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隔了兩日, 玉敏郡主與母親入宮。
皇後將早已擬好的世家子弟名單拿出來。
“公主且看看,回頭到了宴上也好認個名字。”皇後說。
長輩討論此事,玉敏郡主自然不好旁聽。
儷陽長公主道:“我與皇後娘娘談些事,你先出去走走。”
皇後也說:“正好禦花園的**開得豔, 昨夜又下了場雪, 正是賞雪賞菊的時候。”
她吩咐宮人:“快帶郡主去逛逛, 可得伺候仔細了。”
“是。”宮人們簇擁玉敏郡主出門。
其中一個著淺藍褙子的宮女是皇後身邊貼身伺候的, 她領著玉敏郡主走去禦花園,邊在旁介紹各樣的景致。
過了會, 她看了看玉敏郡主神色, 突然開口道:“奴婢早就聽聞郡主仙人之姿, 今日得見,果真跟畫裏的人一樣好看。”
“可不是?”另一個宮女附和:“也不知京城什麽樣的男兒能配得上郡主。”
“聽說名冊上的人皆出身京城有頭有臉的人家, 皇上這般看中郡主, 實在令人羨慕。”
玉敏郡主勾唇, 手指劃過花瓣上的雪,心情愉悅。
“而且這些世家子弟,個個一表人才龍章鳳姿, 都是打著燈籠都難尋的。”宮女道:“不過依奴婢看, 這京城的公子們再好皆比不上一人。有這人珠玉在前, 旁人即便再優秀也暗淡無光了。”
玉敏郡主停下來:“哦?你說的是何人?”
宮女笑:“當然是睿王府的容世子啊。”
聞言, 玉敏郡主僵了僵。
容辭的名字她當然聽過,而且還知道他定親了, 那日在錦翠閣見到的女子就是他定親的姑娘。
這宮女怎麽偏偏沒眼色提這個?
見她欲發怒,宮女趕忙道:“容世子風姿卓絕, 這麽好的人,在奴婢看來隻有郡主才能配得上。那個襄陽侯府的四姑娘算得什麽?跟郡主比起來, 她可差遠了。”
這麽一聽,玉敏郡主心裏舒坦了些,故作斥責:“可別胡說,容世子定了親的。”
宮女歎息:“確實可惜了,不然容世子配郡主郎才女貌天造地設呢。不過有些事也說不準,京城裏好些人家定親後又解了婚事,好些解過婚事的又定了別家。隻要還未成婚,凡事都難料。”
這時,另一個宮女道:“奴婢聽說容世子也入宮了,這會兒該是在太和殿候著。”
玉敏郡主眸子微動,狀似不經意問:“太和殿在何處?景致可比這裏的好?”
宮女道:“說來也巧了,從這繞過去,穿過遊廊就是。郡主,那邊還栽著許多雪竹呢,可要去瞧瞧?”
“來都來了,自然是要去瞧一瞧的。”玉敏郡主說。
繞過花園,一行人沿著遊廊走,沒多久就到了太和殿。
太和殿前有座小園子,布置得比別處精巧雅致,確實如那宮女說種了許多雪竹。
可玉敏郡主無心賞竹,她慢悠悠沿著走廊而行,視線卻暗暗尋找著什麽。
過了會,拐過走廊,突然見前頭站這個男子。
這人一身淺紫蟒袍,金帶玉冠,身姿修長挺拔。單單往那一站,竟是將滿園的風華都比了下去。
許是察覺這邊的動靜,他緩緩轉過頭來。
瞧見那張麵容,玉敏郡主頓時驚為天人。
恰此時,宮人忙行禮:“容世子。”
玉敏郡主回神。
原來這位就是她們口中風姿卓絕的容世子。
容辭的名字她常聽母親說過,可她遠在南陵鮮少入京,即便偶爾隨母親回京赴宴,也總是錯過見他的機會。因此,從來不知睿王府的容辭長什麽模樣。
如今一見,果真是如謫仙般的男子。哪怕他隻是淡漠地一瞥,也令她怦然心動。
她立即調整好姿態,款款蓮步上前行禮:“容表哥。”
見容辭不理會,興許是沒認出她是誰。
玉敏郡主自我介紹道:“想來表哥不認得我,我才從南陵來京城,往後會隨母親留京,屆時還望容表哥多多關照。”
這話一說,任誰都能明白眼前人的身份。
玉敏郡主又道:“我適才在逛禦花園,得知這邊雪竹長得好便來看看,竟不想在此遇到容表哥,真是巧了。”
未等她話說完,這時一個內侍小跑過來:“容世子,皇上召見。”
容辭“嗯”了聲,看也不看玉敏郡主,轉身離去。
玉敏愣在原地,一時不明白容辭為何待她如此冷淡。
她摸了摸自己的麵龐和發髻,莫不是自己打扮得不夠好看?
宮女有些尷尬,小心打圓場道:“郡主莫怪,容世子對誰都這樣,全京城都知容世子待人清冷。郡主才得見,日後相處久了就明白了。”
“真的?”玉敏郡主問:“難道對襄陽侯府的四姑娘也如此?”
“自然......也是如此的。宋四姑娘怎麽能跟郡主比?郡主聰明美麗,凡是正常男子,都曉得選郡主。”
玉敏聽了,心下的狐疑散去,漸漸舒坦起來。
她望著容辭離去的方向,羞臊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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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黎覺得近日容辭待她不一樣了。
比如以前請她去看戲,隻會讓人來傳個口信。如今,他居然下帖子。
阿黎捧著臉坐在桌邊,桌上就是一封帖子。粉色花箋,還熏了香,一朵淺白蘭花嵌於其上。
中間寫著“阿黎親啟”。
字還是熟悉的字,可寫在這張花裏胡哨的帖子上就突然陌生起來。
她盯著帖子看了良久,轉頭問凝霜:“容辭哥哥這是何意?看戲而已,傳句話不就得了?怎麽還下帖子了?我長這麽大第一次收到他帖子,怪心慌的。”
凝霜笑出聲:“許是最近京城時興下帖子呢?”
阿黎說:“京城哪天不時興下帖子?可容辭哥哥居然給我下帖子,就顯得......”
“顯得什麽?”
顯得客氣,客氣中又夾雜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
這種帖子一般是送給關係親密的人。阿黎此前見過,三姐姐還未成婚時,就收到過三姐夫給她寫這種帖子,每次三姐姐收到就臉頰緋紅。
當然,她跟容辭關係也向來親密,隻不過......
“唉!”阿黎呼出口長氣:“容辭哥哥突然給我下帖子,弄得我都想考慮要不要跟他去看戲了。”
“那姑娘想去嗎?”凝霜問。
“想,上次我說有一出戲想看,但那天戲樓沒排就沒看著,容辭哥哥答應說過兩日帶我去看來著。”
“罷了,”阿黎再次瞥了眼帖子,然後起身:“我明日還是去赴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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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宮,乾清殿。
明惠帝批閱了幾本奏章後,突然想起件事,問:“昨日玉敏郡主去過太和殿了?”
張德芹道:“去了,宮女引著去的。”
“如何?她見了容辭可滿意?”
張德芹笑道:“怎會不滿意?皇上給郡主尋了這麽好的人選,別說南陵找不出這樣的來,就京城也隻這麽個。郡主自然是滿意的。”
這說的是反話,皇上謀劃之事,張德芹清楚。他有意將玉敏郡主配給容辭,自然得讓人將容辭誇得天花亂墜。
昨日宮人便是皇後受命安排的,為的就是引郡主去見容辭。這樁婚事,隻有郡主歡喜,皇上的謀劃才能順利。
果然,那郡主是個膚淺的,隻看臉。聽宮女說,她見容辭一麵就鍾情了。
聽得此,明惠帝滿意,囑咐道:“讓皇後那邊好生操辦。”
是,張德芹明白。
眼看天色已晚,想了想,張德芹問:“皇上,今夜可要翻牌子?”
明惠帝停下筆,麵上突然散發出一股戾氣。
張德芹不敢再多說,恭敬低頭。
皇上身子不好,已經快半個月沒臨幸妃子了,可又急子嗣。這些天因著心情鬱結,發落了好些宮人,乾清殿門外每天都要擦一遍血跡。
明惠帝陰沉了會,開口:“把牌子端來,再讓太醫配副藥。”
還能配什麽藥?自然是能讓皇上龍精虎猛的藥。
但這種藥非長久之策,明惠帝自己也明白。
張德芹忖了忖,說:“皇上,奴才聽說江湖上有些能人異士懂煉丹之術。”
“此術不僅能長生不老,更能補腎益精。”
明惠帝倏地抬眼盯著他:“張德芹,你是想讓朕學前朝昏君?”
曆朝曆代總有那麽幾個昏庸的皇帝,前朝就有一個因沉迷煉製長生不老藥,而荒廢朝政的。最後藥沒練成,倒是被人造反滅了。
“皇上,”張德芹驚駭跪下來:“奴才不敢,奴才實在為皇上著急皇嗣所以才......”
提到皇嗣,明惠帝心下微動,靜靜聽他說。
“奴才也隻是聽聞,但具體如何也不知。眼下外有敵國虎視眈眈,內有睿王府與皇權對峙,朝臣還整日催促後宮子嗣。奴才見皇上整日煩心,就想為皇上分憂,奴才這顆心盡忠皇上天地可鑒。”
“說下去。”明惠帝道。
“是。”張德芹舔了舔唇,繼續道:“這法子其實民間有人在用,奴才想著暗中尋些能人異士來,若是真能起效用更好,若是不能,屆時......”
他比了個抹脖頸的手勢,說:“反正外人無從知曉,能為皇上效力也是他們的福了。”
他話落,明惠帝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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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容辭休沐,將京城最好的戲樓包場。
阿黎乘馬車到時,見戲樓裏空空****,容辭獨自坐在二樓正中央的主位。
見她進門,他喊:“阿黎,這裏。”
阿黎抬眼,也不知是不是角度問題,總覺得今天的容辭有些不一樣。
待上了二樓後,她才發現那股不一樣的感覺從何而來。
容辭平日慣來愛穿深色衣服,靛青、石青、玄色或者黑色。
可今日,他居然穿了件孔雀藍的錦袍,顏色鮮亮不說,衣服上還繡著百花團紋,腰間墜了枚玉佩和一隻香囊。
容辭本身就長得俊,隻是平日行事沉穩老練,看著比旁人長些年歲。可此時這麽一瞧,話文裏的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不就是這模樣?
阿黎好奇地欣賞了會,誇道:“容辭哥哥,你這樣穿真好看。”
“是麽?”容辭坐著喝茶,唇角微勾:“喜歡?”
“嗯,我見我二哥也這麽穿過。”阿黎說:“當初他買胭脂哄姑娘時,就喜歡穿鮮亮的。”
“......”
阿黎的二哥,便是三房的堂兄。早已娶妻成家,小時候跟阿黎關係不錯,是以買胭脂哄姑娘時還曾問過阿黎意見。
她記得她二哥當初追喜歡的姑娘時,就穿得鮮亮又風流,與容辭別無二致。
但不知為何,她話落,容辭唇角的笑些許不自然。
她坐過去:“容辭哥哥,今天點了什麽戲?”
這時,戲樓的掌櫃上樓來,熱情介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