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冰雪來信
在溫苡生日的前一周,靳清雅親自打電話給她,要在西郊別墅給她辦小型晚宴,讓她一定要到場。
溫苡毫不猶豫應下,告訴靳俞寒後,他情緒沒有太大起伏,還有些不大樂意。
“這是媽對我的重視!”溫苡坐起來,用手戳了戳靳俞寒的肩膀,“你這是什麽表情?”
靳俞寒望著她不說話,過了會兒:“替你開心。”
溫苡乜一眼他,不見得是開心的樣子。
不管靳俞寒什麽心情,溫苡對到來的生日充滿期待,不僅意味著新的一歲到來,最重要的是終於結束倒黴的本命年了。
溫苡抱著被子擠到他身邊,追問:“媽會請很多人嗎?”
“會請一些重要的合作夥伴。”靳俞寒說。
溫苡:“沒事,我生日,大家一起開心!”
心情好不僅是因為生日快到了,前天收到了有聲改編的版權谘詢,作品能被更多人喜歡。
靳俞寒發現溫苡卸下重擔後,整個人輕快許多,說不上太喜歡社交,難得一見自願社交。
最近一個月,溫苡除了去上文學進修班,剩下的時間和幼千泱泱待一起,監督還在連載期的她們碼字,很少在家,他加班回來她還在外麵,打電話去問,幾人正合謀開啟午夜娛樂場。
好似把一年虧欠的開心全部補回來。
溫苡不知道丈夫在琢磨什麽,想到靳清雅發的消息,問:“要不我們明天回西郊住吧?”
“明天?”靳俞寒沉思,“太遠了。”
溫苡:“對哦,離你上班的地方太遠了。”
靳俞寒:“你想回去嗎?”
“還好吧。”溫苡試探問,“哥哥,你討厭媽媽麽?”
靳俞寒搖頭:“怎麽突然這麽問?”
“哎呀,我也不傻,媽媽替我操辦生日小部分原因是對我還算滿意,大部分原因是看在你麵子上。”溫苡最近收到不少靳清雅的噓寒問暖,能明白婆婆對她好的用意。
靳俞寒:“會讓你為難嗎?”
“不會吧……”溫苡不確定說。
靳俞寒:“如果為難,我和媽說。”
溫苡:“不不不!不要說。”
靳俞寒問為什麽。
溫苡:“其實媽是不知道怎麽和你表達,所以才會這麽做。”
父母們很奇怪,小時候嚴苛管教他們,成長路上意見相左,生了間隙,等到他們上了年紀想要對子女好卻笨拙地不知道該怎麽辦,這份情感可能會寄托到他們最親近的人身邊,大多數是他們的孩子,這也是為什麽常說隔輩親。
誰都是第一次做父母,和他們第一次做孩子一個道理,但過去留下的傷痕去不掉,隻能盡量彌補。
“我……是不是不該和你說。”溫苡怯弱問。
靳俞寒:“你做得很好,把你想法告訴就可以,不要有任何心理負擔。”
溫苡點頭:“靳俞寒你為什麽總是很耐心地給我解釋。”
以為他會說,不是很正常嗎。
靳俞寒:“因為也希望別人能和我這樣交流,我想你也會喜歡。”
溫苡轉身,幾秒後,轉身撲到他身上,嚇了他一跳。
睡到他臂彎裏,她笑說:“嗯,很喜歡。”
溫苡精力充沛,開了話頭聊到了淩晨一點,還是靳俞寒再三提醒不早了,她才戀戀不舍地結束夜聊。
溫苡的生日在周末,周五提前住到西郊別墅。
想象過西郊別墅豪華,等真正看到,溫苡驚到嘴巴忘了合上。
別墅裝修看著就貴,後院是莊園,能打高爾夫,還有個小型的馬場。
溫苡逛了圈靳俞寒的房間,自帶客廳、書房和廚房,就像大別墅裏帶了一套小公寓。
“你們家這麽有錢的麽?”溫苡躺在沙發盯著天花板的水晶吊燈發愣。
靳俞寒拿了本閑書坐在單人沙發上:“準確說是媽有錢。”
他和尚之原目前名下有的隻是一些資產。
溫苡坐起來,拉著他的手說:“我們對小原好一些,等他繼承靳家了,說不定作為哥嫂的我們還能討點好處。”
靳俞寒感到好笑,沒發現溫苡還是個小財迷。
“你幫他穩住了江凝芷的心,榮華富貴保住了,不用擔心。”靳俞寒笑說。
溫苡推搡他一把:“笑什麽啊,他們結婚我配坐主桌的。”
不搭理靳俞寒,下樓和靳清雅去後花園摘草莓。
在西郊的兩天,溫苡不要太開心,每天的活動排得滿滿的,靳清雅帶她四處玩。
最令溫苡感動的是生日當天,靳清雅請到不少娛樂產業內的人給她牽橋搭線。
從西郊回來,溫苡長時間呆在書房,靳俞寒以為她是在籌備新文,看了眼走廊的兩大箱環襯,想起她提過一次,打算簽名完再計劃後麵的事。
倒了杯果汁去書房尋人。
溫苡說了句進。
靳俞寒放下果汁,把樓下的兩箱環襯搬上來,擺放好到架子上。
最近新添了一個木架子,用來收納十幾把鍵盤,全是近一個月買的,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忽然某天溫苡的收集小癖好犯了,把放在購物車的鍵盤全部下單,還買了十幾套鍵帽。最近家裏一天兩個快遞,有時候三個,因為快遞進不來萬合,統一放在地下停車場的快遞點,靳俞寒和溫苡最近的聊天記錄幾乎是她發來的貨物取件碼。
前幾天收到下個月房貸還款提醒,瘋狂花錢的溫苡一秒醒悟,金盆洗手不買了,為了克製忍不住下單的心,把某橙色的軟件卸載掉了。
“忙什麽?”靳俞寒問。
溫苡:“在寫以後的計劃。”
靳俞寒坐在書房的小沙發裏,瑞奇也蹭上來,問她:“今年的計劃?”
“新的一歲新的計劃。”溫苡轉動人工椅,拿著筆記本,能看到上麵有不少塗鴉,應該是手賬本。
溫苡清清嗓子:“第一,要再寫一本書,如果做不大這條可以無視。第二,去滑雪,如果做不到這條可以無視。第三,帶瑞奇去爬山,如果做不到這條可以無視。第四……”
“溫苡小姐。”靳俞寒笑問,“你就說可以做到的吧。”
溫苡收起筆記本,賭氣嘀咕:“瞧不起誰啊,不說了。”
最多賭氣一小時,收到科協寄來的榮譽證書,溫苡拉好橫幅,抱著瑞奇讓靳俞寒幫忙拍照留念。
溫苡偶爾會在微博分享近期生活日常,收到榮譽證書當然要發一條和讀者同樂。
@一番星:【科協頒的獎杯,感謝大家對《喪城》的喜愛!(照片)】
照片裏她戴墨鏡遮住臉,舉著榮譽獎杯,另外一隻手抱著被迫穿可愛衣服和戴慶祝帽子的瑞奇,它不情願地配合看鏡頭。
微博發出獲得不少恭喜的留言,但還有少部分人在評論區質疑她的身份。
【一番星真的是fiction?我怎麽感覺是為了圓謊找來一番星認下的,也正好給她塑造正麵形象。】
【我也不太相信像一番星這樣的咖位願意放棄擁有的從頭開馬甲再來。】
【不可能吧,如果fiction不是一番星,那個人一定會站出來揭穿,畢竟寫的故事獲獎了。】
【你們可能不知道一番星多牛吧,當時鋪天蓋地她的黑料,接著第二天全網無法搜索,人脈和家庭背景估計很牛逼。】
【樓上嘴巴放幹淨一些,不是黑料,是被人肉,作惡的人肆無忌憚傳播小一個人的三次元信息!就該被刪除!】
……
溫苡看完直歎氣,每次總會有人就這件事莫名其妙抬杠,她點開回複:【最後一次認真回複,平台也幫忙證實了我的身份,和編輯開馬甲的記錄也公布了,不存在第二個人。】
沒有人敢再質疑,接著討論她家庭背景去了,溫苡沒有回複,不想被人順藤摸瓜發現些什麽,靳俞寒的身份不適合被拿出來討論,家裏的其他人也是。
晚上睡覺,溫苡和幼千三人打麻將,手氣實在太差,難得一次能自摸碰碰胡,不敢摸牌,把手機放到靳俞寒麵前:“幫我摸一張,求求你了,不能再輸了。”
她已經欠她們七頓飯了。
靳俞寒在看閑書,空出手,準備摁下,收住動作,問她:“幫你我有什麽好處?”
“啊?就……”溫苡不明白,點一下的事怎麽還欠上人情了。
在欠請吃飯和欠靳俞寒人情之間,選擇了後者。
靳俞寒點開,係統摸進新牌,彈出一個黃色摁鈕,上麵寫著‘古月’,溫苡開心地在**蹦了幾下,點完,語音說:“碰碰胡啊,七頓飯扯平了!”
見好就收,溫苡借口早睡不打了,泱泱和幼千發了幾個翻白眼的表情。
靳俞寒:“我的人情還欠著。”
“現在就要還?”溫苡以為他不過是隨口說說,沒想到是真的,“你說吧。”
靳俞寒:“下周市區有個比賽,你和我一起去。”
溫苡為難:“很多人麽?”
靳俞寒:“大家都忙,參賽的會到而已。”
“可以。”人情還欠著了,溫苡隻能應下。
她去正經的場合會緊張,特別是他們這些機關單位。
晚上睡到一半,溫苡戳醒靳俞寒:“一個比賽而已,為什麽大費周章要我去,是不是使詐?”
靳俞寒無奈笑:“隻是想你一定去,沒別的意思。”
“真的?”
“去了就知道了。”
別以為看不出是激將法。
溫苡暫且相信他,若是不對勁,她就偷溜。
市區比賽當天,溫苡睡到中午,靳俞寒回家做好午餐才起床。
因為要去市區某機關單位的小禮堂,溫苡翻出上班的OL裝,七月的京北高溫,穿著短袖在外走一段路立馬汗流浹背,更別說襯衫。最後選擇換上白色碎花吊帶裙,紮了個丸子頭,往上麵別了兩個可愛的狗狗和貓貓發夾。
下樓看到西裝革履的靳俞寒,敬佩地豎起大拇指,而且他不會狼狽地流很多汗,一直保持好氣度,風雅倜儻。
靳俞寒盯著她裙擺,微微蹙眉。
溫苡:“難道有著裝要求?”
“沒有,走吧。”靳俞寒收好表情。
一路上,溫苡不知道靳俞寒的凝重是因為什麽,等到了會場外,碰上靳俞寒的同事,忽然想通了。
小禮堂門口,一個寸頭的男人笑哈哈地迎上來,主動伸手向靳俞寒:“靳檢這是帶你妹妹來玩啊,今天的比賽帶了家屬助威?不錯不錯。”
靳俞寒有一秒失態,很快恢複平常,後牙床緊咬著,努力保持語氣寡淡:“是我太太。”
後麵兩個字,一個音咬得比一個音重。
溫苡反應過來,差點笑出聲,終於知道為什麽她這身打扮會讓靳俞寒感到為難。
“哦!是靳太太啊,你好。”男人尷尬地笑了笑。
不止一個同事,跟著靳俞寒進到會場,其他單位的人路過和他打招呼都會禮貌地同溫苡問聲好,不是誤會妹妹的,就是誤會侄女的,隻有在萬合小區見過的人才認出是妻子。
第一次見到靳俞寒解釋到後麵有幾分不耐煩,溫苡憋笑,安慰說:“不認為是女兒就不錯了。”“你想叫我爸?”靳俞寒冷淡地斜一眼過去。
溫苡不想開發什麽新的play,捂住嘴巴,不做聲。
在機關單位沒有什麽秘密可言,比賽還沒開始,靳俞寒已經喜提新稱號。
還是在靳俞寒的工作小組知道的。
工作群裏。
單檢:【我聽朋友說靳檢今天帶了老婆?】
覃檢:【後悔了,要不是趕材料,一定到現場一睹芳容。】
單檢:【今年的考察是隔壁辦公室去的,他們說靳太太比靳檢小七歲。】
藍檢:【我也聽說了,朋友說老婆很年輕,有個詞怎麽說來著,老夫少妻。】
……
溫苡實在忍不住,笑著指著說:“老夫少妻?你是老夫?”
靳俞寒收起手機,不說話。
“都是調侃,哥哥你還是很年輕的,長的是年紀,本人非常的帥氣年輕,說一句男大都不過分。”溫苡安慰靳俞寒,殊不知用詞過於浮誇,他更沉默了。
溫苡安靜地觀察四周,對上不少瞄過來的視線,注意力被講台上方的LED板吸引目光。
寫著:「第四屆家風分享活動」
“家風?是上次那個高個子和你說的廉政家風?”溫苡不知道怎麽形容對方,隻記得是高個子領導。
靳俞寒:“嗯。”
溫苡盲誇:“厲害啊,進決賽了。”
靳俞寒盯著看幾秒,溫苡摸了摸臉:“怎麽了?”誇錯了?
“沒事,我想多了。”靳俞寒摸了摸她的腦袋,說回上一個話題,“是直接點名我參加,沒有初賽。”
溫苡了解了,這也是政.治任務。
現場人不多,隻坐滿半個小禮堂,以為靳俞寒是怕她悶在家無聊帶她出門透氣,當屏幕上出現她抱著瑞奇衝鏡頭比耶的照片,溫苡坐不住了。
在場的人齊齊看向她,還有人挪揄的籲聲,第一排有身份的領導也往後看,溫苡縮起脖子,無助地和台上的靳俞寒求救。
靳俞寒拿著話筒,手搭在講台,含笑說:“今天帶太太來,是希望她能聽我講一個故事。她麵薄,大家多擔待。”
嚴肅的場合竟然還有嗓門大的同事回了好,甚至貼心說:“大家別看倒數第五排靠左邊走道的女生啊!”
這下好了,所有人又看了過來。
溫苡用手機給靳俞寒發消息:【啊啊啊!怎麽都看我啊!】
台上的靳俞寒看了眼消息,隻是笑,接著繼續官方的開場。
他正經地談到爺爺奶奶對家風的看法,溫苡心想大概是拿她來熱場的吧,認真聽著他介紹家庭成員,以及一些延伸的小故事。
靳俞寒演講能力一流,不知不覺陷入他營造的故事氛圍裏。
“接下來想說說我太太的故事。”靳俞寒摁下遙控器,彈出下一張幻燈片,沒有多餘的文字介紹,貼了一張他們仨的合照。
觀眾們蠢.蠢欲動,無比期待接下來的故事。
靳俞寒:“我太太叫溫苡,職業是一名造夢家,二十四歲,比我小七歲。有一隻可愛的哈士奇,我太太說它叫溫瑞奇,平日裏我們叫它瑞奇,冠母姓是為了說明狗狗屬於婚前財產。”
與前麵一板一眼的分享不同,聽得不少人笑了。
溫苡眼神飄忽,聽到他說職業時,心髒鼓動了一下。
——造夢家。
靳俞寒把小說家的職業形容得太浪漫了。
靳俞寒:“我太太是我見過最有毅力的女孩,遇到困難會有些畏難,但隻需要給她一些時間,她能創造無限可能。也是我見過最勇敢的女孩,雖然我大她七歲,我們之間存在很多不同,例如遇到問題我會想很多考慮得複雜了,而她沒有任何顧慮,覺得有情緒就該表達。這也是她教會我的,放下多餘的思想枷鎖,直接、坦**地表達出來。”
“我們結婚時間不長,但我有幸陪她完成了一件對於她來說特別重要的事。”
說到一半,有人問是不是來秀恩愛。
靳俞寒溫和笑說:“其實我今天專門來誇她的。”
“我太太很年輕,很優秀,很有想法,對於她來說,人生從現在才剛開始,而我的生活模式已經固定,不知道我們之間的距離會不會因此被拉遠。”
“最初結婚,我抗拒過克製過我們之間產生過於親密的羈絆,應該止於克己複禮的相伴相守,但對這樣好的她,自我意識早已沉淪,徹底宣判抵抗無效。借此,我想和她說——”
溫苡收起躲閃的眼神,隔著十幾米的距離,和台上的靳俞寒對視。
四目相對的瞬間,周圍熙攘的人群成了背景板,眼裏隻有他。
“小喜,關於你的未來,拜托你,考慮考慮我!”
半年前在上升的電梯裏,初初見他的餐廳裏,她反複問自己,這一次上上簽會有好結果嗎?
今天,她好像得到了答案。
溫苡承認自己有點不乖還有點傲嬌,她喜歡靳俞寒,就算很喜歡很喜歡但不會主動告白,暗示過他,甚至明示過,但他不會表白,可以給她最真摯的誓言和承諾,卻沒說過一句喜歡,或許他隻是和很多相親結合的夫妻一樣,出於丈夫的責任,照顧她理解她,願意在生活裏給她甜頭,說些好話討她開心。
她對此不安。
不敢確定感受到他的情感是真是假,年齡上的差距給她不少壓力,煩惱他會不會覺得自己是個不成熟的小屁孩,總把沒有價值的情情愛愛掛在嘴邊,好幾次想直接表白好了,天真地以為真誠是必殺技,誰都不會拒絕熱烈直白的愛吧!
——直到今天。
他在台上一字一句講述他眼中的她,希望她的未來,能考慮他。
溫苡才醒悟,是她把愛看得太淺薄。
認為不說出口的喜歡就不是喜歡,不說出口的愛就不是愛。
靳俞寒這個年紀,怎麽可能不知道喜歡和愛是什麽,比起直接的告白,掛在嘴上的喜歡和愛,他要的是往後餘生。
“小喜。”靳俞寒打斷溫苡的思緒。
溫苡靠在車門邊,緩緩站起身,不難看出他是有些緊張的。
“靳俞寒,那天我還有幾個計劃沒說完。”溫苡把手放好。
靳俞寒站在原地,靜等她往下說。
溫苡:“一個是,我打算把購置的小公寓改成工作室,以後我和幼千泱泱浮陽把那當成工作場地。”
靳俞寒:“嗯,想法特別好。”
溫苡:“另一個是,我打算下半年去旅居,你會支持我吧?”
靳俞寒沉默了。
是他說的話給她太大壓力了嗎?所以想躲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