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冰雪來信

溫苡一個人坐在角落,望著窗外紛飛的大雪,厭煩冬季的不死不活,仿佛一入冬,除了苦難,一切停止轉動,所以心情在冬天才會容易糟糕吧。

阮年芙坐到溫苡對麵。

溫苡:“怎麽回來了?”

作為遊戲黑洞,溫苡沒有再加入他們,一個人坐在角落發呆。

“過來陪你。”阮年芙帶溫苡過來的,不好意思把她丟下。

溫苡喝完手裏的橙汁:“幾歲了啊,不需要你陪,好好去玩,時間差不多了,我得回家了。”

再待一小會兒,池秋雁會瘋狂給她來電話。

明白是母親擔心她的人身安全,但也會不耐煩,難以去坦然以對,甚至有時候懷疑自己是不是太薄情,麵對親人的關心不領情就算,隻會生悶氣。

為了避免糟糕的情況發生,她會采取行動。

例如現在,早點回家。

“小苡。”阮年芙起身坐到溫苡身邊,摟著她胳膊拽著一起坐到沙發裏,緊靠著,悄聲問:“你對靳哥就沒有一點點感覺?”

聽到這個名字,溫苡目光下意識去找靳俞寒的身影,看到他領口不苟的雪白襯衫,外搭炭灰色的毛衣,正俯身在台球桌上,一杆下去,白球撞擊,一枚彩色的球落入球袋,碰撞聲連同對手的哀怨同時響起。

不敢抬頭,生怕對視,目光偷偷溜回來。

“怎麽突然又問?”溫苡囁嚅問。

阮年芙捧著臉,神色黯然,仿佛此刻有著心事的是她:“苡苡,我私心吧。自從你經過那件事,我以為你找份新工作從新開始,一切會好起來,可一年過去了,並沒有任何起色,你依舊有很多解決不掉的煩惱。靳哥對你印象不錯,你們都著急結婚,不如試試?”

“你怎麽這樣看著我啊。”阮年芙摸了摸自己的臉蛋,“髒了?”

溫苡微微搖頭,垂眼:“不是,我是在想這一年是不是很糟糕,才會讓你這麽擔心。”

情況應該越來越糟糕了吧,就連朋友都把她當作瓷娃娃和林妹妹了。

“沒有!”阮年芙摟緊她,“我的苡苡最好!不說啦!”

溫苡實相地不去深入他們避之不及的話題。

阮年芙視線在室內亂竄一圈,和溫苡咬耳朵說:“我堅持想要你們試試,是因為靳哥今天是為你來的。”

她也不是愛亂點鴛鴦譜,是季憬剛和她說本來陸戚的局靳俞寒是不願意來的,聽說她要帶溫苡,才臨時決定參加。

“靳俞寒?”溫苡吃驚,“他……”

“一定對你有意思!”阮年芙點頭。

溫苡不是十六歲懷春少女,工作時間不長,但不傻也不愛做白日夢,靳俞寒涉世深,比她見多識廣,怎麽會對她有意思。

溫苡清醒說:“我的情況你也知道。”

擅長迂回拒絕的溫苡認真分析:“我騙家裏人我有男朋友這件事太荒唐,靳俞寒一本正經又剛正不阿的人,哪裏會和我同流合汙啊,咱們別想了。”

阮年芙想想覺得在理。

人人都說靳俞寒年紀輕輕就調到最高檢是因為他辦案雷厲風行,有魄力有手段,兩袖清風,大家對他心服口服。

他們玩鬧撒的慌,怕他知道後會覺得他們腦子有病,不可能會幫著圓,天方夜譚的事還是算了,按照溫苡說的,分手是最好的解決辦法。

阮年芙歇了心思,站起來說:“你再坐會兒,等季憬打完這局,我和他送你回家。”

“嗯,去吧。”溫苡偏身讓位。

等人走遠,溫苡捏著杯子的手才鬆了勁,發白的指節緩緩充血,長籲一口氣。

才吐到一半,發現身後的沙發不知何時坐了一個人。

溫苡忐忑不安地覷靳俞寒。

不知道他聽到多少,又對此做何感想。

靳俞寒含笑,態度溫善,問:“溫苡小姐,這處的雪景不錯,要去看看?”

窗外風雪肆虐,躲在屋簷下看雪,落地窗前有暖爐和熱奶茶,坐在那似有一種湖心亭賞雪的怡然心境。

跟著靳俞寒去到落地窗前,他坐下來親手給她熱奶茶,溫苡杵立窗邊,踮腳去看四周的風景。

從這裏看去,能看到商業區,一層雪覆蓋高樓大廈,霓虹燈閃動,街道車水馬龍,每片城區給人的感覺是不一樣的,清冷和熱烈同時存在。

“剛才的話,你也聽到了吧?”溫苡回身,直言不諱說,“我因為不想被家裏安排相親,編造了一個工作有麵、家境優渥、父母恩愛、兄友弟恭、性子溫柔體貼的男友。”

“挺幼稚的,對吧?當個玩笑話聽就好。”溫苡訕笑說。

靳俞寒沒有多說其他,隻說奶茶溫好了,來試試。

接著直到結束,靳俞寒也沒有多提關於她和家人編造男友的事。

如果靳俞寒深聊,她可能會尷尬想找個地洞躲起來,不提是他作為一名紳士的良好素養。

溫苡是這樣在心理安慰自己的。

周末結束,溫苡重回公司上班,相親的事情好像已經翻篇了。

上周成功拿下一筆大單,作為經理助理的她要忙著和經理跑工廠查看流水線,早餐和午餐隨意打發,急著把樣品做好給客戶送過去。

到下午,溫苡已經眼花繚亂,扶著頭坐在工廠外休息,拿出手機處理消息,進到微信就是池秋雁掛在第一,點開一看,照舊那幾句話,每一句都看得她心煩。

池秋雁:【苡苡,就要中午了,記得吃飯。】

【今晚我去你那給你做晚飯,和你們上司說說,別給你安排任務了。】

【外婆再過段時間就回老家了,你這幾天多抽空來看看她。】

……

溫苡頭更疼了。

壓下心裏頭燒起的怒火,告訴母親晚上安排了慶功宴,回不去,讓她別費心思,過兩天也會抽空回去看望外婆。

放下手機後,溫苡不切實際地想。

忽然,想要逃到另外一座城市,沒有人打擾,可以有自己的生活,不需要常見麵,偶爾聯係就好。

打住胡思亂想,溫苡反省自己是不是太自私了,家人和朋友對她毫無保留的好,而她卻厭煩想逃跑。

結束選樣品,溫苡開車載著經理去聚餐的小酒館,已經有同事提前來張羅,人到齊就開局。

溫苡幾乎不參加私人小聚,在公司裏的私下聚會容易被打為拉幫結派,好同事之間的聚會也不去,主要是沒人願意和她深度交好,全是泛泛之交。

小組聚會和公司團建倒是可以參加,因為人多,她坐在角落隨便幹嘛都行。

熬到晚上十點聚餐結束,溫苡從服務員手裏領過大衣,同組的劉僑慷追上,叫住已經出到門外的溫苡。

“溫苡,我送你吧!”劉僑慷沒等溫苡回答,伸手去拿她的東西,“我開了車,送你到家。”

溫苡躲開:“不了,謝謝你。”

“你女孩子一個人回家不安全。”劉僑慷抓住溫苡胳膊彎大衣的袖子,態度強硬。

“很安全。”溫苡盡量克製脾氣,沒把‘你送更不安全’吐槽出口,努力保持和善的態度。

而且劉僑慷喝了酒,兩杯果酒也是酒,絕對不能坐他的車。

“你也叫個代駕吧。”溫苡正要扯回自己的袖子,他拽得更用力。

“溫苡,其實我……”劉僑慷臉浮上一層詭異的紅,說話磕磕巴巴。

溫苡淡然打斷他的話:“時間不早了,劉先生早些回吧。”

“你知道……”

“不知道。”溫苡斷掉他所有的念想,禮貌冷淡地拒絕,“工作外的事情,我能力有限,可能幫不上忙。”

早在一個月前,劉僑慷來到他們組,溫苡便察覺到他對她的想法,她沒心情去弄懂為什麽,打心底排斥辦公室戀情,本來她對工作的熱情一般,不想在其中被牽扯,一直和每個人保持好基本社交距離,愛慕者更是,不給他誤會的機會,也希望慢慢地他能明白,然後當做事情沒發生過,他們還可以繼續相安無事當作同事相處。

她想和平結束,但別人不一定。

劉僑慷步步緊逼:“溫苡……或許我們可以試試。”

溫苡不想把話說得太絕,到嘴的話溫了溫:“時間不早了,我先走一步,明天見。”

“為什麽拒絕我啊?”劉僑慷很不甘心問,“你不是對我有意思嗎?”

溫苡臉終於有了表情,錯愕:“我……對你有意思?”

近年來,溫苡連自己的心情都顧及不過來,哪裏有什麽閑心去談戀愛。

劉僑慷說:“我剛到項目組有不懂的,你都會用心教我,晚上會陪我加班,地鐵停運還會送我回家……”

“你想多了。”溫苡冷聲製止,“純屬是因為你的效率太慢,耽誤全組進度,而我需要保證整體進度。”

劉僑慷沉默站了幾秒,恍然明白前段時間收到的好意全是出於對工作的負責,大受打擊,也為自己的自作多情感到尷尬,轉身灰溜溜地跑開。

溫苡看著他逃竄的身影,無奈地‘啊’一聲,抱著手鬱悶:“費盡心思經營和善的人設就破功了啊……”

沒看到在他要告白的時候她委婉拒絕了麽?為什麽非要往下說啊。

不排斥社交的她因為出於對生活的需要,會適當收斂外顯的孤僻,努力融入群體,盡量不顯得自己特立獨行,過了今晚,估計她性子冷淡的事要被私下議論了。

喪氣地轉身,看到五米外的吸煙區站著一個男人,黑色大衣裏是白色襯衫,空出手把鬆的領帶緊了緊,正抽完最後一口煙,橘色煙頭摁進煙灰缸裏,漫不經心搗弄幾下,接著拿出手帕擦拭,從容自若,並不為自己偷聽一場告白而感到不好意思。

靳俞寒眯著眼睛,有一絲玩味,端的是紳士的姿態:“溫苡小姐,好巧。”

爛俗的開場他來說總顯得特別正式。

“你在這片區域上班?”溫苡記得最高檢不在商業區。

靳俞寒正色說:“來找你的。”

溫苡眉心輕輕一跳,感到意外。

“想給昨天你的問題一個答複。”靳俞寒說。

溫苡沒想到他的來意竟然是這個:“為什麽昨天不說?”

靳俞寒:“其實早在昨晚你走後沒多久我便想清楚了,可惜沒有溫苡小姐的聯係方式,今天要見嫌疑人才耽誤時間。溫苡小姐要的不是草率的決定,希望我的鄭重能被你認真考慮,”

一直把謊言當玩笑的溫苡被他帶動,不由得嚴肅起來。

溫苡:“不覺得很可笑?你……可以當玩笑話聽的。”

為了躲相親編不存在的對象。

“你在意的事我當成玩笑。”眼前英俊溫柔的男人溫雅笑說,“溫苡小姐,那我也太不是人了。”

溫苡愣怔站在原地,嗬出的白霧消散在冷氣中。

靳俞寒:“我並不覺得幼稚,你的條件我也能符合。”

“溫苡小姐,我想以結婚為前提和你來往。”

他說的是來往。

一個再簡單不過的請求。

聽到這兒,溫苡覺著四周天地仿佛電影的慢鏡頭,夾雜著蒙太奇的夢幻,風景上了泛黃濾鏡,一幀一幀從眼前略過,卡頓、倒帶、模糊化,隻有站在中央的靳俞寒是清晰的。

溫苡轉身走出兩步要逃,第三步被他的認真和溫和的話語勸服,回了身。

“你送我回家吧。”

從這句話開始,時間溯洄。

——回到相親分開那一刻。

覆蓋前一個答案,給出最後的回答。

或許,真的可以試試。

讓謊言成真。

雖然此時談不上很深刻的愛,好感是有一丟丟的,但不管怎麽樣,我們老靳很鄭重很負責,也很尊重我們的小苡!

關於小苡以前的事情慢慢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