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冰雪來信
雖然畢業後沒有從事和原來專業相關的工作,但是宣芋發出座談會的邀請,溫苡還是第一個捧場,並非遺憾,而是為朋友取得的成就感到開心。
接著整個八月在江都定居,想認真感受這一座靳俞寒生活近十年的城市,契機是因為稚玥有朋友是動漫製片人,有意向買下《喪城》的動漫版權,邀請她一起吃頓飯,合作談不談成不打緊,可以先交個朋友。
這段時間不局限在江都,還去了周邊的小城市感受風情習俗,見識了許多,覺得自己決定出門看世界的決定是正確的。
九月海都有一場漫展,幼千出了cos,溫苡去給提包,順便去劇組探班。
幼千以前主寫懸疑的,一年懸疑無人問津,隨手寫了本言情,爆成頻道金榜第一,各類版權開花,曾鬱悶一段時間,後來欣然接受了,可能喜歡和擅長是兩碼事,那以後一直深耕言情頻道。
溫苡到了劇組,助理帶她到片場,幼千正在和休息的演員合照,笑得特別開心,還要了簽名。
見到溫苡來,幼千小碎片跑上來抱住她:“一個月不見,你怎麽瘦了?”
溫苡:“瘦了?江都好多美食,我每天四頓。”
晚上趕完簽名肚子餓,溫苡忍不住點夜宵,吃完負罪感滿滿,默念著最後一次,第二天晚上繼續點單,根本停不下來。
“可能太久沒見你了,我的錯覺。”幼千賤嗖嗖地說,“也可能是視頻把你的瓜子小臉拉寬了。”
溫苡白幼千一眼,催她趕緊去拍照,主演還在等她。
她們在劇組停留近一個小時,和導演在小黑盒子後麵看他們是怎麽演的,時間差不多不好意思再打擾,先走了一步。
海都還處在炎熱的季節,白天不敢輕易出門,打算點吃的到酒店,窩在一起看電影吃美食。
“這一個月感覺怎麽樣?”幼千問她。
溫苡:“最大的感受是整個人鬆弛很多,視野開闊了,心也能裝更多東西了。”
幼千好奇:“怎麽說?”
溫苡下單好,收起手機:“以前的自己太狹隘太無知,在麵對靳俞寒總是下意識感到自卑,覺著他人生閱曆豐富,博學多才。我談喜歡,他談以後,我們之間的差距就出來了,思想高度和他相差甚遠,覺得配不上他的喜歡,怯懦地不敢掀開隔在我們之間最後一層紗,不敢去麵對,甚至逃避。”
“喜歡一個人是不是總會這樣,覺著自己不夠好?”幼千想了想,“你怎麽不知道靳檢和你不是一個想法?反過來想,他覺得你年輕,有無限可能,怕自己會成為你漫長生命裏的一個過客。如果你是一隻小船,遇到風暴暫時停靠在他身邊,天再次和海水一樣藍時,你終要再起航,不會為他一艘生鏽的遊輪停留。”
聽完幼千一席話,溫苡頓悟,忽然理解那天家風比賽,為什麽會感受到他語氣滿是懇求了。
不對,應該是說,從他們相遇開始,他對她就是懇求的。
喝醉送她回公寓的那晚,他問她,周一領證好不好。
第一次的那晚,他問她,可以接吻嗎。
江都的酒店裏,他問她,為什麽會來江都。
……
瑣碎的細節拚湊在一起,在她腦海裏逐漸有了明晰的答案。
他的每一次提問,其實都在問她——
可以和他相愛嗎?
她真的好傻,看不懂紳士的示愛,看不見他小心翼翼的靠近,錯過太多太多的愛意。
幼千摸著下巴說:“如果是這樣,怎麽不是雙向奔赴呢?”
“是啊,怎麽不是呢。”溫苡言笑晏晏。
她因年輕而自卑,怕被輕視不敢示愛。
他因年長而不安,怕耽誤她不敢示愛。
他們都是傻瓜。
愛著對方的傻瓜。
看完電影,溫苡拿著手機從空調房出來,坐在陽台的搖椅上,望著天邊的晚霞,撥通了靳俞寒的電話。
第四次嘟聲,他接通電話,低醇的嗓音通過滋滋的電流竄到她耳裏:“玩回來了?”
溫苡微微眯眼,感受傍晚暖風拂過肌膚,舒服說:“嗯,下午看了兩部電影,幼千中途睡著了,我想著今天還沒給你打電話。下班了?”
“剛下班,準備上路。”靳俞寒話音才落,車廂裏響起溫柔的女生導航聲提醒他係好安全帶。
溫苡:“回家麽?”感覺自己問了廢話。
靳俞寒:“今晚去爸媽家吃飯。”
一個月來,靳俞寒一半時間是回家爸媽家吃晚飯,他能和父母親聯絡感情,溫苡也為他開心。
又聊了幾句,不打擾他開車,溫苡掛了電話。
屋內的幼千忽然尖叫一聲,溫苡急忙起身,拉開玻璃門問:“怎麽了?”
幼千:“有人在網上人肉你!”
溫苡心裏咯噔一下,嚇得指甲摳到肉裏,跑到幼千身邊:“哪?”
幼千:“這條,故意買了關注,上了熱門推薦。”
溫苡點開微博查看詳情。
@隻是一個說真話的小號:【一番星這麽有恃無恐的原因找到了,不查不知道,聽知情的朋友聊她的家庭背景,牛逼死了!爺爺曾是某軍區頭頭,爸爸是某企業高管,媽媽掌管某基金會,大堂哥在魔法部上班,小堂哥身份比較隱秘,但也是牛人,所以當年出事後網上很快查無此人。她不是結婚了嗎?老公家庭背景更牛,guan三代,在司法部門工作,她最近在打官司,大家想想就懂了,肯定能贏。】
幼千看到後麵直咽口水,爆料得如此詳細,作為溫苡身邊最好的朋友都不知道她詳細的家庭背景,這個爆料的人肯定做過調查。
溫苡看著爆料氣得牙關緊閉,摁下音量鍵和喚醒鍵,截圖保存證據。
“小一,你怎麽這麽冷靜?”幼千對溫苡另眼相看,以前遇到事會緊張得手足無措。
溫苡:“靳俞寒說了,遇到這樣的事情第一件事要做就是截圖保存證據。”
“然後呢……”幼千問。
溫苡傳送到手機上,點開和律師的聊天框發送,拜托他們關注動向,及時取證,明天再進行一次公證。
做完這一切才說:“然後和靳俞寒告狀。”
幼千:……
靳俞寒教得真好。
溫苡去陽台給靳俞寒打電話說明情況,他說交給她,很快處理好。
“怎麽說?”幼千趴在門沿問。
溫苡:“靳俞寒會聯係我堂哥,網上的消息他們會處理好,律師準備正式起訴九興風誹謗我,讓我配合轉發。”
幼千前幾天也聽溫苡說,那邊得到的信息證明前段時間帶頭造謠生事的多個賬號皮下是九興風本人,主要的言論也從他那邊流傳出來,證據到手後,律師改變策略,起訴九興風誹謗以及十八真團夥侵犯名譽權。
“他不是剛收到律師函麽?是不是想要用輿論壓倒你?”幼千猜想。
溫苡不解:“起先我為了保全他的名聲沒有選擇網絡公開,如果真的是這樣,那就隻能把所有都搬到明麵上了。”
幼千:“你不想占用公共資源,他倒好,犯罪就是犯罪,在癡心妄想什麽啊……”
得到律所那邊的消息,溫苡登陸微博賬號,轉發律所賬戶五分鍾前發出的正式起訴九興風的微博。
@一番星:【本來開通作者賬號是為了和大家分享快樂,沒想到十條微博裏有一兩條是官司相關的。因為考慮到隱私問題,不打算再在網上提及任何和官司有關的事,隻打算告訴大家最終的結果,好像有些人並不這麽想。今天出了一些小意外,我已經委托律師正式起訴九興風,請光明正大地對簿公堂,不要再躲在陰暗角落做苟且事,新的證據全部保存會進行新一輪公證,也請大家文明上網,遵守法律。[轉發]…】
看完兩條微博的網友唏噓不已。
【當初還有人心疼他拿了第八名,說什麽被擠掉,現在看就是實力不行惱怒羞怒,用肮髒的手段對付小一。】
【今天出現了什麽意外啊?補一句,支持狠狠告壞人。】
【有一個新注冊的賬號人肉小一,在這裏呼籲大家,不要再進行二次傳播,你的二次傳播是助紂為虐,會對當事人造成二次傷害。】
【對啊……別的不說啊,無故公開議論和咒罵國家公職人員是違法的,家人們別做傻事,也請不要亂帶風向,有些讀者年紀小,別把他們當槍使,文明上網謝絕人肉!】
……
幼千讀了前幾條高讚的評論,欣慰說:“這一屆網友的素質好好,當然了,還是小一你手段強硬,別人不敢妄議你。”
“其他好說,如果禍及家人就不好說了。”溫苡自己受點委屈沒什麽,如果擾亂家人們的正常生活,她才真的是罪過。
幼千:“是好事,起碼以前的麻煩都有在解決,對吧。”
“是的。”溫苡收好手機,忽然改變主意了,“我就不去新都了,想回家了。”
“啊?這麽快,不打算去那邊看看秋天?”幼千挪揄,“怎麽啊,舍不得我們靳檢?”
溫苡承認:“一個月很長了吧,回家一段時間,下次再出門,不著急一個月看完全華國。”
“行,我支持你。”幼千打心底為她的高興。
溫苡江都的房子還沒退租,要先回去收拾。
一個月住下來,買了不少新東西,溫苡收拾一整天打包出兩個大箱子,覺得不可思議。
一箱是特產一箱是收集的小物品,安慰自己是剛需,不是她太愛買東西。
溫苡一麵收拾東西,一麵和靳俞寒打電話,忽然神秘兮兮地和他說:“明天給你一個驚喜。”
“明天?是什麽?”
“當然不能告訴你,要不怎麽還是驚喜。”
靳俞寒笑了:“我今晚給你一個驚喜。”
“是什麽!”溫苡興奮問。
靳俞寒:“告訴你還怎麽是驚喜。”
老男人越來越上道了,都成學人精了。
門鈴響起,溫苡警覺地豎起脖子看去,試探問:“是……你的驚喜麽?”經過崇都的意外後,溫苡在外麵全部住安保最好的酒店,租的公寓也是安保最好的,減少晚上出門,也很少會訂外賣。
靳俞寒:“嗯,驚喜到了。”
溫苡小跑到門板後,踮起腳,小心地透過貓眼查看外麵是什麽,以為他點了好吃的,這段時間在江都,靳俞寒常給她點一些老牌子店,通過他嚐到不少美食。
外麵的人似乎有感知,衝著貓眼揮了揮手。
她視線上移,看到戴著斯文金絲邊眼鏡的男人,激動地拉開門。
“你怎麽來了!”溫苡笑問,差點沒控製住叫出聲,怕打擾到鄰居,推著他進門。
門一合上,靳俞寒轉身把她緊緊環住:“周末不加班,來看看你。”
“你不早說,我去機場接你。”溫苡貪戀地嗅著他身上沉沉的熏香,心被填得滿滿的。
“告訴你就不是驚喜了。”靳俞寒問,“可以提前看我的驚喜嗎?”
他們去到客廳,見到角落的兩個大箱子,驚喜是什麽不言而喻。
“打算提前回去?”靳俞寒驚訝。
溫苡羞於說因為想他,隨意找借口:“嗯,想回去住一段時間,等新都到了季節再過去。”
靳俞寒不揭穿,笑而不語。
溫苡轉移話題問:“上周也不加班,怎麽不來?肯定不簡單。”
靳俞寒還是笑著不說話。
“是不是擔心我?”溫苡湊到他麵前,“你快說,快說!”
靳俞寒看著眼前俏皮擺著身子的妻子,捧住她的臉,捏了捏:“是,擔心你。”
溫苡抱住他:“早這樣說嘛!我喜歡你擔心我!”
靳俞寒放好東西:“先去吃晚餐,走吧。”
也不惱他轉移話題,溫苡開心地和他出門。
晚上靳俞寒帶她去江都大學散步消食,隻因為她說夜晚沒怎麽逛過學校。
校道上,樂隊在路演,學生圍成小半圓,不少人拿著相機在錄像,溫苡拉著靳俞寒上前湊熱鬧。
溫苡:“你以前在學校參加什麽社團?”
靳俞寒:“辯論賽和法律援助社。”
“好正經啊。”溫苡說,“算了,好像我的也不值得一提,不是什麽好的回憶。”
曾經她傻乎乎的,因為喜歡一個男人願意為他拉讚助,最後還成別人眼裏走後門的。
人群中心,主唱彈了一段和弦,觀眾捧場地歡呼,溫苡往前湊近一步,融入在熱鬧的氛圍裏,跟著一起舉手搖擺。
靳俞寒落後幾步,眼帶笑意地望著她的背影。
他喜歡這樣的溫苡,朝氣蓬勃、風華正茂,正值最好的年華,擁有無限可能。
溫苡發現他不在身邊,左右看了幾眼,轉身拉著他的手一起往前,笑說:“他要唱粵語歌了。”
靳俞寒對唱歌一類的表演活動興致低下,見她興致高漲,怕掃興,跟著認真聽完。
溫苡沒聽過這首歌,拿出手機聽歌識曲,識別後添加到‘我喜歡’列表裏,繼續跟著歡呼呐喊。
喊累了,找附近奶茶店買一杯檸檬水,捧著一杯奶茶繼續逛校園。
溫苡:“這是我第一次和異性逛校園。”
“有這麽開心?”靳俞寒遠離校園已久,實際上不太能感同身受。
“開心啊,因為和你在一起。”溫苡說著這話,臉蛋有點紅撲撲的,特別可愛,像福娃娃。
她忽然甩開他的手,跑到蓮池中央的涼亭,正好沒有人,她先占了位,旁人不好意思再過來,湖中央隻有他們。
九月早沒了蓮花,沒開觀賞的霓虹燈,黑乎乎一片,隱約能看清對方,校園內這類地方特別適合情侶約會,溫苡好像不太知道,撐著欄杆感受湖麵上拂來的清風。
“靳俞寒。”溫苡回身,靠著石柱。
靳俞寒看去:“怎麽了?”
溫苡:“其實我明白你在想什麽,也開始明白我在想什麽,我們之間確實有很大的差距。”
就像今晚逛校園,她感覺新鮮,任何活動都要上前參與一下,而靳俞寒早已見習慣,心中平淡如水。
“那天我說等你到五點,你還沒回來,不是為了告訴你我等了你很久。是想任性說,下一次不能回來這麽晚,加班也好,太晚了我擔心。”溫苡問,“鬧騰嗎?我就是這麽幼稚。”
靳俞寒不明白她怎麽突然舊事重提。
她往涼亭中央慢慢靠近,說:“出門這一個月,去的地方不多,我卻見識到許多不一樣的風景,在你過去的人生已經看過這場風景,我卻遲到了整整七年。”
她的聲音輕輕柔柔的,清風卷著,朝他湧來。
溫苡站在離他一步之遠:“那又怎麽樣?我在見到晨霧、遠山、溪河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風景,我也好想告訴你,和你分享。是不是特別的笨?”“不是。”靳俞寒低頭看著黑暗中那雙炯炯有神的水眸。
“是,我就是很笨。”溫苡看著他,“可你眼前這個笨人,好喜歡你。”
靳俞寒大掌撫摸上她的臉頰:“小喜,你在說什麽?”
“可能我的承諾在你這個年紀看來是毫無分量的,但我還是要做這個承諾。”溫苡握住他的手,貼緊他掌心,“我想和你在一起,想和你相愛,想你也喜歡我。”
“靳俞寒,我會愛你很久很久的。”
她的告白很傻,沒有華麗的詞藻,像笨蛋的瑞奇隻會舔舔手背,擺擺尾巴討好人。
“想好了?”靳俞寒很輕地笑一聲。
溫苡:“想好了。”
愛他這件事,想好了。
靳俞寒扣住她後脖子,手掌住她的腰身,稍稍收力,被圈到懷裏。
呼吸交纏到一起。
時隔一個月的親昵,呼吸每一下都比上一次重。
“溫苡小姐,你眼前的這個男人比你大七歲,看過的風景是比你多,但更喜歡你的每一次分享,和你一起看的風景在他心裏勝過曾看到的一切。他的生活早進入正軌,循規蹈矩,沒有太大起伏,而你不同,你鮮活明豔,正揚帆起航,他害怕成為你的枷鎖,但他能立成樹,永遠為你駐足,你回頭就能看到。”靳俞寒輕聲說,“這樣的他,可以愛你嗎?”
溫苡笑了聲:“要愛多久啊?”靳俞寒:“一個世紀。”
溫苡:“就一個世紀啊?”
靳俞寒:“愛到不能再愛那一天。”
“再祈求月老,能愛你永生永世永不朽。”
溫苡笑了,還是不要和唯物主義的男人論來生,能愛一個世紀是他能的最鄭重的承諾,她有幸做他世界的不朽,足矣了。
“那說好了哦,你要愛我。”溫苡衝著他笑。
湖麵光影掠過,閃耀絢麗,光暈染在她身後,異常美麗,靳俞寒低頭吻上她。
他終於可以不用克製愛意,可以明明白白告訴她。
他真的很愛很愛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