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在《難忘今宵》的熟悉旋律中, 漠大第一屆異世界春晚表演就此圓滿結束。
但聚集在操場上的同學們卻因為興奮而遲遲不肯散去,見狀,學生會長溫畫意一拍腦袋, 想出了一個絕妙的主意。
在和校領導們簡單商量兩句後, 她大步走上舞台中央, 衝著下麵的同學們喊道:“各位同學, 你們困嗎?”
漠大學生們的回應響徹夜空:
“不困!”“勞資還能再嗨一百年!”
操場邊的樹杈上,還有一個男生嚷嚷著:
“睡什麽睡?你這個年紀怎麽睡得著覺的, 都給我起來嗨!”
全場頓時哄堂大笑,正準備回宿舍的穀梁一幾人也被吸引住了,駐足站在操場邊上望著舞台中央的溫畫意, 想知道接下來學校還有什麽安排。
“既然這樣,”大屏幕上,學生會長高舉起了自己的右手, “親愛的老師同學們, 那就嗨起來吧!”
“下麵, 有請我們的本場dj!”
攝像機鏡頭一偏, 當看到那個戴著墨鏡、穿著黑夾克和皮鞋的中年男人走到舞台中央, 酷拽地舉起食指指向夜空時, 整個操場上一片寂靜。
——隨後, 是震天的歡呼聲!!
“宗校長牛逼!!!”
“哈哈哈哈牛逼!校長打碟學生蹦迪, 灑家這輩子值了!!”
“校長!我這輩子為你拋頭顱灑熱血, 你說打哪兒我們打哪兒!隻要你一聲令下,咱們立刻揮師北上,閃擊唔唔唔——”
當然, 最後這位過於激動的同學還沒來得及喊完, 就被旁邊人一把捂住了嘴巴, 恨鐵不成鋼地罵道:“穀梁就在旁邊呢,注意點兒直播影響!而且都說了多少次要加上姓一起喊!”
那名男生差點被捂死,趕緊頭暈腦脹地拚命點頭。
因為周圍實在是太吵,穀梁一忍不住用手揉了揉都快被震聾的耳朵,但他的臉上也洋溢著燦爛的笑容。
宗秦遠這個校長初當dj,開始上手還不太熟悉,後麵也跟著嗨起來了,逐漸放飛自我,搖頭晃腦地在台上隨著節奏律動起來。
地球直播間的觀眾們也在陪著他們一起蹦迪,但吐槽的彈幕隨著時間的推移也越來越多:
“笑死了,宗校長原來是二手玫瑰忠實粉絲嗎?”
“這特麽是誰選的歌?出來!誰家蹦迪放嗩呐啊?”
“這是我爸爸聽的歌……好有年代感啊。”
“老一輩的審美,我爸也愛聽這個,上次在大街上聽到《孤X者》他還一臉懷念,說這是他們小時候同學都在唱的歌。”
“宗校長今年多大啦?有五十了嗎?”
“沒有吧應該,看漠大官網資料上寫的,我記得他應該是零零後來著。”
“零零後也蹦迪嗎?”
“零零後那會兒都有智能手機了!”
“……本零零後就靜靜地看著你們討論。我們零零後隻是長大了不是入土了,別把我們想象成山頂洞人OK?”
“穀梁他應該算是三零後了吧?他年紀比較小,身邊的同學基本都是二零後,話說他平時和同學交流會有代溝嗎?”
“這個……反正看直播的時候我是沒感覺出來。”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穀梁這表情,你們看到諸葛逍強拉著他到操場上跟那群人一起群魔亂舞的場景了嗎,代溝這不一下子就來了?”
“穀梁:我在哪兒我在幹什麽?(小小的人兒大大的問號.jpg)”
“還有這個(保持微笑好難.jpg),我覺得第二人格馬上就要憋不住出來刀了諸葛逍了,他膽子真大啊哈哈哈。”
“易哥進場了!各位觀眾朋友們讓我們拭目以待,他是來拯救公主……啊不,是拯救魔王的王子嗎?他擠進人群了!他快要接近目標了!馬上,馬上就要成功了,就還差最後一步——”
黑暗擁擠的人群中,躁動的樂點讓穀梁一有些心浮氣躁,他站在人群中,有些頭暈腦脹地被擠來擠去,突然身後一隻大手牢牢地抓住了他的胳膊,將他一把從人群中拽了出來。
黑發青年狼狽地推了推鼻梁上被擠歪的鏡框,咳嗽一聲道:
“……謝了,易哥。”
這還是自穀梁的第二人格蘇醒後,易言第一次聽到他用這個稱呼喊自己。
他看著變幻的舞台燈光下青年白皙清秀的側臉,不禁微微勾唇:“回去吧,就算過節也別熬太晚了。”
穀梁一確實也有些困了,但他望了一眼密密麻麻的人群,還是問道:“那我們不用等等他們嗎?”
“不用。”易言無情道。
他看了猶豫的穀梁一一眼,頓了頓,又補充道:“天這麽黑,環境又吵,我們也找不到他們。”
穀梁一心想這倒也是,副人格在意識中冷哼一聲:“別被他騙了,他就是單純想要找個理由跟你單獨回宿舍呆著而已。”
兩個人格對易言心裏的想法心知肚明,但都沒有拆穿,兩人就這樣安靜地並肩離開了操場,留下還在人堆裏的諸葛逍閉著眼睛,陶醉地繞著一位熱情的學妹跳恰恰——但他很快就察覺到了不對,睜開眼看去時,卻驚悚地發現站在自己麵前的人根本不是什麽學妹,而是要死的嚴北辰!
“怎麽不跳了?”嚴北辰擰了擰手腕,緩緩露出一抹獰笑,“半個小時前才還拍著胸脯說要給我介紹妹子,結果轉頭就丟下我跟老四,自個兒在這兒跟妹子蹦起來了是吧?”
諸葛逍:“…………”
他下意識扭頭想找穀梁一求救,卻發現對方早就不知道被擠到了什麽地方。
諸葛逍深吸一口氣,當場一個滑跪:
“嚴哥,我錯了!!!”
次日。
嗨了一晚上的漠大學生們大部分都還沉浸在夢鄉中,特動組的一支小隊就已經悄悄從校內出發了。
他們這次到達莫頓城的任務,是與留守在城內的那批特動組交接班。畢竟是大過年的,總不好老是讓同一批人值守。
而且指揮部那邊的專家已經三番五次地催促了,外國人又不過春節,他們等著研究高塔內的高等文明技術都快等到眼睛快發綠了!
“這些,還有這些,統統裝箱!”
特動組所到之處,任何能夠拆卸的東西全都被搬走清空,就連當初城主和穀梁都坐過的審判席也沒被放過。
整個審判庭內一片狼藉,但光這樣宮明都還覺得不夠,他遺憾地盯著麵前的地板磚,蠢蠢欲動的表情看上去很想連地皮也一起撬走。
但他最終還是克製下來,遺憾地擺擺手,隻是讓裝運好貨物的車隊順著莫頓城的主幹道,一路大搖大擺地疾馳向城外的方向。
自從那天被溫壓.彈物理淨化過一波後,城內僅剩的幾十位墮落法師就老實了很多,他們零零散散地居住在城內各處,也不搞事情了,不過經常能看到一些鬼鬼祟祟的人影在特動組周邊轉悠,還有一些甚至給常駐城內的宮明和金萱兩人塞過法晶,希望能夠從他們那裏得到一些內部消息。
當然,兩人對於這種賄賂都是來者不拒的。
至於消息?
打哈哈誰不會啊,宮明想,反正到手的法晶是絕對不可能還回去的,這輩子都不可能還回去的。
“關於穀梁的那個提議,最近你們一隊的推進情況怎麽樣了?”
等解決完了這邊的事情,他又抽時間去找了一趟金萱。
巧的是,金萱正好在和聯絡部那邊視頻匯報進度,她指了指牆角的凳子,示意宮明自己找地方坐,宮明啞然一笑,也不在意,就搬著凳子坐到了她不遠處,聽著金萱對宗秦遠匯報道:
“宗校長,我們這幾天一直在城裏進行人口普查登記,目前的進度大概是在百分之八十五左右,但是剩下的那些種族,我覺得已經不能靠單純的自願登記發食物來解決了。”
“這部分人,要麽就是地位極其低下的奴隸甚至是死囚奴,要麽就是根本不屑那點食物的法師,說實話,有點難辦。”
聞言,穀梁一扭頭望向宗秦遠。
“宗校長,法師那邊我可以解決,”他說,“但是我們一時半會是不可能扭轉這個世界原住民的觀念,所以您看……?”
宗秦遠歎氣道:“我也明白,我們不是來搞異世界解放運動的。但是留有這批人在城內,第一他們的生活條件極其落後,會造成各種瘟疫疾病的傳播;其次就是不能讓這座城市停止運轉,一旦普通種族開始反抗,那會造成大麻煩的。”
陸朗為了這件事也頭疼了許久。
其實華國這邊對此是持中立態度的,他本人更是覺得,在人類文明尚且自身難保的情況下,其實根本不應該把大量資源傾注到那些沒有什麽價值的莫頓城貧民區內。
奈何某些國家的人權和動保組織聲浪太大,他們也隻能用盡量委婉的措辭和校方溝通,讓他們盡可能的幫扶一下這些異世界原住民,當然,首要目的肯定是□□,保證城內漠大學生們的日常生活和人身安全。
“而且往好處想,我們最近不是在跟魔法公會那邊商討嗎,”宗秦遠說,“總得找個由頭,好讓那個假冒阿爾法的家夥到我們的主場上來。阿爾法本人也說過,他老師最大的願望就是把魔法公會的分部開到莫頓城內,這一點基本上本部的法師們都是知道的。”
“所以,如果那個冒牌貨想要繼續冒充他,就不可能對這個提議無動於衷。”
金萱:“行吧,那接下來我讓隊員們繼續想想辦法,看看能不能再登記一批人。話說隊長你到底什麽時候能來幫我們啊?我已經連續好幾天加班了!”
才剛正經了沒兩分鍾,金萱就維持不住表麵功夫了,趴在桌上哀嚎起來。
易言瞥了一眼坐在旁邊的穀梁一。
“快了,”他說,“等指揮部把身份證做好,我們就進城。”
*
【姓名】:拉莫
【年齡】:11
【種族】:矮人/地精(混血種)
拉莫的母親是矮人,父親是地精,據說他們祖上還有過精靈的混血,所以拉莫長得比普通矮人和地精的混血種要高大許多。
拉莫一家人,是少見的莫頓城原住民,和那些從外麵殺人放火之後逃難過來的罪犯不一樣,他們祖祖輩輩都生活在這裏,別說犯法了,連隻雞都沒殺過。
他現在正坐在自家門口的階梯上,好奇地翻看著今天剛領到的簡易版圓形身份證。
這個東西的背後還有一根針,可以用它別在自己胸前的衣服上,現在拉莫他們出門的時候都要這麽做,否則就會引來街上巡邏的黑袍法師大人們的盤查。
拉莫將這張材質光滑輕薄的圓片對準天空中的兩輪太陽,反複觀察著上麵做工複雜的水印和透明彩色紋路,以及不知用什麽方法書寫上去的整齊文字,越看越覺得這個東西真的好漂亮,他這輩子就沒見過這麽做工精致的東西,如果放在裝修考究的商鋪裏,拉莫覺得它至少能賣半個法晶。
這張“身份證”,來自華國義烏。
如果是喜歡二次元的人應該對它十分熟悉,因為在地球上,它還有個別名,叫做“吧唧”。換句話說,就是印著各式各樣圖案的圓形徽章。
“這是我嗎?”
拉莫盯著那張大頭像看了許久,圓片中心印著一個淺綠色的腦袋,長著一雙大大的眼睛,正木木呆呆地盯著前方,眼神中似乎還帶著一絲驚恐。
這是因為當時在登記的時候,他們一家都被拉到了一個黑色的帳篷內,坐在椅子上照了一張大頭照。
頭一次麵對閃光燈的拉莫嚇到渾身僵硬,還以為麵前這台機器要把自己的靈魂也一起吸走了。
不過他的反應比自己的母親和哥哥要好,他們兩個在閃光燈亮起之後就嚇得暈倒了,拉莫當時差點嚎啕大哭。
雖然沒過多久,站在那邊的黑袍法師大人就走過來,很熟練地從口袋裏掏出了一個裝著白色顆粒的小瓶子——據他說這叫“嗅鹽”,放在母親和哥哥的鼻子底下讓他們聞了聞,短短幾秒之後,母親和哥哥就打著噴嚏醒了過來。
“法術真的好神奇啊,”注意到哥哥從街上晃悠回來了,拉莫站起身,把身份證別在胸前的衣服上,興奮地對他說道,“我將來也要成為法師!”
“噓,別亂講!”
哥哥瞪了他一眼,左顧右盼了一番,壓低聲音嗬斥道:“你是不知道如今城裏麵早就變了天嗎?就算是法師,那也是有不同勢力的,我今天出去打聽了一圈,城裏都在傳城主早就死了,現在掌管這座城的是魔神賽裏斯,你說話可要悠著點!”
拉莫大吃一驚:“賽裏斯?可是他不是早就死了嗎?”
“才沒有!”
哥哥拉著他躲進了門內:“賽裏斯隻是被封印了,從一開始就沒有死,街上這些黑袍法師都是他現在的信徒和追隨者,這幫人肯定比墮落法師還要凶殘,別忘了前兩天那場爆炸,你要是惹到了他們,估計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
拉莫眨了眨眼睛,有些猶疑道:“可是,他們好像也沒對普通種族動過手吧?”
哥哥一時語塞,但他還是堅持自己的看法:“現在沒動手不代表之後,總之你給我小心點,這段時間都別上街了,做工也別去了,沒看到那群強壯的獸人都不敢上街了嗎?”
“可是……”
拉莫為難地轉頭看了看屋內,母親正坐在用草席鋪成的床鋪上,努力安撫著懷中高燒不退的妹妹。
“如果我們都不去做工的話,哪裏來的食物?”他質疑道,“還有妹妹,她已經病了一天多了……”
平時城中普通種族生病了,都會去找墮落法師求他們賜藥,付出的代價都非常昂貴,而且效果還不一定能保證治好。
但是這本來就是賣方市場,就算墮落法師治死了病人,家屬也隻能自認倒黴,根本不敢抗議什麽。
“再堅持一段時間看看吧,家裏還有些糧食,”哥哥的表情也很沉重,雖然這些食物還是當初他們去辦身份證的時候特動組統一發放的,“我明天再去街上打聽打聽,看看魔神回來之後究竟是想做什麽。”
他們這樣恐懼,還是因為曾經的魔神在這片大陸上做過的惡事太多了——
滅族、投.毒、用活體血肉養蠱、不擇手段擴充亡靈大軍……可以說,隻有他們想不到,沒有魔神做不到。
但是他們還沒等到第二天,街道盡頭就傳來了一陣奇怪的聲音。
“滴滴答,滴滴答……”
熟悉的灑水車旋律由遠及近,拉莫好奇地探出頭去,發現那是一輛巨大的鐵皮怪物,下麵還在不斷向四周噴灑著白色的水花。
它看上去好像是在……清掃著這個街道?
拉莫又觀察了一會兒,忽然覺得自己好像發現了真相。
他們一家因為既沒有力量,也沒有地位,還不會坑害人做一些見不得光的勾當,因此一直生活得十分清貧,居住的地方也是整個莫頓城最糟糕的地區,街道上到處都是垃圾和汙水,哪怕是關上房門都能聞到那股子臭氣熏天的氣味。
雖然拉莫早就習慣了這種惡劣的環境,但當他看到灑水車離開後整潔一新的街道,還是忍不住睜大了眼睛。
好厲害!
“我一個堂堂坦克兵,現在讓我來開灑水車,”駕駛座上,嚴北辰一臉不滿地抱怨道,“簡直是大材小用。”
“別抱怨了嚴老二,”諸葛逍把手搭在車窗外,用剛學會的植物淨化法術淨化著一路上的汙濁空氣,順便分出心神跟嚴北辰說話,“你別忘了,就算焦教官讓你駕駛坦克,但是你到現在連科目一都沒考過呢,等回地球了連自動擋都開不了。”
“……切。”
他們兩個今天是和大部隊同時進城的,穀梁幽進城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城中所有的墮落法師再度召集起來,強硬地逼迫他們登記了自己的身份。
“上次的事情,我希望不要再發生,”黑袍青年站在高塔的入口處,視線掃過之處,所有墮落法師紛紛低下頭不敢與他對視,“如果再有人敢對我的人下手,那我不介意讓他知道一下什麽叫做生不如死。”
“明白了嗎?”
墮落法師們立刻拚命點頭。
“身份證會在兩天後交給你們,記得到時候來拿,”金萱拿著個大喇叭在旁邊喊道,“拍完照片的從這邊走,我們還要測試一下你們的法力水平,分為黑白藍三個檔次,不同的檔次會發放不同顏色的身份證明,大家注意了啊,以後見麵的時候先看看各自胸口的顏色,這樣就不會弄混了!”
本來墮落法師們為了隱藏身份,都會統一戴上銀麵具遮擋麵容,但金萱這麽一搞,本來不情願去登記真容和真實姓名的法師們頓時來勁了。
他們的想法都很一致——
大家都不是什麽好東西,混了那麽多年,誰還沒有幾個對頭或者看不順眼的家夥?
要是自己的法力水平還不如他,那怎麽行!
“指揮部這個辦法還真不錯,”金萱放下喇叭,笑著對穀梁幽說道,“一下子就把他們的攀比心激起來了,乖乖去測試,比強迫威脅的效率高得多了。”
穀梁幽看了一眼她手中的名冊:“現在登記率大概有多少了?”
“大概百分之九十七吧,”金萱說道,“其實已經足夠了,本來百分之百的數據就是不太可能達到的,指揮部那邊給我們的要求,也隻是達到百分之九十五以上就足夠了。”
“但是現在還有一個新問題,有個隊員發現貧民窟那邊,不少體質較差的種族因為天氣寒冷的緣故都生了病,而且擔心是流感或者其他傳染病,為了控製疾病的爆發,我們當時帶過來的抗生素可能還不夠。”
易言回答道:“沒事,我們這次來的時候也帶了不少。”
穀梁幽瞥了他一眼,問道:“那你打算怎麽分發?直接當赤腳醫生挨家挨戶敲門,問他們需不需要藥嗎?”
“當然不,”易言搖搖頭說,“這可是收複人心的好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