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5章
“夫, 夫,夫,夫子, 嗝……”周夫子出現的太過突然,聲音又大, 周一鳴被突然這麽一嚇, 話都說不利索了,到後麵甚至還打起了嗝。
周夫子臉更黑了兩分,厲聲喝道, “還不回自己位置上坐好?”
“哦哦”,周一鳴、劉大廚回過神來, 趕緊一溜煙跑回自己位置上端端正正坐好。
周夫子這才進來,指著之前錢有福第一次來時坐的長條桌朝身後溫聲道, “家遠、家磊新來,就坐這裏吧。”
家遠?家磊?他兩個小表哥?錢有福聞聲悄悄伸著脖子往周夫子身後看了看。果然看到他大姨周桂香帶著劉家遠、劉家磊兩個跟在周夫子身後。
看到錢有福朝他們看過來, 周桂香朝錢有福溫柔笑了笑,劉家磊還朝他做了個鬼臉。
“好, 接下來, 家遠、家磊兩個就麻煩二叔(族叔)了。”
周夫子擺手,估摸著隔壁他還有課,把劉家遠、劉家磊兩個安排好, 又嚴厲目光掃過錢有福幾個,交代他們好好念書,不要調皮, 就急急送走周桂香回隔壁繼續給另一個班的孩子講課去了。
“娘誒, 嚇死我了。我還以為又要被打手板呢。”
周夫子一走,剛剛還裝的挺像那麽回事的周一鳴幾個, 瞬時肩膀就塌了下來。
幾個孩子湊到劉家遠、劉家磊跟前嘀嘀咕咕。
錢有福覺得有些好笑:“你們就不怕夫子待會兒再過來?”
“肯定不會。今天我們該講的都講完了”,按著平時夫子的習慣,“剛剛要不是家遠、家磊來念書,夫子肯定不會過來。”劉大廚說的言之鑿鑿。
周一鳴卻是被剛剛周夫子那一出嚇怕了,擔心夫子待會再來一次,想跟錢有福他們商量,以後他們說話都挑個人出來,叫他一直盯著門口,看到夫子過來就大聲咳嗽提醒他們。
“能行嗎?兩邊這麽近,夫子要過來,抬抬腿就到了,根本來不及提醒吧?”劉大廚覺得這個辦法不好。
錢有福也覺得來不及,隨口道,“我看,與其在這考慮,讓我們幾個誰來提醒,還不如,看看能不能讓隔壁班的人,提醒一下來的更實際點。”
畢竟周夫子這現在就兩個班,周夫子平時也就在兩個班輪流轉,不在他們班,就在隔壁班。
“阿福說的有道理”周一鳴眼睛一亮,“等下了學我就去找我哥他們。”
這私塾是周夫子的,山南村周、劉、錢三姓,在私塾裏的念書的,也是周姓的孩子最多。別看他們這個班姓周的就周一鳴一個,隔壁班裏那可是絕大多數都是姓周的。
“找你哥他們幹什麽?讓他們給你們通風報信?”
周夫子夾帶著幾分怒火的聲音再次在耳邊響起,包括錢有福在內,一天被抓包兩次的幾個小孩都已經麻了。
知道自己今天這頓手板怕是躲不掉了,周一鳴甚至破罐子破摔的直接就當著周夫子的麵小聲嘀咕道,“夫子,您今天怎麽神出鬼沒的?”
“不神出鬼沒,能知道你們這麽‘聰明’大膽?”周夫子語帶譏諷的瞪了周一鳴一眼,然後目光在班裏幾個孩子身上一一掃過,到錢有福時,周夫子重重哼了一聲。
這孩子來了幾天,他也瞧出來了,確實聰明,天資甚至比他哥還要好一些。隻是這定性,卻是比他哥差遠了,學習浮躁就不說了,聽聽他剛剛都說的什麽?
小小年紀,不好好把心思用在學習上,卻想著跟同窗怎麽對付他這個夫子,真真是頑劣。若不是這孩子年紀還小,還能掰直,非得把他攆出去不可。周夫子氣惱的心道。
當然今天這事也不能就這麽算了,作為兩次跳的最歡的周一鳴,毫不意外的喜提三個重重手板,其他孩子兩個。錢有福因為他的那個‘聰明’的主意,周夫子本來有心也打三個手板,看在他確實年紀小的份上,跟劉大廚他們一樣打了兩個。
“啪……下次還敢不敢了?”
重重的戒尺打在手上,錢有福人還沒反應過來,生理淚水就先一步從眼眶裏飛了出來。等遲一步的疼痛經由中樞神經傳到大腦,錢有福一個沒忍住,‘哇’一聲哭了出來。
彼時,百步外的錢家,周氏正坐在院子裏的棗樹下一邊跟李氏閑聊一邊給錢長林縫上衣。
錢長林昨天去碼頭那邊幹活,也不知道衣服是招到哪裏了,扯了好長一條縫。
聽到錢有福第一聲哭時,周氏、李氏還以為自己聽錯了,等到第二聲傳來,婆媳倆對視一眼,衣服一扔,直接就往小私塾衝了過去。
“姐,你怎麽也來了?”到私塾門口,看到周桂香,周氏詫異的道。
“我今天剛把家遠、家磊送過來。聽到這邊好些孩子哭,有點不放心就過來看看。剛剛是不是阿福哭了?我好像聽到他聲了?”
“是”周氏憂心不已。“也不知道阿福犯了什麽錯。”
私塾沒開門,李氏、周氏想進去看看都不能。
好在,很快就到了下學的時候。孩子們三三兩兩從裏麵出來。
錢有福是眼睫毛上掛著淚珠,小手心通紅的被劉家遠抱出來的。
“阿福這是怎麽了?
”周氏、李氏看到人出來,急急迎上來。
劉家遠給周氏、李氏解釋,“阿福說錯了話,被夫子打了兩個手板,估計是打疼了,阿福就哭了。”
“這樣啊,好了,好了,阿福乖,不疼了啊,阿娘吹吹好不好?吹吹就不疼了。”
周氏聞言心疼的上前從劉家遠懷裏接過錢有福,又拿起錢有福通紅的小手放到嘴邊輕吹。
細細的風拂過錢有福手掌,也不知道是不是‘沒人關心不覺得,有人關心反而覺得委屈’的心理作祟,錢有福眼眶中原本已經止住的淚,轉瞬便又湧了出來。
沒辦法,周氏、李氏隻能跟周桂香打聲招呼,一路抱著、哄著錢有福往家去。
“你這小人精,就是嬌氣。”
回到家,已經從劉家遠那大概得知了事情經過的李氏,也不哄錢有福了,笑著伸手輕戳錢有福額頭。“念書哪有不挨夫子手板的?你大伯、你爹、你三叔念書那會兒,不知道被夫子打了多少次?有一次你爹淘氣,夫子戒尺都打斷了。你哥剛開始到周夫子那兒,不也被打過手板,就你這孩子哭的歡?好了好了,快別哭了,等下叫小妹妹看到,該笑話你了。”
“奶,騙人,小妹妹在屋裏睡覺,才看不到呢。”
還有他哥什麽時候挨過夫子手板了?他怎麽不知道?
“你不知道的多了去了。還能事事都叫你一個小娃娃知道?”
那確實是不能,但是他哥挨手板?真的假的哦?錢有福震驚。
在他印象裏,他哥一直是乖巧、懂事,連說髒話都不會的那種好孩子來著。沒想到在他不知道的地方,他哥竟然還有這麽一麵?!這完全顛覆了錢有福之前對他哥的認知。
翌日正好是錢有德十日一休的日子。
錢有德從鎮上回來,錢有福再看向他哥的目光裏都帶著幾分好奇。
“阿福這是怎麽了?怎麽突然這麽看著我?咋,幾天沒見不認識哥哥了?”
那自然不能,就是突然意識到他哥跟他之前以為的不一樣,有點好奇而已。“哥,你之前在私塾裏打過架嗎?哭過嗎?”
那肯定的,農村長大的孩子,誰還沒打過架?錢有德點頭,“阿福怎麽突然想起來問這個?”
“也沒怎麽”錢有福哼哼,“就是昨天,我被夫子打手板哭了,奶說哥你也被打過手板,但沒我哭的凶,所以我問問。”
“阿福昨天哭的很凶?”錢有德回來就聽他奶說了這事,但不知道具體細節,隻知道他弟昨天在私塾裏調皮被周夫子給打了兩個手板。
錢有德原以為被夫子打兩個手板不是什麽大事,畢竟之前他在周夫子那念書的時候,班裏所有孩子都被打過,現在去了鎮上袁夫子那,也差不多。這個時代,夫子對於班裏不聽話,不認真學習,調皮的孩子最常見的懲罰方式就是打手板。
可現下來看,好像昨天的打手板對他弟影響還挺大的?錢有德忙把錢有福昨天被打手板那隻小手拿起來細看。
過了一天時間,錢有福之前有些紅腫的掌心,現在已經差不多恢複如常了,隻最外圍一圈還留著一點點紅印子。錢有德用拇指指腹細細摩挲著那點紅印子,柔聲問,“還疼?”
“早就已經不疼了。”錢有福眨巴著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著他哥溫柔的眉眼搖頭。
“不疼了就好,若是疼,一定要跟哥哥說。以後在周夫子那,要是有其他人欺負你,也都要告訴哥哥,知道嗎?你還小,打不過他們,哥哥去替你找回來。”
錢有福連連點頭,“那哥在鎮上的事也要告訴我。”這樣才公平。
“好。”錢有德遲疑了一下,點頭。
“那哥哥你現在可以說了。”錢有福從他哥懷裏退出來,拖了個凳子過來,爬上去乖乖巧巧坐好,等著他哥開始。
“說什麽?”錢有德一開始有點懵圈,反應過來,無奈的揉了揉錢有福小腦袋,笑著道,“行,哥哥也說。不過這幾天哥哥在鎮上私塾裏,確實沒什麽事兒。”他在私塾裏每天就兩點一線,除了偶爾跟張霖討論問題的時候,能爭論上兩句,其他時間日子過的平靜的很。
“私塾裏話,倒是有兩件還算大的事情。一件是,之前我們夫子去府城參加院試的幾個學生,有一個過了,成秀才了,我們縣今年就中了這一個秀才;另一件——哥哥之前跟你說過的那個林板兒,還記得嗎?他退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