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梁晴沒看見儲旭,倒是那個男的和他對視一眼。
儲旭見那人一副眉清目秀模樣,道貌岸然的斯文敗類,完全不像好人。
他喊了聲“姐”,等他再喊一聲“梁晴”的時候,電梯門已經關閉。
儲旭回到酒店包廂,正是眾人觥籌交錯之際,一個年長的男士見他進門,站起身來勾住他的肩膀,“咱們弟弟也長大了,這杯你替你哥喝了?”
儲旭被摟得滿臉通紅,身體連連後退。
儲臣悠揚自得靠在沙發裏,翹著二郎腿,一片氤氳的煙霧裏笑笑,“行了老崔,我弟還是小孩,你放過他吧。”
“我在小旭這年紀孩子都打醬油了,還小孩呢。”被叫老崔的中年男子踉踉蹌蹌地走到他麵前,嘿嘿笑道:“你們兄弟倆慣會扮豬吃老虎,實際比誰都精明。”
儲臣出來談生意偶會帶著儲旭,必然是需要用到他的地方。他不方便說的話,讓儲旭來唱白臉,反正年齡小愣頭青不得罪人,他自己再出來唱個紅臉。
久而久之,有人看穿儲臣的套路,卻毫無辦法。
“哪裏的話。你想喝我陪你喝就是了。”這個客戶有點背景,他暫時不想得罪。
過後儲旭倒了杯茶遞給他哥,又出神地坐在一邊摳手指,儲臣將杯子擱下,餘光瞥他,問:“怎麽了?”
“剛看見晴姐了,和一個男的在這個酒店。”儲旭說:“我喊她都沒理。”
儲旭對梁晴的關注確實有些多,但也確實是因為巧合,還有一些關心。
他哥聽後身體隻是微頓了下,並無特別反應,隨即低聲交代:“十分鍾後去外麵,給我打電話。”
儲臣今晚喝的有點多,臉色看不大出來,還是那副坐懷不亂的德行,連頭發都沒碰。但一站起來就露出破綻,大高個搖搖欲墜。
*
梁晴在程一東的房間沒待多久就離開了,先去西餐廳吃飯。程一東又提議去酒店頂層的露天酒吧喝一杯。
梁晴說:“我戒酒了。”
“上去坐坐而已,你這麽早回去,還不是刷視頻熬夜。”
梁晴對此不置可否。
頂樓的風景果然好,可以看見半個城市的瀲灩燈火,周圍不乏香包名表傍身的男男女女,衣香鬢影,風度翩翩。
有錢有閑,在任何一個地方都可以過得很好。沒錢沒閑,她在首都也隻是個宛如螻蟻的社畜罷了。
程一東交代服務生給自己上威士忌,給梁晴的則是一杯無酒精飲。程一東問她這幾個月在這裏生活得怎麽樣。
梁晴說:“挺開心的。”
“從你的精氣神看得出來。”程一東說,“比以前好多,看上去也更自由了。”
“在放飛自我的階段,隻做自己喜歡的事,誰讓我不爽就幹誰。”
“學會取悅自己,是走向成熟的第一步。”
梁晴舉起酒杯跟他碰了一下,“要說再見了,過完恩怨一筆勾銷,我希望你將來的日子過得幸福,順遂。”
兩人杯子剛碰到一起,梁晴用空出的一隻手取桌上的紙巾,手肘被走過的服務生撞了一下,一杯酒沒到她嘴裏倒在了衣襟上。
“對不起,對不起,女士。”服務生手忙腳亂地道歉。
“你們怎麽服務的?”程一東也趕緊起來檢查,忍不住皺眉責備,梁晴用紙巾蘸衣服上的水漬,“我自己不小心,別說了。”
外套領子幾乎濕透,服務生提出可以拿去幫她吹幹。
“隻能這樣了。”
程一東脫下自己的外套遞給梁晴,“你穿我的。”
“不用,我不冷。”梁晴說:“等會衣服拿來我就回去了。”
“你身體不好,別再生病了。”他很堅持,說著將自己的黑色大衣罩在梁晴肩頭,的確很暖,雖然不是梁晴喜歡的款式。
儲旭陪他哥上來吹風,正好看見男人給梁晴披衣服的一幕。
儲臣心不在焉地走到露台,手指揉著膨脹的太陽穴,麵色看著沒什麽異樣,實際已經頭痛欲裂。
司機被堵在路上,說要過會才能到,儲旭給他叫了杯冰水,又虎視眈眈地看著那邊的男女,眼神凶得要吃人。
程一東有所察覺,提醒梁晴:“那邊有個男孩在看你。”
“你在說什麽 ?”梁晴感到莫名其妙,不著痕跡地朝著程一東下巴所指的方向看過去,驚訝道:“小旭?”
不止儲旭,旁邊還有人。
儲旭見梁晴已經看見自己,徑直走過來打招呼,“姐。”
梁晴看看儲旭,又看看漆黑的露台邊的男人,儲臣握著冰水正要喝,被聲音吵到,也看了眼梁晴,並不驚訝,但目光寒涼。
四人奇怪的組合,拚了桌。
“晴晴,你的朋友?”
梁晴指著坐在自己身邊的儲旭,熟門熟路地介紹:“我弟弟。”
程一東又看向儲臣,後者沉著臉,情緒比小男生穩定多了,但氣場很強,看上去是個幹大事的人。
男人的直覺也很準,這位男士和梁晴的關係不簡單,總不能也是哥哥或者弟弟吧。
程一東並非完全不認識儲旭,碰著範婭的時候聊起來梁晴,說她最近的生活看起來很悠閑。還用範婭的手機看了梁晴的朋友圈,吃喝玩樂都有,好不自在。
有個帥氣的年輕男孩高頻率出鏡,正是眼前的這位弟弟。
所以兩個小時前在酒店一樓,他認出對方,故意攬了下梁晴的肩膀。
本以為儲旭是梁晴的新男友。
現在看來,根本不是。
儲旭問:“你就是我姐在北京的朋友?”
“她是這麽介紹我的?”程一東非常有心機地道,表情也有些故意。
儲臣抬眼睨了他幾秒。
儲旭沒繞彎子,直言直語:“兄弟你也是夠殷勤的,大過年的不在家待著,追人追到這了。”
“實際上,我和你姐以前是戀人關係。”程一東高深莫測地笑,“這次過來——”
話音沒落,儲旭“騰”地一聲站起來,被看客圍觀,他動了動腮幫子,說道:“我去上個廁所。”
原本風輕雲淡的儲臣,眼風淩厲掃去,落在程一東的臉上。
程一東打了個噴嚏,“失陪,我也去下洗手間 。”
洗手間在裏麵,他剛走進去後頸就傳來一陣摜力,剛剛還是陽光開朗大男孩的儲旭,此時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半是脅迫意味地說:“哥們,聊聊?”
“你想聊什麽?”
“你做什麽對不起我姐的事兒?為什麽跟她分手?”他眼神很凶,給人不老實交代就休想走出這道門的威壓感。
程一東哪想到這人直接成這樣,“你怎麽會覺得,是我要和你姐分手?”
儲旭懵了一秒,他隻是下意識覺得梁晴被人辜負,接著又雙標地說:“她甩你不是很正常的事麽?你計較什麽?”
程一東被拽得喘息困難,這小孩的手勁兒未免也太大了,直接鎖喉了都,“能先放開我麽?”
儲旭放開了他。
“你真是她弟弟麽?晴晴是個溫柔的女孩子。”
“不許這麽叫她!”儲旭覺得,既然梁晴跟他分手,這人想必也不是什麽好東西,“分手了就別再來打擾,否則我讓你豎著進來橫著出去。”
*
梁晴坐了好一會,也不見上廁所的兩個人回來,她朝門裏張望一秒,收回視線的瞬間見儲臣正在端詳自己,目光灼灼。
“前男友?”他似是隨口一問。
“怎麽了?”
“你和前男友處得挺好,吃飯喝酒,還能一起回酒店。”男人的嘴角勾起一抹涼寒又嘲諷的笑意。
梁晴知道這人張口就沒好話,便不搭腔,“我一向樂善好施,人緣好不是很正常?”
“也對,你不善良我們怎麽會有今天?”他點點頭,半眯著眼,被酒精頭痛困擾著,又沉默下去。
在他開口的瞬間,梁晴聞到很重的酒氣,並不難聞卻也令人驚駭擔心——他到底喝了多少?
“你喝醉了,吃點解酒藥吧。”喝酒喝死的人也不在少數。
“你給準備了?”
“我為什麽會要給你準備?”梁晴莫名。
“不是對前男友很好麽,我也是你的前任,還是初戀。怎麽還厚此薄彼?”
男人濃鬱的氣息湧上來,一傾身,手臂撐在桌沿,和她白皙小巧的臉孔靠得很近,潮濕氤氳的氣息彼此交換,身體幾乎將她籠罩。
他的呼吸沙啞低沉,如同含了濕的沙子,她的氣息卻是清涼甘甜的。一方的壓迫感十足,具有強烈的侵略性,梁晴慌亂,想伸手推開他。
手剛抬起來,又被他迅速抓住。
她的手被徹底地握住,男人的手掌寬厚溫熱,掌心粗糲,骨節堅硬,是他常年玩車留下的繭子。
她倔強掙開,卻被他抓的更牢。
梁晴的臉漲紅。
二十分鍾前,一個男人剛對她展示紳士風度披上外套,現在她卻和另一個男人手牽著手,任誰看了不迷惑?
暗色的玻璃門後有人影出現,模模糊糊,梁晴認出來是程一東回來了。服務生幫忙拉門,他文質彬彬地側身進門。
“放開我。”她低聲抗議。
儲臣充耳不聞,懶散愜意地將身體往後一靠,從褲兜裏摸出煙,悠閑地點了起來。
“晴晴,你熱麽?”程一東走近,看她緋紅的臉問。
“不啊,怎麽了?”梁晴神色淡淡,嫣然淺笑,眼尾平添了柔軟嫵媚。
“沒事。”程一東再看她,似乎沒什麽一樣。
而她身邊的男人更是極其沉默冷淡,眼皮微耷,吞雲吐霧,什麽都不關己事的模樣。
桌子下麵纖細柔荑的素手與一雙粗糙大手已經由相握,改為十指緊扣,骨骼交纏鎖錮,激烈滾燙,指縫分泌粘膩的細汗,早已分不清是誰的。