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我是誤入皇宮的山靈5

紀明晝對空瀲深入靈魂的愛戀堪比克係信徒對舊神的狂熱信奉, 在他呼喚出空瀲如今這個身份的真名後,他們之間的聯係就已經牢不可破,不再需要別的多餘的砝碼去維係它了。

這種在任何人遇見都會覺得詭異恐怖的聯係卻給予了紀明晝難以言喻的安全感和滿足感, 他開始嚐試著和空瀲聊天。兩人之間的距離也從起初的他坐在蒲團上仰著頭望著如雲月清遠的山靈之主,到現在的與之並肩坐在軟榻上,實際的距離不到一個拳頭。

他們會聊四時花開, 會聊天上雲月, 也會談起人間的天災禍事。

紀明晝本不想拿這些瑣事俗事來打擾空瀲的, 但每當他對上那雙集滿星月的煙金色眼眸時,他就隻會覺得心情放鬆一片寧靜,朝堂上聚積的怒火煩悶都在這一刻煙消雲散。

眼前之人便是他此生的港灣與歸宿, 可避風雨, 無懼險阻。

放鬆著放鬆著,他就把近來煩得他頭昏腦漲的事情全都說了出來。等他說完了, 茶都喝了半盞了, 他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自己剛剛都說了些什麽蠢話。

——如果是在現代, 他已經在開始尋找時光機了。

安靜聆聽的空瀲立刻想起了世界走向裏提到的接連不斷的旱災和洪水,今年往後的三年內,天災不斷, 是洪水幹旱的頻發期。

這不是為了給男女主升業績, 而是世界應對“高燒”的自我抵禦方式。

別忘了,這個世界雖然在千年前被天道強行轉型了,但人間依舊還殘留著極少一部分尚未死去的妖魔鬼怪。他們能留存到現在,就足以證明在世界未轉型之前,他們都是些什麽樣的角色。掀不起風浪也隻是相對於天道而言, 生存是所有生命的本能, 總有不願意赴死而走上歧途歪路的。

這些走上歧途歪路的部分殘餘就是導致世界“高燒”的根本原因之一, 他們就像是入侵人體的病毒,不斷頻發的天災就是世界派出去抵禦病毒的白細胞。

要消滅病毒,勢必要拿出自己的看家本領,有什麽能比天災威力更大呢?

天道終究無情,祂雖大愛眾生,但眾生平等。為了世界長久的穩定和安全,犧牲一部分生靈是值得的。

若是有心之人到天災頻發的地方深入細查,就會驚愕地發現,這些地方普遍存在著同樣的現象——越是高層,越是人心詭譎,暗藏魑魅魍魎。

誘餌無非是權利、金錢和長生。

最後一樣正是這些苟延殘喘的妖魔鬼怪所追求的,他們給與凡人足夠誘人的誘餌,吞食著凡人進攻的新鮮的血肉精魄延續自己的殘軀,填補永遠也填不滿的絕望,躲藏在陰影裏幻想著有一天能夠重回力量的巔峰。

他們已經墜入了掙脫不開的魔障中,看不到天道為眾生留下的生路,一心隻想回到那個能讓他們耀武揚威的時代。

然而這是不可能的,至少在天道擊退入侵者之前是不可能的。

在不知道自己的愛人是這個王朝的皇帝之前,空瀲對接連不斷的天災沒有半點表示,也沒有絲毫插手的想法。

在知道自己的愛人是這個王朝的皇帝之後,他很熟練地雙標起來:“需要吾幫你嗎?”

紀明晝毫不猶豫地搖頭:“不,我可以解決。”

空瀲知道他一口否決是在顧慮擔心些什麽,他抬起兩隻手腕,帶著幾分調笑的意味晃了晃牢牢戴在自己手上的金鐲,道:“阿晝,你不會真的以為吾會被這區區鎖鏈困住吧?地仙尚可,吾乃真神,困不住的。”

說著,他也不等紀明晝胡思亂想起來,像朵雲似的到了他懷裏去,微涼的身體沒骨頭般倚在愛人溫熱的胸膛上,“你不喜歡吾嗎?吾一見你就覺得歡喜,這才心甘情願被你困住,你呢?你不是這般覺得的嗎?”

這一世,他決定自己拿的就是純·欲人設。

九天上的清冷神明甘願被你鎖住雙手,試問,這誰能抵擋得住?

紀明晝是抵擋不住的,他快要高興瘋了。

懷裏的人像雲一樣縹緲,又像高山一樣沉重,紀明晝此時的心情如同直上雲霄,又驟然俯衝大地。其忐忑起伏之劇烈,非親身體會不能言表其一二。

紀明晝緊緊地擁抱著懷裏的雲,兩人之間的聯係也在此時變得纏綿滾燙,他不再有一絲分毫的懷疑,就連每一次呼吸裏都帶著虔誠的感恩。

空瀲仿若無骨地緊貼著愛人砰砰隻跳的心口,臉頰落在他的頸邊,雙手環著他的脖子,輕輕地、有一下沒一下地拍著他的脊背。

他像是在無聲地說:“別怕,我在這裏,我是真實的。”

從前、現在,以及未來不知道會有多少個的世界裏,他們都會相互陪伴著對方,直到最終時刻。

……

給世界“高燒”降溫的最好辦法,就是把病毒殺了。

第二天天剛亮,紀明晝準時準點醒來,輕手輕腳地起床,才坐起來,身後就貼上來一具染上他體溫的身體。

年輕的帝王頓時就僵住了,一動不敢動。

空瀲睡眼朦朧地趴在他背上,道:“伸手。”

紀明晝很聽話地伸出了左手。

空瀲笑了一聲,指尖像是染了淡淡的胭脂,輕輕地在愛人的掌心上點了點,一個一尺見寬的檀木盒子輕飄飄地落下。

他道:“這裏麵是吾這些時日裏閑來無事做的小玩意兒,你將它們交給可信之人,分別前往天災發動的地方,它們自會去處理天災的源頭。”

愛人的耳垂通紅,又正好就在眼前,觸手可及,空瀲心中一動,張口就咬了上去。

紀明晝劇烈地一抖,身體瞬間僵硬得就像是一塊石頭,震驚得睜大了眼睛,手裏的盒子都差點被他抖落在地。

好在空瀲隻是一時興起,小奶貓啜奶似的啜了一口就放過了越來越紅的耳垂,他秀氣地打了一個哈欠,又躺回了柔軟的被褥裏。

“去吧……人禍還是要你們自己解決的。”他挪了挪身體,給自己換了一個更舒服的姿勢,從天藍色的錦被裏探出一雙煙金色的眼睛來,“唔,早些回來,吾覺得無聊了……要你陪著。”

紀明晝被這一眼看得心都要化了,他戀戀不舍地和被床榻綁架起不來的空瀲貼貼了一會兒,這才在劉通第四遍的提醒聲中捧著檀木盒子走出寢宮大門。

劉通恭敬地躬著身,見皇帝心情極佳,錦上添花此時最好,於是他道:“陛下,昨日工匠上報,韶雲殿已經修建完畢,您下了朝可要去看看?”

紀明晝踩上轎攆的動作一頓,他想了想,道:“可。”

劉通的頭低得更低了。

早朝一開始,心裏揣著心上神的紀明晝就懶得再聽底下的臣子扯皮,大手一揮,全都聽朕講!

帝王寢宮裏,空瀲呼吸輕緩地陷在被褥裏睡得很沉。

他本是不需要睡眠的,但是時刻都在流失的力量還是給他帶來了一定的負擔,尤其是在他動手做了那一盒子針對性的小玩意兒後,他的力量流失得就更嚴重了。

而令他無語的是,這部分流失的力量都來自於山神樗的第一麵,第二麵的力量反而在日漸增長著。

明明是同一個存在,卻很有些此消彼長有你沒我的意思。

雖然第二麵現在還很安靜,但是——孩子靜悄悄,一定在作妖。如果任由它這麽增長下去,一旦蓄滿了能,空瀲也不能確定會發生什麽事情。

總之不會是什麽好事就是了,畢竟是個陰間樂子神。

得想個辦法解決一下,要不然就得找個地方釋放第二麵一次。

這個世界對自己這張人物卡似乎不是很友好……空瀲腦子裏迷迷糊糊地閃過這樣一個念頭,隨後,他又陷入了更深層次的睡眠中。

紀明晝下朝回來的時候,空瀲還在睡,長長的黑發鋪了半張床,蜿蜒的,妖嬈的,勾得唯一能看見這畫麵的人心癢難耐。

最終,腦海裏天人交戰良久,結果兩敗俱傷的紀明晝還是順從本心坐到了床邊。

他安靜地凝視著沉入夢鄉的山靈之主,像是怕驚醒了祂一樣,撫摸那如瀑青絲的動作都輕得不能再輕,小心翼翼好似做賊一般。

再小心翼翼也是不為過的,紀明晝這樣想著,他把本該端坐於九天雲端的山靈之主拉入了凡間,還將這皎潔之人擁入了懷中。

他得到了祂,就像在做夢一樣。

若這一切當真都是夢,那麽……夢啊,請一定要延續至死亡的那一刻。

紀明晝俯下身,虔誠地在空瀲的額頭上落下一個蝶觸般的吻:“好夢,我的……阿樗。”

*

作者有話要說:

空瀲:Zzzz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