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柳述甚至都沒想起這茬,隻冒出個兩人以後還要在一起的想法,完全忽略了對方還要娶妻生子的事。
“你......打算什麽時候娶親呢?”柳述撿起地上的烤雞,拍拍紙包上麵的灰,臉色暗的跟天色一樣,不見一絲陽光。
“暫時沒這個打算。”沈柯回道。
“真的嗎?”柳述嘴角一咧,噌地一下站起來,“暫時是多久?一個月?三個月?還是三五年?”
“不知道,不過這一年內應該是不會的。”沈柯篤定道。
柳述莫名高興了起來,接著暢想起他給自己當書童的日子。
告別了朱大娘,兩人繼續前行,柳述樂道:“等你做了我書童,我說不定就真的能好好念書了,萬一不小心就考中了狀元呢!”
沈柯笑了笑,沒有去戳破他的美夢,隨口問道:“那你呢?準備什麽時候成親?”
“我成不了了。”柳述突然失落。
“怎麽?”沈柯見他垂頭喪氣的樣子,鼓勵道,“別灰心,雖然你不富裕、不會下廚、不起早床......”
“你最好有但是。”柳述咬牙道。
“但是你相貌端正,人又機靈,肯定會人喜歡你的。”沈柯說。
“喜歡我也沒用。”柳述癟嘴。
“為什麽?”沈柯不免好奇,似乎是頭一次見他如此喪氣。
“以前吧,是我眼光太高了,看不上身邊的女人。”柳述神色鬱鬱。
沈柯等了一會,依然沒等到下半句,於是試探地問道:“那現在呢?”
“現在該是她們看不上我了!”柳述搓搓腦袋,絕望地抬起頭,望著天空留下的最後一點灰白,“阿柯,我完了呀。”
“到底出什麽事了?”沈柯擔憂地問道,順手取下他腦袋上的樹葉,“有什麽事可以跟我說,能幫得上忙的我一定幫。”
“你幫不上的。”這事憋在他心裏好幾天了,鬱悶得很,找個人商量商量也好,他一不做二不休地勾住沈柯的脖子,再環視一圈周圍有無其他可疑之人,才對著他耳邊小聲說道,“這事我就跟你一個人說,你可千萬別告訴別人。”
空曠的山野一片靜寂,隻有微風拂過樹葉時發出輕微的簌簌聲。溫熱的呼吸一深一淺地拍在耳邊,像是羽毛輕輕掃過,有些癢,又有些麻,沈柯愣了一下神,才點點頭。
“那個......就是吧......其實我......好像有隱疾。”柳述磕磕絆絆地說完自己的病情,並痛心地捂了一把臉。
“哦,這事啊。”
“嗯?”柳述側過頭,疑惑不已地看著他,“你一點不驚訝?”
“你上次說是慧傷的時候,我就猜到是你了。”沈柯道。
“為什麽?難道這事已經從表麵上就能看出來了嗎?! ”柳述一驚。
“不,是你當時的反應告訴我的。”沈柯解釋道。
“原來隻是我演技不過關啊,不是腎虛到表麵都能看出來就行。”柳述拍拍胸口,安撫好差點嚇停的心髒。
沈柯安靜片刻,問道:“你確定是隱疾嗎?有沒有找大夫看過?”
“還沒有,不過照向姐她們的說法來看,我是八九不離十了。”柳述惋惜道,但凡早點知道自己的病情,說不定就能在金陵找個好大夫了,而不是在這山溝溝裏自怨自憐,好不淒慘!
“依你看,我該怎麽辦?”
“我看你應該先找個大夫看看。”沈柯頓了頓,又問道,“具體是什麽情況?”
“就是以前我吧,也是有很多機會見到美人的,比如花魁啊、四大金花啊、十小娘子啊......”
沈柯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你生活還挺豐富多彩?哪來的銀子上青樓?”
“......打雜,我就是個打雜的。”柳述快速略過這個話題,接著說,“但我最近才意識到,即使我閱過無數美人,卻對她們都沒有欲望!你說我是不是有隱疾?”
“奇怪,為什麽看見美人就要有欲望呢?”沈柯皺眉。
“......難道你不會嗎?”
“不會。”沈柯搖頭。
柳述倒吸一口涼氣:“所以我現在不僅發現了隱疾,還發現了齷齪的思想?”
“恰恰相反,說不定你並沒有隱疾,隻是一個正人君子呢?”沈柯反問道。
柳述頓吸一口涼氣,瞪大了雙眼,又驚又喜:“我還是個君子呢?!”
活了十七年,真是頭一次知道這事。
沈柯搖頭失笑。
此時天色已經完全黑下來了,隻有一點點淺淡的月光照在路上,不得不小心走路。
剛得知自己是君子的柳述邁著囂張的步伐,猝不及防被石頭絆了腳,萬幸沈柯反應快,立馬抓住了他......的褲腰帶。
“哎——啊!”
柳述痛苦倒地,並扯落了褲子。
“你沒事吧?”沈柯連忙蹲下去扶人。
“......能不能先把褲腰帶還給我?”柳述道。
拿回褲腰帶後,柳述摸黑去係褲腰帶,這時,不遠處出現一點光亮。有人慢慢朝這裏走過來,腳步聲很輕,猶如鬼魅,三兩步來到了他們身邊。
柳述和沈柯同時抬起頭,望向來人,一時間誰也沒有說話。
“你們......”慧傷提著燈籠,照亮他們的臉,再一定睛一看,隻見柳述倒在地上衣衫不整,一手握著褲腰帶,另一隻手被沈柯抓著,場麵怎麽看怎麽......阿彌陀佛。
“阿彌陀佛阿彌陀佛阿彌陀佛。”慧傷直念三遍,隨後目不斜視地往前繼續走,“佛祖在上,弟子與他們不熟,真不熟。”
“回來。”柳述喊道。
慧傷腳步微頓,退了回來,十分生疏地問道:“這位施主,找我所為何事?”
“借一下光。”柳述坐起來,借著燈籠的光線,總算係好了腰帶。
沈柯適時將他攙扶起來,拍拍他的身上的灰,再次確認道:“沒事吧?”
“沒啥大事,就是屁股有點疼,一會就好了。”柳述揉揉屁股。
“不是我說你們......”慧傷痛心疾首,麵色沉重,“你們就非得在野外行事麽?我該不會是你們樂趣中的一環吧?”
沈柯:“......”
柳述:“???”
“小五剛剛不小心摔了。”沈柯解釋道。
“嗯,人沒事,褲腰帶摔慘了。”慧傷點頭。
沈柯:“......”
“少在這說風涼話,走,回家吃雞去,我要餓死了。”柳述撿起地上的烤雞,扛起就走,腳步一輕一重,時不時揉一下摔疼的屁股。
沈柯在一旁扶著他,不斷地叮囑他走慢一點,小心一點,多看路,少聞燒雞。
慧傷盯著他們的背影看了幾眼,嘖嘖稱奇。
多虧了慧傷的燈籠,後麵才一路安然無恙地回到了家,柳述不敢久坐,一直撅著屁股站著,將今天買的吃食都拿了出來。
“你們今天......是不是偷人家肉了?”慧傷看著桌上四五個葷菜,驚訝道。
“會不會說話,我是光明正大賭來的肉。”柳述得意地晃晃腿,不小心碰到了沈柯的小腿,旋即一笑,給他夾了個雞腿,“你快吃啊,機會難得。”
沈柯道了聲謝,又看向慧傷:“我去給你弄個青菜?”
“不必了,我吃過了。”慧傷說道,“我是特意來找你們的。”
沈柯:“什麽事?”
“我今晚能否在這裏借住一晚?”慧傷神色中有幾分局促。
平日裏不管他在這裏呆的多晚,總是會離開,從未借宿過,這次倒是有些令人感到意外,不過沈柯見他欲言又止的樣子,也沒追問原因,點頭答應了:“沒有問題。”
“我有問題。”柳述含著雞腿,舉起一隻手,茫然道,“這裏隻有兩間屋子,我們三個人,怎麽睡?”
“這個簡單,柯兄的房間大一些,你倆可以擠一擠。”慧傷大度道。
柳述:“......你的意思是,你再委屈一下睡我的小房間唄?”
慧傷點頭,柳述翻了個大白眼:“你這算盤打得佛祖都聽見了。”
“還是讓小五一個人住吧。”沈柯說。
柳述嘴角一彎,得意地衝慧傷挑挑眉。
慧傷看了沈柯一眼,突然羞澀:“這樣不好吧,那我豈不是要跟你擠了?”
柳述笑容微僵,一想到他倆擠一屋睡覺,總覺得哪裏怪怪的,正想勸阻,就聽沈柯說:“你打地鋪。”
慧傷:“......有點傷心了柯兄。”
“不然你換一家借住吧。”
“謝謝柯兄,地鋪甚好。”慧傷立馬改口。
夜深人靜的時候,慧傷躺在堂屋的地板上,看著還間還亮著光的房間,一間是在看書,另一間是在做手工。
“你在做什麽呢?”慧傷見柳述扒在燭光下,那認真專注的樣子令他很好奇。
“好了,大功告成!”柳述扔下小刀,吹了吹木屑,一個骰子便做好了。他握在手裏轉了幾圈,雖說現在沒有錢財去賭坊大殺四方了,但過過幹癮也是不錯的。
“你做骰子做什麽?”慧傷問。
“什麽骰子?”隔壁屋傳來沈柯的聲音。
“沒什麽,他看錯了!”柳述將骰子塞到枕頭下,轉過身,氣鼓鼓地走到慧傷旁邊,命令道,“你快睡!”
“我倒是想睡,但你們能不能先把蠟燭滅了?”慧傷痛苦道。
“不好意思,馬上。”沈柯放下書,也走了出來,倒了杯水喝,路過地鋪時停下來關心了一句,“這裏睡得舒服嗎?”
慧傷掙紮道:“要是不舒服呢?”
“那就克服一下。”
“......”
“走吧,我們也該睡了。”柳述站起來,推著沈柯往他的屋裏去,“早點休息,做個好夢。”
“你也是。”沈柯進屋,轉過身,握住門鎖,微微一笑,“明天早上煮雞蛋,你早點起來。”
“好!”柳述期待地搓搓手,“那我回去睡啦?”
“嗯,去吧。”
“你關門了我就走。”柳述扒在門口說。
“你走了我再關門。”沈柯溫聲道。
“不,你先關。”
“你先走。”
“不是,你們是不是有病?!”慧傷掀開被子就爬起來,一手拉過沈柯的房門,另一隻手將柳述推回了他的房間,世界終於安靜下來了。
“阿彌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