我,我要圍觀,我要圍觀!】
許珩煩躁地往消息框懟了一行字:
【不知道的還以為路邊流浪狗生男生女於律師都要管,有這時間多看兩個案件吧。】
【你急了,你急了,你急有什麽用!】
許珩把手機丟進扶手箱,一腳油門飛出去。
親都親了,怎麽還帶不負責的呢。
-
陳梵在給的時間之前到達餐廳,在侍應生的指引下,踩著高跟鞋嫋嫋婷婷地走到預定的位置。
看清綠植後麵的人時,她的腳步一頓,那人也正好抬頭。
雙方都
是一愣。
“陳梵?”
一開始陳梵隻覺得他有幾分麵熟,還不太能確定,直到對方叫出自己的名字,她這才肯定了心中的猜想。
居然是淩凡。
這世界之大,真是無奇不有。
淩凡同樣也很意外,他是聽從家中長輩安排來相親的,他本來不願意,隻想著隨便應付了事,所以連對方是誰都沒來得及打聽。
誰知道竟然會是夏聞澄的姐姐,陳梵。
“喲這麽巧,”陳梵把手包放下,“淩越還好嗎?”
一見麵連寒暄都沒有,說話直接往對方心窩子上戳,淩凡早知道陳梵不好惹,隻是今天才第一次直觀地感受到。
淩凡忽略這個問題,直入主題:“陳梵小姐,相信你也能看出來,我們都是被逼迫來的,所以回去該怎麽說……”
“沒有啊,”陳梵微笑著打斷他的話,“誰說我是被逼的。”
淩凡一哽,不解地看向她。
陳梵在桌子底下按下錄音鍵,忽然有了個好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