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4章

“你們說, 我們要不要也去請教一下錢有福這幾個算學問題?”

馬上就院試了,甲班這邊徐舟幾人的算學還學的不怎麽通。去問夫子,夫子講的他們聽的似懂非懂, 反而是這位小師弟,講的東西淺顯易懂, 他們一聽就明白。

徐舟便想著是不是去請教一下, 卻不想話才出口就被人嘲了。

“去問一個六歲孩子?徐舟你可真有出息,說出去也不怕丟人。”

“怎麽就丟人了?”徐舟不解,“孔聖人言, 三人行必有我師,錢師弟雖然小, 算學確實比我們強,我們去求教一下怎麽了?”怎麽就跟丟人扯上了?

“比我們強?你怎麽知道?他就講了一個雞兔同籠, 就比我們強了?他才幾歲?《九章算術》能看懂嗎?”張瑞輕嗤。“夫子不過隨口說說,你們還真信了他的算學水平比我們還強?”

不管是出於自尊心使然, 不願意相信自己還不如一個六歲孩子還是如何,反正最後找到錢有福跟前, 向錢有福求教算學問題的隻有徐舟跟一個叫江米成的師兄。

問的問題, 一個是小學的追及問題:今有善行者九十步,不善行者六十步。不善行者先行一百二十步,善行者追之, 問:幾何步及之?

另一個是相遇問題:今有一人駕牛車十日從淮安府至京城,又有一人乘馬車從京城至淮安府,今二人同時出發, 問:何日相逢?

題目難度都不大, 講起來也很簡單,錢有福簡單說了幾句, 就給兩人講明白了,末了還給他們總結了一下這兩類題的解題方法。並給他們又各出了兩道題讓他們自己回去練練。

“兩位師兄先回去試著做一下,如果還有不明之處,明日可再來尋我。”

徐舟、江米成對視一眼,一同感激的道謝,“多謝師弟不吝賜教。”

錢有福擺手,轉頭就又磕自己的《大學》去了。

進入丙班後,錢有福開始學習四書,《大學》是第一本,有上輩子的文言文功底在,加上這輩子之前學的五本書,《大學》理解起來,對他來說倒不算很難,可是背誦的難度,比以前背朗朗上口的《千字文》、《千家詩》大了很多。

錢有福升到丙班也有幾日了,《大學》最後兩段‘秦誓’那裏還是背的還是有些不太流利,他得抓緊時間再背一背。

時間很快就到了五月底,甲班幾位師兄出發去府城考院試的日子。

之前就說過,袁夫子是個非常重視模考的人,每次縣試、府試、院試,都會安排私塾裏一部分孩子跟著一起模考。

這次也一樣,隨著距離考院試這天越來越近,私塾裏的緊張氛圍也越來越濃重。

錢有福身在其中,哪怕他自己不考,都多少受到了些影響。

就更不用說,今年報名參加模考的錢有德了。

距離模考還有一天,錢有德就緊張的有些睡不著了。

“哥,你怎麽還不睡啊?”

錢有福來了鎮上念書後,就一直跟他哥一屋睡,兄弟倆睡眠質量都挺好,躺**隻要不說話,基本上不用半刻鍾就能睡著。

今天他哥,卻跟烙餅似的,一會兒翻過來,一會兒又翻過去,攪和的錢有福也睡不著。

錢有福被他哥鬧得沒辦法,隻能揉著眼睛坐起來,伸手推了推旁邊的錢有德。

錢有德翻了個身爬起來歎氣道,“我有點睡不著。”

“為何睡不著?”

錢有德:“我也說不好。”他其實沒覺得緊張,可不知為何,就是睡不著。

“那我給哥哼個小曲吧。”錢有福閉著眼又躺下,把自己塞他哥懷裏,含含糊糊的道。

“你還會哼曲?”錢有德摟著弟弟小身子,好笑的道。

錢有福:“那當然。”別瞧不起他,他會的可不少呢。不提上輩子那些,就這幾年,他也跟著學了不少這個時代的

小調。

說著錢有福也不跟他哥磨嘴皮子,直接就閉著眼睛哼了起來。

錢有福躺著哼的調子,調子很輕,還有些失真,可錢有德卻覺得分外好聽,不多時就在錢有福斷斷續續的小調中閉眼睡了過去。

翌日,袁夫子過來丙班叫幾個孩子去幫著布置考室,錢有福正好沒事便也湊了上去,這才算是見識了模考考室的廬山真麵目。

錢有福之前一直以為夫子休息室隔壁是跟一般房間一樣的,隻是做模考考場用,這次袁夫子拿鑰匙開了門,錢有福才知道,原來裏麵還真不一樣,裏麵是特意隔出來的幾間麵朝門的小隔間。

小隔間空間很小,錢有福目測絕對不會超過三平米。

“明天哥你們就是要在這裏考試嗎?是不是太小了?”

錢有福自己進去試了試,發現進去把兩塊木板安上之後,中間隻留了一條很細的縫,錢有福年紀小,還能勉強轉個身抬個腿什麽的,換個成年人,估計想要站起來活動活動腿腳都很艱難。

“這還小?”袁夫子捋著胡子輕笑,“已經可以了。真正的考室可比這還要小一點呢。”

錢有福等人震驚:“比這還小?”

袁夫子點頭,給錢有福比了比,“差不多隻有這麽寬這麽長。”

人身量小的話,還好,人長得高大些,晚上在裏麵睡覺都要蜷著身子睡。

“好吧。”真是見識了。

錢有福卷起袖子幫著擦起木板。

木板許久沒用了,上麵都是灰,錢有福抹布一把抹上去就成了黑的。“這也太髒了吧?”

“髒點好,髒點才真實。你們也不用擦的太幹淨,簡答擦兩下就好了。放心,真正的考棚裏那兩塊板子隻會比你們手裏這個更髒。”

他記得當初第一次參加縣試的時候,那兩塊板子稍微碰一下,飛起的灰都嗆人。

“好吧。夫子,還有什麽嘛?您都一次性給我們講講吧,先讓我們有個心理準備。”

袁夫子:“還有?還有考試的時候運氣不好,遇上刮風、下雨、生病、臭號。”

袁毅運氣不好,參加幾次考試,這些都遇了個遍。袁毅經曆的多了,他這個當爹的也跟著各種情況都有經驗了。

“就說這刮風、下雨吧,一定要在第一時間,把卷子,筆墨收到裏麵妥帖處放好,然後趕在雨落下來前,把擋雨的雨布給掛上。還要檢查你們的考棚漏不漏雨……”

“考棚還有漏雨的?”

袁夫子:“自然”許多地方考棚年久失修,漏雨很正常,所以一旦下雨一定要注意。

“那如果生病或是分在臭號旁邊呢?”

“生病?生病要立馬放棄考試。這一點你們一定要謹記。不管什麽考試,都沒有自己的命重要。一次考不中,下次再來就是了,千萬不可為了一場考試枉顧自己的性命。”

袁夫子家父子三人參加科舉,每個人都遇到過有人得病強撐著進去,死在考場裏的情況。有些人甚至比他們父子能力更強,文章讀的更好,可就因為一時意氣用事,一時不懂取舍,就把命丟在了考場裏,實在可惜,也沒必要。

至於臭號,“這個你們倒不用擔心。”

“為何?不是說臭號很可怕嗎?”錢有福疑惑。

袁夫子不答,隻捋著胡子神秘笑笑。

然後錢有福第二天就知道答案了。

第二天,兩間考室裏,夫子不知讓人從哪兒拿了個糞桶過來。

那味道,別說在考室裏考試的人了,就是錢有福在丙班那邊都能遠遠聞到。

“啊啊啊,夫子這是從哪兒弄來的啊?臭死了。”所有人都被臭的受不了。

錢有福也被熏得差點吐了。

考室裏有個師兄本來做題做的好好的,糞桶一擺過去,不到一刻鍾,就被熏得吐著從考室裏出來了。

然後半個時辰之後又被熏出來一個,一個時辰之後又一個……錢有福以為他哥也會很快被熏出來,沒想到他哥竟然堅持到把題答完才出來。

先不說題答的怎麽樣吧?在有糞桶在旁邊的情況下能堅持到最後,錢有福覺得他哥就挺厲害的。

小胖他們也是一樣的想法,知道他哥堅持到了最後,紛紛給錢有德豎大拇指。

就是這個味兒吧,他實在是有點大。

他哥回去讓他娘給燒了滿滿兩大鍋的金銀花、薄荷水,裏裏外外洗了兩遍才罷休。“也不知道夫子怎麽想出來的?明明去年都還沒有這個來著。”

“之前就隻運氣不好的小袁夫子遇到過臭號,父子可能就沒太在意。去年不是有兩個師兄也遇上了了嘛?估計夫子是擔心我們後麵也遇上這種。”所以提前讓他們適應起來。“以後,我估摸著每年模考的時候都要有了。”

“有什麽?”周氏、錢長林好奇。

“模考室裏麵的糞桶。”

糞桶?周氏、錢長林一愣,“不是考試嗎?這跟糞桶有啥關係?”

“關係大了。要是運氣不好,考試的時候不小心被分到臭號,那人都要被熏暈了,還考啥?”

“所以你們夫子是為了讓你們適應在臭味邊上答題?這個還不簡單?”錢長林樂,“多挑幾次糞不就成了。”

鎮上人不用種地,不用挑糞,自然受不了那味道,莊稼人哪年不需要挑糞?隻是一點臭味而已,能有啥影響?

錢有福跟他哥對視一眼,好像也有道理?“哥,要不下次回去,我們試試”挑幾桶?

錢有德皺著眉點頭。

事情解決,周氏又跟錢有福兄弟倆說起另外一件事,“再過些日子,家遠、家磊就也要來鎮上念書了。”

“表哥他們也要來?他們之前那個地方不讀了?”

村裏周夫子的私塾不辦後,當時他娘去找過他大姨,問她要不要把家遠、家磊表哥一起送到鎮上來念書。當時他大姨覺得讓他娘一個人帶三個孩子太累了,就沒送過來,而是找了其他關係,把家遠、家磊送去了碼頭那邊一個村子上去念。

這幾年,據說也一直念的好好的,怎麽又突然要送到鎮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