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觸手(16)

楚惜羽看不清周遭, 他大汗淋漓,像是剛從水裏撈上來。

他看不清,其他的感官也隨之變得更為靈敏, 他能感受到周遭濕冷的空氣, 觸手的吸盤扭曲著蠕動感,以及徐宴辭裹挾著熱氣的吐息。

徐宴辭給他喂了不少水。

他的唇瓣水紅,微張著嘴, 目光迷離。

“還喝嗎。”徐宴辭呼了一口氣,眸底暗潮湧動, “再喝一點吧。”

楚惜羽慌忙搖頭。

他現在特別後悔把戒指藏起來。

兩個多小時後。

他縮在被子裏, 雖然累得眼皮在打架, 但想到有任務,不能讓自己睡著。

好在徐宴辭知道他們現在還在徐均盛的家裏,稍微收斂了一點。

楚惜羽偷看了一眼徐宴辭,他小聲說,“叔叔, 我得回去了。”

徐宴辭低頭, 手掌順著楚惜羽的發頂,“回哪?”

“就……”楚惜羽打量著徐宴辭的臉色,手指指了下隔壁,“江浩醒來沒看到我,會來找我的。”

徐宴辭的眸子垂著,他雖不想讓他回去, 但還是送楚惜羽來到了隔壁房間的門口。

徐宴辭托著他的臉,在他額頭上親了一口, “進去睡吧。”

楚惜羽仰著頭,輕聲“嗯”了下, 小聲說,“叔叔晚安。”

“嗯,晚安。”

徐宴辭看著楚惜羽走進房間關上門後,才離開。

楚惜羽合上門,他率先打開了臥室的燈,江浩還躺在**打鼾,睡得雷打不動。

現在已經是深夜,仆人們應該已經都睡了。

他上前拍了拍江浩的的肩膀,“江浩,醒醒,江浩。”

江浩沒有反應。

楚惜羽加大力度,快速的晃他的手臂,“別睡了,該起床做任務了。”

江浩一個哆嗦,瞬間驚醒,條件反射般坐起來,嘟囔著,“任務,任務……”

江浩用力揉了兩下自己的眼皮,瞬間清醒了不少,他眯著眼睛看向楚惜羽,“我剛剛怎麽睡著了,一點感覺都沒有。”

他掀開被子下床,“你剛才在幹嘛?”

楚惜羽眨了眨眼睛,他準備著手電筒和防具護用具,“沒幹什麽啊,我也睡了一會。”

楚惜羽剛才在徐宴辭的房間的浴室裏洗過澡了,雖然身上沒有了那種粘膩感,但腿肚子還是有點發顫。

江浩沒在意,他點了點頭,一邊練習打拳一邊走進浴室,“我去衝把臉咱就走。”

“好。”

……

他們走出房間來到走廊,經過徐宴辭的房門口時,特地放慢了腳步,步伐小心地經過了長廊來到樓梯間。

樓梯間的燈是常亮的,這棟別墅的建構風格古典奢華,由四層樓構成,另外還有一層地下室。

這個點別墅裏除了他們倆,房間外就見不到任何人的人影,靜謐而寬敞。

“你知道他住幾樓嗎?”江浩給自己戴上了手套,站在家庭電梯裏小聲問。

“四樓主臥。”楚惜羽按上四樓的樓層按鍵,“他一直習慣住四樓。”

楚惜羽小時候和徐均盛在徐宅共同生活過一段時間,知道他一直有這個習慣。

隨著電梯門緩緩打開,楚惜羽的心也跟著懸了起來。

要開始了。

他們來到主臥門口,長廊的光亮得格外刺眼,這裏卻異常的寂靜。

江浩嚐試擰開房門,門被反鎖了。

他們對視了一眼,江浩索性蹲下身,從兜裏拿出一根鐵絲,在鎖口前比對了一下就擰了起來,“快,幫我照著點。”

楚惜羽隨即打開手電筒,幫他照著。

江浩眯著眼睛,不時還會舔一下鐵絲的尖部,他把鐵絲擰成合適的形狀後,就緩緩插.進了鎖芯裏,楚惜羽跟著看過去。

他隻聽“噠”一聲輕響。

沒想到門真的被他打開了。

江浩嘿嘿樂著,“我就是幹開鎖的,終於派上用場了。”

楚惜羽笑了下,他輕輕推開房門,把電筒照著地麵,跟他一起緊張地走進了徐均盛的主臥。

臥室裏仍舊很寂靜,甚至聽不到徐均盛睡覺的呼吸聲。

江浩走在前麵,他大概看到了**被子的凸起處,一鼓作氣,猛地撲了上去,“去死吧老登!”

他對著就是一頓胡亂的揮打,但第一拳下去就發現不對勁了,手感不對。

“臥槽……他不在這。”江浩反應過來。

楚惜羽把電筒照過去,隻見兩米二的大**,隻有一床空**的被子,和被放在被子底下的兩個枕頭。

“不

有詐吧。”江浩從**跳下來,“這老頭這麽精,還知道我要來揍他?”

“我看不像。”

楚惜羽拿著電筒環顧了一眼周圍,臥室有很多東西都平整的放著,有的甚至蒙上了防塵白布,說明徐均盛平時很少住這裏。

他平時在晚上把門反鎖,以及在被子裏放枕頭,都是一種習慣性的假象。

楚惜羽來到桌邊,用手指抹了一把,他的指腹上就沾滿了灰塵。

徐均盛平時就不住這裏。

“他去哪了?”江浩打開了臥室的主燈。

楚惜羽關上臥室門,他來到床邊的床頭櫃,打開一看,果不其然,裏麵全都是徐慧琳的照片。

照片的背麵都有寫上拍攝時的時間,而這些照片都拍攝於十幾年前。

照片中的徐慧琳穿著一襲白裙,和徐慧美的美豔不同,她是給人一種很溫柔的美,她站在海邊,黑色長發及腰,麵容清純,美得如同一朵初開的白山茶。

那時候的她怎麽也想不到吧,將她折摘摧殘,囚.禁於地獄的,會是自己的親生父親。

……

楚惜羽又找了幾個床頭櫃,裏麵無一例外,全部都是徐慧琳的照片。

在最後一個櫃子裏,他翻找到了一張不一樣的。

“江浩,你快來看!”

“你發現了什麽,”江浩也在翻找著四周,他聞聲趕來,一看到楚惜羽手裏的照片,愣了下,“怎麽了,這照片?”

照片中徐慧琳散著長發,周遭的光影昏暗,她素麵朝天,卻依舊格外美麗,那雙杏眼眼尾泛紅,穿著吊帶睡衣,光芒黯淡,透露著一絲悲傷和絕望。

楚惜羽:“你再仔細看看。”

江浩盯著照片仔細看了半晌,“臥槽……”

“她長得真牛逼,難怪這老東西連親女兒都下的去手。”江浩說,“當然,他本來就是畜牲。”

“不是,”楚惜羽指向徐慧琳身邊的灰色牆壁,“你看她後麵的地方,像什麽?”

她周圍的光影昏暗,壓抑而密不透風,牆壁是不同於老宅的舊色水泥牆。

江浩和楚惜羽對視一眼,恍然大悟,拍了拍大腿,“我說呢。”

……

他們轉而來到一樓,他們找了約莫有十來分鍾,才找到了地下室的通道。

地下室裏一片漆黑,但構造和樓上差不多,都是一些儲物間,牆壁也並非是照片中的灰色牆壁。

“應該是有密室,把她鎖在什麽地方了。”

江浩把地下室的每一個房間都看了一遍,都沒有發現任何的異常。

“奇了怪了,怎麽會沒有啊。”江浩嘟囔著。

楚惜羽把注意的重點都放在了牆麵上,這一點還多虧了徐宴辭的密室的啟發,他摸索著牆上掛著的物件,每一個都摸一把,摸得滿手的灰塵。

突然,他不知摸上了一幅壁畫後麵的什麽,他踩著的木質地板下方突然想起了三聲清脆的金屬敲擊聲。

“你剛才幹了什麽。”江浩趕緊循聲而來,學著楚惜羽摸了下壁畫後麵。

隨後,地板下方又響起了清脆的金色敲擊聲。

這次的敲擊聲比剛才的更激烈。

他們對視一眼。

一起掀開了那幅壁畫。

壁畫下方藏著一處黑色的解鎖區,有鑰匙和指紋兩個解鎖方式。

楚惜羽這才想起來,這個智能鎖就是徐均盛年輕時的研發的主要產品之一。

徐均盛用他年輕時引以為傲的研發產品,困住了自己的女兒將近二十年。

“快快快,這個鎖你能開嗎?”楚惜羽急促地催著。

“開玩笑。”江浩興奮起來,他找出工具就迅速擰好了一把鐵絲。

“叮咚。”

鎖被江浩輕鬆擰開。

隨後,地下室的右側角落突然傳來一聲輕響,木質地板隨之滑動,空出了一個方形的地下通道。

通道下連著台階,暗得看不清下方。

“走。”

楚惜羽拿著手電筒,和江浩一前一後地走向通道。

他們踩著台階,一步一步地,來到了通道的地麵。

這裏四處都是封閉著的,暗無天日,密不透風,氧氣稀缺,壓抑得讓人難受。

他們走到一扇高兩米的鐵門前,停住了腳步。

“怎麽還有啊。”江浩歎了口氣,“今天晚上光開鎖來了。”

他正想掏出鐵絲開始開鎖,就聽吱呀一聲輕響,眼前的鐵門被緩緩拉開一個角。

他們兩人都被嚇了一跳。

楚惜羽舉著點頭,在微弱的光芒中,隻見門口走出了一個高大的人影。

“你們來這裏幹什麽。”徐均盛走出鐵門,隨後將門從身後緊緊關上。

他的臉色陰沉,目光帶著質疑和審視,兩手背在身後,態度不善。

“我……我們,”江浩後退了一步,摸著自己的後腦勺,反問道,“我們沒幹什麽啊,爺爺你在這兒做什麽呢。”

“我?”徐均盛低著眸,語氣冷淡,眼尾密布著皺紋,目光陰沉沉的,帶著危險的殺意。

隨後,江浩隻見一道銀色的光影在他眼前閃過。

他下意識去躲,卻還是被砍中了手臂。

“嘶啊!”

徐均盛手握著一把長柄的砍刀,刀麵透著寒光,鋒利異常。

“臥槽,你這個……”

江浩立刻做出抵禦,撲上去摟上徐均盛的腰,手握著他握砍刀的那隻手,抬起膝蓋卯足了勁頂上了他的襠.部。

“嘶啊!”徐均盛畢竟已步入老年,力氣不敵江浩,他疼得半跪在地上。

“老東西,你還搞偷襲!”江浩捂著湧血的胳膊,“斷了沒有,沒斷爺爺再給你補一腳。”

徐均盛立刻起身,又揮動砍動向他而來。

江浩上去抵禦,扯上了他的胳膊,楚惜羽抓準時機,拿出電棍抵在了徐均盛握刀的手背,電流隨即湧向他。

“啊啊啊!”

徐均盛吃痛,手中的刀隨之滑落。

楚惜羽一腳踩上那把刀,江浩隨即配合他,纏住了徐均盛的兩隻胳膊。

楚惜羽心慌得厲害,他趕緊撿起了那把砍刀,對準了徐均盛的脖子,“你別動了!”

“小羽,你跟著一個外人,咳咳,一起來欺負爺爺嗎?”徐均盛吐了口沾血的唾沫,他啞聲問。

“你別逗了,要不是我能打,”江浩用力折著他的兩隻胳膊,一腳踩著他的背,“你早去砍你孫子了。”

楚惜羽舉著刀把他的脖子上抵了抵,“你把門的鑰匙給我。”

“我聽不明白你們在說什麽。”徐均盛低下頭。

“你別裝了,”楚惜羽用力抵著他的脖子,劃出了一點血痕,“徐慧琳是不是就被你關在裏麵!”

“是有怎麽樣。”徐均盛哼笑了聲,“這跟你們有關係嗎,她是我的女兒,我養她一輩子,怎麽了?”

“你是真他媽不要臉啊,”江浩踹了他兩腳,“對親閨女都下得去手。”

江浩沒耐心跟他耗,直接摸索著他的口袋,摸出了一串鑰匙。

徐均盛奮力掙脫著,他的脖子已經滲出了血,“你們幹什麽?”

江浩把那串鑰匙扔給楚惜羽,“你去開門,我再揍他兩頓。”

江浩接過了那把砍刀,對準了徐均盛的脖子。

“你的手沒事嗎?”

江浩搖頭,他提前吃了一粒能量補充劑,“你趕緊的。”

楚惜羽隨即拿著那一串鑰匙,一個一個的試。

江浩提前把胸口的攝像機打開,這個拍攝的視角更貼切於打人者的視角。

隨後,他拿著刀就對著徐均盛一頓拳打腳踢。

密室裏回**著徐均盛的慘叫聲。

這串鑰匙足有十多串,他握得手心都出汗了,隻聽身後的擊打聲越來越混亂。

在他拿著鑰匙擰開了鐵門的鎖時。

他隻聽一陣叮當的刀片落地聲,徐均盛突然發了瘋似的掙紮起來,踹掉了江浩手中的砍刀,用拳頭奮力地擊打著江浩。

“她是我的!你們給我滾!她是我的,你們憑什麽進來!”

江浩疼得來回在地上滾,低聲罵道,“臥槽,老畢登……”

他踉蹌的爬起來,拿著那把長砍刀,想要向楚惜羽的後背砍去。

楚惜羽回頭,隻聽徐均盛悶哼一聲,

直接再次倒在了地上。

隨後,他在晦暗的光影裏,看見了徐宴辭的臉龐。

徐宴辭拿著一根棒球棍,目光卻始終放在楚惜羽的身上,“小羽,你來這裏幹什麽?”

楚惜羽回神,手抖著推開了鐵門,“我……我,叔叔,裏麵有人。”

徐宴辭的目光帶著審視,他握上楚惜羽的手,“別怕。”

楚惜羽帶著他走進鐵門。

裏麵有三間房間,隻有最裏麵的一間房間亮著燈,房門緊閉。

楚惜羽快步穿梭過黑暗,他上前推開了那扇半掩著的門——

這是一間逼仄的臥室,女人坐在床邊,她穿著吊帶白色睡衣,身上滿是新舊的紅痕,長發及腰,五官清秀,那雙眼睛含著水光,溫柔而又絕望。

臥室旁有一間小浴室,她的雙腳都被鎖著鏈條,長度也僅僅隻能到浴室。

在看到來人的那一刻,她的眼淚決堤了。

隨後,女人又失聲地低頭笑起來,淚珠不斷地掉落在被子上。

她一直在笑,眼淚一直在流淌。

仿佛怎麽也流不完。

她低低地吟唱起不知名的童謠,“寶寶不哭,小鳥飛走了,飛走了……”

徐宴辭微怔,他踏入了這間逼仄的臥室,眼前的人,正是那個失蹤了十餘年的徐慧琳。

他和徐家人並不熟絡,隻是見過幾次徐慧琳。

徐慧琳現在的精神狀態並不好,確實被逼出了精神病,楚惜羽看著她,心裏有種說不出的難受,他握緊了徐宴辭的手。

楚惜羽小聲說,“叔叔,快幫幫她吧。”

“嗯。”徐宴辭摟住了楚惜羽的肩膀,他打了兩個電話。

一個是急救電話,另一個是報警電話。

……

醫護人員和公安人員很快來帶徐慧琳離開地下室。

江浩也被搬上了救護架。

徐宴辭握著楚惜羽的手走出鐵門,經過徐均盛時,他用染血的雙手扯上了徐宴辭的褲管。

“咳咳我,我真是看錯你了。”徐均盛的聲音沙啞,用力攥緊,虛弱地低聲笑了聲,“沒想到我經心培養出來的野種,也一樣會……”

徐均盛抬眼看了一眼楚惜羽,又低低笑起來,笑容猙獰,笑到連續地咳嗽起來。

“早知道會這樣,我就應該在那時候就掐死你。”

徐宴辭半蹲下,扯開了徐均盛的手,目光幽冷,“我怎麽會跟您一樣,父親。”

楚惜羽的目光一怔。

這話是什麽意思?

隨後,徐宴辭起身,牽上了了楚惜羽的手。

徐均盛隨後被拷上了手銬。

楚惜羽和他走在幽暗的地下通道,小聲問,“叔叔,你是怎麽找到我的。”

“我能聞到你的味道。”徐宴辭說。

楚惜羽:“真的嗎?”

徐宴辭輕聲告訴他,“你現在還含著我的氣味,我當然能找到你。”

楚惜羽的耳根瞬間通紅,他低下頭,沒再問了。

徐宴辭幫他洗漱的時候,確實故意把那些東西都留在了裏麵。

……

他們隨後去了趟警局做筆錄,因為有徐宴辭在,他們做筆錄更快很多,由警局副局長陪同一起,隨後他們又去了趟醫院看了江浩和徐慧琳的狀況。

等把他們都安頓好後,才坐上車離開醫院。

他們就這麽折騰到淩晨四點。

徐宴辭開著車,楚惜羽不時會看一眼徐宴辭。

自從剛才徐均盛對他說完那些話後,楚惜羽感覺他的臉色陰沉了很多。

“叔叔,你怎麽啦?”楚惜羽問道。

徐宴辭瞥了眼楚惜羽,說:“我沒事。”

楚惜羽關心他道:“那你有難過的事情的話,記得要跟我講哦。”

他的聲音很好聽,像春日裏陽光普照下的潺潺溪流。

徐宴辭看著楚惜羽白皙的臉龐,目光含著熾熱的癡迷,輕聲喚他:“小羽。”

“嗯?”

“你還睡的著嗎?”

楚惜羽不知道他為什麽會問這個問題。

剛經曆過這麽多,他現在確實沒什麽睡意了。

他搖了搖頭。

徐宴辭伸出手揉了揉他的發頂,幽聲說,“那我們別睡了。”

楚惜羽:“?”

隨後,徐宴辭開著車帶他到了郊外一片偏僻森林。

徐宴辭打開了車門,他的目光幽暗,輕聲誘哄,“來,去後座。”

觸手們此刻比之前要躁動很多,它們緩緩爬上他的手,似乎也在迫切的牽引著他。

“寶貝,我們天亮再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