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冰雪來信
阮年芙推了溫苡一下,悄聲說:“靳哥過來了。”
溫苡點頭,來了,然後呢?
阮年芙無奈啊……老公來了也表現得稍微熱情點吧。
溫苡蹲在地上玩仙女棒,熒火照亮沙灘,仔細去翻找有沒有被帶上岸的貝殼,開小差琢磨尚家的事。
記起靳俞寒說過‘父母恩愛,但和她印象中有出入’,所謂的出入就是家庭矛盾嗎?
溫苡父母親對她管教嚴厲,但家庭內部關係一直不錯,對親情關係的認知比較簡單,如今麵對靳俞寒複雜的家庭關係,談不上無措,有些懵,特別是今晚變得格外沉默的靳俞寒,不知道她能為他做些什麽,該怎麽做。
“地上冷。”靳俞寒彎腰挽住她,“困了我們去酒吧坐會兒。”
溫苡腳蹲麻了,起身踉蹌幾步,撲到他懷裏,撞到一堵牆,不敢抬頭看,視線往下。
靳俞寒拿過她手裏燃放完的仙女棒,快速地把垃圾清理幹淨,對著阮年芙和齊欒說聲先走一步,摟著溫苡離開海邊。
路上,溫苡扯了扯靳俞寒的袖子:“我不想去酒吧。”
“是清吧,陸戚早包下來了,沒有外人,去裏麵坐會兒,暖身子。”靳俞寒比較擔心她吹海風生病,前幾次在冰雪天待上一段時間,當夜起燒,低燒持續大半夜。
她身子是真的嬌弱,不是家裏人危言聳聽。
溫苡停下腳步,神色不對勁:“我想回家了。”
“好。”靳俞寒替她整好淩亂的長發,笑說,“等我會兒。”
接著去和陸戚拿車鑰匙。
溫苡鬱悶地踢著路邊的石子等候。
齊欒路過,問她:“不進去?”
“不了,我們打算回去。”溫苡看了眼往這邊走的一群人,避免打照麵,退到草叢後麵。
齊欒察覺到她的小動作,意識到今晚的聚會她是感覺不自在的,隻說:“路上注意安全。”
溫苡站在原地目送齊欒,追上幾步問:“齊欒哥,你這次回國待多久?”
齊欒停步:“先待半年,後續再看看,有機會找你吃飯。”
“好!”溫苡笑笑,“新年快樂,我先回去了。”
齊欒笑回‘新年快樂’,餘光對上走近的靳俞寒,不再留步,跟上前麵同伴的步子。
溫苡跟著靳俞寒先回家,上副駕駛後一直在選曲,糾結症選不出,最後連上廣播台,聽主播講故事。
夜車氛圍詭秘,溫苡俯去看窗外飛速倒退的風景,去猜想會不會有什麽恐怖的故事發生,但就算是真的有不科學的生物存在,他們的車開得這麽快,一定追不上。
溫苡喜歡胡思亂想,自顧自認為是腦洞大開,捕捉靈感的好機會。
回到家,溫苡進屋子就把圍巾和帽子脫掉,瞬間輕鬆許多,這也是她想快些回家的原因之一,穿得厚厚的出門玩,手沒揮動幾下,累得抬不起胳膊。
在玄關脫鞋,溫苡問靳俞寒:“家裏守歲嗎?”
溫家有守歲的習慣,過了十二點和長輩拜完年再睡。
靳俞寒把團在一起的圍巾展開疊好:“不守,比較重視早起拜年。”
“意思是……明天要早起?”溫苡瞬間覺得心裏空落落的。
靳俞寒:“嗯。”
不僅如此,在尚家是不允許睡懶覺的,他不忍心告知溫苡。
溫苡:“沒事,就一天早上,我可以。”
早起拜年能拿紅包,多好的事啊,一年也就一天,她還是可以的。
靳俞寒和她回到房間,合上門後說:“明晚住你爺爺奶奶家吧。”
溫家家庭氛圍輕鬆,她多睡上幾小時應該不會被說什麽。
“我家啊?”溫苡想都不想拒絕,“我爸媽也住,不想聽他們念叨我。”
以前念叨結婚,結了婚念叨工作該換輕鬆的,若是她聽話換了,下一步估計就到催生。小姑姑還在家裏,聽爸媽說她介紹的工作不好得多尷尬,總而言之,溫家住不得。
“你……爸媽不住這裏對吧?”溫苡問。
靳俞寒:“嗯,他們回京北住西郊一號。”
西郊一號是今前幾年建起來的豪華高檔別墅區,住裏麵的人非富即貴,溫苡瞳孔微微放大,在猜想靳俞寒父母親的職業。
他父親是市紀委的,母親和弟弟完全沒聽身邊人說過。
靳俞寒沒有介紹的意思,關燈躺好,溫苡坐了幾秒鍾,也把床頭燈關掉,屋內陷入黑暗。
各自懷著心事背對著躺好,溫苡睡意淺,一到晚上夜貓子的屬性跑出來,想玩手機看番,輕手輕腳從床頭櫃拿過藍牙耳機戴好,屏幕調到最暗,開始追這周更新的動漫番。
手機突然被壓進被子裏,胳膊貼到靳俞寒胸膛,溫意卷來。
耳機被他拆下來,隨手放在枕頭旁邊。
“怎、怎麽了?”溫苡緊張地看著上麵的男人,他摩挲著她的手背,異樣的感覺驟生。
“要不要泡個腳?”靳俞寒還是不放心她在冷風中待上半小時,萬一深夜起燒怎麽辦。
溫苡遲鈍說:“我渾身暖暖的,不需要泡了。”
最主要是她懶,躺到柔軟的被子裏不願意再起來。
靳俞寒把燈打開,去給她打熱水。
溫苡從**坐起身,才認真地看了圈靳俞寒住的房間。
他個人居住的痕跡幾乎沒有,剛來還以為是客房,應該是上學之後很少住在這邊,東西也搬空了。
靳俞寒把水放到床邊,讓溫苡試試水溫。
溫苡麵露苦色:“很燙的……”
“水是溫的。”靳俞寒搬過一張矮凳坐在前麵,挽好袖子,“我幫你。”溫苡盤著腿不動,除了小時候父母親會事無巨細照顧她,還沒有人替她洗腳,更不好意思讓靳俞寒為她做這事。
“我自己來吧。”溫苡說完自己動起來,把腳放進去,冰冷的腳被燙到,快速抬腿,濺出來的水濕了靳俞寒的褲腳。
溫苡嚇得縮回腳,靳俞寒抓住她的腳踝,掌心抵住她的腳後跟,肌膚相親的觸感就像他吻她胸口一樣,怪不得說腳板底也是隱私的部位之一,觸感帶來的衝擊比其他部位明顯一倍。
他用手舀水,慢慢浸濕她的腳,帶著她逐漸適應水溫,動作輕柔溫和。
“你紋身了?”靳俞寒驚訝問。
溫苡看了眼腳踝內側幾顆淺黃色的星星,棱角是圓的,還畫了笑臉。
“是幼千送的紋身貼,她最近癡迷這些,畫了不少圖案去定製成紋身貼。”溫苡怕疼,不敢真的去紋身,要是被爸媽發現,指不定要怎麽教訓她。
說完,溫苡拉起袖子,露出胳膊上一隻卡通月亮,“這個也是。”
“還有這個。”她拉了肩頭,鎖骨上又是一顆星星。
“這裏!”另一邊手腕是橘色日落線條環成一圈。
她的模樣讓靳俞寒想到小時候大院便利店買的幾角錢泡泡糖,裏麵有各式各樣的貼紙,陸戚每天得到零花錢就會去買,得來的貼紙全部貼胳膊上,弄得花花綠綠的,當成是榮耀去炫耀。
現在給他秀紋身的溫苡就是這樣。
身上貼滿星星、月亮、落日,恨不得把漂亮美好的自然景色種在身體裏。
孩子氣滿滿。
靳俞寒不敢太用力去摩挲腳踝,怕圖案掉,輕輕刮幾下,覺得上麵的笑臉可愛又滑稽,和溫苡有時候不經意間顯露的小性子一樣。
溫苡腳下不去水,濕答答的,放哪都不是,靳俞寒在大腿墊了毛巾,讓她踩著。
靳俞寒盡力克製不去碰她的腿,早在以前,他便發現溫苡的腳型特別的漂亮,標準的羅馬腳,中間的腳趾長過腳拇指,指甲漂亮,腳沒有多餘的贅肉,一層薄皮,骨感明顯。
——想撫摸。
一個冒犯又變.態的想法冒出。
他的道德感不允許他這麽做,也怕嚇到她,已經開始後悔替她洗腳了,折磨的是他。
“你是不是笑我?”溫苡傾身問沉默不語的靳俞寒。
他收起微微上揚的唇角:“沒有。”
溫苡放好袖子說:“我還以為你會開心的。”
要不然她才不這麽殷勤地給他看紋身,還以為靳俞寒會覺得好玩,笑上一笑。
靳俞寒盯著眼前女人,有點明白她今晚時而盯著他看欲言又止是為什麽了。
溫苡拉好衣服,規矩地泡完腳,縮回被子裏,身子不冷了,反而在暖氣房子有些熱。
靳俞寒剛從衛生間出來,樓下傳來聲響,他對溫苡說:“你先休息,我去看看。”
猜到是靳俞寒的弟弟回來了,尚奶奶肯定要說教幾句,他是去做和事佬的。
溫苡靜靜地聽著樓下的動靜,屋子隔音太好,什麽也沒聽到,躺下看番等他回來。
差不多一小時後,有上樓聲,還有一道陌生男人的聲音,說話的語氣有點欠揍。
“奶奶就是無理要求,她對媽不爽遷怒我,你怎麽還勸我息事寧人。”男人叫冤,“怎麽說我也是是個總裁,我不要臉的啊。”
“少說兩句,奶奶還聽著。”靳俞寒提醒。
男人:“我就說了,捂我嘴啊!我還不稀罕回來過年。”
靳俞寒向來溫和,聽到他的話嚴肅打斷:“回去休息,明早起早給二老拜年。”
“哥……”
後麵的對話溫苡聽不清,他們進了隔壁屋子。
溫苡怕被發現聽牆角,快步跑向床,掀被子往裏鑽,拿出手機假裝玩遊戲。
幾分鍾後靳俞寒回房,溫苡問他:“是你弟弟回來了?”
靳俞寒:“嗯,前兩天出國談生意,剛到家。”
溫苡不知道聊什麽,又怕問了不該問的,就看著他不說話。
“想問什麽就問吧。”靳俞寒坐到她身邊。
溫苡想了想問:“你媽媽是不是和奶奶關係不好?”
靳俞寒:“是,矛盾很深,她們盡量避免見到對方。”
“就……化解不了嗎?”溫苡說,“我是不是想問題太單純了?”
靳俞寒:“你的想法很正常,但有些事情當事人不願意,我們也左右不了,她們之間確實……難說。”
溫苡不敢再問,躺好不說話,沒一會兒,男人又湊過來。
“溫苡小姐,生氣了?”他問。
溫苡搖頭。
靳俞寒問:“那可以抱著你睡嗎?”
溫苡窩到他懷裏,憋了一晚上的話,終於還是說了:“靳俞寒,其實我想說很多話來安慰你,但發現我的嘴好笨,想說又怕起反作用,反而會惹你更不開心,所以一句話也憋不出來。如果……你覺得回這裏心情會低落,我們就少回大院,就住萬合。”
靳俞寒放在她身後的手緩緩收緊,和她相貼,嗅著她身上沁脾的清香,輕聲應了好。
他沒想到,有一天需要別人來寬慰他,年紀倒是白長了。
早上七點,溫苡懶懶得從**爬起來,洗漱好出來,靳俞寒換了身黑色的西裝,標準的三件套,外套最後一顆扣子鬆開,戴著金絲邊眼鏡,穿著打扮正式得像要去上班。
“你去哪?”溫苡路過看到落地鏡裏的自己,卡通睡衣,一頭亂糟糟的頭發,昨天喝水太多,臉微微浮腫。
靳俞寒:“今天午餐在外麵餐廳吃,晚上我們再回你爺爺奶奶家。”
發現床尾放著一套靳俞寒特地給她準備的粗花呢麵料的灰色衣裙套裝,短外套配長裙,能完美的凸顯腰身,不會顯得人臃腫,裙長到腳踝,露出腳脖子,穿上高跟鞋視覺上給人苗條又高挑的感覺。
溫苡公司穿著要求不嚴格,她平時不見客戶穿衛衣都行,談生意就穿西裝,這類看著有點小貴的小香風穿搭,上一次穿還是在母親的基金會上班被要求穿的。
“我以為他們會回家裏。”溫苡快速換好,拿出眉筆和口紅簡單打底,好在皮膚還算白,不用花時間再上妝。
靳俞寒:“我媽已經有十年沒回大院了。”
溫苡識趣地閉嘴,大年初一不掃興了。
爺爺奶奶已經先走一步,沒來得及拜年,客廳隻有尚之原翹著二郎腿在打遊戲,熨燙平整的西褲出現折痕。
“哥,早。”尚之原匆匆看一眼繼續專注遊戲,猛地注意到還有一個人,轉頭回來,嬉笑說:“喲,這就是我大嫂了吧!早啊!”
男人和靳俞寒有五分像,不仔細看認不出他們是親兄弟,應該一個像母親,一個像父親,如果是這樣,隻能說父母的顏值都很高,生的兩個兒子俊朗帥氣。
“你好,我叫溫苡。”溫苡和他打招呼。
尚之原:“尚之原,嫂子不用和我客氣,我和你同齡,叫我小原就好,回頭我們加個微信,有事隨時可以找我。”
靳俞寒帶著溫苡去餐廳,尚之原收起手機跟上。
餐桌上多了一個話癆尚之原,早餐吃得不算太沉悶。
靳俞寒:“聽爸說你三個月沒回家了?”
尚之原頓住:“老頭子怎麽什麽都和你說啊,無語死了。”
“有空多回去看他。”
“他們叨叨我就算了,哥你就行行好,別在我耳邊念緊箍咒了。”尚之原不願意低頭。
尚之原跳過話題,和溫苡聊趣事,嬉皮笑臉的,看不出是個已經工作的成年人。
在家休整片刻,三人趕在十二點前到飯店。
定的是紫荊大飯店豪華間,溫苡走在長長的廊道,腳下踩著厚重的毛毯,有預感這頓飯吃得不平和。
帶路的服務員推開門,聽到裏麵劍拔弩張的對話。
“我就喜歡吃鱸魚,您要是不喜歡,可以不碰。”女人的聲音比外麵零下的雪天還冷。
尚奶奶:“你喜歡吃什麽點就是了,整桌都是我不喜歡的菜,故意和我叫板?”
靳清雅:“我有必要知道您不喜歡吃什麽?”
溫苡聽到這句話,心快要跳出來了,本以為會吵起來,常在電話裏聽到的一道中年男聲響起,急忙打圓場。
“媽您也不是不能吃對吧,十道菜都忌口也不可能,您喜歡喝這湯,我給您打一碗。”說完坐起身盛湯。
尚之原臭著臉:“見麵就吵架,每年硬是要湊一起吃頓飯,真不知道有什麽意思。”
聽到聲音,靳清雅看過來,和溫苡對視上,麵對保養良好,妝容精致的婆婆,她往靳俞寒身邊湊近。
“來了,坐吧。”靳清雅坐在主位上,施施然說。
溫苡跟著靳俞寒和長輩打招呼,然後入座,打算這頓飯做個隱形人。
走到座位上,靳清雅微笑開口:“小苡,你坐我旁邊。”
準備坐下的尚之原往後挪兩個位置,給哥嫂讓位。
溫苡隻好坐下,手還緊緊拽著靳俞寒,他拍了拍她的手安撫,小聲說:“沒事。”
人到齊,最後幾道菜上完,尚可憲招呼大家趕緊吃。
靳清雅盛了一碗湯給溫苡,笑說:“小寒說你喜歡喝蓮藕排骨湯,我特地找老師傅熬的,你試試。”
“謝謝……您。”溫苡差點叫阿姨。
靳清雅似乎察覺到她的窘迫,拿出一個厚厚的紅包,塞到手裏:“上次有事沒機會見你一麵,這次補上,當是媽給你的見麵禮。”
溫苡正要解釋說不是給錢才改口,靳清雅笑笑:“不用和我客氣,吃吧。”
“好……謝謝媽。”溫苡受寵若驚地埋頭吃東西。
尚之原大跌眼鏡,湊近靳俞寒說:“咱媽……如此和藹可親的?是不是為了氣奶奶,故意表現的。”
靳俞寒覺得弟弟聒噪,冷冷瞥一眼:“沒有誰不喜歡小喜。”
尚之原:……
得唄,他作為親生兒子一天一小訓,三天一大訓,是他不討喜。
餐桌上二老的臉色微妙,尚可憲笑容漸漸僵硬,誰也不敢點破當前的局麵。
溫苡弄不清楚一大家子的彎彎繞繞,老實地吃飯,靳清雅問她什麽就答什麽,覺得婆婆並沒有他們說的不好相處,反而主動邀請她爸媽過年聚餐。
雖然是一次各懷心思的聚餐,大家多少喝了酒,靳俞寒也喝了幾杯高濃度的白酒,有些微醺。
散會前,靳清雅說:“今晚小寒和小原回西郊住一晚吧。”
尚奶奶氣得推開凳子轉身走了,不解氣地冷哼一聲,尚爺爺急急跟上。
溫苡問靳俞寒:“去嗎?”
靳俞寒:“小喜,回我們家好嗎?”
“好。”溫苡心疼地看著靳俞寒,也不想再繼續糟心的聚餐了。
溫苡主動出麵和靳清雅說:“媽,我們明天還有事忙,後天要去我外婆家,今晚我們就不過去了,改天我去看您。”
靳清雅看了眼兒子,“嗯,幫我給老人家帶句好。”
尚之原也想說他不去了。
尚可憲瞪一眼:“老實回家!”
逃不掉的尚之原隻能生無可戀地跟上父母親。
司機開車送他們回萬合小區,上車後靳俞寒就靠在窗邊合眼休息,溫苡壓低聲音給爺爺奶奶去電話,借口說身體不舒服不去晚上的聚餐了,那邊也同意了,囑咐她注意休息。
等到了家,溫苡扶著靳俞寒上樓,瑞奇聽到開門動靜,跑過來圍著他們轉。
“乖一些,在下麵等著。”溫苡阻攔瑞奇上樓。
瑞奇咽嗚幾聲,又裝可憐。
溫苡費勁力氣把靳俞寒扶到**,替他脫掉外套和馬甲,又費老大勁才把袖箍解開,手忙腳亂地,差點把領帶往上頂,壓住喉結。
才感覺照顧人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她沒力氣幫靳俞寒換衣服,也不管這麽多,拿過被子給他蓋好,趕著去樓下安撫一下狗兒子。
陪了會兒狗兒子,備好狗糧和水,溫苡再把兩人今天穿的衣服裝到髒籃子裏,換了身舒服的家居服,仿佛獲得新生。
她煮好醒酒湯進到屋子,靳俞寒從浴室出來,穿著幹淨的睡衣,身上已經沒有酒味。
“你醒了?”溫苡把杯子放在櫃子上,“好些沒?”
靳俞寒坐在床邊:“好多了。”
屋內沒開燈,開著一盞落地燈,最弱的一擋,屋內趨近黑暗,像下雨的午後,屋內黑黝黝的,隱約能看清人影。
溫苡站在門口,急促不安,試圖緩和當前的氛圍:“今天你是不是心情不好啊?”
靳俞寒雖然情緒穩定,沒多說什麽,溫苡還是感覺到他從昨天去到尚家興致就不高。
靳俞寒想說沒有,頓了下,抬頭看著站立不安的女人,眼底的光沉下。
“溫苡。”
他開口的嗓音嘶啞。
溫苡扶住門把,聽到他的稱呼不由得愣住,仿佛做錯事的小孩,家長叫一聲大名,渾身汗毛豎起。
“嗯……你說。”溫苡怯懦縮起身子。
靳俞寒沒戴眼鏡,隔著遠距離看向門口,她的身影略微模糊,想了下,開口說:“正如你所見,我的家庭裏有不可開解的矛盾。我的母親和奶奶關係不合,不像你所樂觀想的那樣,可以握手言和,這樣的狀態會一直持續,永遠壓在這個家裏,每個人的心頭。”
“我知道……”
“我不是這個意思。”靳俞寒語速微快,“你結婚前所提的那些條件,我確實符合,但我並沒有告訴你其他的真實情況。我的父母親恩愛,但長輩對他們有意見,是我家裏最大的矛盾。成長在這個家庭裏的我,或許……也並沒有很好。”
溫苡不解:“你……為什麽要和我說這些?”
“不該心存僥幸,覺得你不在意,我應該把真實情況告訴你。”靳俞寒坐在床邊,微微佝僂著身子,手隨意地搭在膝蓋,有幾分頹靡。
溫苡忽然想明白了。
這是和她坦白真實情況,然後讓她重新選擇?
就因為她當初結婚前對男友所提的男友性子溫柔體貼、父母恩愛、兄友弟恭?
她也不是小孩子,知道人無完人,靳俞寒是她所接觸到的上層精英裏,品質優質的那一撥人,他已經很好很好了。
溫苡囁嚅問:“你今天告訴我,是——想讓我重新考慮我們的婚姻嗎?”
問出這句話,似乎用盡她的勇氣。
如果是這樣,她覺得很殘忍……
他們就這樣對視著,黑暗將距離拉遠。
就在溫苡要默認下她的想法時,靳俞寒開口:“不是,我想問溫苡小姐……”
溫苡呼吸放緩,害怕他的回答。
隻聽到他溫柔地懇求問:“坐過來,我們接吻,好嗎?”
他的坦誠不是要結束,是要親吻。
要溫苡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