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昨晚回家後發生的事, 不僅沒有讓霍以南感到不爽,他甚至還對此產生了幾分翹首以待——期待隔日醒來的霍南笙。
老話說,酒後吐真言。
霍以南私以為, 醉酒後說的話,當不得真。
任何一段感情,過程暫且不論, 但開始和結局,必須得是清醒狀態。
霍以南也想過,要不昨晚趁她喝醉的時候,直接生米煮成熟飯。
他腦海裏閃過無數個陰暗的念頭,又被他強硬地按壓住。
他以身作則地教了她什麽叫做尊重, 就不能言行不一。趁她喝醉了對她上下其手, 是小人的行為, 不坦**, 不光明磊落。
他一夜沒睡。
等她醒來,想和她好好聊聊昨晚的種種。
腦海裏也設想過無數種,二人會有的對話。
最後, 現實的走向, 還是指向了他所設想的,最糟糕的情況。
——她不記得了。
期待落空。
這種期待並非是等她醒來的期待,而是等了她多年,肖想她多年的感情, 一念落空。
霍以南自問能夠將公事和私事分開來, 但他發現自己壓根沒有辦法專心投入工作中。
工作多年, 這是他第一次無心工作。
霍以南無力地癱軟在沙發上, 手揉著眉心,薄唇緊抿。
好半晌, 他胸腔裏吐出一口濁氣:“昨晚什麽都沒發生,隻是我累了,僅此而已。”
齊聿禮怎麽可能信?
“你告訴霍南笙你沒把她當妹妹這回事兒了?”
“……沒有。”
“那總不能是你真隻把她當妹妹,結果她沒把你當哥哥——這事兒讓你發愁?”
“……”
霍以南默不作聲。
見他不說話,齊聿禮淡聲輕諷,“你真把她當妹妹啊?那是我看走眼了,抱歉,原來你是正人君子,隻有我才是變態,對養在自己家的妹妹感興趣。”
齊聿禮甚至不遮掩一下,嘲諷的明目張膽。
順帶著,把自己也罵了進去。
二人本就是寡言的性子,氣氛驟然靜了下來。
過半晌。
霍以南倍感頭疼:“你讓我一個人靜靜。”
齊聿禮冷眼睨他:“不需要我給你出主意嗎?”
霍以南拒絕:“不需要,我不是你,她也不是南煙,情況不同。”
齊聿禮:“都是南家人,怎麽就情況不同了?無非是我家南煙目的性更強,比起喜歡我的人,她更喜歡我的錢。”他一臉無所謂。
怪不得南煙總是罵他一句死變態。
卻有此理。
當下,霍以南沒有那個心思和他爭辯。
他無奈:“你讓我自己待著吧,讓我好好想想。”
聞言,齊聿禮站起身。
離開前,他似看破他內心的顧忌,冷言挑破:“你最好是想著怎麽和她在一起,而不是想著大公無私地當她的哥哥,你怎麽可能隻願意當她的哥哥?霍以南,但凡你心軟,霍氏都走不到現如今的地步,你都不可能成為霍家家主,你能為了達到目的誓不罷休,怎麽就不能為了得到霍南笙,而使出一些見不得人的招數?”
話音落。
齊聿禮離開。
門合上。
辦公室內靜悄悄的。
霍以南腦海裏卻有無數聲音振聾發聵。
好的,壞的,都有。
窗外天色陰沉,恍若夜幕驟降。
驀地,一道白光閃過,雷鳴聲接踵而至。
豆大的雨淅瀝砸落,敲打窗戶。
天色昏暗,辦公室內紛紛亮起了燈。
霍南笙收到雜誌社發來的采訪稿和照片,她逐字逐句地審核著采訪稿,生怕哪兒用詞不妥當,被有心人惡意解讀。
辦公室其餘人邊工作邊分神地瞥一眼窗外大雨。
“這麽大雨,感覺要停工啊。”
“停工吧,我正好也想休息一陣子。”
“你正好想休息嗎?怎麽就我是天天都想休息,天天都不想上班呢?”
“哈哈哈哈哈。”
格子間裏迸發出一陣歡笑聲。
等到下午,雨勢不減反增。
眾人沒了調侃的心思,開始擔憂起怎麽回家來。
“我看好多地方都淹了。”
“我家樓下超市的貨架都被一搶而空了,不是,怎麽大家開始囤貨了啊?”
“這次台風有點兒大啊……我鄉下老家,樓層低的都被淹了。”
“公交車都停運了,車也沒法兒開吧,萬一中途熄火怎麽辦?”“……”
擔憂聲交錯。
正這時,辦公室裏接二連三響起郵件聲。
是公司郵件,發送到每個員工的郵箱裏。
霍南笙打開郵箱。
果不其然,是停工通知。
天氣預報稱此次台風是南城十三年來遇到的最強台風,氣象台啟動最高級別的台風紅色預警。全市停工三天,霍氏配合政府工作,發布停工通知。各員工立即下班,下班前,後勤部會差人發送物資到各辦公室,以備不時之需。
收到郵件後,大家收拾東西。沒多久,後勤部的員工推著推車,每個辦公室發放物資。
物資東西並不多,一人一袋子的吃食,有糧食蔬菜果蔬,還有兩盒午餐肉一包鹵牛肉。
領了東西後,大家趕忙下班,生怕再拖下去,雨下得更大,交通崩潰。
最後。
辦公室裏隻剩下霍南笙和李夕霧。
霍南笙:“你不回去嗎?”
李夕霧湊過來:“方便去你家嗎?”
霍南笙點頭,又疑惑:“你怎麽突然要來我家了?”
李夕霧也不瞞她:“停工的話,感覺點個外賣都要很久,我還不如去你家,反正你那兒天天有保姆來做飯,再不濟,你哥肯定也會下廚的。”
原來是這個原因。
霍南笙淡笑:“行吧,那我和哥哥說一聲。”
霍以南的車隻能坐四個人,原本是,司機,霍以南,霍南笙,還有宋遠誌。李夕霧加入,必須得有人退出才行。
很快,霍以南回消息:【正好商二也要來我那兒住幾天,我坐商二的車,你和李夕霧坐我的車回去。】
霍以南:【早點回去,萬一雨下大了,車子半路熄火就麻煩了。】
霍南笙:【知道了,那你什麽時候回去?】
霍以南:【商二還有點兒事,等他弄好就回。】
遲疑了會兒。
霍南笙還是沒告訴霍以南,李夕霧看上商從洲的事兒。
畢竟喝醉了的霍南笙的記憶裏,是沒有商從洲的存在。
她總算明白,為什麽人們不允許說謊了。謊言是輕易說出口的,圓謊則是需要耗費大把心力的。
-
車駛出停車場。
街邊兩側行道樹被狂風吹得連根拔起,塑料袋被卷在空中飄**,渾濁的積水翻湧,水位線不斷升高。路邊綠化帶上有許多被吹翻了的雨傘,行人穿著雨衣,在暴雨中狂行。
暴雨來勢洶洶。
車廂內一片寂靜。
唯獨李夕霧的手機,叮咚叮咚的響個不停。
她沒開靜音,打字鍵盤聲劈裏啪啦地。
霍南笙心不在焉地問她:“和誰聊天,這麽起勁?”
李夕霧說:“哦,一堆男人。”
霍南笙默默閉上了嘴。
她就不該多嘴問這麽一句。
到家之後,李夕霧仍聊得起勁。
她時不時地揉揉手腕,甜蜜地抱怨:“真是老了,想當初年輕的時候,我這個手速,我可以有十個男朋友的,現在隻有五個了。”
霍南笙替她揉手腕,點評她:“你現在也算得上是,老當益壯。”
李夕霧笑得花枝亂顫。
李夕霧聊天聊得起勁,霍南笙沒再打擾她,回屋洗澡換了套衣服。
待她洗完澡,外麵的天黑得不見底色,她瞄了眼時間,下午五點半。
保姆過來做飯了。
李夕霧躺在沙發上,拿著遙控器找電視看。手機擱置在茶幾上,消息一條接一條,她沒搭理。見霍南笙往這邊投送疑惑的目光,李夕霧漫不經意道:“你不知道,男人骨子裏就是賤的,你越主動,在他眼裏越廉價;你稍微晾晾他,他就會貼上來了。——學會了沒?”
霍南笙無言以對。
她沒有回應李夕霧,屋內,有另一個人回應了她。
“小公主,你這是上哪兒找來的情感大師?”
不知何時,商從洲和霍以南已經過來了。
霍南笙淡笑了聲:“是我表姐。”
霍以南再進一步介紹:“港城李家大小姐,李夕霧。”
李夕霧在有外人的時候還是很端得住的,舉手投足間有著名媛的驕矜。她連忙收起東倒西歪的睡姿,整理了下頭發,確認自己現在的形象還算得體,從從容容地站起來,循聲轉動。
眼角眉梢的笑,瞥見來人後,笑意更鮮活明豔。
“這位帥哥是?”
“商從洲。”商從洲做自我介紹。
李夕霧到底是港城人,不知曉商從洲的“商”意味著什麽。
以她閱男無數的經驗來說,麵前的這個男人,堪稱極品。而且,他長了雙桃花眼,笑起來浮**不羈,多情又曖昧的調調。
像極了那個把她甩了的,初戀男友。
商從洲和霍以南是下來用晚餐的,期間還談論著公事。見晚餐還沒好,二人鑽進了書房裏,繼續討論。
帶他倆走後,霍南笙感覺到自己的衣角被李夕霧抓住。
李夕霧激動的快要尖叫了:“笙笙!就是他!昨晚帶你走的男人!”
“我要上他,我要把他的衣服脫光了捆在我的**!”
“……”
霍南笙闔了闔眼,平複了心緒,聲音平靜地勸她。
可李夕霧哪裏聽得進勸,她一副卵蟲上腦的架勢,靠下半身思考了,什麽大道理都聽不進去。哪怕霍南笙都搬出軍區司令來,李夕霧也不管不顧。
“我隻是想和他做一做,沒想和他結婚的,你搞得那麽嚴肅幹什麽哦?誰說喜歡一個人,就要和他結婚的?拜托,你不要有那麽重的道德感和責任心好不好?”
“你呀就是被霍以南教的太好了,要換做我是看著你長大的,我教你的第一件事就是——你不主動追他,怎麽會知道他對你有沒有想法呢?世界上哪有那麽多雙箭頭的喜歡啊,不都是一個人先主動,另一個人被動地承受著。”
“我和我手機裏那堆男人,不也是我不喜歡他們,但他們喜歡我喜歡得要死。”
李夕霧歪理一套又一套的。
霍南笙都快被她說服了。
李夕霧又慫恿她:“待會兒吃完晚飯,你找個借口把大哥給支開,就說你有事要找他單獨談談,把商從洲留在這裏,讓我和他單獨相處會兒。”
霍南笙抿唇:“你要對他做什麽?”
“我能對他做什麽?”李夕霧頓覺好笑,“又不是在港城,你別害怕行嗎。我還能對他用強的不成?你也不看看我和他的身高差距、體型差距。”
想想也是。
更何況,商從洲是軍區大院裏長大的。
他倆,說不準誰吃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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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飯做好,四人同桌用餐。
用餐時,李夕霧表現得很自然,連一個眼神都沒分給商從洲,好似全然將他當做陌生人,沒存任何不良想法。
吃完晚飯,霍南笙忽然說:“哥哥,我去樓上和你談點事兒,可以嗎?”
還不等霍以南說話,一旁的商從洲,慢悠悠調侃:“什麽事兒非得上樓談,不能在樓下談嗎?怎麽,你們兄妹倆說悄悄話還得特意找一套房子是吧?隨便找個房間都不行?”
霍南笙溫柔微笑,徐徐反問:“二哥對我好像有很大的意見?”
商從洲看她這笑看得渾身起雞皮疙瘩:“你和南煙,你們倆南家人好像是克我的。每回笑得這麽甜,我卻瘮得慌,總覺得你倆要對我使點兒陰招。”
霍南笙挺無辜的:“我可沒對你做過什麽。”
商從洲嘴角扯起冷笑:“你是沒做,你那煙妹妹——淨想著幫你折磨我。”
霍南笙笑:“畢竟是親生的。”
商從洲眼梢一挑:“你這話說的,你哥和你也沒血緣關係,他對你可比對他那些個堂妹表妹要好。”
表妹李夕霧在場,作證:“確實。”
她順水推舟:“你倆不是親兄妹勝似親兄妹,既然有悄悄話要說,就上樓吧,畢竟你倆的關係這麽特殊,有些特別的癖好也挺正常的,我能理解。”
“……”
“……”
氣氛隨著李夕霧的話,變得詭異。
霍南笙見狀,惡狠狠地剜了李夕霧一眼。她在幫她,她倒好,說這種話。
李夕霧意識到她是在幫自己,撒嬌地朝她拋了個媚眼。
很快,她說:“那你們有事要談,趕快上樓吧。”
她們姐妹倆間的眼神交流,霍以南都看在眼裏,他多少能猜到霍南笙為什麽這麽做。但他沒法拆她的台,讓她為難。
電梯上樓。
到他家。
霍以南瞥了霍南笙一眼:“李夕霧讓你叫我上來的?”
霍南笙愣了愣:“你怎麽知道?”
霍以南輕哼了聲:“李夕霧看上商從洲。”
這回,他用的是陳述句,不是疑問句。
霍南笙問:“怎麽這都被你看出來了?”
霍以南挑眉,反問:“這才一會兒功夫,她就看上商從洲了?”
“不是,她確實是一見鍾情,準確地說,是昨天晚上。昨晚不是你和二哥來接我的嗎?二哥帶我走的時候,被她看到了,就那個時候,她喜歡上了二哥。”霍南笙順勢回答。
極有條理的一句話,但她忘了自己在霍以南這裏,是全然記不得昨晚發生的種種的。
所以這話落在心思縝密的霍以南這裏,和霍南笙早上說的,前言不搭後語。
霍以南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將早上的問句,問得更準確些。
“昨晚發生的事兒,記得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