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6章

可能小孩子大多是好為人師的吧?自打錢有福他爺跟他大哥說了,他學會了可以教弟弟之後,他大哥錢有德對於學習的興趣,肉眼可見的直線上升。

最明顯的就是,以前錢有德隻有在他爹教他念書時,才會跟著念,他爹教多久,他就念多久,其他時間《千字文》這東西從來都不在他腦子裏。現在,就連陪錢有福玩的時候,錢有德嘴巴裏都會時不時念叨上幾句。

有時候大人忙的時候,把錢有福交給錢有德跟巧兒兩個‘照顧’,錢有德跟巧兒教錢有福叫人,教著教著就成了錢有德教錢有福跟巧兒念《千字文》。

這也就是錢有福是個胎穿的,換個真小嬰兒,說不好錢有福‘爹’,‘娘’,‘爺’,‘奶’,‘叔’,‘嬸’,‘哥’,‘姐’這些不會叫,能先磕磕巴巴念上幾句《千字文》出來。

對此,他爺是喜不自勝,深覺終於找到了教導他哥的好方法,他娘私底下跟他爹說起來,卻是有些擔憂。

“這孩子不會是魔怔了吧?”現在一天到晚,小嘴巴裏巴巴的,全是《千字文》。“可別跟我們村之前那個瘋子似的……”

“啥瘋子?”錢長林疑惑,在周氏懷裏還沒睡著的錢有福,也跟著悄悄豎著耳朵好奇的偷聽。

“就逃難前,我們村子裏的一個人,你不認識。論起來,我還得叫聲族叔,那人之前也是讀書人,還是個挺有天資的。”

她還小的時候,聽過不少家裏長輩誇他有讀書天賦,是個讀書苗子,聽說學堂裏的秀才夫子也經常誇,可就是這樣的人,“連著考了三回,卻連童生試都沒能過,後來終於過了,偏巧那一年卻又出了事,說是有人科舉舞弊,成績不算數。再後來,那人就瘋了,腦子已經記不住人了,嘴巴裏還天天念叨著那些之乎者也什麽的…

…”

錢長林拍拍周氏肩膀,又看了眼周氏懷裏的錢有福,把小家夥接過來放到**一邊輕輕拍哄,一邊道,“你啊,就是讀書人說的那什麽,關心就亂。你說的這人,明顯是受了刺激(才瘋的),跟我們阿德這個壓根不是一碼事。放心吧,咱家阿德生的時候好,肯定不會這樣的。”

這一點,錢有福非常讚同,一個朝代剛剛建立,跟一個朝代走向末年,官場的政治環境,通往上層的道路肯定是完全不一樣的。從這一點上來說,他跟他哥運氣比他娘說的那位瘋了的族叔要好太多。

“不過,你說的這個,倒也提醒了我,爹自打上次我受傷這事後,確實對咱家培養個讀書人出來這事太過上心了點。回頭我得尋摸個時間跟他好好說道說道。”這種事有個心思就行,哪裏是強求的來的?

“你爹我又不傻,這點道理還要你教?”錢長林找上錢存貴說孩子讀書這事不能強求,剛開了個口,就被錢存貴罵了個狗血淋頭。

錢長林訕訕,“我這不是看您這兩天太上頭,怕您真的那什麽期望太大嘛。阿德、阿福他們要是實在沒那天資,到頭來失望的不還是您嗎?”

“這我知道,不用你提醒。”錢存貴雖然不愛聽錢長林說自家孫子沒有讀書天資,卻也不得不承認,錢長林說的沒錯。

憋著氣一下子劈了幾十根木頭,轉頭見錢長林還沒走,正想嗬斥,目光落在錢長林腿上,語氣又溫和下來,“你這腿這兩天感覺怎麽樣?還疼不疼?”

距離之前錢長林他們上山受傷,轉眼已經一個多月過去了,期間鎮上的大夫來看過一次,之前趁著天氣好,路好走,錢長鑫、周氏又用板車拉著錢長林去鎮上醫館給醫館擅長治骨頭的孫大夫看過一次。

雖然孫大夫說恢複的很好,錢存貴卻還是有點不放心。

“挺好的。孫大夫說骨頭沒接歪,恢複的也好,已經可以下地走幾步了。今天早上阿德他娘扶著我在房裏走了幾步,已經不疼了,再過兩個月就能做活。爹放心,肯定耽誤不了來年春耕。就是春耕之前肥田,估計要辛苦爹跟三弟了。”

之前他們家隻有八畝地,肥田還好,平時存下的草木灰加上漚的肥基本夠了。今年多了十畝新開的荒地,到時候估計得去山上背一些腐土下來肥田,肯定會很辛苦。

錢存貴又劈了幾根木頭,瞅著差不多夠燒兩天的了,停下動作,接過兒子遞過來的布巾擦了擦手,搖頭道,“沒事,這事我已經想過了,如果到時候實在忙不過來,肥就還是先緊著原先的幾畝地用。新開的十畝荒地,第一年先不種麥子、稻穀。我回頭托人問問看看能不能尋到棉花、大豆的種子,新開的荒地第一年種這些好。”

錢長林點頭,新開的荒地種大豆、棉花對地確實好,但是“好的種子恐怕不好找,尤其是棉花種子,而且棉花這東西還有點挑地,還要看看地適不適合種。”

錢存貴多年老農了,這點道理哪裏不懂,可這不是沒法子嗎?總不能好不容易開出來的荒地,叫地荒著。“莫不是你有什麽好法子?”

錢長林嘿嘿笑,這個,他還真想過,“您也知道阿德他娘跟他外公學過點藥理,認識幾種草藥,之前我去鎮上看腿,正好無意中聽醫館裏的小藥童提過一嘴,說是現在新朝雖然建了,外麵匪患卻還是多的很,咱們這又是小地方,一些藥不好運過來。我就想著,這不咱們家正好有地嗎?咱能不能種點好種又不需要怎麽打理的草藥?就金銀花、板藍根、薄荷這種,咱們後麵山上就有不少的。這些東西沒人打理在山上也長得挺好,應該也不怎麽需要管。爹覺得呢?”

錢存貴捋著胡子沉思,須臾道,“也是個辦法。隻是相比種田,種草藥,我們可是完完全全的生手,什麽都不懂,這怎麽種,你可知道?另外種子又從哪兒來?”

“種子的事兒,您不用擔心,上次我去醫館的時候,已經順道問過孫大夫了。孫大夫剛好認識的有這方麵的人,答應幫我問問。年前等我腿好一點了,我再去尋孫大夫問問。若是他能幫忙弄到種子最好。不能也無妨,我聽阿德他娘說,金銀花可以扡插,到時候咱們去山裏弄點金銀花枝回來扡插也可以。”

至於說如果弄回來種子怎麽種?這個“我也跟人打聽了一下,前兒三弟去給三弟妹家送兔子,我又讓三弟找三弟妹娘家那村裏種果樹的打聽了一下。兩廂結合下來,板藍根跟薄荷的種植方法應該跟咱們種糧食的路子差不多。”

反正,他們初期,也就想著能把土地利用起來,不讓它繼續荒著,也沒想著能有太多出息,這些已經夠了。後麵如果還想繼續種,再好好研究就是,如果種的不好,大不了,明年換種糧食。

那會兒,他腿也好了,再想辦法肥田唄。

錢存貴想想是這麽個理,遂點了點頭,“行,那就按你說的辦,到時候看看能弄回來多少種子,如果種子夠,就種上幾畝藥材,不行就種大豆,棉花種……”這年頭棉花實在貴,如果能自己種棉花,錢存貴還是想自家種點,“我再找人問問。”

錢長林點頭。轉頭懷裏被媳婦塞了小兒子才想起來,自己之前去鎮上賣獵物的時候,認識的一位老大哥好像說過他家就種棉花。

“算了,還不知道,那位老大哥家裏有沒有棉種呢,還是回頭等我腿好一點,去鎮上問問,確定了再說吧。”

要是那位老大哥家也沒有,他這會兒跟他爹說,他爹不是白高興一場?“是不是阿福?”錢長林笑著顛了顛懷裏的錢有福。

什麽?

沒有聽到錢長林跟錢存貴之前談話的錢有福一臉懵。

不過他爹剛剛提到棉種?他家難道是要種棉花了?

種棉花好啊,不僅自家人冬天不需要再花大筆銀錢去鋪子裏買棉花回來做棉衣、被子,等他再大一點能流利說話了,或許也可以幫得上忙?

哎,也不知道他什麽時候才能長大?!

錢有福兩輩子,第N次發出感歎。

人生難得重來一次,換個嚐盡成人心酸的,估計巴不得永遠留在小時候,無憂無慮可以肆意玩耍,隻有他,兩輩子都因為一個‘窮’字,恨不能一天長大。想想也是心酸。

轉眼,時間就到了大周崇元初年臘月二十。

趁著這兩天天氣晴好,地上因為前些日子下雪而泥濘不堪的土路也幹了,想著年前再讓大夫給錢長林看看他腿的恢複情況,錢存貴忙不迭的就又讓錢長鑫、周氏把板車給支愣上了。

“爹,我可以自己走。”兩個多月過去,錢長林的腿其實已經好的差不離了。隻要不做重活,走的慢一點,應該沒啥大礙,“不用板車也成。”

“還是坐著吧。”錢存貴壓了壓頭上的兔皮帽搖頭,“這十多裏路呢。”萬一累壞了腿,前麵這兩個多月養的不都白養了嗎?

“是啊,二哥,你就坐吧。反正今天去鎮上采辦年貨,本來就要拉板車的。”錢長鑫笑著附和,二哥不坐,他也照樣要拉,二哥坐了,他們來回還能加快點速度,多在鎮上逛會兒。“是不是,娘?”錢長鑫給他娘使眼色。

“是,行了,老二,你趕緊的,快上去坐好,今天天氣好鎮上人肯定多,再不走,回頭去晚了,好東西都讓人挑完了。”

李氏說話麻利,動作更麻利,都不等錢長林反應,就把人推板車上坐著去了。推完扭頭跟在家帶幾個孩子的吳氏叮囑幾句,就趕緊讓錢長鑫、周氏她們出發了。

這天是真的不早了,再不走可真趕不上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