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因果
她問得很小心翼翼,生怕惹惱了謝明崢,畢竟此事事關男人尊嚴,而男人一向好麵子。可此事總得問清楚,想來天生隱疾,與後天隱疾,該有不同的應對之法。盡管臨春並不懂岐黃之術,但用腦瓜子想想,一件東西壞了二十幾年,與壞了幾年,定然是壞了幾年要好修得多。
臨春眼神飄忽,似雪香腮漸漸沁出些不自然的粉紅,便如那三月的桃花,說罷更是輕輕咳嗽了兩聲,掩飾自己的尷尬。
臨春今歲十七,還未出嫁,因恒成帝喜愛她,想多留她兩年。今年開年時,恒成帝與高貴妃商議過臨春的婚事,挑了幾家郎君,問臨春意見。那些郎君都是玉京中頂好的,臨春也與他們試著相看過,可一個也未曾瞧上,婚事便又擱置了下來。
她於情感之事上還是一張白紙,提起這種令人羞臊的事,自然不敢看謝明崢的臉。
好一會兒,臨春才聽見謝明崢的聲音:“算是意外吧。”
臨春唔了聲,心裏猜測,他恐怕是在戰場上受了什麽傷,才導致得了這病吧,畢竟戰場上刀劍不長眼。
她思緒扯遠了,趕緊拉回來,小聲追問道:“那……是因何意外呢?這可否告知?”
她問罷,謝明崢眸中墨色忽然翻湧,唇角噙著一抹笑。
臨春被他看得莫名,而後聽他輕啟唇道:“說起來,此事與三皇妹脫不了幹係。”
臨春眨了眨眼,這事兒怎麽還與她有什麽關係?
謝明崢用手中茶杯蓋輕輕撇去杯中浮沫,緩緩開口:“這場意外,便是三年前,我與三皇妹初次見麵時,衝撞了三皇妹,三皇妹便命人抽我鞭子。回去之後,我便得了這病,如今算來,已有三年。既然是三皇妹種的因,我如今叫三皇妹來解決,也算有始有終,是不是?”
臨春聽到這裏,已經身子僵住。
她還以為是謝明崢在戰場上受了傷,才致不舉,沒想到竟是與自己有關。
可她當時雖說抽了他鞭子,也沒多重的傷啊,怎麽會導致這麽嚴重的後果呢?謝明崢該不會是故意把鍋扣在她頭上吧?
臨春幽怨地長歎了聲,心中更後悔當年招惹了謝明崢。
她欲哭無淚,他的病原來是她造成的,原來她不止折辱了他的麵子,還折辱了他的男性尊嚴。這事兒恐怕是怎麽都過不去了。臨春隻覺得自己像是一朵在暴風雨中的小花朵,馬上就要承受不住暴風雨的摧殘了,命危矣。
謝明崢看她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樣,小臉耷拉著,問道:“三皇妹在想什麽?”
臨春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聽見謝明崢問,下意識就回答了心裏話:“在想當年我不該招惹你。”
話音落地,她陡然回神。
對上謝明崢一張似笑非笑的臉:“晚了。”
臨春自然也知道晚了,隻好更垂頭喪氣,想起什麽,保證道:“四皇兄放心,我一定會努力想辦法治好你的病的!”
事情已經發生,後悔也來不及,但得表表忠心。
謝明崢頷首,又聽臨春說:“但今日天色已晚,四皇兄也知道,我這人不大聰明,本來也不怎麽聰明,這會兒腦子就更不好使了。不如一切都明天再說,想必四皇兄今日也累了,是不是,不如就早些沐浴安寢。”
謝明崢點了點頭,對她的提議表示十分讚同:“今日忙活了一整天,的確有些累了。”
臨春手指不由攥緊,趁熱打鐵道:“那四皇兄休息,我先退下了。”
說罷便要跑。
又被謝明崢叫住:“站住。”
臨春停住腳步,聽他吩咐。
謝明崢道:“如今你既是我的婢女,我沐浴你不該伺候在側麽?”
臨春瞪大眼,再次僵住了。
沐浴……伺候……
她深吸了口氣,僵硬而緩慢地轉過身,語氣裏充滿了委屈的意味:“我是不是聽錯了?”
端茶倒水便也罷了,怎的還要伺候沐浴更衣?她哪裏會做這種事?更何況男女授受不親,若是她伺候謝明崢沐浴更衣,豈不是會看見一些不該看的東西?
謝明崢誠然隻在逗弄她,若是叫她伺候自己沐浴,他這所謂借口定不攻自破。她若是離得那麽近,謝明崢遏止自己的想象,麵不改色道:“是,你聽錯了。”
臨春:“……”
她覺得謝明崢就是在故意玩弄她,就如同一隻貓玩弄一隻老鼠,明知道老鼠逃不出他的手掌心,卻仍要嚇得它倉皇逃竄。
她想著,頓時有些委屈。一委屈,眼睛就紅了。
她拚命眨眼,想把自己的眼淚忍下,好不容易才忍住。隻是開口時,嗓音有些淒然:“那我先退下了。”
她低著頭,幾乎是逃跑一般,離開了兩儀殿。跑得太快,出殿門時竟被門檻絆了一跤,差點跌倒,好在臨春扶住了牆。
其實這隻是個小意外,可也不知道哪裏撥動了臨春的哭弦。她好不容易忍回去的眼淚,頓時再次湧上來。
她就是這般性子,一向愛哭得很,從前宮中那些姐妹們,常常背地裏叫她哭包,拿她愛哭這事兒調侃。
她不是恒成帝親生的女兒,卻比親生女兒還要受寵,因此那些名義上的姐妹都不喜歡臨春。可表麵上又不會得罪她,還與她相處得很好,姐姐妹妹和樂融融。
起初臨春傻乎乎地以為她們是真心的,對她們都是掏心掏肺,有什麽好東西都會給她們分享,若是她們有什麽錯處,也會在父皇麵前幫著說幾句好話,維護一番。
直到有一回,她聽見二公主與四公主五公主在一塊玩時,背地裏說她的壞話。臨春那時才知,原來她們一直嫉妒她,從未真心把她當成姐妹。
不知怎麽,臨春腦子裏想起這事來,便更是傷心,眼淚洶湧落下。她急急忙忙拿衣袖擦,卻越擦越多,好像要把這些日子的委屈都哭一番似的。
她一邊哭,一邊往前跑,跑得太快,中途撞到了一位宮女。
那宮女有些不悅,斥道:“這麽著急忙慌的做什麽?”
臨春覺得這聲音有些耳熟,但此刻顯然哭更重要,所以也沒來得及細想。
待痛痛快快哭過一場,臨春擦幹眼淚,忽地想起了那個聲音為何耳熟。
像是先帝的柔嬪。
她之所以對柔嬪的聲音印象深刻,一耳認出,隻因這位柔嬪人如其名,聲音嬌柔無比,聽得人骨頭都發酥的那種。自然,她生得也嫵媚動人,音聲相得益彰,因此頗得先帝寵愛。
反正臨春每次聽她說話,都起一身雞皮疙瘩,所以對她印象很深刻。
柔嬪……她在兩儀殿做什麽?
臨春皺著眉,忽然間靈光一動,想到了一個給謝明崢治病的好辦法!
她轉過身,吭哧吭哧往回跑,迫不及待想告訴謝明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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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春走後,謝明崢一人在殿中坐著,還在回味今日與臨春的相處。
他闔著眸子,忽地聽見一陣腳步聲,以為是臨春去而複返。
“怎麽又回來了?”
掀開眼簾,卻隻看見一個陌生的宮女。
宮女道:“殿下,夜深了,奴婢給你送些糕點。”
一開口,便叫謝明崢眉頭擰成一團。
每個字仿佛都拐著彎,柔柔媚媚的,尾音更是發著顫,毫不掩飾的刻意引誘。
見謝明崢不說話,柔嬪緩緩抬起下巴,眼波流轉,拋去一個媚眼。她雖著宮女服裝,可難掩玲瓏身段,蓮步輕移,一截細腰扭動得仿佛擺動的柳枝,到了謝明崢跟前。
“殿下~”柔嬪將手中的黑漆金托盤擱下,托盤上除了兩碟糕點,還有一壺好酒。
勾引男人,怎麽少得了酒?
柔嬪捏住酒壺的細把,悠悠斟酒,送至謝明崢跟前。她今日來,目的很明確,就是想引誘謝明崢。
大楚該死的規矩,凡是無子的嬪妃,皆要殉葬。她雖得先帝寵愛,肚子卻一直不爭氣,沒個動靜。可她還年輕,不想陪老皇帝共赴黃泉。思來想去,把主意打到了謝明崢身上。
倘使她能與謝明崢有些什麽,他定然能抱住她的性命,甚至他或許會給自己名分,那又是另一種幸福了。畢竟比起年老體衰的老皇帝,這位未來天子年輕力壯,英俊瀟灑。
柔嬪望著謝明崢沉沉的視線,被他看得有些心慌。她也曾聽聞過這位四皇子的事,可她為了活命,必須賭一把。她想,世上沒有男人不好色。
謝明崢從不認為自己好色,他二十二載光陰,不曾為哪個女子多虛度過哪怕一眼。
唯有一個例外,便是臨春。
謝明崢冷眼看著柔嬪的伎倆,完全無動於衷,就像在看一塊石頭,或者一根木頭,而非一個女人。這種感覺讓柔嬪很挫敗,她眉目中染了幾分頹色,而後伸手,挑落了自己左肩的衣裳,露出雪白的肌膚。而後雙手搭在謝明崢肩頭,將他推倒,施施然坐在他腿上。
謝明崢耐心耗盡,眉頭緊鎖,正欲開口命薛冰進來,將她帶下去。他從第一眼便明白她的目的也不過是什麽,也明白她是為了活命,不知怎麽,那一瞬想起臨春來,故而多忍耐了片刻。
“滾出去。”他沉聲開口,麵色不虞。
柔嬪被他嚇得心肝都顫,猶豫一瞬,咬著下唇沒動。
謝明崢眉頭更皺,正欲有所動作時。
忽地聽見一陣腳步聲從門口傳來,緊跟著,從門口探出一個腦袋,語氣興奮地說:“我想到辦法了!”
臨春話音落地,待看清麵前的景象後,瞪大了眼。
隻見柔嬪正坐在謝明崢腿上,香肩半露,好不**。
看起來,她來得不太巧。
臨春捂住雙眼,轉過身,急忙撇清:“我什麽也沒看見。”
謝明崢耐心消失殆盡,甚至有些煩躁,他猛地站起身,將麵前的柔嬪一腳踢飛了出去。
動作好生粗暴,一點也不憐香惜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