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勇者與魔王
“怎麽會這樣？地下城已經半年沒見過勇者了！核心裏的魔力隻剩下一半，寶庫裏的珠寶也所剩無幾……”
魔王坐在王座上，單手托腮，眉頭緊皺，滿臉的不可思議和不耐煩。
身為親衛隊長的沃爾夫單膝下跪，畢恭畢敬道：“魔王大人，想必是勇者畏懼我們幽暗地宮的威名，所以不敢來挑戰了！”
魔王發出一聲嗤笑：“沃爾夫，你的戰技長進了多少我不知道，但拍馬屁的水平可是一日千裏啊！”
沃爾夫訥訥地不敢答話。
這位魔王在大約一百年前降臨幽暗地宮。前任魔王在外出遊曆時不慎撞上微服私訪的至高大祭司，在戰鬥中壯烈犧牲。地下城不可一日無主，於是魔物們聯手從魔界召喚來了一位新魔王。
這位魔王是高明的魔法師。初到地下城時，他打開寶庫，將其中的珍寶賞賜給魔物們。沃爾夫就得到了一把用隕鐵打造的戰斧，還被任命為親衛隊的隊長。這可是不得了的榮譽，塞拉斯和塞麗娜嫉妒得眼睛都直冒綠光。
深感魔王大人知遇之恩的沃爾夫，發誓一定要盡心竭力輔佐對方，要為魔王大人戰鬥到最後一刻，獻出生命在所不辭。
隻是……魔王大人說得沒錯，最近來地下城冒險的人數確越來越少。根據矮人族那邊的說法，他們打造的裝備也滯銷了。城裏的年輕人都湧進一種叫工廠的新地方去工作，很少有人外出冒險了。
但是沃爾夫深信這一切都是暫時的。地下城一定會好起來的！
魔王卻不這麽想。
“可惡啊！這跟我想象的不一樣啊！”他背著雙手，焦慮地在王座前踱來踱去，“沒有穿成勇者，穿成魔王似乎也不錯，但是這地下城未免也太窮了吧！說是要薅勇者的羊毛，可是連勇者都沒有要怎麽薅？我難道不是天選之子嗎？我不是應該稱霸世界嗎？為什麽留給我的全是這種爛攤子？！”
他說的話沃爾夫有一多半都聽不明白，什麽穿成這個穿成那個的？聽不懂。但他明白魔王大人很嫌棄幽暗地宮的貧窮。
這讓沃爾夫一陣內疚。他覺得是他們這些當下屬的無能，才讓幽暗地宮陷入此等窘境的。魔王大人抱怨幽暗地宮，實際上是在暗中責備他們。
魔王大人發過這通牢騷之後，過了大約一個月。某天清早，魔物們驚恐地發現，覲見大廳那鑲滿寶石的王座居然消失了！
寶庫像是被洗劫過，金銀珠寶不翼而飛，剩下的都是一些不方便拿走的大件物品和需要去特殊店鋪變現的裝備。
消失的不僅是貴重物品，還有他們的魔王大人。
地下城核心中的魔力又少了一半，魔物們很容易就發覺，核心與魔王之間的魔力連接被切斷了。
這種情況隻可能有兩種原因：魔王大人陣亡了，或者他主動切斷了連接。
“那個魔王肯定是跑路了！”塞拉斯和塞麗娜怒不可遏，他們本來就對這位新任魔王不甚服氣，“搶走了我們辛辛苦苦攢下的珍寶，連王座都拆掉了！那個卑鄙無恥的小偷！”
沃爾夫心痛欲絕。他不相信魔王大人會拋棄幽暗地宮。魔王大人之所以離開一定有不為人知的隱秘原因，總有一天他會回來的！
他們好不容易才鎮壓那些趁機作亂的魔物，一邊節儉度日一邊等待魔王大人回歸。
他們聽說人類中崛起了一位新勇者，他和從前那些勇者不一樣，他剿滅了無數地下城，斬殺了無數魔王。就連被認為可以與幽暗地宮並駕齊驅的幽冥古堡的魔王，也死在那勇者手上。
幽暗地宮的魔物們每天都惶惶不安，唯恐那位勇者殺上門。他們現在連魔王都沒有，怎麽是勇者的對手？
然而那位勇者始終沒有出現。他功成名就之後金盆洗手，與紡織業大亨的女兒結婚，過上了錦衣玉食的富家翁生活。
他逝世後，教會再也沒有冊封過新的勇者，於是他漸漸被人們稱作“末代勇者”。後世的史學家都一致認為，他的離世代表勇者時代的終結，全新的工業時代在蒸汽的縈繞下以不可阻擋的氣勢滾滾而來。
末代勇者過世後一百五十年，沃爾夫再度見到了魔王大人。
狼人的大腦一片混亂。
末代勇者朝黑甲衛士一指，後者張開嘴，發出嘶啞的聲音：
“沃爾夫，我忠誠的衛士！你還留著我賞賜給你的斧子，真讓我開心！”
他抬起手臂指向洛林。
“沃爾夫，我的親衛隊長，我現在命令你殺死這個僭稱魔王的冒牌貨！”
沃爾夫握著斧柄的手劇烈顫抖起來。
那名黑甲衛士千真萬確就是前代魔王大人！可他身上已經完全沒有活物的氣息了，他變成了不死生物。好吧，魔王變成不死生物也不是特別稀奇的事，但是他為什麽會跟小弗萊迪·哈登在一起？那家夥不是他們的敵人嗎？
“快點，沃爾夫，你還在磨蹭什麽？”黑甲衛士提高聲調。
其他年輕的狼人守衛們困惑地看著沃爾夫。他們出生於沒有魔王的年代，聽到沃爾夫大人稱那黑甲衛士為“魔王”，他們徹底糊塗了。
“沃爾夫大人，這究竟是怎麽回事？”一名年輕狼人喊道。
沃爾夫喉嚨裏響起低沉的吼聲。
許許多多的記憶化作碎片，在他的大腦中交織。
“沃爾夫，你是一位堅強的戰士。我任命你為魔王親衛隊的隊長，不要辜負我的期望。”
“我得力的親衛隊隊長怎麽能缺少趁手的武器呢？”
“……寶劍贈英雄。這是一把出色的武器，希望你能用它好好保護地下城。”
沃爾夫向前踏出一步，高高舉起隕鐵戰斧，以不得阻擋的千鈞力道重重劈下——
黑甲衛士拔出長劍，格擋住戰斧的進攻！
“沃爾夫，你好大的狗膽，竟然敢對魔王舉起武器！”
“你早就不是魔王了！”沃爾夫狼臉扭曲，露出鋒利的尖牙，“你拋棄了地下城，拋棄了我們所有魔物！你不配當魔王！”
見首領將矛頭對準黑甲衛士，其他狼人也不再猶豫。“跟這種人沒必要講什麽騎士精神，大夥一起上！”
他們舉起武器一齊攻向黑甲衛士和末代勇者。
黑甲衛士即使化作不死生物，也能輕易抵擋沃爾夫和近乎一般的狼人守衛。洛林懷疑末代勇者將魔像技術應用在了自己的屍體身上。那已經不是普通的不死生物了，而是經過改造的屍體魔像！
另外一半狼人守衛奮不顧身地撲向末代勇者。可他隻是打了個響指，周身便湧起一道無形的風牆。狼人們瞬間被風牆彈開。
眼看他們就要重重撞上牆壁，洛林也喚出一陣疾風，將飛散的狼人們穩穩托住。
“果然是靠不住的東西。”末代勇者冷冷道，“不過反正我也沒指望你們。”
他仰起頭，指向頭頂的地下城核心。
洛林試圖召喚魔法能量，然而他剛一動念頭，就覺察到有什麽地方不對勁。
他和地下城核心之間向來有一道無形的連接，就像一根肉眼看不到的線。可現在，那道線之外，又多了一根新的線。
它從地下城核心延伸而出，連接到了末代勇者身上！
地下城核心忽然熄滅，緊接著又亮了起來。它閃閃滅滅，像一隻接觸不良的燈泡。
核心中的魔力開始不受洛林的控製，通過那根新的線飛速流向末代勇者！
“你竟然偷核心的能量？！”
末代勇者放聲大笑。
“魔王的事怎麽能叫偷呢？核心本來就是我的！還要多謝你呢，洛林·地城！替我積攢了這麽多魔力！多虧了你，傳送門終於可以穩定下來了！”
曾經熾熱如火山岩漿的核心迅速冷卻，與之相對的，末代勇者的身體中凝聚了駭人的能量。
“睜大眼睛看看，誰才是地下城真正的主人！”
末代勇者的五官同時迸射出與核心一樣的紅光。他看上去已經完全不像人類了，他的人類軀殼變成了盛放魔力的容器，他的靈魂在無可匹敵的能量中燃燒。
他動了動手指，肉眼不可見的力量從天而降，死死壓在狼人守衛們背上。所有的狼人哀嚎一聲，被迫伏地，即使他們想撐起身體，也抵擋不住背上的千鈞力道。看上去就像他們在對末代勇者頂禮膜拜一般。
隻有沃爾夫還勉強站立著。他用戰斧撐著身體，一隻膝蓋已經跪地，另一隻半彎曲著，在重壓下劇烈顫抖。
“喝啊！”狼人首領大吼一聲，舉起斧頭劈向自己的膝蓋。
他寧願親手把自己的腿砍斷，也絕對不要向拋棄地下城的家夥屈膝！
“不知好歹的東西。”末代勇者的聲音已經不似人類，而是多重聲音混合在一起，猶如來自天國的神之音。
他指向沃爾夫。
現在的他隻需動動手指，就能輕而易舉地將狼人首領碾成齏粉！
如此強大的力量，洛林·地城不用來征服世界，卻拿來做他媽的遊戲！簡直暴殄天物！
但是沒關係，他會好好利用這份力量的！這些魔力用來穩定傳送門綽綽有餘，當他回到原本的世界，他還能擁有海量的魔力，足夠他征服和支配那個世界！
那才是他應該做的事！他是天選之子，是被召喚而來的命運之人，上天對他理應有與眾不同的安排！沒錯，在這個世界積攢知識與力量，然後回到原本的世界，這一定就是他拿到的“劇本”！
他打了個響指。再見了沃爾夫！
然而……
什麽也沒發生。
“怎麽可能？！”
末代勇者驚駭莫名地望向地下城核心。那些被他奪來的魔力竟然順著魔力連接不斷地流回去。就好像有人在爭搶魔力一樣！
是洛林·地城嗎？不對，那家夥根本沒有這種力量，一個穿越來還不到三年的新手魔王懂什麽控製魔力流動的方法？
在反抗他的不是洛林·地城，而是地下城核心本身！
那塊巨型血紅色寶石仿佛獲得了生命，正無情地將魔力汲取回去。
那些被魔力壓得無法動彈的狼人，居然一個個站起來了！
“這不可能！”末代勇者拚命搖頭，他五官中迸射的光芒開始逐漸減弱，他正在從不可一世的“神”變回凡人。
“我才是魔王！地下城核心是我的！給我服從命令！”
沃爾夫用戰斧撐起自己的身體，咧開嘴，露出一嘴巴染血的利牙，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
“看來連地下城都不承認你呢！”
地下城是所有魔物的地下城，魔物們尊崇、服從哪位魔王，地下城豈會不知道？
洛林大人才是帶領他們走向複興的真正魔王，是他們魔物的救世主。
末代勇者咬牙切齒，當機立斷切斷了魔力連接。他的身體迅速冷卻，現在的他不再是魔王了，隻是一個體內積蓄了過多魔力的凡人。
人類的身軀根本無法承受如此龐大的魔力，他感覺到自己的血管和肌肉正在魔力的衝擊下分崩離析。
再這樣下去，他就會因為承載不了這麽強大的力量而四分五裂！
重新獲得核心支配權的洛林立刻射出一道魔力凝聚而成的利刃。
末代勇者“切”了一聲，向後一躍，下一秒鍾，他已落入紫色的傳送旋渦之中。
旋渦瞬間消失，魔力利刃劃過空氣，擊中石牆，整麵牆壁裂開蛛網般的裂痕。
失去了支配者，黑甲衛士停止動作，像一具斷了線的木偶般轟然倒地。
他的血肉開始腐爛，幾秒鍾後盔甲內就隻剩一具白骨。
沃爾夫望著黑甲衛士的殘軀，神色複雜。
“那家夥去哪兒了？”他問。
洛林閉上眼睛感受了一下。
一直震**不已的空間停止了震動，這說明法師塔頂的那個傳送旋渦已經穩定下來了。
“那家夥要跑！”
絕對不能讓那個喪心病狂的家夥回到藍星！他把這個世界都搞得一團糟，沒有魔法的藍星豈不是會徹底化作廢墟？
洛林立刻打開一道傳送門。空間穩定之後，他也能再度使用傳送術了。
“沃爾夫，你帶人去諾雷利亞支援！其他人留守地下城，等我回來！”
“遵……”
沒等“命”字說出口，洛林和傳送門已經雙雙消失了。
洛林踏出傳送門，呼嘯的風聲再度灌入耳中。他又回到了法師塔塔頂。
末代勇者飄浮在半空中，正朝天空中的旋渦飛去。
洛林也召喚出一道疾風，托起自己的身體，如一隻漆黑的鳥兒一般衝天而起！
末代勇者回頭瞄了一眼，立刻咒罵著加快速度。
洛林射出數道風刃，每一道風刃都足以將法師塔削矮一層。
末代勇者大聲呼喚。
回應他的是一聲宛如來自地獄的咆哮。
骨龍向他翱翔而來。它那由無數勇者骸骨組成的身軀已然殘破不堪，白骨上遍布燒焦的痕跡。
它擋在末代勇者身後。風刃擊中它的骨架，刹那間將它切割成無數碎塊。
破碎的骨頭如雨點般向地麵砸去。
正下方是冒險者大道。不少居民還沒來得及撤離，碎骨從那種高度落下，落地時的力量足以毀滅整條街道！
說時遲那時快，一道閃電般的藍色迅影疾馳而來。雷電噴射而出，電流與超高的溫度讓骨片徹底化作飛灰。
“隻有我才能殺那些刁民！”藍龍咆哮。
末代勇者沒工夫跟藍龍爭辯。他繼續加速，然後一頭沒入旋渦中心的黑暗之中。
旋渦停止了旋轉，像登陸後遇到高山的台風似的逐漸消散。
就在它即將消失的那一刻，一道漆黑的影子似離弦之箭，衝入旋渦之中。
旋渦最終閃爍了一下，接著風流雲散。
狂風停止了。雷鳴隨之消逝。
法師塔安靜得仿若一座聳立在夜色中的墓碑。
***
洛林一頭栽入了一處漆黑的空間之中。
遙遠的地方亮起一線白光。如果將這處空間比作通道，那麽白光就是出口。
如果將這處空間比作宇宙，那麽白光就是一顆星球。
末代勇者飄浮在洛林前方。他身上的魔力已經減弱了許多，因為他不得不將大部分魔力用於穩定傳送旋渦。
不過剩下來的也足夠他成為傲視當世、首屈一指的魔法師了。
這樣一個掌握了絕大力量的瘋子回到藍星會造成怎樣的後果，洛林不敢想象。
見洛林緊追不舍，末代勇者回過頭破口大罵：
“他媽的！你贏了，洛林·地城，這個世界是你的了！這樣還不夠嗎？為什麽要阻攔我回家？反正你也不留戀藍星不是嗎？！”
“怎麽可能放你這種瘋子回去！”
“我哪裏瘋了？我這就是正常人的想法！有了力量不用來征服世界豈不是等於錦衣夜行？玩個遊戲都知道要當球長！”
洛林追上了末代勇者。他將所有魔力聚集到右手，化掌為拳，瞄準末代勇者的臉，一拳揮出！
拳風震**著整個黑暗的空間。末代勇者腦袋一歪，臉皮都被打到變形。
他朝黑暗的深淵飛速墜落，接著陡然停止。他捂著自己的臉，鮮血從指尖汩汩流出。
“我回我的世界當支配者，你留在你的世界當魔王，我們井水不犯河水不好嗎？！”
“那你把所有的魔力留下！”洛林冷冷說，“那本來就不是你的東西，留下也很合理吧？”
末代勇者大聲嗤笑。“你在說什麽鬼話？沒有魔力那我不就是個普通人了嗎？我費了這麽多心血，我花了一百五十年研究回去的空間魔法，可不是為了回去當一個普通人！”
洛林再度舉起拳頭，將魔力灌注進去。
“難道你以為你自己很特別？你·就·是·個·普·通·人！”
他又是一拳揮出。
這一次末代勇者沒有被動挨打。他調動全身的魔力在自己麵前凝聚成一麵護盾。洛林一拳擊碎護盾，強大的反作用力將兩個人遠遠彈開。
末代勇者抹去鼻血，聲嘶力竭：“我本來不想這麽幹，是你逼我的！”
兩股魔力化作風暴，在黑暗中彼此對抗。他們與地下城核心的連接都已經斷開，現在消耗的是自身儲存的魔力。哪一方的魔力先耗盡，哪一方就會被徹底抹殺在這個無盡黑暗的空間中。
末代勇者大聲咆哮，他的五官中再度迸射出血紅的光芒。
他從地下城核心中汲取的魔力還剩不少，他苦練一百年的魔法技藝又淩駕於洛林·地城之上，硬碰硬的話那家夥絕對不是他的對手！
現在被打得那麽慘，隻不過是他舍不得浪費魔力罷了。他還要留著這些力量回去征服世界呢！可現在看來，要是不在這裏把洛林除掉，他根本沒辦法走出這條時空通道。
就在這時——
“曾祖父大人？”
他的腳下響起幽幽的聲音。
低頭看去，一名相貌和自己一模一樣的青年正攀著自己左腿。
“……弗萊迪？”末代勇者難以置信。這裏是異世界和藍星之間的夾縫，時空通道的所在地，小弗萊迪·哈登是怎麽進來的？
而且他不是已經死了嗎？！
“爺爺……”
又是一道歎息般的聲音。老弗萊迪·哈登伸出幹枯的、布滿屍斑的手，攀住了末代勇者的右腿。
“父親……”接著，一名金發的英俊青年抓住了末代勇者的衣角。那是他使用的上一個身體的主人。
“哥哥……”一名相貌平平的紅發青年勾住末代勇者的胳膊。他是誰來著？記憶過於久遠，他快要記不清了，似乎也是過去的某個宿主……
“你這個騙子……”身體扭曲的至尊大法師揪住末代勇者的衣角，瞪著慘白的雙眼，鮮血從眼角不受控製地湧出。
“滾開！給我滾回去！”末代勇者一腳踏在小弗萊迪·哈登的臉上，試圖將他踹開。可那年輕人即使被踹得五官流血，也沒有鬆開手，反而越抓越緊，連指甲都陷入了末代勇者的皮肉之中。
越來越多的手抓住他的身體，將他拖向黑暗的無盡深淵。他們中有的身穿冒險者的裝束，是那些被褻瀆了長眠之地的勇者；也有一些長相明顯非人類，大概是哪裏的魔物；還有一些被他殺死的普通人，他們要麽擋了他的路，要麽發現了他的秘密，必須被滅口……
末代勇者麵對洛林·地城也不曾如此慌亂，可現在他卻驚慌失措、六神無主。
“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明明連傳送門都關閉了！你們是從哪裏冒出來的？！”
不論他如何掙紮，都掙不脫那些死人的手！
他瞪大了眼睛。漆黑的瞳孔中映照出一抹急速逼近的銀色倒影。
洛林銀發狂舞如同銀色彗星，像是要撕裂這無窮的黑暗。他將所有魔力凝聚成一柄長劍，一劍斬向末代勇者。
末代勇者的身體一瞬間四分五裂，宛如一隻爆炸的氣球。他體內的魔力化作亂流傾瀉而出。
抓住他的那些手，有的抓住了幾許魔力，有的抓住了一絲殘骸，每個人都心滿意足地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最終隻剩下一名身披鏽蝕鎧甲，頭戴荊棘王冠的不死者。
他轉向洛林，右手握拳抵住左胸口，微微低下頭。
然後他的身影漸漸隱去。消失的刹那，洛林似乎看見他變成了一位華服貴族，挽著一位相貌不算出眾但氣質高貴的女子的手。
這一刹那，許許多多信息湧入他的腦海。他忽然明白為什麽被魔物們召喚到這個世界的是自己了。
黑暗與光明、勇者與魔王，這兩股力量的確是守恒的。但是這個時代真正的魔王並不是洛林，而是幽暗地宮的前任魔王——末代勇者。
為了對抗這位“魔王”，諸神，或者說世界的意誌，選中了一位新的勇者。由於前代魔王變成了勇者，因此新一任的勇者也變成了魔王。這就是這個世界的平衡。
幽暗地宮的魔物們本該從魔界召喚來新的魔王，卻在諸神的幹涉下陰差陽錯從藍星召喚來了洛林。
洛林在黑暗中徜徉。他的魔力不足以打開一道返回諾雷利亞的傳送門，話說回來，就算魔力足夠，他也不會那個魔法。
黑暗中湧起了一股無形的力量，推動著洛林向另外一邊的出口飄去。這裏是兩個世界間的夾縫，它不允許有人在此停留過久。
洛林的身體宛如激流中的一葉扁舟，不受控製地漂向黑暗盡頭的白光。
……
白光被什麽東西遮擋住了。
洛林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一盞明晃晃的日光燈。
強光刺得他眼睛發痛。很快，日光燈就被什麽東西遮住了。那是幾個人的腦袋。
他們圍成一圈，俯瞰洛林。
“你醒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