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雖說那術木寨裏, 如今也沒多少人在這寨子裏,但這集市一詞,因那縣裏強盜橫行霸道, 小孩子們都隻是聽說過,哪裏見過這般盛況。
如今隻覺得是萬分的稀奇,便是什麽也不買不換, 就在這擺滿了攤位的小道上閑逛打鬧,也是覺得萬分有趣味。
一時間那歡聲笑語,竟是傳得遠遠的。
這是孩子的天性
,所以景家村這頭的孩子們,雖對於集市即便是不像這術木寨的人一般覺得稀奇,但因為術木寨的人又擺出了一些他們此前沒有見過的水果,比如蓮霧等等, 也是看花了眼睛。
自家父母見孩子們也歡喜, 也是從自家的行李裏挑揀出些這術木寨沒有的,叫他們拿去同那術木寨的孩子們來交換。
小小的集市就這樣生成了。
從一開始隻換水果,到了他們的花蜜竹竿糯米飯香茅烤肉等等擺出來,越發是像樣子。
隻不過這景家村的老百姓們卻沒有什麽東西同他們換的了,這銀錢交易也就順理成章提前了。
阿葉一見著光景,雖也覺得他們做的菠蘿飯味道更正宗,但覺得自己做的上京點心和南方的各類蒸食, 也不差。
於是也忙招呼著千珞和朱緩緩和她幫忙, 隻笑道:“早前怕他們手裏沒有銀錢,可這會兒咱們的人沒可沒少往他們那邊買了吃食回來,既如此, 咱再去擺些他們沒見過的糕糕點點,將銀子給賺回來。”
又玩笑著說, 回頭給她倆開工錢。
兩人自是笑著應了,幫忙發麵揉麵掐花等等。
這邊天氣炎熱,發麵倒不需要那許多的時間,朱嬛嬛雖不是很在行這廚藝,但她是個心靈手巧的人,做那些個麵點小動物,是活靈活現的。再加上此處的水果實在豐沛充足,顏色上自然是五彩繽紛一樣不差,如今與麵合二為一,得了不一樣的風味不說,那些個小動物更是顯得真實了不少。
所以當阿葉這些麵食擺上去後,立馬就得了那術木寨小孩子們的喜歡,隻往家裏大人那邊要了幾個錢來,換了幾個嚐一嚐新鮮。
都說那蘿卜青菜各有所愛,即便他們本地的美食也有自己特屬的美味,但還是有不少人沉迷於這種麵點陌生的口味中。
因此阿葉這生意竟然十分好,請了蘿卜崽砍回來洗幹淨包麵點的芭蕉葉,還不夠用。
自己這裏抽不開身,忙請了沈窕幫忙。
沈窕跟她幹娘殷十三娘學武功,雖是用了苦心的,但因到底是起步晚了些,所以效果不甚好,但這爬樹跳高,倒也不是朱嬛嬛他們能比的。
隻見她腳下一踩,人竟然就躍起來了,攀在了高大的芭蕉樹上,一刀將那茂盛的芭蕉葉給砍下來,一個人扛著四五片,刀別在腰後,便往河邊去。
洗淨了方給阿葉送過去。
人雖是少,然這般繁榮景象,是周梨萬萬沒想到的。
也是如此,這日子也不似此前那般無聊,每日都熱熱鬧鬧的,大家也同術木寨的老百姓們越發熟悉起來。
所以那日忽然下起了大雨,也是多虧得術木寨的人幫忙,周梨這邊也不至於是手忙腳亂。
轉眼間,便是過了小半個月的功夫,術木寨的奇寨老帶著村民們回來了,同行的還有公孫溶和手底下五個兄弟,卻不見白亦初他們。
不過周梨觀他們麵帶喜色紅光,便曉得已是事成。因此迎了公孫溶等人進來,叫他們先吃飯用完涼茶,周梨才問:“老四,你小表舅他們幾時回來?”其實如果沒空回來,周梨也能組織著將隊伍帶去縣城裏的。
公孫溶本早就想和周梨說一聲,免得叫她懸望,哪裏曉得見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便想果然是和小表舅心有靈犀。
這會兒她問,方細細同她說起來:“約莫是那夥強盜在這屛玉縣橫行霸道太久,早就已經是無法無天,不曾想著朝廷真有人願意來了這裏,所以是一點防備都沒有。我們隨著奇寨老他們進了縣裏後,也沒什麽嚴查,就放了我們進去。”
所以後麵動手擒了那強盜頭子,也是理所應當的。
抓了那強盜頭子,這些個土雞瓦狗自然也就不難對付,叫人發愁的,反而是他們南下去了的那支隊伍。
“小表舅的意思,趁熱打鐵,現在就叫我們回來做準備,等蕭叔接了他朋友,便一起用這些強盜的船南下,既是能堵住那另外的強盜,又能和顧家那邊打聲招呼,沒準就將顧公子給一起喊來這裏了。”
周梨想若是顧少淩能來這裏其實是最好的,這裏是窮了些,但並不是窮山惡水,反而是真正的世外桃源,隻是這些年叫朝廷遺忘,害得老百姓們處於這水深火熱之中罷了。
到時候顧少淩來了,那他是顧家少主,這河運也就順理成章開通了,到時候哪裏還需要費勁千辛萬苦翻越這紫蘿山脈?各樣的買賣,都能從河道上走了。
因此也是萬分歡喜,“這裏的貨物短缺,原比我所預想的還要嚴重,若是這水運早些開通,也能替老百姓們把那些短缺的物件都給補齊全了。不過此處最缺的便是鹽巴,這些年吃的鹽巴都是從那些強盜手裏買來的,比黃金還要貴幾分。”
不過周梨說著說著,忽然反應過來公孫溶說蕭十策去接人的話,不禁好奇起來,“他上哪裏去接?接的又是什麽人?”
“紫藤山脈裏,他當初見了小表舅,就已經寫信告知他那些個朋友了,如今算起來,他們現在也是剛隨著我們的足跡翻過了大金輪山脈。”公孫溶解釋著,一頭望著那天邊一般的紫蘿山脈,“算著日子,想來也就是四五天的功夫,他們就到了。”
既然是蕭十策的朋友,那也就是霍輕舟的嫡係了,周梨隻忙打聽,“是他們自己來,還是帶了家眷的?”
“這倒是沒有說。”不過依照公孫溶從長輩們那裏聽來關於霍輕舟這些嫡係軍的傳說,一個個行事都是風風火火的,按理是應該給帶著來了。
於是和周梨說道:“小舅媽你這裏可能要勞累些,得提前安排好,若是真帶了家眷來,到時候也不至於手忙腳亂。”
周梨自是應了,又想著他車馬勞頓,喊他帶了弟兄們隻管去休息。
自己這和蘇娘子殷十三娘商議著,既然那縣裏的強盜都解決完了,不過是些仗勢欺人虛張聲勢的土老虎罷了,那就早些去縣城裏,那邊空曠的房屋多了去,可以先將景家村的人都安頓下來,也比大家跟著一起在這野外安營紮寨要安全許多。
恰好和這術木寨的交易市場也算是到了飽和期,於是同奇寨老那裏說了一聲,當天晚上也是開始收拾行李。
第二天便直接啟程去往屛玉縣。
這隊伍其實已經有了些行軍風範,所以即便隊伍裏老少參差不齊,但也都一直保持著秩序,大家各司其職,又有公孫溶和挈炆一起跟著主持,所以周梨是沒有費多大的力氣。
再何況這一路走來,野外安營紮寨那一套,大家已經遊刃有餘輕車熟路的,周梨這裏基本就做個張口的總管,根本就不要親自樣樣交代。
所以這幾天也是走得十分輕鬆,轉眼走了幾天,便到了這傳說中的屛玉縣。
雖說早就已經有了心理準備,畢竟整個縣衙都被那些打家劫舍的強盜們占領了十年有餘,還壓迫城中老百姓們,所以城裏的人早就紛紛逃離,那些剩下來開著鋪子的,也是叫這些強盜時時刻刻威脅著。
所以可想而知,這其實是一座空城才是。
但真正看到這座城池,周梨心中還是萬分震驚。
夕陽餘暉之下,哪裏還有什麽城牆可言,不過是些殘垣斷壁罷了,牆根地下長出來的棕櫚樹和鐵橛,都要比那垮塌的城牆要高,各處更是掛滿了蔓藤和不知名的樹根,中間的空隙也沒閑著,夾雜著一片片肥碩的青苔綠影。
這樣的城牆伴隨著城外那老林古木,更像是一座被遺忘著叢林中的古堡殘影。
隻不過到底是因為有人跡,所以那城門的地方,地麵還能隱約看見些灰紅色的小磚石,隻不過被縫隙裏蔓延出來的苔蘚和野草給遮擋了。
周梨張著嘴,硬是想了半天,也沒有想出個體麵的詞語來形容這個接下來就要常住的地方了。
最後隻幹巴巴道:“還,還挺有曆史感的。”
公孫溶和挈炆也是十分給麵子地附和著,“不錯,不錯,總比那紫蘿山脈裏好多了。”
蘿卜崽已經先一步跑進那垮塌了大半的拱形城門裏,瞧見了那所謂的街道,隻興奮地跑出來,“阿梨姐,好多空房子啊,咱們隻要修葺一下,就能住人,而且城裏的街道挺寬廣的。”
而且路上還鋪了石板,隻是可惜這長年累月走得人實在少,又沒什麽車馬經過,所以雜草橫生。
周梨回了他一個比哭還要難看的笑容,“那還挺好。”轉頭隻朝公孫溶問,“老四你同我透一個底吧?這城裏眼下到底有多少人家?街道能荒廢成這個樣子?”
就想著一戶隻有兩口人的農家小院,那門口也能走出一條光滑小路來。
公孫溶摸著鼻子,眼神到處亂飛,就是不敢正視周梨一眼,“其實,其實也不算少,好歹有十二戶人家。”都是叫那些強盜強行留下來開鋪子做買賣的。
周梨聽了心想這還不如那術木寨裏呢!早曉得她就不嫌棄人家術木寨小了,這特麽人口都比這城裏還要多呢!
挈炆也沒料想到,偌大的一個縣城,實際的地界麵積已經遠超過了燕州,可是燕州那上京多少人口啊!可這屛玉縣,十二戶人家,就算滿打滿算,家家戶戶都是四世同堂,也不能是一千人口啊。
但他有著一顆悲天憫人的心懷,雖是震驚於這城中人口的數量,但是更難過,這樣大的一個縣城,竟然隻有這麽點人口,到底是誰的過錯?
天家的過錯啊!他翻身下了馬,和同馬車裏下
來的周梨一起進入這城門廢墟,果然瞧見了那寬廣猶如上京的長街,一眼的確是望不到頭,兩旁都是房屋。
隻是可惜街上除了荒草之外,不見一人,兩側房屋也並非是琳琅滿目的商鋪,而都是緊鎖房門,苔痕上階綠的空房子,四麵八方都是破土而生的小灌木叢。
如果不是這座城池長年累月照耀在陽光之下,隻怕早就自成了一股森森陰氣。
周梨薄底繡花鞋子踩在那荒草上麵,心裏也說不出滋味來,但此刻也隻能往好處想。就像是蘿卜崽所言,這街道真的寬,還鋪了青石板,可見這裏曾經也是繁榮昌盛過的。
白亦初很快就來了,隻是可惜他們人太少,街上許多地方從石板縫隙裏茁壯而出的灌木,將他們掩去了大半,顯得那氣勢略有些單薄了。
白亦初走上前來,也是滿臉的苦笑:“知道是被流放,卻沒有想到是被打發來開荒。”
“也好,一切從頭開始。”凡是一件事情,都是有兩麵性的,如今雖是滿目的壞處,但好處也數之不盡的。周梨是這樣安慰自己的,好處可能是自己還沒發現。更何況他們現在不是帶人來了麽?又有牛羊小雞鴨鵝的,一切都會好起來。
景家村的人反應倒是沒有那樣震驚,畢竟再他們看來,這裏是個極其好的地方,天氣雖然是炎熱了一些,但習慣就好,滿山滿林都是吃不完的果子。
在這裏,就不用擔心挨餓。
所以一個個都十分積極,隻聽從周梨和白亦初的安排,當下在城東一條街上的空房屋裏住下來。
那條街不長不短,剛好足夠景家村的人住下,隻是房屋位置卻有好壞有大小,因此按照人口分類,再由著景翁那裏自己和村裏人設置人口分組,將各對應大小的房屋中自己抽簽。
這事兒看著就是幾句話的功夫,但真要實行起來,也是花了一天的時間,更何況屋子大部份是需要重修修葺的,房中雖有些舊家具,但這十年間毫無人煙,已是腐朽,所以各家各戶都是學著術木寨那邊,先將從術木寨那裏換來的床單掛了吊床休息。
然後開始收拾各家屋子裏內外的雜草灌木。
與此同時,周梨那裏也是組織了人,將糧食給分出來,暫且提供他們兩個月的主糧。
這是景翁他們怎麽也沒有想到的,隻覺得白亦初和周梨將他們拯救於水火之中,不然就他們這幫人,不餓死也要死在全州官府的手中。
這一路上萬分艱險,本就自身難保還要帶著他們這些累贅翻山越嶺,到了這麽一個不愁吃喝,老百姓又淳樸善良的地方,免費給了屋子,還給了兩個月的主糧,自然是感恩戴德的。
那中午時候太陽最烈,是幹不得活的,景翁也是趁機將景家村的村民都召集起來,指著這條街剛掛上的名字‘景家街’,雖有些粗糙,但看得他還是感激萬千,“咱們這根是沒有斷的,雖是離了故鄉,但咱們還在一處,得了免費的房子又有糧食,那街尾上的廟,還分給了咱們,等咱們徹底安頓下來,就將祖宗們供奉進去,咱還是那個景家村。”
提過了要安頓他們景家祖宗的話,景翁才覺得不愧對於先祖老人們。又同村裏人說:“這一陣子,大家隻管收拾自己的家裏,我聽挈炆先生說,等下出河下南海的隊伍去了,白大人那裏得了空,是要組織人將這城外四處的閑田都給收拾出來,到時候就按照咱們的人頭分田地,不管是男女老少,都有份兒,所以大家放寬心,咱們跟著白大人,這輩子算是出了頭,不必再擔心挨餓的事了。”
眾人紛紛點頭附和,“白大人和周姑娘是天上的菩薩轉世,我這裏趕緊將家裏收拾出來,到時候與他們去整理田。”
他們進城來的時候,看到了那路邊荒廢的田,看著山清水秀,是能種出好稻穀的。他們本就是莊稼人,哪裏看得了好田荒廢著?
這話得了很多人的讚同。
景翁見此,心裏也是放了心,“你們都是好樣的,這樣知恩圖報,必然是有福報的,咱們就算享不了,也回到兒孫輩頭上來。”
他們這裏風風火火做著打算,蕭十策接的人也來了。
和公孫溶所預想的那樣,大部份人都是將家眷都給拖拽來了,人口足有五百多號,這可是周梨他們隊伍的數倍啊。
聽說是原來甲字軍中的三個隊伍。那衛大午和餘江海都是當初跟在霍輕舟身邊的老人,唯獨那甲三隊的商隊長已經因舊傷複發,去世十年有餘,如今繼承了他位置的,是他的兒子商連城。
他們這些人,因都是軍戶子弟,那體格自然是沒得說,這些年隱匿在各處,有在那山野裏過著那種田砍柴的世外日子的,也有在市井之中求生的。
尤其是甲一隊和甲二隊的兩個隊長,那體魄好似兩頭大熊一般,周梨初見的時候,隻和殷十三娘說笑,“要是月桂香附她們在,必然要說樣的身板子,不去挑糞可惜了。”
殷十三娘聽了這話,果然是盯著這兩個大熊一般壯實的兩人偷偷看了幾回,很是讚同地笑道:“果然是挑糞的好料子。”
唯獨商連城便像極了一個文弱書生,連帶著那眉眼裏都是濃濃的書卷氣兒,但是周梨聽蘿卜崽他們說,這商連城別看著儒袖長衫,但是在那紫蘿山脈,一拳就打死了一頭花豹子。
周梨身邊的幾個姑娘知道了,於是發誓再也不敢以貌取人了,然後她們每次見著那商連城,都猶如見了山裏的花豹子一樣,一個個低眉順眼的,便是最跳脫的千珞也是說話都輕聲細語了幾分。
而那兩個挑糞料子,最終和蕭十策還有公孫溶一起出南眉河往南海去,餘下的也和景家村的人一般,抽簽住下,清理完了房屋後,就立即在周梨的組織下,開始收拾城外的田。
這件事情,其實本不該周梨一個姑娘家來做的,這就是實打實衙門的事情。
可白亦初眼下是實在沒有人可用,他自己又才接手了屛玉縣,這裏又十年有餘不見朝廷命官,他必然是要親自去一趟才是。不然也擔心老百姓們還不信衙門裏那些強盜已經被伏法了。
所以這田地的事情,隻能完全交托到周梨的手裏來。因為這種糧食是迫在眉睫的事情,他沒空等著杜儀的人來。
不然這眼下六七百張嘴,總不可能就眼巴巴地等著蕭十策的隊伍吧?好在白亦初將滿臉都像是寫著‘我是讀書人’幾個大字的商連城安排在了周梨身邊。
說起來將荒廢的田地收拾出來,按理並不費什麽勁,不過是將那些水草給清理出來,能燒的一把火燒掉就是,把田地原來的樣貌還原出來。
問題在於需要重修統計測量畝數,一一登記在冊。
且又因這些田地多年沒有種植,所以雜草橫生,燒了外麵,裏麵的根須有的卻是已有一丈有餘,深入田裏。
幾鋤頭下根本就挖不完,用手掏又是多年荒廢的老田,那泥土是有幾分硬實的。
虧得這個時候景家村在這上麵是出了大功的,連續造
了十幾個犁耙出來,叫周梨帶來的那些水牛一起犁地,倒是方便了許多。
但想要將這些草根徹底除去,完全是大問題。商連城在這裏,暫時沒有找到自己的用武之地,幸好還識字,所以同周梨一起做這統計測量。
但是十天的功夫,他們也就在這城東一片收拾出來共五十畝。
五十畝也就五十畝,先給種上再說。
其實大家已經是盡了力的,可是周梨看著,卻是心急如焚,隻和殷十三娘歎道:“這樣下去,別說是下麵的鎮子了,就是這城外的田地,怕是也要一兩年的功夫才能全部清理出來。”也是萬幸大家不完全指望這糧食吃飯,虧得此處地產豐茂。
這時候少不得是要怪罪那些天殺的強盜,以及這朝廷的不力,不然的話這樣的富饒豐沃的地方,隻要用幾分心,就算是再偏僻又如何?也能打造出一個繁榮之地。
隻不過這個時候怪誰,其實都沒有什麽用。這點她心裏清楚,因此也沒怎麽發牢騷怨天尤人,隻盼望著那陳慕收到自己的信後,能趕緊來這裏。
趁著現在他們走過的路還有痕跡,能輕鬆幾分。
有他的到來,憑著他對於這些機括技術,一定是能將農耕工具給提升一二,這樣也能少費些勁。
上天大抵是聽到周梨的祈禱了,白亦初還沒將玉屏縣這下麵的村鎮都走完,周梨就迎來了意外之客。
還真是踩著他們在山脈裏走出來的痕跡趕來的陳慕。
眼下的陳慕不知道是在東海曬黑了,還是因為如今一門心思都在這木工技術之上,整個人再沒有了當初蘆州時候的公子哥兒模樣,穿的也是最簡便粗糙的衣裳,滿嘴的胡茬,整個人倒不是說老了多少,但瞧著卻是有些滄桑的。
好在他那眼裏光彩熠熠,不然周梨真是後話,自己當初幫了他,究竟是不是害他呢?
因他這外貌和當初實在是千差萬別,所以周梨一開始還沒敢確定,直至他走過來朝自己說:“你當初給我的那書,雖說殘缺不全,但真是幫了我的大忙。”說著,隻將自己手腕上那一個木環給周梨看。
周梨聽著熟悉的聲音,才確認了他的身份,又好奇地看朝他手腕上那個看起來平平無奇的手環,“你別告訴我,這裏頭還有什麽機關?或是能飛出多少飛箭?”
原本得意等著看周梨驚愕表情的陳慕一時不免是有些沮喪,隻朝雲眾山埋怨:“你已經告訴她了?”
雲眾山放心不過,親自帶人送他過來的。說起來,自打雲眾山開始從東海辦海貨後,周梨就很少見著雲眾山了。往日兩人在信裏,那都是說生意的事情,如何問這些了?
所以雲眾山表示很無辜,“這怎麽扯到我的頭上來?我和阿梨妹子的書信來往,你哪次沒過目?”
陳慕這才作罷,轉頭止不住好奇問周梨,“那你如何知曉的?”那殘卷裏可沒有提過這個呢!
周梨展眉笑起來,“我說猜的,你估計也不信。快些給我展示,叫我長一長見識唄。”
那陳慕嘴角才浮起笑容來,然後周梨隻見他伸手按了那平平無奇的木頭手環一下,那手環卻像是活過來了,反正周梨也無法形容,那一瞬間就是覺得木工技術似乎就是一下發生了質地變化,直接就完全晉升成了機甲時代的感覺。
那木頭變幻莫測間,竟然成了一個小小的小弩貼在手腕上,與此同時一根根猶如毛發粗細的飛針從中飛出。
也不知道裏頭是如何設計裝置的,那些個毛發一般的飛針,居然飛出了十丈之外。
反正那掛在高大棕櫚樹上的棕櫚果,當時就接二連三漏了果汁出來。
周梨當時看了又是心疼那些棕櫚果叫他毀掉了,不然還要用來熬糖的,又是震驚於他手腕上這小東西,隻毫不吝嗇地激動誇讚著:“你真的是最偉大的發明家、天才!你這是如何辦到的?”
陳慕滿臉都是掩不住的得意之色,終於如願以償在周梨麵前證明了當初她包庇自己出城是有價值有意義的。
隻拿了一個同款的手環遞給周梨,“算是我給你的第一件謝禮。”隻不過這個是銀質的素圈。
周梨卻不敢去接,畢竟陳慕手裏造出來的東西就十分邪門。早前他就能自己鑽研出那自己會飛回籠子認識家的木鳥。剛才又見識了他這小飛弩,生怕自己一碰,裏頭的飛針就對準了自己,隻連連退步擺手,“別,我害怕。”
“放心,這個還沒開機關。”說著強行塞給周梨。
周梨拿在手裏,仍舊是有些害怕,身後千珞幾個沒見過世麵的,如今也是不停咂舌驚歎,隻催促周梨快些戴上。
周梨在他們的催促中隻小心翼翼地將手環給戴上,然後問陳慕:“然後呢?”
陳慕隻在自己手腕上的木環上給她示範了一下,見她還要繼續,隻忙攔住:“別,這東西我是給你防身用的,材料實在是珍惜,裏頭總共就二十枚飛針,你用一根少一根,你知道怎麽操作就好。”
周梨聞言,連忙給住手。
的確,她又不會武功,殷十三娘不可能時時刻刻在身側,於是也是忙停下來手,少不得是要將陳慕給誇讚一回。
陳慕當時雖說為了氣他爹娘,做過紈絝,沒少去那花街柳巷,所以這哄姑娘家他是有一套的。
除了送了周梨這個銀質的素圈之外,又送了周梨身邊的姑娘們各人一個小玩意兒,或多或少都是有些其他作用,連阿葉的娘親蘇娘子也得了一個小簪子。
於是大家再見他,就仿佛是見著了親兒子親兄弟一般,好生客氣,有什麽好的也要僅著他先來。
這叫商連城難免是有些不屑,隻道不過是奇技**巧罷了。
兩個年輕人,沒想到就這樣第一次見麵,各自看誰都不順眼,周梨也是頭大。隻從中調和,但實在是沒有起到什麽作用。
後來見他們也就是耍嘴皮子,並沒有真動手,也不影響正事,也就懶得多管了。
就想著磨合一陣子就好了。
而陳慕這裏,得知了周梨眼下的需求,親自到地裏去看了一眼,不過是五天的光景,他就製作出了一台割草機。
有些像是後世那種用於園林美化上
的割草機,隻不過得用人工手動,那地下的鋒利刀片才會轉動。
是比不上後世的,但卻也是大大節省了人力,且也不用人彎腰去割,還要擔心那一人多高的草叢裏藏有什麽危險的蛇蟲鼠蟻。
所以一致得到大家的讚賞,使得陳慕初來乍到,就一下得了不少民心。
這讓商連城心中對他就更不喜了,雖然也不得不去承認陳慕的確有兩把刷子,這割草機不但叫大家節約了時間,也節約了人力,但對於他就因為這些得那麽多人的喜歡,十分不解氣。
又說這一次雲眾山他親自帶人護送陳慕來,自然也是將沈窕的姐姐沈窈的骨灰給帶來了。
沈窕還惦記著她姐姐跟那祝子騫合葬一事,總覺得當初隻拿了姐姐的遺物去,終究不是一回事。
所以便也沒將她姐姐這骨灰下葬,隻放在房中一直供奉著。一麵也給上京祝家夫妻寫了信,又托付了打算回蘆州去的雲眾山幫忙寄到上京。
雲眾山這一次來,除了和周梨說了一回原來的生意之外,再得知那顧少淩的身份後,當下就決定,這一次回去好好整頓收拾一回,沒準這南眉河跟南海的水運就開了,到時候他就將東海到蘆州的線交給丘山他們來做,自己帶人來回走這南海和屛玉縣。
他肯來,周梨自是萬分歡喜的,隻道:“我正是發愁呢!此處交通完全閉塞,許多外物屛玉縣的老百姓們都不曾見過聽過,這裏又有各樣的好水果送不出去,隻能白白壞在樹上。顧家那邊雖是應該能幫忙,但人家終究是有正經事情,不能全心全意在外麵這小破縣上麵浪費那麽多時間和人力。”
隻不過單一運送水果,怕那麽多水果也來不及送出去就壞掉了,於是這心裏也有了將那多餘水果製作成幹果的想法。
但無奈一人沒有千雙手,她這裏田地的事情還沒有完,壓根就抽不出人來製作幹果。
哪怕這此處的太陽十分給力,可也不是說隨便將水果放在太陽底下暴曬就能做出來的,各樣程序不能少,且還要仔細上心,不然如何能賣出好價錢呢?別到時候運送出去了,成本價運費價都賺不回來呢!
也是萬幸自己的那些牲畜,白亦初這一次去下麵的鄉鎮寨子,幫忙安排了,不然更是頭疼呢!
麵對這樣的百業待興,周梨和大家都有千千萬萬的建設想法,可最大的苦惱就是缺人啊!
好在有了陳慕的加入,田清理得越來越快,她先將景家村這裏的老百姓們給各人分了田地下去,算是得了一樁大事情。
白亦初也是這個時候回來了,和周梨說道:“我掐著時間,與他們重新商議開市,就這個月的十九號,若是能成功,此後每一個月十九就在縣裏開一回大集,讓下麵各村寨鎮子的老百姓和山民們,都來市場上交易。”
若是能成功,那麽接下來鎮子上的集市也能陸續開起來。
周梨一聽,也就是兩天的功夫了,隻慶幸道:“好在這一次你到下麵去,沒將我準備的那些雜貨都給完全帶去,不然我拿什麽來開市?”又和白亦初說:“阿葉那時候在術木寨外麵賣麵點,我看大家還挺喜歡的,不如我叫阿葉再做一些,景家村那邊和甲字軍的家屬們,也將各自的看家本事拿出來,做些吃食。”
咱就是說,這樣就算是大集市沒有真做起來,但最起碼也開了個美食集市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