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圖書管理員的逆襲
魔力遊戲旗艦店正門。
塞拉斯蹲在陰影裏,一雙金色的眼睛像貓兒似的在夜色中閃閃發亮。他旁邊蹲著沃爾夫。或許是因為不必顧忌他人的眼光,沃爾夫時不時地用後腿搔一搔耳根。
“喂,沃爾夫,你說洛林大人在辦公室裏待那麽久,是在幹什麽呢?”他轉頭問身旁的狼人。
沃爾夫用後腿撓了撓耳朵。“肯定是在欣賞敵人的殘骸唄!”
“那種東西有什麽好看的?”
“這你就不懂了!世界上有什麽美酒能比敵人的鮮血更醇美?有什麽音樂比敵人臨死前的慘叫更動聽?你這種娘娘腔的家夥不懂真漢子的浪漫!”
塞拉斯一躍而起:“死狗,信不信我揍你?!”
沃爾夫用力一捶自己的胸膛:“你試試看啊!你揍得動嗎?”
“你……!我要向洛林大人告狀!”
“告狀精!略略略略!”
兩隻魔物正進行著小學生級別的低級爭吵時,背後傳來輕柔的腳步聲。洛林從樓梯上走下來,對塞拉斯招招手:“你,再去倒兩杯咖啡來!”
“還喝?”塞拉斯震驚地喃喃自語,“那個魔法師一定死得非常淒慘……”
洛林奇怪地看著他:“你說什麽呢?人家好好的。對了,米克·梅耶先生決定要跟我們地城娛樂合作了,今後不許欺負人家,聽見了嗎?”
說完他返身回到了樓上。
塞拉斯和沃爾夫麵麵相覷。
“洛林大人為什麽要跟一個人類魔法師合作!”塞拉斯憤憤不平地磨著後槽牙,“他到底有什麽好!”
沃爾夫以無比沉痛的表情拍了拍塞拉斯的肩膀。
“你遇到對手了,塞拉斯。”他說,“那個魔法師竟然比你這個魅魔更懂怎麽魅惑別人。”
“……魅魔的魅惑也分對象的好嗎!都說了一百遍我是男的了!你的眼睛分不出男女嗎?!”
雖然嘴上抱怨,但塞拉斯還是老老實實地去倒了咖啡。將香氣四溢的飲料端進辦公室的時候,他果然看到那個魔法師還好端端地坐在那兒,分毫未損。他用嚴苛審視的目光將魔法師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發現這家夥哪裏都比不過自己,於是不屑地哼了一聲,甩頭離開了。
米克·梅耶扯緊自己的外套。“洛林先生,您那位員工為什麽要用那麽奇怪的眼神看著我?”
洛林漫不經心回答:“無視他吧,他隻是還沒意識到,有時候真人魅魔是比不過電子魅魔的。”
依靠電子魅魔力量深深打動洛林的梅耶懵懂地點點頭。
幾口熱騰騰的咖啡下肚,梅耶的精神都提起來了。
“對了洛林先生,您覺得我的遊戲還有什麽需要改進的地方?”他問,“我知道它有很多不足,但如何改進,我還真沒有思路。”
洛林仔細回憶了一下他在藍星玩過的幾款養成遊戲。“嗯……首先你需要找幾個夠頂的美術。現在的畫麵……實在不太行。”
梅耶不好意思地撓了撓下巴。“我也明白這一點。不過畫麵這麽重要嗎?我認為隻要有了出眾的玩法,畫麵什麽的都無關緊要了。”
“這就是年輕人的誤區了!玩法和畫麵矛盾嗎?當然不!誰不希望自己的遊戲既有獨創性的玩法,又有精美的畫麵?之所以拿不出精美的畫麵,無非是資金不夠罷了。要是有無限的資金,每個遊戲的畫麵都能好到飛起。而且畫麵的提升能帶給玩家最直觀的感受,尤其是養成類遊戲。”
洛林換到梅耶的沙發上,坐在年輕魔法師身邊,攬住他的肩膀,作暢想未來狀。“相信我,把孩子畫得可愛一點,銷量至少能漲20%!沒有人能拒絕可愛的崽崽!每天光是看到她的臉,聽到她的聲音,即使什麽也不做都能開心一整天!”
“但是我找不到美術……”
“沒關係,我提供幾個給你。”洛林慷慨地說。
盧卡·麥斯韋爾入職之後,又介紹來了一大堆他的美術生同學,甚至還有美術學院的學生受他的影響而前來求職。
他們有的已經成為地城娛樂的正式員工,有的則以不定時接外包為生。說實話,地城娛樂現在的美術產能都有些過剩了。其中恰巧有幾個擅長畫可愛的美少女,大可以去梅耶的工作室攬活兒。
剩下的隻要教會梅耶如何將手繪的圖畫轉換成魔法術式即可。
“那麽,隻要提升畫麵就夠了?”梅耶麵露困惑。
“玩法上也有一些地方值得改進。”
洛林拿起石板,指著那個簡陋的像素小人兒。“首先,在這個遊戲裏,玩家扮演的是這個孩子的‘導師’,玩家會給孩子安排各式各樣的課程對吧?”
梅耶點頭。
洛林說:“導師這個稱呼太冷冰冰的,我建議改成爹地或者媽咪。”
梅耶不解:“可玩家和這個孩子並沒有血緣關係啊!這樣合適嗎?”
“有什麽不合適的!”洛林激動地張開雙臂,如同一位先賢正在向無知的少年傳教,“你想想看,將一個可可愛愛的崽崽撫養長大是一件多麽有成就感的事!當她崇拜地看向你,叫你爹地或者媽咪的時候,你是不是心都要化了?你可以盡情按照你的美學將孩子培養成你最理想的樣子,有時候這比自己取得成就更令人激動不已!這就是養成係的美妙之處啊!”
梅耶仍有些懵懂。“您是說,整個遊戲就如同用玩家的第一視角觀察孩子的成長?”
“你已經理解了,梅耶先生!”洛林眉飛色舞,“遊戲中還要加入孩子和玩家的互動,比如過生日時互送禮物,每日的問候,當孩子在學校鬧出亂子,還會有老師來找家長……”
梅耶愣了一瞬,然後摸了摸自己身上。“我應該把它記下來!可惡,為什麽今天沒有帶筆!”
洛林從自己的桌上拿起紙筆遞給他。年輕的魔法師立刻將洛林的建議條理分明地記錄下來。
“加入……互動。”梅耶念著紙上的文字,“還有嗎洛林先生?”
“唔,現在的結局數量也有點兒太少了。你應該隻設置了兩個結局吧?”
“嚴格來說隻有一個。”梅耶道,“孩子如果最後無法成為魔法師,那麽遊戲就會失敗,隻能重新開始。”
洛林大搖其頭。“你需要更多的結局。魔法師也分很多種吧?比如煉金術士、占卜師、戰鬥法師什麽。而且,一個孩子的未來難道就隻有當魔法師嗎?我建議根據孩子的各項屬性不同,最終可以達成不同的結局。比如,各項屬性全部最高,就能成為至尊大法師,登頂法師之塔。”
“法師塔如果看到這個結局,肯定會發瘋的。”梅耶吐槽。
洛林續道:“還有別的結局。如果屬性不達標,但煉金課上得最多,就會成為煉金術士。占卜課上得最多,就能成為占卜師。去野外探險的次數多,就會成為戰鬥法師。當然了,也不一定要當魔法師。如果孩子一年到頭都在打工,最終就會從事別的職業,比如去當公務員、教師、勇者,甚至成為女王或者黑澀會大佬……”
奮筆疾書的梅耶停了下來:“為什麽要故意把孩子往邪道上培養?”
“這也是一種選擇嘛。孩子難道不會長歪嗎?”洛林循循善誘道,“我甚至建議你在遊戲中加入善惡屬性,如果孩子不學好,最終就會走上邪路。”
梅耶瞪著眼睛,世界觀似乎受到了極大的衝擊。
洛林沒給他緩衝的機會,繼續說:“遊戲裏還可以加入一條主線。比如,這個孩子有著非同尋常的身世,因某些緣由才被玩家所收養。隨著孩子長大,她的身世會逐漸揭露。當孩子成長到一定歲數,或是某項屬性達標,或是她在外出探險時去了什麽地方,就會觸發新的劇情。她到底是要勇敢地麵對宿命,還是徹底拋棄過去,成為一個嶄新的人,全都取決於您的選擇。”
梅耶已經寫完了整整一張紙,正在第二張紙上筆走龍蛇。他像是受到了什麽啟發,寫下了許多洛林沒說過的詞,比如“轉世”“魔女”“善惡”“羈絆”。字跡也越來越潦草,甚至有幾滴汗珠順著他的鼻尖流下來,落在紙上,將字跡都暈染開了。
“還、還有嗎洛林先生?”
洛林托腮:“還有就是加入幾個和孩子同齡的NPC,可以發展友誼或戀愛關係……”
啪。梅耶的筆尖劈了,墨水四散飛濺。
“戀、戀愛……?”
洛林理所當然地說:“就像《勇者傳說1》一樣,在冒險的同時也可以和隊友談戀愛。現在隻不過是將冒險換成養成而已。”
養成和戀愛兩個遊戲要素往往密不可分。畢竟戀愛也是需要經營和培養的。在養成遊戲中加入戀愛要素也屬於常規操作了。設置幾個性別、外形、性格各不相同的NPC任君挑選,總有一款適合你!
而熱衷於收集結局的強迫症玩家,為了打通所有結局,集齊所有CG,會一遍又一遍地重複遊戲,無形中增加了在線時間。
在藍星,凡是帶有戀愛要素的遊戲,總會在不知不覺間被玩家玩成戀愛養成遊戲。哪怕是在末日打喪屍的遊戲,或者在奇幻世界冒險的遊戲也是一樣。
誰在意什麽世界的安危、人民的死活啦!和隊友亂搞男女關係(或者男男關係、女女關係,甚至超越種族的關係)才是最重要的!
記下整整三張紙密密麻麻的建議後,梅耶總算停下筆。
“我真是大受啟發,洛林先生!”他激動得眼睛熠熠生輝,連塞拉斯都要相形見絀,“聽您一席話,我真如撥雲見日,茅塞頓開……”
“別別別,別開了,我聽了害怕。”洛林瑟縮了一下。
梅耶將紙小心翼翼地卷起來,塞進袖口。“我這就回法師塔問問我的同伴。我想他們一定會同意加入我的。即使他們不同意,我想我也能獨立開發這款遊戲。”
“你回了法師塔還能全身而退嗎?”洛林問。
依據梅耶對法師塔那幫傲慢大法師的描述,他們如果聽聞梅耶要離開法師塔,沒準會一怒之下把他炸去二次元。
“他們肯定不會那麽輕易同意的。所以我本打算賣掉遊戲後就遠走高飛,到外國去。他們不會為了區區一個學徒而耗費人力追那麽遠的。”梅耶聳聳肩,“我早就不想在那兒待下去了。即使不做遊戲,我早晚也會離開。倒是您,洛林先生。您支持我,肯定會惹惱法師塔。您不害怕嗎?”
洛林無所謂地攤開手:“反正世界上討厭我的人很多,再多一個法師塔也無妨。虱子多了不癢,債多了不愁嘛。況且世界上有什麽事比搞錢……我是說,比讓玩家們享受到遊戲的樂趣更重要?”
***
根據在諾雷利亞時代流傳的傳說,在千年之前,這片土地是一望無際的荒原,是文明世界的邊緣。即便罪大惡極的犯人聽說自己要被流放到這裏,都會嚇得魂不附體、悔不當初。
突然有一天,法師之塔一夜之間出現在了荒原的正中央,來自天南海北的大法師們齊聚一堂,在這座超越了國家、民族、語言、文化的魔法的殿堂中,探索魔法的奧秘。
之後,為了服務塔中的魔法師們,許多平民遷徙到法師塔周圍,建起了一座小村莊。村莊逐漸變成小鎮,小鎮逐漸發展為城市。兜售魔法物品的商人來到這裏尋找商機,勇者們抵達此處邂逅命運,研究知識的學者則盼望著和魔法領域的同行切磋高下。
越來越多的人匯聚到這裏,最終,諾雷利亞成為了遠近聞名的“學術之都”。在工業革命的光芒驅散了中古時代的黑暗迷信之後,城市逐漸朝各個大學和新興的工廠方向發展,法師塔不再是城市的中心。
它如今仍然是諾雷利亞的地標式建築。但是當人們提到諾雷利亞,最先想到的卻是那林立的大學,而不是高聳的法師之塔。
魔法師們也越來越不願意踏出他們的高塔。法師之塔的至尊大法師仍然列席城市議會,他們也保證當城市遭受危難時會出手相救,但市民們幾乎已經不記得上一次在街上看到一個塔裏的魔法師是什麽時候的事了。
“梅耶!米克·梅耶!你這個小兔崽子跑到哪裏去了?快給我滾過來!”
正午時分,大法師基蔑洛夫的怒吼聲響徹了整座法師之塔的最高層。
這位年過八旬的大法師向來以早睡早起、作息規律而著稱。侍奉他的學徒們也必須依照嚴格的時間表來行動。哪怕遲一分鍾,大法師都會勃然大怒。他的口頭禪是:“連行程表都無法遵守的人能幹出什麽事業?”
隻不過法師們大多是夜貓子,往往白天萎靡不振,到了深夜才精神煥發,所以法師塔中的作息時間和外麵的世界截然相反。魔法師們淩晨才會入睡,過午才會起床,晚間則是最活躍的時間。
大法師基蔑洛夫剛剛吃完早餐(正常人一般管這叫午餐),來到他的實驗室。依照他製定的時間表,今天是他手下所有學徒匯報一周工作的日子。大法師手下有十多個學徒,他們有的在實驗室中為導師打下手,有的則在法師之塔外執行秘密任務。現在前者已經到齊,後者卻遲遲未至。
那個“後者”名叫米克·梅耶,他潛伏在洋薊山中學,為法師之塔尋找具有魔法天賦的孩子。昔日他每次都準點到達,畢竟沒人膽敢惹惱導師。
得罪導師的後果,輕則扣薪水,重則降級。當然了,作為法師之塔的最底層,學徒們已經無級可降了。因此他們若是犯了大錯,最嚴重的懲罰就是被法師之塔除名,失去飯碗,淪為民間魔法藝人、街頭變戲法的。那種朝不保夕的生活光是想想就覺得可怕。
可今天梅耶卻罕見地遲到了。
就在大法師基蔑洛夫要再一次發怒的時候,實驗室的門打開了,米克·梅耶步履匆匆地走進來。他臉上掛著兩枚濃濃的黑眼圈,頭發也亂得像個鳥窩,好像一宿沒合眼似的。
“抱歉,導師,”梅耶背著手給基蔑洛夫鞠了個躬,“我睡過頭了,請原諒我。”
大法師的怒氣稍微平息了一些。“你這個月全勤獎沒了!”他傲慢地掃了一眼學徒,“大家都要引以為戒!我最痛恨遲到早退的家夥!如果連時間都不能遵守,你們能幹出什麽大事?”
學徒們喃喃說著“遵命,導師”,心裏卻不以為然。基蔑洛夫大法師有那麽多學徒服侍,無需操勞,當然能按時上下班,早睡早起。可他們這些學徒卻要麵對無窮無盡的工作,往往必須加班到晨光熹微的時刻才能就寢,睡上幾個小時就必須起床,準備侍奉大法師。
他們都很同情地望著梅耶,猜想他肯定是被導師安排了額外的工作,這才睡眠不足的。
他們哪裏會知道梅耶昨晚和誰見了麵,又達成了怎樣的協議?
“那麽,開始吧。”大法師坐到高背椅上,示意學徒們開始匯報工作。
學徒們一個個走上前,朗誦早已準備好的講稿。輪到梅耶時,他兩手空空,隻能簡略地將他一周的工作說一遍。
“洋薊山中學還是老樣子,沒發現什麽特別有天賦的孩子。”他說,“或許要等到秋季新學生入學,才能找到好苗子。”
“梅耶,你可得加油了。”基蔑洛夫漫不經心地捋著胡子,“在隔壁紫熏草中學和石榴峽中學臥底的人,今年以來已經找到三四個不錯的小孩了。你卻一個都沒找到。這樣下去,你的業績可比不上其他人了!”
“我會加油的。”梅耶低聲說。
大法師揮揮手,讓下一個人上前來。
匯報持續了一個多小時。最後一名學徒報告完畢後,大法師命令他們回去做自己的工作。學徒們魚貫而出,梅耶也夾雜在其中。
走出實驗室,他故意裝作要去圖書館的樣子,離開了大部隊。很快,又有兩個人從大部隊中脫離,走到梅耶身後。
這兩人都和梅耶差不多年紀,一個是紮馬尾的男青年,一個是短發的女子。他們若無其事的並肩而行,實際上交換著心照不宣的眼神。
馬尾青年悄悄施展了一個隔音法術,讓別人無法偷聽他們的談話。
“你去見過‘他’了?”短發女子輕聲問。
梅耶點點頭,將自己昨夜和洛林的會麵簡明扼要地和兩個同伴說了一遍。
馬尾青年難掩自己興奮的表情。“太好了!我早就看基蔑洛夫那個老頭不順眼了,我們幹脆一起辭職吧!”
“現在還不行。”短發女子說,“梅耶,不是我潑你冷水,但如果遊戲上市後不受歡迎該怎麽辦?我們貿然辭職的話,最終可能一無所有。”
馬尾青年神色一沉:“可我們沒辦法一邊在塔裏工作一邊做遊戲,那太困難了。”
梅耶說:“洛林先生會讚助我們辦公場地和人手。我想,如果我們擠出時間來,白天去工作室,晚上回塔裏,也許可行。”
短發女子眉頭緊皺:“頻繁出入法師塔會引起別人懷疑的。”
“我們一起申請一份塔外的工作好了。”馬尾青年說,“還記得我們曾經用監視之眼監視洛林,跟著他到了附近的那座地下城嗎?當時我看到了很逼真、很詭譎的幻象。我想那肯定是地下城魔王施展的防禦性幻術。當時我把這件事瞞下來了,沒上報給導師。現在剛好可以拿它作為借口。我們申請去地下城附近駐守一段時間,這樣就有理由離開法師塔了。”
“好主意!”梅耶嘴角一揚,“不過,你當時到底看到了什麽?如果是無關緊要的幻想,基蔑洛夫那老家夥可能不會同意。”
馬尾青年打了個寒顫:“我看到一個光頭、一隻猴子、一頭豬和一個大胡子在旅行。他們信奉的不是我們的女神,而是異教神,他們要去西方異教徒大本營尋找異端的書典。
“那個光頭是聖職者,動不動就用咒語折磨那隻猴子,這根本是虐待動物!……真是太詭異,太懾人了!更恐怖的是,這東西居然還是前後連貫的,有劇情,我……我雖然害怕,卻看得停不下來!我想這絕對是魔王的陰謀。如果將此事上報,導師肯定會同意的!”
數日後,梅耶帶著他的兩名同伴在清晨悄悄地拜訪了洛林。三人為了掩人耳目都穿著便裝,沒有披上魔法師標誌的長袍。一般這種事應該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中發生,但對於作息顛倒的魔法師們來說,清晨就是最深沉的午夜。
洛林熱情接待了兩名圖書管理員,對他們的氣質讚不絕口,還讓塞拉斯從對街的糖果店裏買來一大堆糖果,企圖給這兩位“有為青年”留個好印象。
“我們打算申請一份法師塔之外的工作。”梅耶將他們的計劃和盤托出,“如果我們申請去幽暗地宮——也就是諾雷利亞附近那座地下城——附近近距離觀察,導師肯定會同意的。這樣我們就有理由離開法師塔了。”
洛林低頭看著自己的咖啡杯,懷疑塞拉斯是不是在裏麵放了什麽魅魔特製藥粉,以至於他產生了幻覺。
這三個魔法師難道知道他就是幽暗地宮的魔王,所以故意來試探他?
他謹慎地問:“為什麽是那座地下城?”
梅耶和兩名同伴交換著視線。其中紮馬尾的男青年說:“我差點忘了,您曾經親自下過那座地下城,還全身而退了。您覺得那座地下城很危險嗎?”
地下城危不危險很難說,但這個問題是真的危險。
洛林的大腦飛速運轉,尋找著一個妥當而又不會暴露自己身份的答案。
“裏麵隻有一些苟延殘喘的魔物而已。”他故作輕鬆地笑起來,“比如史萊姆啊、骷髏兵啊什麽的。我隻用了一個隱形法術,就輕鬆躲開了他們。不過我隻是帶公司的美術去取材而已,所以沒有下到底層。或許底層藏著什麽危險的魔物也未可知呢。”
他頓了頓,忽然皺起眉,“等等,你們怎麽知道我去過地下城?”
兩名圖書管理員不自在地在沙發上扭動了幾下。紮馬尾的男青年拘謹地盯著自己的膝蓋,好像上麵正有美女在跳舞一樣。
“實不相瞞,洛林先生,我們曾經奉導師的命令監視您。”他說,“我們當然不想這麽做,但我們不敢違抗導師的命令。我用監視之眼看見您和您手下的人進入了地下城,然後平安無事地出來了。所以……”
那名短發的女魔法師幫腔道:“您不知道,幽暗地宮上空籠罩著一個強力的幻象結界,任何用魔法窺視它的人都會遭到幻象的無差別攻擊!我們當時差點兒就精神錯亂了!”
馬尾青年連連點頭:“是的是的。那幻象太逼真、太詭異了!我想這說不定意味著地下城的魔王即將複蘇。當時我看到您平安離開地下城時,就知道您一定是一位法力高超的大師。”
短發女魔法師說:“所以我們如果將幻想結界的事報告給導師,並申請去地下城附近探查的話,他一定會同意的。”
洛林捂著嘴,戰術後仰,努力做出深沉凝重的表情。
原來他當初帶著盧卡去地下城團建的時候,所覺察到的監視之眼就是這兩個人的傑作!
他當時為了隔絕監視之眼的窺伺,隨手在幽暗地宮上空布下了一道結界,並在結界上24小時不間斷播放某四大名著電視劇的畫麵。沒想到當時的無心之舉竟然在今天開花結果了……
梅耶他們猜到了布下幻象結界的是魔王,卻不知道魔王就坐在他們麵前。好不容易猜對了公式,數值卻代錯了。
不行,不能笑,絕對不能笑出聲……
洛林花了整整一分鍾讓自己的麵部肌肉保持嚴肅的狀態,以至於臉都酸了。
“以後不要再做這種事情了。”他裝作不悅,“我這個人很注重隱私,最討厭被人窺視了。”
馬尾青年漲紅了臉。梅耶連忙為朋友辯解:“他們也隻是奉導師的命令。今後絕對不會再做了。況且也正是那次經曆讓我們知道您的法力深不可測,我才會想到帶著遊戲來投奔您。”
短發女魔法師說:“話說回來,洛林先生究竟是在哪兒學會了如此高深的魔法?我本以為世界上除了法師之塔,再沒有什麽地方能傳授高深的魔法學問了。”
好一個反客為主,把問題拋到洛林這邊了。洛林不假思索地回答:“說來你們或許不信,某天晚上我做了個夢,醒來之後魔法知識就自動灌輸到腦海中了。”
其實洛林也不算說謊。他真的是一覺醒來就自動學會了魔法。但這種說辭顯然沒辦法說服短發女法師。
她又想發問,梅耶卻以眼神阻止了她。
“洛林先生不想說他的師承,我們就不要刨根問底了。”他說。
女孩顯然不太服氣,但他們今後還要看洛林臉色生活,因此她隻能將疑惑咽回肚子裏。
在他們提出更多有關洛林的身份問題之前,洛林率先表示要帶他們參觀公司,並教授梅耶將紙上的繪畫轉換成魔法術式的方法。
參觀結束後,三個人便動身返回法師塔了。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梅耶歎了口氣:“我們已經多久沒見過清晨的太陽了?”
兩個同伴搖搖頭。魔法師本來就晝伏夜出,再加上法師塔中不見天日,隻有煉金術燈照明,他們都快忘記朝陽、早晨的街道、摩肩接踵的人群是什麽樣了。
短發女法師咕噥道:“什麽做個夢就學會了魔法,根本是在糊弄我們。他一定在隱瞞什麽。”
梅耶倒是不以為意。“誰會那麽輕易把魔法的秘密告訴外人呢?既然洛林先生不是塔裏的法師,那就隻可能師從於民間魔法師了。我們整天在塔裏聽到的都是‘民間魔法師都是野路子,不值一提’,但他們究竟是什麽樣,我們從沒見過不是嗎?也許民間魔法師的力量遠比我們想象的要強大,是我們坐井觀天、故步自封了。”
“他的導師一定是個非常強大的人。”馬尾青年自言自語,“說不定就像傳說中的末代勇者一樣……沒準就是他本人呢!”
“末代勇者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他死的時候洛林先生還沒出生吧?”梅耶牽起嘴角,“我倒更關心另外一件事。萬一幽暗地宮真的出現什麽異動,我們該怎麽辦?”
他的兩個同伴陷入沉默。他們都出生於工業革命後的年代,勇者和魔王於他們而言都是遙遠古老的傳說。從他們記事起,地下城就從沒出過什麽幺蛾子,一直是諾雷利亞近郊荒原上一道破敗的風景。難以想象那片廢墟中會誕生什麽。
“嗯……沒關係。問題不大。”梅耶雙臂環抱,作沉思狀,“如果幽暗地宮的魔王真有那麽厲害,早就摧毀法師塔了,何必隔著諾雷利亞跟法師塔做一千年鄰居呢?實在不行就上報市政府,我們還有全自動多管旋轉式機關槍呢!”
“對哦!”兩個同伴露出釋然的笑容,旋即把這件事拋在了腦後。
***
既然梅耶他們要在幽暗地宮附近偵察,洛林就先通知了地下城裏的魔物,讓它們沒事少去地麵上晃悠。之後他又托海灣銀行的班克斯先生在城門附近尋覓了一處合適的出租屋,作為梅耶的遊戲工作室。
找房子這種事本不是班克斯先生的工作,但他還是樂嗬嗬地接下了這份差事。自從遇見洛林·地城,海灣銀行的事業就蒸蒸日上,超越了老對手西海信托銀行,從一介二流小銀行一躍成為全國鼎鼎有名的銀行。班克斯先生的獎金拿到手軟。別說是幫忙找一處出租屋了,就是幫忙找一整棟樓,班克斯先生也甘之如飴。
而洛林委托班克斯先生,也不僅僅是為了省事。他和海灣銀行要談一係列合作事宜,因此總是要和班克斯先生見麵,不如就將租房一事委托給這位經理人了。
在首都開設分店成功,意味著在其他城市開分店也成為可能。不光洛林這麽想,海岸王國的各大城市顯然也英雄所見略同。自從返回諾雷利亞,邀請函就像雪花片似的飛到洛林手上,各大城市都希望地城娛樂能來自己的地盤開設分店。
“沒有魔力遊戲的城市,根本沒資格稱為城市!”
“憑什麽首都人就能玩到魔力遊戲,而我們不行?是不是歧視我們?”
“啊!好想玩魔力遊戲!我全身都像有鼠鼠在爬!”
如此言論甚囂塵上,讓各大城市的市議會都為之驚詫。現如今,脫離了魔力遊戲似乎就像脫離了時代的大潮一樣。於是邀請地城娛樂前來開設分店也就成為了市議會上經久不衰的議題。
對於洛林來說,開分店可不僅僅是找一所門麵、裝修一下、請幾個員工、運輸點兒貨物那麽簡單。他必須將地下城的分核心也搬到那座城市,同時,銀行的魔力網銀平台也得跟著建設。
好在有首都的經驗,這回能少走許多彎路。洛林先和海灣銀行商議,將魔力網銀平台開設到目標城市,再派遣地下城高階魔物前去安置分核心。接下來了就是常規的選店址、招聘、安排運輸……
不僅是大城市,時機成熟後,連小鄉鎮也要覆蓋上魔力網,甚至可以將魔力遊戲輸出國外。要讓這個世界人人有遊戲玩,人人有怪打,人人有級練,人人有金氪!
時間悄悄過去,春天已到了尾聲,夏季不知何時降臨在諾雷利亞。由於緯度較高,又是海濱城市,諾雷利亞的夏天並不炎熱,溫暖的熏風反倒讓人精神舒暢,身體的每個細胞都呼喚著要親近大自然。
地城娛樂的事業也如夏天一般,進入了如火如荼的階段。洛林和海灣銀行商議之後,決定在所有擁有海灣銀行分行的城市都上線魔力網銀係統,從此之後,海灣銀行將正式步入數字化時代。
在其他城市開設魔力遊戲分店的事宜也提上了日程。首先還是要從大城市開始,再輻射到下麵的鄉鎮。洛林正式任命塞麗娜為“四天王”,讓她帶著一班魔物前去其他城市部署地下城的子核心。洛林精心設計了一張“子核心分布圖”,依照他的構想,隻需要在海岸王國的七個主要城市布下子核心,就可以形成一張覆蓋全國的魔力網。
這天,洛林在海灣銀行和總行長談完公事,興之所至步行回到日暮大道。
今天值班的是塞拉斯。他正爬在櫃台上,胳膊肘下麵壓著一張報紙,和沃爾夫的三個小侄兒——戴克、奈特和露娜有說有笑。
洛林走進店裏,他們立刻收斂了笑容,一副上班摸魚被老板抓包的緊張模樣。
洛林剛想盡老板的本分斥責幾句,背後忽然傳來一個清麗的聲音。
“你們三個不在貼膜店裏好好工作,怎麽跑這兒來摸魚了?”
伊薇特小姐從洛林背後探出頭。她叉著腰,低頭凝視著三隻小狼人。
“我們在休息……貼膜店的事,怎麽能叫摸魚……”三隻小狼灰溜溜地跑回隔壁貼膜店了。
塞拉斯從櫃台後冒出來,優雅地朝伊薇特鞠躬。“您好久沒來光顧了,尊敬的小姐。克裏斯少爺怎麽沒跟您一塊兒來?店員們都很想念他呢!”
“我看你們想念的不是克裏斯,而是‘富可敵國’吧。”伊薇特調侃地說,“這段時間他沒怎麽氪金,你們是不是很著急?”
塞拉斯說:“哪有,伊薇特小姐,本公司一直主張玩家應理性消費。不論氪多氪少,都是我們最親愛的玩家。”
這隻小魅魔竟能把這麽虛偽的話說的這般真誠,洛林都要佩服他了。總覺得一遇上異性,塞拉斯的智商和情商就會呈指數型提高。
洛林問:“克裏斯少爺現在怎麽樣了?”
“克裏斯一天到晚被他家的女仆監視,除了大學和家,他哪兒也不能去。等他什麽時候徹底戒了遊戲,他爸爸才會放他出來。唉,不過我覺得大概沒那麽一天了。”伊薇特憐憫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