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6章
“哥, 這個給你,剩下這些紙也都給你用。”
考甲等得來的一刀紙,錢有福拿出一半, 請他娘給他裁剪了下,用針線給他釘成了兩個巴掌大, 可以放在他的小挎包裏, 隨時拿出來記錄的小本子,他跟他哥一人一個,剩下的, 錢有福也全都一股腦拿給了錢有德。
錢有德看著擺在麵前小本子並一遝竹紙,笑著道, “阿福不自己留著用嗎?再過兩年你就也能用上了。”
錢有福搖頭,“不用, 哥你也說了,還有兩年我才能用上, 到時候,我肯定又得了一堆了。”
錢有德挑眉:“這麽自信?”
“那當然。”錢有福小胸脯一挺, 自信的道。
行, 你可以,“那這個是用來幹什麽的?”錢有德指了指麵前有點像裝訂好的書的小本子道。
“這個啊,是用來記錄寫詩靈感的。”
“記錄寫詩靈感?”
“對啊, 寫詩嘛跟寫文章一樣肯定是有感而發才好,有靈感的時候當然要及時記下來。”他上輩子一直這麽幹,很管用, “哥, 你也試試?”
錢有德搖頭,“我就不用了吧?再說也不方便。”
這時候可不比現代用的簽字筆, 小小一隻,往哪兒一塞都方便。這個時代要寫個什麽東西,筆墨紙硯少了一樣都不成。
“方便的,怎麽會不方便?這個不需要筆墨,用燒過的棍子就行了,那個就能記,用炭也行。”
看他哥不信,錢有福噠噠噠跑去廚房找了根一頭燒過的細木條,讓他娘幫他簡單削了一下,拿回來在本子的第一頁寫了大大的一個‘詩’字給他哥看。“哥,你看,就這樣寫就行,很清楚。”
還真行?錢有德從錢有福手裏接了木條過來試了試,確實可以寫,就是“這根木條有點粗了,我們手小,有點拿不住。下次爹再送柴過來,讓爹找點細木條,可能會好點。”
錢有福點頭,“哥,你說我第一首詩給夫子寫什麽好?”
“你知道詩怎麽寫嗎?”夫子都還沒教呢。
“知道啊”老話說,熟讀唐詩三百首,不會作詩也會zou(一聲),他《千家詩》背的都差不多一半了,怎麽也能zou(一聲)出來一首吧?
“行,那你寫吧。”錢有德雖然心裏並不看好錢有福寫詩,卻還是鼓勵了兩句。
錢有福得了他哥的鼓勵,鼓著腮幫子,翻開《千家詩》,在裏麵找了一首最簡單的《春曉》就呼哧呼哧仿寫了起來。
人家孟浩然寫《春曉》寫的是春季,現在是夏天,錢有福想想就給改成了《夏曉》,想到這幾天睡覺的時候一直有蚊子在他耳邊嗡嗡嗡,錢有福上來就是一句‘鎮上蚊子多,夜裏老咬我’,想想好像不夠文藝,又咬著木條後端,塗塗改改,改了差不多有兩刻鍾,期間換了不知道多少字,最後總算改成了,‘鎮上多蚊蟲,夜夜擾我夢’。
“這兩句寫的還不錯,後麵兩句你準備怎麽寫?”錢有德看弟弟一會兒在本子上塗一道,一會兒在本子上塗一道,好奇的過來查看。
看清錢有福本子上寫的那兩句,錢有德眼睛一亮,沒想到他弟小小年紀竟然還真有些作詩天賦,這寫的比他第一次寫的可厲害多了。
“後麵?”錢有福情不自禁又咬了咬木條後端搖頭,“後麵我還在想,還沒想好。我想寫奶奶給我送金銀花、薄荷,還有艾草,可是我不知道這些話放到詩裏應該怎麽說。要不就‘奶送藥草來,替我驅蚊蟲’”?
錢有福先記下來然後扭頭問他哥,“後麵這兩句會不會太通俗口語了?”
“會”錢有德重重點頭。豈止通俗口語啊,簡直太通俗口語了。
“行吧,那我回頭再想想。”今天就先到這吧,頭疼。“哥,你準備寫首什麽詩?”他之前可是跟他哥說好了,他寫,他哥也要跟他一起寫。
錢有德:“我?我準備先從四季各種花開始寫。夫子說童子試、秀才試作詩,考官最喜歡考的就是各種花花草草還有日月星之類的,讓我們作詩的時候,多做幾首這方麵的,回頭從中挑出好的,再好好修改,說不好等將來考府試、院試能用上。”
這就跟上輩子語文背範文差不多吧,隻不過不同的是這裏的範文是自己寫的,經曆過無數次修改,跟一開始自己寫的那首可能已經麵目全非了而已。
錢有福心下點頭,果然不管古今,有些事情都是共通的。可惜上輩子,他沒領會到語文老師的好意,隻覺得不管是背範文還是改自己的作業都非常麻煩,一直堅持每次考試都臨場發揮。結果就是他每次考試作文都非常新,也都得不到特別高的分。
再來一次,錢有福決定還是乖乖按著夫子說得來,努力讓自己將來有一天,能用上這個小本子上麵的東西。
這麽一想,錢有福立時覺得他之前選題材的時候選錯了,他就應該跟他哥一樣挑個什麽花或者仿照《靜夜思》來寫,說不定,還能寫的比這首又順又好。
“那你怎麽不重寫?反正明天才要交給夫子不是嗎?”又不是沒有時間。
翌日到私塾跟小夥伴說起這事,趙雲祥奇怪的問。
錢有福撓頭: …… 說的好有道理,可是他還真的就沒想到還能再寫一首,真奇怪。
“其實你還是懶,不想寫。阿福,你就承認吧?哈哈”小胖一點不客氣的嘲笑。
錢有福想反駁,細想想,又覺得小胖說的好像也有點道理。不是說他念書懶,他背書背的很勤快,早晚從來都沒歇過,而是說,在對待寫詩這件事上,自己好像確實有點懶。
昨天回去也就花了兩刻多鍾寫詩,寫完了,就沒再管了。從昨晚把他的小本子收到挎包裏,到現在就沒拿出來過。錢有福托著下巴沉思。
“錢有福、楊鐵柱(小胖),你們倆出來一下,夫子叫你們。”
“夫子叫我們?”錢有福疑惑的跟小胖對視一眼,小胖眼裏也全是茫然。
不過雖然心下疑惑,錢有福還是跟小胖一起去了夫子那邊。
“爹,娘。你們怎麽來了?”
看到錢長林跟周氏,錢有福第一反應是不是自己在私塾裏犯了什麽錯被叫了家長。
小胖
也差不多,甚至這小子比他還不如,看到他爹,整個人都快哭了,“爹,娘,我沒犯錯,我在私塾裏可乖了,真的。”
“知道知道”,小胖爹娘哭笑不得,“夫子叫你們過來,不是你們犯錯,是把你們叫過來,正式拜師。”
“正式拜師?什麽正式拜師?”不是已經都入學了嗎?還拜什麽師?錢有福一臉茫然。
錢長林揉揉錢有福小腦袋輕笑,“你就沒注意到你到袁夫子這來念書,少了一步?你們沒拜孔老爺像。”
“啊?哦,好像是。”不說他都忘了,這個時代讀書人開始念書確實好像都是要拜孔聖人像的。他之前還以為袁夫子這不用拜呢,敢情不是不需要拜,而是,沒有一開始就安排?這是擔心他們小,堅持不下來?所以給他們定了考察期,然後現在是考察期過了?
就是這樣,錢長林點頭。
行吧,誰讓他們確實小呢,袁夫子有這樣的顧慮其實也能理解。
那就拜吧,錢有福跟小胖由大人幫著整理了衣服之後,一起懵懵懂懂的按著大人的要求開始走流程。
先是夫子請出聖人像,然後錢有福跟小胖一起在夫子的教導下,兩掌疊放、掌心朝內、左手放在右手外,朝孔子像鞠躬行禮。然後再拜袁夫子,送上寓意著早日高中、鴻運高照的紅棗、紅豆等物。
袁夫子意思意思說上一些訓誡、勸勉的話,最後再用朱砂在錢有福跟小胖額頭正中位置點上一顆寓意開智的朱砂痣。這個拜師流程就結束了。
“哎呀,這麽巧,你們也都在啊。”
錢有福他們這邊剛點完朱砂痣,錢昌榮、袁氏就帶著錢繼跟在一個二十歲左右跟袁夫子長得有點像的青年人身後從外麵走了進來。
“錢老哥/錢老弟、楊老弟”
“幹爹、幹娘、阿福、小胖/阿繼”
看到彼此,兩邊都很是意外,沒想到這竟然也能撞上。
兩邊一寒暄,得知錢有福他們剛剛拜完師,都很是遺憾。“早知道今天阿福、小胖正式拜師,我們就帶著阿繼早點過來了。這樣三個孩子還能一起。”
“誰說不是呢?”多好的緣分啊,小胖娘感慨。
“二哥,要不,阿繼,今天就也一起把師拜了吧?有阿福跟小胖他們在,阿繼一定能堅持下去的,以後三個孩子說不定還能傳出個佳話呢。”袁氏看著自家兒子,又看看錢有福跟小胖,突然朝袁夫子笑著開口道。
袁夫子看看三個孩子,想了想捋了捋胡子點點頭,“不過先說好,如果阿繼在這受不得約束,還是要給你們送回去。”
說完,袁夫子讓青年先去給丙班上課,然後他抓緊時間給錢繼走拜師流程。
拜師禮在這個時代其實是挺嚴肅的一件事,剛剛身處其中,錢有福跟個木頭人一樣,大人讓幹什麽就幹什麽,注意力都在大人的口令上還沒什麽感覺,此時旁觀錢繼拜師過程,看到錢繼拜師時,他爹他娘他們的表情,錢有福這才有些體會到一個讀書人、讀書在這個時代意味著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