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出新品

說起來,林遠秋來到大景朝馬上就要三年了,可去過鎮上的次數,一雙手都能數得過來。

不過就算這樣,比起家裏的其他孩子,他還算是好的。

先不說兩個從未逛過街的妹妹,就拿三哥和四哥來說吧,他倆上回到鎮上,還是去年六月的時候呢,如今已是四月,馬上就得一年了。

用林遠柏的話說,那就是要有多可憐,就有多可憐啊。

是以,剛剛出門時,林遠槐和林遠柏也一個勁的想跟著,那巴巴的羨慕眼光,讓林遠秋都不忍心與他們對視。

其實,若不是今日有重要的事要辦,林三柱還真想把兩個侄子也帶上,在他看來,男孩子就該多出去走走,這樣見的世麵多了,膽識也就大了。

就像狗子,如今說話做事可都是大大方方的。

就比如告訴族爺不去考府試的那回,說起話來不慌不忙,表現的多好啊。

林三柱自動把兒子的好表現,算到了自己時常帶著兒子出門見世麵的功勞上。

他還記得第一次帶狗子逛街時的場景,那是在林遠秋三歲的時候,雖然那一次連糖葫蘆都沒買上一根,可也不妨礙林三柱背著兒子看了好多好多來來往往的行人。

對於三兒子的這番道理,吳氏直接白眼以對,哼,明明就是愛去街上閑逛,還非得說的這麽冠冕堂皇,可真不知羞啊。

最後,林遠槐和林遠柏是被自家爹給拎回去的。

與以往不同的是,這次林大柱和林二柱,並沒有不由分說的朝兒子屁股上招呼,而是跟他們保證,等下回再去鎮上時,一定會帶上他們。

因為三弟的話,林大柱和林二柱都聽進去了,何況他倆還記得那日小侄子在族爺麵前的表現呢。

不但沒有一點緊張,而且和族爺說起話來,還頭頭是道的,讓人不服都不行。

在林大柱和林二柱看來,狗子會有這樣的表現,除了讀書識字的原因,剩下的,應該就和三弟常帶孩子出門有關了。

所以,往後他們也要多帶兒子去街上走走才行。

……

子青館在遂溪街上,與長亭書院相鄰。離高掌櫃的書肆也並不遠,從這邊過去,也就半盞茶的時間。

因為夫子已有交代,所以等林三柱他們到時,門房沒有拖延,直接把人往會客的茶廳領。

很快,林遠秋就看到了正拿著書本翻看的周夫子。

五十來歲的年紀,麵龐清臒,兩鬢斑白,雙目炯炯,看著很有精神的樣子,身上一件淺棕色的寬袖長袍穿著,看著個子挺高的。

林遠秋上前見禮時,感覺自己頂多到人家腰的位置。

周秀才也在打量著眼前的八歲小童,白淨的臉上還帶著稚童的圓潤,小巧的鼻子,再看眼睛,長得又黑又亮。

單看這雙眼睛,周秀才就可以肯定,這孩子一定是個聰明的。

聽說已經在族學讀書三年,隻是不知學的如何。

想到這裏,周秀才便開口念道,“六月食鬱及薁,七月亨葵及寂,八月剝棗,十月獲稻。”

林遠秋詫異,這麽快就開始考學問啦?

不是應該先自我介紹嗎?

林遠秋也沒多糾結夫子為何不按常理出牌,回過神來後,忙接著文章一句句背了起來,“為此春酒,以介眉壽,七月食瓜,八月斷壺,九月叔苴,采荼薪樗,食我農夫,九月築場圃,十月納禾稼,黍稷重穋,禾麻菽麥,嗟我農夫,我稼既同,上入執宮功,晝爾於茅,宵爾索綯,亟其乘屋,其始播百穀……”

見夫子沒有喊停,林遠秋也就繼續往下背,直到把整篇文章都背了下來。

沒給歇上一會兒的時間,周秀才又念出了新的章句,林遠秋忙接著繼續。

對於背文章,林遠秋是不懼的,畢竟先前為了備考縣試,一連好幾個月的死記硬背可不是說說的。

所以每次等周秀才一念完,林遠秋都會很快接了上去。

這讓周秀才很是心驚,不是說才學了三年嗎,可這會兒自己都已經考到《周易》和《禮記》了,沒想到這娃兒照舊一字不漏的背了下來。

想了想,周秀才又開口道:“王若曰明大命於妹邦,乃穆考文王肇國在西土,厥誥毖庶邦庶士越少正禦事?”

林遠秋答:“朝夕曰,祀茲酒,惟天降命,肇我民,惟元祀,天降威,我民用大亂喪德,亦罔非酒惟行,越小大邦用喪,亦罔非酒惟辜。”

這是《尚書》中的酒誥篇,這下周秀才可以肯定,這孩子非但學完了四書五經,且書上的文章都已經背的差不多了。

這在同齡孩子中,可謂難得非常了,周秀才心下點頭,這樣的學生他自然要收的。

而站在一旁,聽了好久的高掌櫃和林三柱,早被剛剛的考較場麵給驚呆了。

與林三柱的激動加自豪不同,高掌櫃心裏的想法則是,這孩子真的隻有八歲?

很顯然,周秀才也有這方麵的疑惑,可他觀林遠秋的個頭,八歲不能再多了。

對了,周秀才突然想起,自己好像忘記問這孩子的姓名了。

聽到讓他自我介紹,林遠秋也沒耽擱,口齒清晰道:“稟夫子,學生姓林,名遠秋,今年八歲,小高山村人……”

咦,林遠秋?

聽到報出的姓名,周秀才當下就是一愣,“姓林,名遠秋,你可是今年縣試中榜第三十九名的林遠秋?”

林遠秋點頭,“稟夫子,正是學生。”

周秀才頓時嘴巴張的老大。

片刻後,又細細打量了麵前的小童一番,隻見目光純淨,臉上不見丁點自傲之色。

一旁的高掌櫃有些不好意思,“不瞞夫子,我也是昨日才得知這孩子已考過了縣試。”

周秀才擺手,表示無礙。

隨即,他又想起了不日就要府試的事,便問道,“府試是否已去報名?”

林遠秋搖頭,“未曾,學生沒有把握,想等學好了再去。”

沒有把握?學好了再去?

這樣的回答倒是出乎了周秀才的意料,最難得的是,小小年紀就有這般認知,知道力所不及就不去強求,這心性,實在太讓自己喜歡了。

周秀才滿眼是笑,“三日後,你就過來念學吧!”

“多謝夫子!”

林遠秋忙作揖道謝,心裏也終於鬆了口氣,話說,這古代入學麵試可不是一般的讓人緊張啊。

等出了私塾,已快至午時,高掌櫃攔住準備領著兒子去麵攤吃麵的林三柱,不悅道,“遠秋難得來趟鎮上,我這個當大伯的不做一次東,臉往哪兒擱啊。”

說罷,也不等林三柱反駁,便催著店夥計快些去酒樓燒幾個菜過來,待會兒他們就在書肆裏用中飯。

店夥計速度飛快,不多會兒,就雙手不離空的回來了,除了右手提著的食盒,左手還有一壺老酒拎著。

高掌櫃直誇小夥計會辦事,今日遠秋被周夫子收學之事,的確值得慶賀。

林三柱淺淺喝了兩小杯,就不敢再喝了,待會兒還有好些東西要置辦呢,自家狗子三日後就要開始在鎮上念書,一應所需都該備起來才是。

吃好了飯,父子倆就去了雜貨鋪,住宿在校舍,洗臉的木盆肯定得自帶,林三柱給兒子買了一個小一些的,這樣就不用擔心捧不起水來了。

還有洗腳的木桶,林三柱一個一個提在手上試了試,最後在眾多木桶中,挑了一隻最小巧的。

“爹,這隻木桶也太小了吧。”

林遠秋上前比了比高度,發現才到自己膝蓋的位置,這麽小的木桶,不會是給小娃兒們玩過家家用的吧。

不行,他得換一隻稍微大一些的,不然指定被同窗笑話。

“哪裏小了,狗子放心吧,爹肯定不會買錯的,這樣大小給你用正正好,若是太高,到時提著都費勁。”

林三柱還記得縣試時,兒子拎著齊腰高的考籃,費力走進考場的一幕呢。

付好了銀錢,林三柱拿起木盆和水桶就往店門外走,結果轉身一看,發現自家兒子依舊站在幾隻木桶的邊上,一副你不給我換隻大的,我就不出店門的架勢。

林三柱幾步走了過來,林遠秋隻以為自己反抗得勝了,心裏正想著堅持果然就是勝利,古人誠不欺我也。

結果下一秒,屁股就被自家爹爹伸出的大巴掌狠拍了幾下。

順帶還被罵道,“再磨磨蹭蹭,待會兒錯過了牛車,看你怎麽回家!”

林遠秋:“……”

他爹肯定喝醉了。

哎呦,屁股被打的好痛啊。

這下林遠秋也不敢磨嘰了,捂著被打疼的屁股,三兩步跨出了店門。

看到兒子這迫不及待的速度,林三柱忍不住想笑,怪不得老輩常說,小娃兒不聽話,多打一打就行了。

出了雜貨鋪,父子倆又去買了蓮子,紅豆,棗子,桂圓,還有瘦肉條。

至於芹菜,這東西不耐放,林三柱準備等到了拜師的那日再買,不然蔫頭巴腦的就沒法看了。

林三柱把置辦好的東西全放到高掌櫃那裏。

再抬頭看看天色,已快申時了,遂牽著兒子的手,快步往南城門坐牛車去了。

……

接下來的兩日,林遠秋沒準備再去族學,與王夫子說了自己馬上就要去鎮上念書後,他就一直待在房間沒出過門了。

不去族學是林遠秋臨時起的意,因為他準備趁著這兩日,想幾樣新的繡品出來。

昨日在書肆吃飯時,林遠秋聽到了爹爹和高掌櫃的談話,也知道最近繡品生意下滑了不少,聽高掌櫃的意思,再這樣下去,說不定明年的供貨契約就不會再簽了。

而後,林遠秋就看到了爹爹眼裏的焦急,他知道,這焦急多半是為了他,因為他還要念學,還需要好多的束脩。

所以,林遠秋覺得,自己有義務減輕一下家裏的負擔,好讓爹爹為他少操一些心。

其實林遠秋心裏已有新品的雛形,這是昨晚他在整理書架時,看到那幾本封麵發黃的四書五經後,突然想到的。

當時林遠秋就在想,若把書皮套上,那就不會發黃了,於是前世包書皮的書套,很快在他的腦海中浮現了出來。

和筆袋、扇套一樣,林遠秋準備用布料製作書套,然後再用絲線繡上書名,如三字經,百家姓,千字文,還有大學,詩經等等等等。

且書名的邊上,還可以繡上幾株臘梅,亦或者三兩支細竹。

另外,布書套還有一個最大的好處,那就是可以隨時拆下來清洗,這樣書本看著永遠都是幹淨如新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