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生日快樂
酒紅色的晨曦淡淡地洇入薄紗窗簾, 鋪開在床頭，床邊點燃的熏香絲絲嫋嫋攀上，房間內一片靜謐。
喬見靜默地屈膝坐在床邊, 抱著枕頭，將臉埋進枕頭裏。
昨晚的夢, 不對勁。
並不是說又做了什麽尺度令她難以接受的夢，相反的, 她對昨晚的夢的印象比從前都要模糊。
但有一點令她很在意。
她很確定, 自己昨晚在夢中，似乎終於對自己是“沈昭城下屬”的事終於有了概念。
這是她第一次在夢裏感覺到現實, 這是一個讓她介懷的現象。
可偏偏她卻對昨晚夢裏的事沒有一點印象。
甚至，她懷疑昨天與沈昭城共進晚餐的片段, 是不是就是夢裏發生的事。
畢竟她和沈昭城從未單獨用過餐，昨天的晚餐總讓她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喬見從枕頭裏抬起頭，梳妝台上的花瓶裏, 清晨的玫瑰嬌豔欲滴。
不是夢。
這是昨晚呂哥硬是要她帶走的, 沈昭城送的那支玫瑰。
喬見煩惱地歎了口氣。
算了，今天去問問沈昭城好了, 也許他也有同樣的狀況。
…
“沈總外出還沒回來是嗎？”
喬見握著電話，小聲地和另一端的秘書確認, “好的好的，謝謝, 那麻煩你在他回來後告訴他, 我曾經找過他。”
掛斷電話後，喬見四處看了一眼, 辦公室裏空無一人, 大家都外出忙活去了, 她鬆了口氣。
剛才打沈昭城手機，一直都是關機狀態。眼下打辦公室也找不到人，還要擔心被人發現她無故聯係他。
聯絡沈昭城真的太難了。
現在也隻好過一會兒後。再打他手機問問他什麽時候有空談談。
正盤算著，手機就響了起來，喬見沒有猶豫馬上接聽。
電話裏傳出的不是她期望中的聲音。
“喂，喬妹，你方便馬上來01會議室一趟嗎？情況緊急，來了再和你說。”
電話裏的魏興河壓低聲音，語速急迫。
“好，我馬上來。”
喬見抬起表看了眼時間。
看來，今晚又得打車回家了。
但她絲毫不敢怠慢，拿上手機和一套筆記本和筆後，就匆匆走了出去。
“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不是在和Welly開發布會相關的遠程會議嗎？”
一走進會議室，她就看到魏興河正和秦玫風愁眉苦臉地說著什麽，氣氛有點沉重。
“是啊，頭疼啊，真是錢難賺那啥難吃，金主爸爸真難伺候。”
魏興河往後一躺，陷在皮質的轉移靠背裏，用筆帽揉著太陽穴。
“剛才Welly那邊的人對我們現在的發布會方案很不滿意，無論我們怎麽解釋，他們都還是搖頭say no，問他們哪裏不滿意，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這不是成心找事嗎。”
喬見沉默了一下，看向在一旁操作著電腦的秦玫風。
“你把剛才的會議記錄發我看看。”
秦玫風愣了一下，應了聲“好”，將手提遞給了她。
魏興河在喬見看會議記錄時，一邊歎氣道：“我們怕再說下去，會雪上加霜，省得得罪他們，就說內部商議一下，所以就有了現在的中場休息。五分鍾後又要重新開始了，但我們一時間哪裏找到什麽能迎合他們口味啊！”
“我懷疑，他們是嫌我們的發布會太過中規中矩，沒有亮點，不符合他們品牌的調性。”
喬見將電腦反轉，示意他們看：“你看，他們多次提到自己之前在別的國家的發布會都吸引了大量的眼球，並且質疑我們現在的發布會做不到。是不是他們的期望，也是想讓我們出人意料，博人眼球？”
魏興河也看了一遍，一副醍醐灌頂的模樣，但很快他又陷入了擔心。
“可現在還剩兩分鍾，我們怎麽給他天馬行空？”
“不一定要天馬行空，有時候腳踏實地，在身邊也會有靈感。”
喬見咬著下唇，冥想了一會兒。
實地，身邊？
喬見咬一咬牙，走去對著印著夜幕的玻璃整理起儀容。
“我有一個想法，雖然沒有形成實質方案，但我可以向他們提一提。”
魏興河對她這個突然的決定有點訝異，秦玫風也抬起了頭：“這麽突然，可他們會不會生氣？覺得我們是在應付他們？”
喬見：“我覺得他們更看重的是想法，隻要真誠表達，我覺得他們會接受的。”
“好，我們相信你。”
魏興河攔住了還想說什麽的秦枚風，又看向喬見，“喬妹，你脖子後這是什麽？”
“噢這個，藥膏而已。”
喬見利落地撕去脖子後的藥膏，隨手扔進一旁的垃圾桶。
最近勞累過度，她的肩頸總是會酸脹發疼，這會兒也來感覺了，但她也顧不上那麽多了。
會議準時開始，看著熒幕上出現的嚴肅麵孔，喬見友好地打了招呼之後，首先就為剛才的方案令他們不滿意表示抱歉。
看他們表情稍緩後，喬見開始落落大方地提出自己的想法。
一開始，熒幕裏的三位還以為她又要為他們剛才提出的方案說話，可越是聽下去，他們眼神越漸專注起來。
魏興河和秦玫風也呆呆地朝她望去。
是啊！現在的國潮風正在崛起，一開始怎麽沒有想到乘這股東風呢！
想要在咱國家推廣，最好的方法，可不就是舊瓶裝新酒，和國情國風相融，進行本土化麽！
魏興河正聽得激動，就感覺身側的椅子稍動。
偏頭一看，竟是沈昭城拉開了椅子落座。
“沈……”
沈昭城將食指伸到嘴邊，示意他噤聲，目光繼續落在還在從容講解的喬見身上。
魏興河馬上會意，也繼續認真聽著。
秦玫風沒想到喬見所謂的“一個想法”，竟在這麽短時間內發散出這麽完整的一條思維鏈，回過神來，她繼續做會議記錄。
“不僅可以將發布會做成這樣的國風邀請會，我們還可以做成一個係列活動，在此之前預熱，在此之後到展會前保持熱度。”
喬見絲毫不知道身後發生了什麽，在白板上畫出了簡略的示意圖，用英語繼續講解。
“預熱階段，可以讓Welly的國風形象環遊中國，做不同的城市特輯或民族特輯，在全國範圍內進行推廣，這樣能給我們的國風邀請會……”
魏興河聽得入神，和視頻裏的幾位老外一樣頻頻點頭，但他好像感受到身旁的沈昭城毫無反應。
他用餘光掃去，隻見沈昭城也正一錯不錯地凝視著喬見。
太好了，看來頭兒對喬妹也很滿意。
沈昭城對身側人的觀察絲毫沒有察覺。
他眼裏隻有她自信又明快的神情，仿佛又和那個仲夏夜篝火旁笑如燦星的女孩重合。
也許選她做組長，就是想讓她更多地在這種時刻綻放。
她總是不知道自己在這時候有多吸引人。
“由於時間關係，以上隻是我們不成熟的想法，如果我們達成共識，我們將在最短的時間內以完整的策劃方案向你們呈現。”
在想法講解的最後，喬見誠摯地向他們做了解釋和道歉，也成功地得到了他們的諒解，願意多給他們兩天時間去完成。
“太牛了，我喬妹！”
“沒有PPT都還那麽邏輯清晰有畫麵感，你業務能力真的是這個。你是怎麽在這麽短時間內想到的？”
會議一結束，魏興河迫不及待地走上前去給喬見豎大拇指，嘖嘖稱讚。
“謝謝！能順利解決就好，其實很水的，隻是我剛才將她們唬住了。”
會議結束後，喬見朝他笑笑，疲累地活動了一下筋骨。
“我剛好以前看過一個國外相似的案例，就化用了一下他們的模式，還是有很多瑕疵，這兩天我們要繼續完善。”
“那肯定的。這樣的條件下，你已經完成得很出色了，對吧沈總？”
魏興河回過頭去問沈昭城。
“沈總？”
喬見也跟著他看過去，但哪裏有沈昭城的身影。
“啊？他剛才還坐在這裏的？怎麽一聲不響地來，又一聲不響地走了？他剛才真的就坐在這裏，對吧玫風ᴶˢᴳᴮᴮ？”
魏興河看向秦玫風求證。
秦玫風看喬見一眼，點了點頭。
“他可能有事要忙，又走了吧。”
喬見看著那個空位，想象著他剛才坐在這裏的樣子。看來，今晚是沒辦法聯係上他了。
“會議記錄你們做好後，就整理一個初稿讓我看看吧。沒什麽事，我就先回辦公室了。”
喬見壓下身體裏的疲憊，向他們笑笑。
“好，今晚辛苦你了。還好有你這個組長在。”
魏興河拍了拍喬見的肩。
…
喬見回到辦公室後，整個人癱軟地趴在辦公桌上。
也許是整天加班的緣故，最近身體總會越來越勞累。
或許也因為，還有很多煩惱的事。
現在姑且都那麽難聯係上沈昭城，萬一以後他如傳言那樣調走了，她該怎麽辦？
說起來，雖然沈昭城和沈家都算得上在社會上聲名赫奕，但她還真是一點都不了解。
喬見坐起身，給自己裝了一杯水，重新按亮了電腦。
在百度上搜索了沈昭城的名字後，和其他富二代一樣，基本都是他的個人履曆資料，各種營銷號在扒他的家底到底有多厚。
有一點不同的是，他的相關頁麵完全沒有任何花邊新聞。
反而，能在瀏覽器裏的學術網站上搜索到他的核心論文。
喬見又想起，他們聽說沈昭城曾在國外留學後都說，有錢能使鬼推磨，二世祖掛個學曆又有何難。
好奇心驅使，她點開了其中一篇論文。
可還沒看兩眼，她就越趴越低，最終還是被周公戰勝了。
她睡得太沉，以至於都沒感覺到有人從她的身後走近。
沈昭城緩步走到喬見身側，眸光垂下，輕柔地將她掛在椅背的外套披到她身上。
水杯裏細膩的白霧從騰騰上升，又在白熾燈下散開，輕薄的水汽模糊了她的睡顏。
她長翹的睫毛輕闔，粉唇微抿，呼吸很輕很輕。
沈昭城注視著，眉眼鬆軟下來，嘴角輕輕提起。
不知過了多久，他才敢確定，這是現實，不是又一次的夢境。
忽然，眼前趴著的人呢喃了一聲，似乎不太舒服，皺著眉動了動脖子，然後緩緩坐起身來伸懶腰。
“醒了？”
沉而繾綣的男聲打破了沉寂，喬見的懶腰戛然而止，猛然一回頭，猝不及防地撞上沈昭城似笑非笑的眼神。
他背靠在隔壁辦公位的隔板，散漫地耷拉著眼皮，目光掃過她的電腦屏幕。
喬見馬上意識到自己的屏幕上還顯示著搜索他的證據，不動聲色地迅速摸上鼠標關閉網頁。
“沈總，你什麽時候來的？怎麽不直接叫醒我？”
喬見拍了拍自己的臉，站起身看他。
“剛來。”
沈昭城輕描淡寫帶過，含著笑看完全不知自己臉上還有明顯印子的她。
“你今天找我，是因為夢的事？”
說到這個，喬見一下就清醒了。
“對，我想問你，還記不記得昨晚的夢？夢裏有沒有什麽特別的，比如好像突然有了現實的記憶？”
“我記得。昨晚的夢也和前幾天差不多。”
沈昭城抱著臂，撩眼看她，“你昨晚在夢裏有了現實的記憶？”
喬見回憶了一下，還是什麽都想不起來。“好像是有，我不記得具體的夢了，所以不太確定。”
沈昭城點了點頭。
“那你這段時間留意一下還有沒有這樣的情況，我們保持聯係。”
喬見看他神情認真了不少，也點了點頭。
看來，沈昭城也覺得這是一個值得注意的狀況。
“還有。”
“？”
沈昭城挑著眉，淺笑了一下。
“下次想看我的論文，還是去穀歌學術搜吧。中文的論文我好像沒發過幾篇。”
“……”
可惡，有被裝到。
喬見想起自己查他的目的，擺在身前的手指交叉疊起，猶豫了一番還是問了出來：
“沈總，你…是不是會被從MG調走？”
沈昭城直視著她，好像又笑了一下，鏡片後細長的桃花眼尾微微勾起，頗有一種鋒芒畢露的張揚。
“那你想不想我走？”
喬見被他的反問整愣住了，唇瓣翕動，正準備說什麽，就聽辦公室門口處傳來邊佳佳的聲音。
“喬喬，現在立刻馬上，你快來一趟會議室！”
說完，她才發現沈昭城也在，眨了眨眼，“沈，沈總？”
喬見愣然看著她。
她都跑外勤一天沒出現了，這是從哪裏冒出來的？
“走吧。”
沈昭城向喬見揚了揚下巴，“我和你們一起。”
“好。”
喬見不知這次又出了什麽差錯，她隻知道，現在他們需要她。
來不及多想，也顧不上疲憊，她就拿起記事本和手機，和他們一起走了出去。
來到會議室前，喬見發現裏麵竟然一片黑燈瞎火。
怎麽回事，難道走錯了？
她茫然看向邊佳佳，邊佳佳笑著“嗐”了一聲，走到她跟前，抓起她的手一把將門推開。
“喬喬生日快樂！！！”
門甫一打開，裏麵的燈就俶爾亮起，爆發出震天般的歡呼聲，前一秒還黑漆漆的會議室馬上歡悅鬧騰起來。
“砰”的一聲，不知是誰擰開了彩帶卷，無數五彩繽紛的彩帶從天飄落。
會議室裏用氣球和彩緞布置得美輪美奐，還拉了橫幅，上麵用大字寫著“祝全世界最好的小喬組長生日快樂”。
喬見難以置信地捂著嘴。
連她自己都忙忘了，今天是她生日！
B組的人和幾個別組的好朋友都湧了過來，看著傻眼的喬見哭笑不得，邊佳佳上前去戳了戳她都沒什麽反應。
他們都以為她怎麽了，馬上圍過來看她，喬見這才反應過來，連連笑著擺手。
她隻是一時不知道要說什麽了。
連她都不記得自己的生日，他們竟然這麽晚了還願意留下來，為她的節日而布置。
有人惦記，有人愛著的感覺，讓她被麻木的疲憊掩埋的心髒又重新開始跳動。
“你們到底瞞了我多久！不過真的謝……”
喬見道謝還沒說完，就被簇擁著往裏去。
突然，背後的落地窗外傳來爆破的響聲，所有人都回過頭，也都在回頭的一瞬間驚喜地起哄。
窗外居然放起了煙花！
“喬喬！太巧了吧！今晚居然有煙花誒！我不管，就是為你放的！而且這裏這個視角也太好了吧，這煙花這麽近，這麽燦爛！你快看你快看！”
邊佳佳拉著喬見又跳又叫，還將她拉到落地窗前近距離觀看。
“看到啦看到啦！”
喬見也很激動，趕緊拿出手機拍照。
不知是誰關上了燈，所有人都鬧哄哄的，沉浸在黑夜與煙花碰撞的浪漫之中。
直徑巨大的煙花在高空點亮，綻開，又淅淅瀝瀝落下，一朵接著一朵，姹紫嫣紅，燦爛盛大，將迷人的色彩灑向整片黑空。
喬見收起手機，沉浸其中，竟覺眼眶有點熱。
漆黑與絢爛中，她驀地感受到熾熱的呼吸輕拂過耳後，繼而是低啞而輕柔的男聲。
“你也會盛開的。喬見，生日快樂。”
作者有話說：
一點都不巧。
沈總的錢包如是說道。
感謝各位姥爺這幾天的營養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