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他突然什麽怨恨都沒有了, 隻想珍惜當下。
回到家時天色已晚,沒人想煮飯,打包了食盒回去, 一路走一路笑。
“我看她們往後也不好找活路,等以後我的鋪子開張了, 就讓她們來我這裏幹活唄。”周天還在想方才的事兒, 已說了一路了。
“當然可以呀, 你去問問她們有沒有願意跟著你開鋪子的。”
周天不好意思笑笑:“我又怕她們覺得拋頭露麵不好……算了,找機會和她們說說吧。還有,夫子能不能讓她們學點兒更厲害的技術,比如絲綢什麽的, 我也好往西邊賣。”
“我是想,但我自己都還沒弄明白呢,這事兒還得從長計議。”
周天歎了口氣:“夫子現在說話和師爹簡直是一個調調兒了,和從前一點兒也不一樣了。”
月嫵抬眸看向身旁的人,溫慎笑著也回望。
“哎呀呀, 酸死了!”周天笑著先跑了。
她一推開門府門, 正要抬步,又收回來, 退到月嫵身後。
“出何事了?”月嫵往裏望, 剛好對上內侍笑眯眯的眼。她收回眼,稍稍正色一些,“不知大人為何大駕光臨?”
“等了一下午了,終於是將兩位盼回來了。”內侍後退一步,待他們進門, 才拿出聖旨,“二位接旨吧。”
溫慎的眉頭幾乎要扭在一起了, 還是撩起長袍跪下,月嫵看他一眼,也跪下。
“奉天承運,平陽縣主嫻熟溫良,品貌出眾,中書令溫慎孚尹明達,溫文爾雅。二人佳偶天成,良緣天作。今下旨賜婚,望汝二人琴瑟和鳴,同心同德。”
溫慎怔了一瞬,雙手接旨:“臣叩謝陛下。”
內侍笑著將聖旨交出去:“師父說了,聖上原是要等大人病好後當朝下旨的,可又怕這聖旨若是不來,大人的病會遲遲好不了。”
“陛下大恩,臣銘記於心。”溫慎再拜。
“望大人早些養好身子,天色不早了,在下得趕回宮裏去了。”內侍說罷,抬腿便走。
月嫵給周天使了個眼色,周天立即從袖子摸出一包銀子,追了上去。
溫慎還站在原地,她扯了扯他的袖子,輕聲道:“進屋吧。”
“好。”他點了點頭,眼神還有些呆,像還未回神。
“開心嗎?”月嫵問。
“嗯。”他重重點頭,即便是
清楚這是先皇給他下的套,可他還是很開心,即使皇帝下了旨也能隨時收回去,可他還是很開心。
他腦中有一瞬的空白,不知自己在哪兒,也不知自己在做什麽了,眼前再次清晰些時,已坐在了桌前,桌上擺滿了吃的。
那幾人在說笑,他不知他們在笑什麽,故作沉著吃了口菜,才道:“這個月有吉日嗎?”
話音一落,周天他們笑得更厲害了。
他有些不好意思,悄聲向身旁的月嫵詢問:“他們在笑什麽?”
“他們方才就在說這個,問了你好幾聲,你都沒回話。”月嫵低聲答。
他愣愣點頭,正色一些:“抱歉,方才有些出神,並未聽清。”
“吃罷飯再看吧。”月嫵覆上他的手,“不急這一時半刻。”
他雖頷首,心中卻是急的,若是皇帝突然又反悔了怎麽辦?至少成了親,有了名分,往後也不是那樣好拆散的。
一吃罷飯,回到房間,他立即將黃曆翻出來,一頁頁對日子。
月嫵洗漱完,坐在他身後和他一起看:“有了這道名分,往後至少不用再日日擔心他會亂指婚了。”
他眼睛盯著手中的黃曆,點了幾下頭:“嗯。”
“你是和黃曆成親還是和我成親?”月嫵奪了黃曆背在身後,笑著看他。
他有些無奈,神采比先前卻好了許多:“早些定下,早些請旨,我不想節外生枝了。”也迫不及待要廣而告之,小嫵是他的,最好再撇清小嫵和裴喻的關係。
“那你和我一起看呀。”月嫵拿出黃曆放在桌上,翻過一頁,和他慢慢看。
他想也沒想,就定了一個最近的日子,也不管休沒休息好了,第二日就要去上朝。
天色還早,月嫵被他吵醒,迷迷蒙蒙看著他:“這樣早,你去哪兒?”
“去上朝。”他蹬上靴子,起身將衣裳一披。
月嫵清醒不少:“不是說讓你在家休息幾日嗎?”
“我想早些去請奏。”他匆匆扣上扣子,洗了把臉,“你放心,我不會累著自己。我會吃完早飯喝完藥再去,你莫擔心。”
月嫵歎了口氣:“可你的病還沒好。”
“都是心病,隻要你好好的,我就會好好的。”他抱著官帽,快步走過來,在她臉上重重親了一口,發出啵得一聲,“等我回來,晚上我們商量商量婚禮事宜。”
“那你路上慢些。”月嫵有些無奈,想起身去送,可人已出門了,腳步輕快得像一陣風。
她躺回去,眯了一會兒,也睡不著了,隻能也起床,恰好周天也打著哈欠出門,兩人撞了個正著。
“夫子怎麽起得這樣早?”
“溫慎把我吵醒了。”月嫵語氣有些幽怨,“算了,早些起也好,我們再去看看鋪子。”
“師爹不關你了嗎?”
月嫵輕輕敲了她一下:“還打趣他呢?我早說了他就是心裏不暢快才會如此,過幾日就會好。”
她笑著躲:“成,那我們還去看鋪子。我覺得師爹昨日說的挺有道理的,再按照他的意見看看。”
月嫵倒是沒什麽意見,不過她和溫慎說好了的,得去宮門等著。一到了點,就算遇到再重要的事兒,她也得去宮門等著。
溫慎準時從宮門出來,月嫵一眼就看見他了。他很顯眼,旁人都是三五成群的,唯有他,孤身一人。
人多,又都是朝裏當官的,月嫵不好喊他,隻能從車窗口朝他看。
像是心有靈犀,他也朝這裏看來,臉上瞬間有了笑,步伐也加快了一些。
“我已向陛下請奏,陛下也已同意了。”他笑著推開馬車門,卻沒有上車,反而伸出手,“你下來,我們走走。”
月嫵覺得有些莫名其妙:“你走出來不累嗎?還要走?”
“不累,你下來。”
月嫵無法,隻能扶著他的手,下了馬車,接著就被他牽住手,緩緩朝前走去。
周圍有人看,月嫵左右看了一眼,小聲問:“這樣是不是不太好?”
“沒什麽不好的。”
月嫵點了點頭,還是有些不自在。他倒是大方,袖子不知是不是故意的,還往上卷了一截,露出他們十指相扣的手。
很快有了議論聲,生怕他們聽不見似的,還故意從他們身旁路過:
“傷風敗俗!”
“不堪入目!”
“不知廉恥!”
……
月嫵抬了抬眉,小聲又問:“要不還是上馬車吧?”
溫慎搖頭,目光堅定得很:“不上。”
今日他在朝堂上也是這樣做的,他直接當眾向皇帝請旨了,他就是要所有人都知曉,小嫵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小嫵是他的。
他們就這樣朝前走,越過熱鬧繁華的大街,直到月嫵實在走不動了:“我累了。”
他頓了下,等馬車上前,扶她上了馬車。
“腿酸了?”他握住她的小腿,放在腿上,輕輕揉捏。
月嫵有些驚訝:“以前我可是求你好多次,你都不肯這樣的。”
“就是突然想通了。”
“想通什麽?”
“沒什麽。”他垂著頭,彎著唇。
隻是突然發覺時光太過短暫,他不想在意旁人的目光了,隻想讓小嫵開心。
到家後,商量了會兒婚禮的事兒,月嫵去挑料子了,他吩咐杜宇叫來了周天。
“什麽事兒?”周天大剌剌坐在他對麵。
“你主意多,我想問問你有沒有什麽好的辦法,可以讓他們都知曉你夫子並未喜歡過裴喻,他們之間是裴喻逼迫你夫子的。”
周天眉頭高挑,一副看好戲的模樣:“師爹怎麽突然想起這事兒啦?”
溫慎目光並未閃躲,一臉嚴肅。
周天一看他這樣就嚇得慌:“倒是有個不入流的法子,寫個話本子隱喻,拿去茶樓裏講,再找些人放出些模棱兩可的風聲,大夥兒就知曉了。”
“甚好,多謝。”他起身就走,決定一旬之內將話本子寫出來。
旁的事不在意,不代表和小嫵有關的事他不在意。他想通了,於情感上癡迷沒什麽丟人的,他就是要讓所有人都知曉他愛小嫵,小嫵也愛他,從頭至尾都沒有裴喻什麽事。
至於旁人如何議論他的所作所為,他不在乎。
還有婚宴,也要風風光光辦,他也要宴邀全城,叫人去城中送喜糖。
“選好了嗎?”他抬步進門,從身後抱住月嫵。
“這個和這個,我都挺喜歡的,不知該選哪個。”
他認真比較一番:“這個花紋亮一些,更華麗些,這個好看。”
“行,那就這個。”月嫵轉身抱他,“你方才出門與小天說什麽去了?”
“一些婚宴的事。”他不想她知曉,打橫抱起她,悄聲道,“試試那個小藥丸好不好用。”
月嫵抿唇看他,臉紅了大半,不說話了。
夜半,她趴在他懷裏,小聲商議:“要接諶兒來嗎?”
“我也在考慮。這些年他一直不在身旁,是不該再將他扔在外麵了,可我又擔心他來這裏出什麽事,畢竟我現下連自己是否安穩都不能保證。”溫慎抱緊她,“他是我們唯一的孩子,他的雙眸長得和你的太像了。有幾年,我甚至不敢看他,一看到他,就會想起你。”
“你一定很想我。”
“是,我找你找到快瘋了。我有時都不能想起我那幾年到底都做了什麽,隻記得一直在找你、找你。“
她抓緊他的手:“往後不用找了,我就在這兒。”
“我會保護好你,不會再將你弄丟了。”他不會再讓任何人敢輕易用小嫵威脅他。
早起要上朝時,月嫵還沒醒,他在她額上親了親,輕聲出門。
“藥呢?”他看一眼杜宇,杜宇立即端了藥來。
藥汁濃稠苦澀,他眉頭也未皺一下,一飲而盡,又朝付同道:“我記得先前益州並州都有
想跟我走的男兒,勞你走一趟,挑幾個能用的帶來京城。”
付同並未吃驚,鎮定應下。
“杜宇這幾日多留心留心,看看京中有無失孤的少年,京城周圍的村縣也可。”
杜宇愣了一下,也應下。
“不必特定去尋,跟著夫人出門時留意便好,一切還是以夫人為先,不要叫她一個人出門。”他又叮囑一句,才覺妥當一些,匆匆往宮中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